幽然的微笑,却让看的人觉得如此悲伤,巨大的哀绝从眼睛里,气息里,弯起的唇角里,丝丝缕缕的满溢,浓重而沉缓。
身体再次下沉。“我不会放你走的,哪怕我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也休想离开我。”
柔软紧窒的空间,被一点点强硬吞噬进的感觉清楚到唯有“残忍”这个词才能形容。这一刻,谁是施虐者,谁是受虐者,已不是白纸上的黑色线条,能一清二楚的加以分辨。
范允承的胸膛重重的起伏一下,手腕再次开始用力时,已完全不是以挣脱为目的,借着皮带的捆绑,在他刻意的撕扯摩擦下,皮肤很快破绽开来。
“你干什么!”一把摁住那两只自残的手腕。
范允承也不坚持,随之停下动作。
孔雀石上下一瞄,懂了。“这算威胁?”
把我嘴里的东西拿掉。范允承用眼神说道。
好,我倒要听听你能说点什么!杨劭取出手帕,一副随时准备再塞回去的架势,恩赐式的口吻,“说吧。”
“先从我身上下来。”
你要说不说。干脆利落的就要把手帕重新塞回去,范允承却赶在他动作之前开了口,简单的七个字,是绝少出口的解释,也是他最大的让步。
“我有想过要避开。”
那时,在枪口前的 ,是未及反应还是一瞬间的踌躇,他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然而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抹不去面前的这个眼神的。所以,唯一能告诉他的,只有最后一刻那突然浮现的悔意,与为时已晚的念头。
至于,这个最后一刻指的又是什么时候呢?
抬眼,对上居高临下的绿瞳,看出里头的若有所思。是不信他吗?也是,毕竟那个时候完全看不出自己有闪避的趋势。杨劭若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的静默过后,杨劭一语不发,单手撑着床铺,一点点退出来,尽管不见他露出半点痛楚的神情,脸色却不能控制的白下几分。
“为了谁?”俯下身,紧盯着被捆缚住的狼,问句中的每一个字被很仔细的发音,很仔细的倾吐,“你是为了谁,才想要避开的?”
犹豫的时间不是在分辨范允承所说话的真伪,杨劭根本没有想过去怀疑,他再清楚不过,范允承不习惯于解释,也不屑于解释,但只要他解释了,就一定是真话。因为是个连痛也不会说出口的人,所以谎言对他而言,没有必要。
他真正在想的是,该不该问出这个问题,该不该将他逼的这样紧。
或许不该的,毕竟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是吗?
然而——
“我再问一遍,是为了谁?”要动不动的往后退一下,一脸善意的劝诫,“你不要以为我现在很轻松,老实说,我已经撑的很累了,不要忘了我是个刚受过枪伤四、五天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话没有说完,估摸一下距离,臀瓣轻擦过底下昂扬的欲望,身体威胁性往下沉一沉。
倒抽一口凉气,范允承不觉苦笑,真是够恶劣的性格。不过爱上这个么性格恶劣的人的自己,搞不好更有问题。
无奈的叹口气,作了最后的让步。
“为了你,满意了吧。”
满意,怎么能不满意?有这句话就够了,这句话代表的含义已太多太多。
绚烂柔和的笑容刹那间点亮了四周,也洇漫进身下沉不见底的黑眸。
“不要得意,你的这种行为等同于亡羊补牢,我只能原谅一次,记清楚了。”低下头,轻啄着他的唇角,杨劭心满意足的低喃,再看看两人目前的状况,不由的轻叹,和他一直希望的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嘛,刚才他的的确确是失控了。
也罢,反正都这样了。
手指搭上捆缚范允承双手的皮带,“如果我现在放开你,你会逃吗?”搭扣被松开,指尖抚上手腕处的伤口,“。。。。。。会好好接受我的,是不是?”
“你要我继续?”这家伙难道没有痛神经的吗?即使不看,范允承也能想象俩人的交合处是怎样的一副惨状。
“不是我要你继续,而是你想不想继续,或者说。。。。。。你敢不敢继续。”该是挑衅的话语,却没有半分寻衅的语气,孔雀石温柔的融成一片清波,只倒映着一人的身影。
自己又在逼迫他了。看着范允承的沉默,杨劭轻轻叹气,细细想来,这个人从来没有对他流露出过半点的攻击性,如果当初不是在医院恰好听到他和许苍的对话,自己要到何时才会发现他的感情呢?不,也许永远也不会吧,因为一切都被隐藏的那样完美,完美到对这个人而言,已经古怪的地步。
你的位置啊,真的放的太安全了,因为什么东西都不要,也就什么束缚都没有,安全的随时都能掉头离开。
所以,向我证明,证明你的话是真的,证明你的确是有避开的念头——假如你敢接受我,我就信你。
长久的静默,有人无声长叹。
“。。。。。。这不是个好机会,你会痛死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低下头,缓缓吻上那张薄唇。疼痛并不是问题的重点,对于要被压这件事,说没有抵触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对象是眼前这个人,那么或许他可以试试看。
逐渐赤裎在柔软床单上的身体,白皙而修长,滑畅的线条中蕴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矫健和力量,是会被随时反扑的危险,却美丽的令人无法移开视线。杨劭安静的躺着,面对来自另一方的压迫,也只是仰起脸,静静的漾出一抹笑。
范允承没有去问他在那里笑什么,低下头去吻他,却见他笑得更为明媚。
皱一下眉,“什么事这么好笑?”
“知道么,我刚想起来,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眼波轻轻流转,从发丝到指尖无一不散发出诱人的情欲香气。
没有人能抵挡来自撒旦的甘愿献身,当锐利的牙齿,巨大的翅膀,力量的权杖统统被摈弃时,毫不抵抗的顺从足以激发每个人的兽欲。
范允承觉得有点无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
“找死的状况。”
“晤。。。。。。痛,轻点。。。。。。”
“现在知道痛了?要我轻点就把你那眼神收回去。”
“眼神。。。。。?我的眼睛本来就这样,要怎么收?啊。。。。。。慢点宝贝。。。。。。”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36
805单独病房目前是全院的圣地,是每个护士都想“膜拜”的地方,只要一提到这个病房号码,护士们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一下子兴奋起来。
美丽到让人屏息的美人,温和有礼,始终伴在他身旁的俊美男人,冷漠淡然,这两个人只要一在一起,就如同一幅画,浓彩淡墨间,是一个任何人都觉着踏不进半步的空间。
不过最近几天,护士们多少有些失落,原因就在于那个俊美男人待在病房的时间有明显缩短的趋势。举个例子来说,自从美人受伤住院以来,一直睡在病房陪伴过夜的男人,居然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有留下了,白天也会不时的离开会。这让总期待同时看见他们俩人的护士们失望之余,也疑惑不已,难道他们吵架了?
“你今天又不留下睡?”哀怨的口气一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又不是六岁的小孩,别告诉我你还会怕黑。”往门口走的脚步没有半分踌躇。
“可是没有你,我睡不着。”再接再厉陈述理由。
半开门扇,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撇一下唇角,“睡不着你可以吃安定。”关上门,走廊里,范允承疲累的叹口气。
杨劭挑逗人的功夫他以前是领教过的,但这两天,他却越发无法应付。气息里,语言里,一举一动里,无一不是若有似无的勾引,如同慵懒卧在湖边、晒着太阳的猎豹,用着无害的假相诱惑着猎物自动送到口边。
难道这家伙就不能安生两天?不把伤口再崩裂一次,就浑身痒不成?所以这两日逼的范允承不得不能避则避,能闪则闪。
病房里头,杨美人也同时叹了口气,又让他逃掉了,如果不是怕不小心伤口再有什么意外,从而真的惹怒范允承,他就是用拖的也把他拖上床,摁死在身下了。
算了,也罢,来日方长。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杨劭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病房门。
这个机会可是你自己给我的哦,宝贝。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门口,数个黑衣保镖动也不动的守卫在那里。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边清晰的响起,来人走到地下室门口,脚步一顿,其中一个保镖立刻伸手打开门扇,“杨先生,请。”
没错,这位深夜从医院偷溜出来,特别是瞒着范允承偷溜出来的人,正是杨劭。
地下室里,一只悬吊着的灯泡,散发出刺眼的光线。灯下,一把木椅上,结结实实的捆绑着一个人。
杨劭打个响指,有人上前来将光线调暗,并同时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木椅的对面几米远处。
“算起来,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椅子上坐下,阴暗中,唇角弯出一个慵懒的弧度,“是不是?费东城。”
房间里响起怪笑声,“当然不是了,在梦中我都杀过你千万次了,怎么会是第一次见面?”
一个星期不给吃,不给睡,仅有维持生存必需的水量,一天三顿的暴打,24小时的强光照射,还能有这样的精神,宝贝惹上的果然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这么说起来,你不是很失败吗?都被你杀过千万次了,现在我却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连一根汗毛都没少。”杨劭笑的更为优雅,“是不是。。。。。。恨得牙痒痒?”
“你得意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眼珠慢慢的转动,阴冷的盯上杨劭,“如果不是有允承哥,第一次时你就被我干掉了!”
“啧,脸色都变了。好可怕啊,我怕的都颤抖了。”懒懒的说道,再懒懒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灯下,“得意?我当然得意了,你很清楚我为什么得意,就像我清楚你为什么要杀范允承一样。”
“是吗?”费东城哈哈大笑,毫不在乎的牵扯开脸颊上的伤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杀允承哥。”扭曲的眼神,从伤口渗出的血滴,死死看着杨劭的费东城,狰狞的一如厉鬼。
不受半分影响,杨劭勾唇一笑,轻雅的半俯下身,凑近他的脸。
“你得不到他的。即使你成功杀了他,他也不会是你的。”
昏暗的灯光下,绿眸在这一刻阴霾骇人,层层冻结,一把出了鞘的嗜血刀刃,凝视间,一片猩红的萧杀,嘴唇却还在微笑,“因为,我不允许。”
在这一刻,恐惧仿佛冰冷的响尾蛇,缓缓爬过心底。费东城有一瞬间的木硬。
他想起那一次踩踏油门前的犹豫,正是因为看见了这样一双眼睛,一双让他看见地狱的眼睛,美极,却也令人惊惧到极点。手无寸铁,只距离车头十几米,分明只要自己脚下一紧油门,就能再顺利不过的完成计划,然而踏板上的脚却连同身体一起,僵硬的无法控制。
等反应过来时,绝好的时机已眼睁睁的溜走。
杨劭收回了目光,直起身,“其实,我和你,有好几笔帐要算,多的我一时半会不知道先算哪笔才好。”目光无意间落到费东城的肩膀上,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声一笑,食指轻轻划过他的肩际。 y
“你该庆幸的,这条手臂还在上头。我本来想砍了它的。。。。。。那天你抱他实在抱的太紧,我一时半会竟然扳不开你的手,知道那时我看它有多碍眼吗?”手掌摊开,缓缓的覆盖上去,突然收紧用力,掌下传来清晰的骨骼错位声。“。。。。。。结果是及时赶到的救护车救了你的手,也救了你的命,否则,你现在早在那间破房子里头腐烂生蛆了。”
“哈哈,那时没能杀死我,你很后悔吧?”不顾肩上的伤,费东城得意的大声笑道。
“后悔?”咀嚼一下这两个字,绿眸俯视着费东城,优雅摇头,“不,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呢?相反,我还有点庆幸没有杀掉你。”
“这话什么意思。”止住笑,费东城慢慢的放下脸。
对一个人而言,最可怕的刑罚是什么呢?杀掉他,剥夺他的生命?不,这些都太干净利落了,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只要一闭上眼,死人就能遗忘一切,陷进永无止境的安睡中,他会从生命中解脱,也会从一些东西中解脱,比如得不到的痛苦,比如歇斯底里的疯狂,比如吞噬人心的嫉恨。束缚在这些东西里,人永远不会快乐。
所以,死——太便宜这小子了,不是吗?
杨劭微笑,没有回答费东城的问题。
“放心,我会让你活下去的,安然无恙的活上一辈子,当然,是在监狱里头。你就好好享受吧,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你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想象——你的允承哥和我在一起时的情景。”
“放屁!”如同被踩着尾巴一样,费东城突然开始剧烈的挣动,“你他妈的放屁,允承哥是只喜欢女人的,他怎么可能。。。。。!”
眉毛微微蹙起,一拳奇快的狠狠捣上胸腹处,半点不手软的击在肋骨断裂处。“闭嘴,够吵的。”
看着费东城疼的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在捆绑的绳子间委顿下来,杨劭满意的甩甩手,“信不信随你,费东城,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愚蠢的越狱,我还指不定得磨着范允承到什么时候。”
打个响指,示意门外的人进来,吩咐他们将费东城尽快送回警方那里后,杨劭已决定为这场“探视活动”打上终结符号。
都扣押好一阵了,再不送回去,监狱那方面也很难作吧。
杨劭不怎么认真的感叹,半笑着再瞥一眼费东城,“奉劝你一句,乖乖在监狱里头待着吧,不要再想多余的事,范允承不会是你的——永远。”
转过身,皮鞋敲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阴湿的地下室里空洞回响,一下一下的间隙间,费东城勉力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如幽灵般浮起。
“你不好奇吗,我是怎么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脚步没有停留。好奇?他一点也不好奇。不过是一枚走了型的棋子罢了。
“那么,那天在破房子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好奇吗?”吃力的抬起脸,费东城扬起的笑容恶毒而冰冷,“没有那种东西吗,验伤报告什么的——倘若有,你必定能看到比如‘括约肌撕裂’或者‘肠道内有精液’什么的,不好奇吗那是谁干的。”
地下室里突地安静下来,杨劭停住身形,慢慢的半侧过脸,气息蓦然森冷。
或许是离室内唯一的光源远了些,那双盈绿的孔雀石在略暗的光线下,沉的近乎黑色。
空气一点点凝固,僵结,短短几秒的对视,却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精致的唇角嫣然一笑。 b
“谁干的都好。” 转回头,发丝于肩头滑出淡金优美的弧线,“我只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有这样干的机会了。”
地下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微笑始终挂在唇畔,越发的灿烂夺目,越发的轻柔危险。验伤报告他的确是看过的,当时烦心事太多,他也只是随便瞄了一眼,怀疑是怀疑过,但事情一路发展下来,险些都忘了这出。如今倒是被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