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楼下的顾兼立心不在焉地频频看往楼梯处。他想:中州怎麽还不下来呢?他在楼上做什麽?他据促不安地不停盼向楼梯方向。
苏顺真和沈高好奇地看著顾兼立明显神不守舍的举动。
「老板你是怎麽了?想要上厕所吗?」沈高问道。
顾兼立忙回过神说:「没有,我只是在想我朋友怎麽还不下楼。」他正经八百地直视他眼睛。
「老板你要不要上楼去瞧瞧?」苏顺真好心提道。
「等下班後再说!」顾兼立略为恼怒,其耳朵还染上淡淡的红晕,似乎还含有其他意思。
苏顺真和沈高对看一眼,同样也不明所以然也。
直到下班时间,顾兼立始终没有看到何中州再下楼来。他忐忑地臆测中州到底为何滞留在楼上不下来?可他著实想不出来他二楼房间里有何东西能让中州逗留这麽久?
他心不在焉看著员工们陆续离开工厂,再重覆每日相同的工作──检查工厂内的机器电源有无被关上。
待一切都没有问题後,他才徐徐地走上楼。
这时何中州早已等在楼梯口准备盘问顾兼立。
一整个下午,他可是好好把他的房间整个清查一遍。逐一发现这里不只有外人入侵的迹象,还遗留下入侵者的衣物。他仔细一看,这些留下来的衣裤全都是属於男人的尺寸。
他听著兼立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踏上来,又听到他约略迟疑地停在二楼门外不敢进入。他不待他作好心理准备,便开门动手把他扯进来。
他劈头就问道:「兼立,这些是什麽人留下来的衣服?」他一手揪著他领口一手抓著晋新和信齐留下来的衣服兴师问罪。其表情犹如是当场抓到老婆偷腥时的凶恶相。
顾兼立痴呆地回望他,其脑子穷思极想,仍是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声响起。叮咚叮咚──拼命地朝著工厂内的人们怒吼著。
何中州放下兼立,问:「这时候有谁会过来这?」
兼立忙调整好领带,说:「我下去看看。」说完,他脚就转往楼梯走下。
「等等─」何中州勾住他的手臂,说:「我跟你一块下去看看是谁。」
两人遂手勾著手一起走下楼。
门外人频按门铃似乎还无法传递出他的心情,紧接著就是用力猛捶铁门,啪铿不停地传出吵杂声音。
「这人真是猴急!连几分钟都等不及吗?」何中州鄙夷道。
兼立猝然头皮一阵发麻,隐约间似乎查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徵兆,他脚步突停顿了一下。
何中州照旧强拉著他走向铁门,喝令道:「快去看看到底是谁来找你?」他边思忖著:会在下班後来找兼立的人该不会就是……狐狸精?
门外人逐渐加重力道猛捶铁门,显出他的迫不及待!
「别敲了,现在就来开门了!」何中州心烦地替兼立出声喝止。
此话一出,门外人赫然停下动作,不再捶门了。
兼立和中州自以为这门外人可能是知道已经有人要来开门了,所以才会停下动作。
然却不是这一回事。当铁门缓缓被卷起,逐渐露出门外门内三人的真实面目来。站在门内的俩人一看见对方的脸即惊讶地大喊:
「大哥!」
「晋新!」
站在门外的人抢先发问:「小弟你怎会在这?」何晋新疑惑地凝视他们。
顾兼立一时怔住!我刚才是不是有听见他俩互相称呼彼此是大哥和小弟?……他俩是亲兄弟!我─的─天─呀!他抓著自己的头顶,无法接受所听到的事实。
何中州反问道:「大哥你来这是要做什麽?」
「我来这是要找兼……」何晋新卒瞄见小弟正勾著兼立的手臂,急於半途停话。
「找兼立?」何中州狐疑地替他接下话。他转向兼立问道:「兼立,大哥来找你有什麽事吗?」
兼立眼皮一阵急促跳动,一时半会间他还理不出头绪好来向他解释我们三人的关系。
何晋新快速整理出以前他所发现到的几项可疑迹象。他即沉下心情,冷栗地问道:「三弟,你和兼立是那种朋友吗?」他比出小拇指来。
兼立未加思索便快手捂住晋新的嘴巴,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何中州也查觉到异样。他蹙眉,提高音量问:「难道……大哥和兼立也是那种朋友关系?」他痛苦地比出小拇指。
何晋新抑闷地点点头。
一道青天霹雳乍然在兼立脑中闪过:我完了!
他马上放下手,萎缩起背脊想要趁著两位尚未留意到他时,赶紧溜走。
何晋新和何中州虽然彼此正交谈著,却也同时都有注意到兼立的小动作。他俩及时出手揪住他的领口,朝他射去两道震摄的眼神:别想走!
「兼立!」何晋新发出怅然的低吼声。
「兼立你为什麽会和大哥在一起?」何中州不敢相信他所喜欢的人居然会和大哥尬上一腿。
何晋新自然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情人竟然和自己的小弟偷上情!那我这做大哥的还有何颜面存在?
他阴霾著一张寒冰的脸注视顾兼立。他把他脸拉近自己面前,咬牙逼问:「兼立你快老实招来,到底是如何和小弟勾搭上的?」
「大哥你这说得是什麽话?」何中州听闻也不爽地吵说:「应该是你从中破坏我和兼立的感情吧?」
两人立即反目成仇互不相让地对瞪。而被夹在中心的兼立则冷汗直流,惴惴不安著:若是被他俩知道自己还和一位姓何的人士有暧昧关系,不知又会被如何对待?他忐忑不安地直搓著手。
「我还不知道大哥喜欢情侣对杯,真是有够低俗的兴趣。」何中州冷讽道。
「情侣对杯?」何晋新根本没买过情侣对杯,他只有替兼立买过衣服而已。他否认道:「我从没有帮兼立买过茶杯,我只替他买过衣服。」
「不可能!」何中州即暴跳如雷地吼道:「我刚还在楼上看到情侣对杯的!」
突然,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双双转头看向顾兼立,其目光灼烈异常!
兼立僵硬地拉动嘴唇,说:「他叫何信齐……呵呵──你们都姓何真有缘!」他装傻地摸摸头发。
何晋新和何中州猛然恼怒地紧揪起他衣领,皆露出如鬼魅般的恐怖眼神:我要杀了你!
「我……我……我……」兼立心惊胆战地讲话结巴。
「你现在不用再说了。」何晋新已经不想再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藉口。他对何中州说道:「小弟你叫二弟过来。」
何中州改换只手揪住兼立的领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立即拨号。
「什麽──」兼立惊得面容失色。他不敢相信这何信齐也和他们是亲兄弟!这算什麽啊?
「现在知道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吧!」何晋新义愤填膺地诋谩。
「可是……你们……」兼立的脑子浑沌了。
「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何中州趁著二哥尚未接听时插嘴道。
「原来你这大叔心这麽大、这麽贪!把我们三兄弟耍得团团转呀!」何晋新心里有一口闷气老出不来。他气得朝他嘴唇用力啃咬,直咬到破皮才罢休。
一等他退开,兼立慌乱地替自己辩护:「我没有!根本是你们……」他搓手顿足地看著晋新又看向中州,遂只敢在心底偷偷骂道:根本就是你们纠缠不休才是吧!
何晋新不想跟他争辩什麽,迳向小弟问道:「二弟怎麽说?」
「二哥说一切等他下班过来後再说。」何中州收起手机。
「那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吧!」何晋新揪起兼立的後领口,押著他往楼梯方向走去。
「吃饭?现在还有心情吃饭吗?」兼立不好走路,频频绊跌。
「不然……你说要怎样?」何晋新阴骇下脸色,转头问他。
兼立马上摇头,颤抖著声音说道:「不……不……吃……吃……饭。」
「很好。」何晋新轻拍他脸颊表示奖赏。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在他俩後面的何中州始终怒气难消,遂趁著兼立爬楼梯时偷抓他屁股几把,藉以消解一下心中的愤慨。
三人弥漫著诡异气氛,沉默著共进晚餐。进而又一片低气压地一起收看晚间新闻和八点档连续剧。
等到九点钟声一敲响,何信齐已经抵达在好用工厂大门口了。
他一抵达工厂门口就疯狂地猛按电铃,猛烈捶打铁门。似乎像在传达著他心中的艴恚。
何中州即代表大夥独自下楼替他打开铁门放他进来。
这时的顾兼立正提著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坎儿坐不安席。可还是强逼自己一定要坐在沙发上等待这最终的审判。
他如坐针毡地忍受从晋新那方射来的无形冰箭。
不稍多久,何中州和何信齐便已双双走上楼来。
何晋新脸部平静无波地坐在沙发上等待两位弟弟的到来。
他一看到两位弟弟走进来,便打开话匣问道:「你们都知道兼立和我们的事情了吧?」
何信齐脸色恚恨地走至顾兼立後面,把手重重地压在他肩上,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处男还真是厉害!一次就勾搭上我们何家三兄弟啊!」他加重手劲,暗施惩罚於他。
顾兼立咬牙忍受来至信齐的愤怒。他在心底想著:明明是你们硬要缠著我不放的说!可他却不敢吐出怨怼,只唯唯诺诺地说:「没有的事,是你们要……」
何中州急把他头硬扭过来,问:「你要说是我们总纠缠著你不放,是吧?」
顾兼立立即挥手否认:「没……没……没有这事。」
何中州、何信齐和何晋新三人互看一眼,心里早臆度到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因为他脸上早把心声写得一清二楚了!
何中州和何信齐同时放开箝制他的手,坐下来。
「好了,现在来讨论到底谁才是兼立的真正情人。」何信齐翘起腿正颜面对自家兄弟。他说:「兼立的第一次可是和我!」
「谁说得?和兼立的第一次才是我!」何中州快速驳斥。
何晋新冷著一张脸问道:「兼立你说,我们三人谁才是你的第一次?」
兼立战战兢兢地吐话:「哦……是……」他看三人目不转睛紧盯著自己瞧,遂让他更加恐惧地不敢说出答案来,「呃……这……」
三人见他不敢说出答案,遂不知是放松还是懊恼地皆吐出一口气。
何中州移开视线,说:「我不想管谁才是兼立的第一人。现在我要问兼立最喜欢谁?」他改变话题。
「这……」兼立依旧是很苦恼。这些问题都不好回答耶!
三人见他又是无法回答问题,逐而开始烦躁起心情。
何信齐直眉瞪眼地逼问:「你到底是喜欢谁,这也说不清楚吗?」他从瞳孔中冒出一道熊熊火焰欲要把他给焚烧殆尽。
兼立游移著黑瞳望著眼前这三尊大佛。他犹豫徬徨著:自己到底是喜欢他们谁呢?他真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所以也不晓得要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而一脸举棋不定。
何晋新幽然插问:「你认为我们之中谁和你相处得最融洽?」
「这……」他目光绕视晋新、信齐和中州一圈後,仍旧无法作出决定。
何信齐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优柔寡断,即恼怒大吼道:「兼立你真是好样呀!你可别以为我何家人是任人欺负的软荏!」
何中州却反替兼立声援:「二哥你干嘛大声吼叫?你不怕吓到兼立呀?」他瞪视他。
「什麽?」何信齐指著自己说道:「我的声音会吓到兼立?」他气得卷起袖子,「好,那咱们来说说看。小弟你自小就爱跟二哥抢东西玩。你说这次是不是也是你的计谋啊?」他咄咄逼人。
「二哥你少胡说!我干嘛要跟你抢人啊?」何中州也不爽地卷起袖子反讥道:「那我也要跟你好好算帐。有一次,我偷偷买来的明治御金巧克力蛋糕是不是就是被你偷吃的?」他怒气冲天。
何信齐即含糊吐词:「欸──这──」他两颗眼珠子来回飘移,就是不敢直视小弟。
「你不用再强词夺理了。我就知道一定是你给偷吃的!」中州大声压制他。
「那……那我小时候存钱买来的那台模型摩托车是不是被你弄坏的?」何信齐也开始翻起旧帐锱铢必较起来。
何中州升出一丝心虚,翻眼看向天花板,不作回应。
「我就知道是你弄坏的!」这次换成信齐声音响亮。
何晋新听著两个弟弟争吵一些陈年往事,遂心烦意乱地出声喝止:「好了你们!现在不是在讨论谁偷吃谁蛋糕、谁弄坏谁玩具的事情!」
何中州移下视线吐槽道:「大哥你还说哩!二哥的那台摩托车明明是你叫我去偷拿来玩的!」
何信齐闻言,生气地指著他俩,怒骂:「好哇──就是你们两个!原来真是你们弄坏的!现在赔我!」他伸出手掌索要赔款。
何晋新摊开手,无赖道:「现在你要我去哪生出一辆绝版的模型车来!没有!」他死皮赖帐。
「可恶呀!」何信齐怒目切齿地说道:「大哥你别太得意!有一次你不是被父亲抓到偷藏漫画看吗!那是我和小弟不小心泄漏出去的。」他扬扬自得。
「原来啊──那次被父亲知道我偷藏漫画的事,就是你们这两个抓耙子啊!害得我一直想了好久就是想不出我是哪里露馅了。」何晋新怒目吼道。
何中州马上低头道歉:「对不起大哥。当初我和二哥本来只是想说等看完後就会小心放回去的。谁知道当场就被父亲抓到。我和二哥在情急下只好托出你才是漫画的持有人。」
「就是你们!那次害我被父亲打得屁股开花!」何晋新数落道。他回想起当时就有满肚子的委屈。
「谁知道……那次父亲竟会偷偷躲在我和小弟背後……」何信齐东支西吾地敷衍著。
何中州猝指向何信齐,推卸道:「大哥这事你要去找二哥,千万别来找我!因为是二哥先说出你是主谋,我才会配合他的。」他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何晋新横眉竖目地看著何信齐,要他给个说法。
何信齐也同他一样摆手,看你能怎样的无赖相,虚应故事。
何中州看著两位哥哥们的对垒战,也绷紧精神备战。
本该是问题的核心人物的兼立现反像个古老的大时钟,两颗眼眸不停地左右摆动。他看著他们,觉得自己不论是站在谁那边都会被当成标靶,所以他选择闭上嘴巴,静观。
一整个晚上,何家三兄弟就不断地翻搅著旧帐,吵闹谁谁以前做过哪些耙把子等一堆令人喷饭的芝麻小事逐一曝光。有些使人啼笑皆非的怪事也趁著这时被揭露出来。
顾兼立眼瞅著他们吵嘴的事情里似乎已经没有自己的份,故而想要回房睡觉去。可是他一起身,这三只恐怖大佛即便移眼威吓镇摄他,硬逼著他再坐回椅子上继续陪伴著他们斗嘴。
在不知不觉间,这四人已经累得倒在沙发上,睡著了。
早已设定好的固定手机闹钟准时於早上七点整响起铃声。
何晋新在半醒半梦间从口袋里摸出那只吵人的手机,直接就把它塞进沙发垫下抑止它的吵声,继续闭眼睡觉。
被吵醒得顾兼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地望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待他仔细一瞧,这时钟里的短针正指在七和八之间,即吓得他弹跳起来。随之又软下身体坐回沙发里。他甩甩脑袋里的混沌,拍打他旁边的人,说:「快起来!你们不用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