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休戚+番外————凤喙麟角熬成胶
凤喙麟角熬成胶  发于:2010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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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至此处,太子哗然停扇,单眉轻抬,一双幽深的眼睛望向曹子文:“不知曹公子的那宝贝,后来有没有找到?”

  “唉,怎么可能找得到,都混一起去,干脆煮了一锅大菜饭,吃了!”

  太子慢悠悠的道:“即便这样,曹公子亦能金榜题名,果然是不简单。”

  曹子文嘿嘿一笑:“倒也不尽然。”

  “哦?”

  “段兄,那几颗大米,其实我根本没用上,”曹子文朝太子招了招手,“段兄,凑近过来看。”

  太子心里顿时升起一阵鄙夷的情绪,却也无奈,探过身去。

  曹子文朝自己的发髻上摸去,拔开了簪子,哗然间,曹子文的头发便全都放了下来,顿时叫太子看惊了。

  “段兄,再凑近一些。”

  太子起身,凑到曹子文的跟前,只觉得看不出什么异常。

  “再近一些。”

  待太子还未身动,曹子文微微一笑,冷不丁一把就抓住了太子的手,抚向自己已然缠放于胸前的散发,眼角中露出一丝狡猾的浮光:“殿下,这世间能微雕的,可不仅是米粒。”

  太子黑琼色的瞳孔都缩至了针似的一点,盯着曹子文,冷声:“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曹子文嘿嘿一笑:“那日,舅舅对我说,太子欲为难与我,我仔细回想了这一路上遇到的人,而且还知道我是赴京赶考,唯一可能的人,只有你。”

  “之后,你居然可以支开那几个缠了我一天一夜的士兵,现身于考场,连我舅舅都做不到的事,你却能做到,”曹子文眼中依旧含笑,“太子殿下,你太大意了。”

  “所以,”太子冷笑了一声,“那日,你将那几颗刻上字的米,抖落入米袋中,也并非是无心之失?”

  曹子文抬眉,清澈的目光望向太子幽深的目光,这双黑如曜石般的眼,明明是极近,却又是极远:“可是,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你是来试探我的,但每次再见到你,我却从心底觉得是高兴的。”

  两人此刻离得极近,太子黑漆漆的眼珠,看不出一丝的波动,平声道:“曹子文,你好大的胆子!”

  曹子文嘿嘿一笑,松开手:“殿下,你今日涉险孤身前来,应该还有问题要问我吧?”

  太子哗得抽身而出,退让开曹子文半米远,正色道:“你第二日的卷子明明已经被我用剑一劈为二,为什么你还能金榜题名?”

  “这个问题嘛,”曹子文浮起嘴角,眼中又流淌出了笑意,“答案很简单,因为每次我提交卷子,都是不止一份。”

  太子看着眼前这个人笼在阳光里,五官好似有些朦胧,但是他唇边满满的笑意却格外清晰,咬牙道:“看来你,准备得非常周全。”

  曹子文嘻嘻一笑:“那是自然,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怎么可能单单只递交一份试卷。所以每一日,我所递交的试卷,必定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

  “曹子文,你真不简单。”

  “另外,”曹子文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在京城胡天酒地,也绝不是没有收获的——不知殿下有无从舅舅那儿听闻,今年的考卷,整体水平都不如往年。”

  “确实。”

  “我一到京城,便有些公子哥儿听闻了我是太傅的侄子,一个个都过来巴结,”曹子文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我就顺水推舟,放了点假消息出去,结果没想到,有关科考的那些假命题骤然流传了出去,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结果,倒是连我都没想到的。刚才你见到追我的王丞相的儿子,我不过就收了他一百两银子,但是他再从别人那里收了多少,可就是个未知数了。所以,除了落榜,他们也没什么损失。这个,倒还要感谢我舅舅的光面。”

  太子凝视曹子文,阴冷着脸道:“你明明知道我今天就是来取证的,曹子文,你如此坦言不讳,就不怕掉脑袋?”

  曹子文起身,走到太子面前,单膝跪地:“子文当然怕。但是,子文相信,太子若是能登上明日的皇位,必然懂得知人,善于用人,更是有颗宽容之心。子文更相信,现在的殿下,需要一个能真心实意又有能力辅佐殿下的人。”

  太子眼神一凛,扬声冷言:“曹子文,我若是孤意要杀你呢?”

  曹子文微微一笑:“那日,子文在遇到殿下前,其实已经躺于路中一个上午了,那个上午经过的马车总共有八驾,殿下的马车是第九辆,而殿下也是唯一肯让子文上车的人。”

  “就凭这?”

  “就凭这,”曹子文扬起嘴角,“子文深信,殿下绝不会是个暴君,殿下定能成为千秋万载的好皇帝!若是殿下一定要杀子文,子文亦无话可说。”

  太子的眼中露出讽意:“好一个无话可说,好一个曹子文。你确实聪明。可你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太过聪明,只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子文的聪明,不会让旁人知道,只要殿下不杀子文,子文又何来的杀身之祸?”曹子文仰头看着太子,“殿下,一个人即使再聪明,若是为保一己太平,而无法将自己的才智用之于世,又有什么用呢?”

  顿时,太子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犹疑,没了言语。

  曹子文偷眼看去太子的脸色,只见太子咬着唇角,之后缓缓松开,白皙的面容竟露出了一个仿佛有些醉意的笑容。

  曹子文赶紧接着说:“只要殿下愿信任子文,子文绝不辜负殿下。”

  “我可以现在不杀你,”太子冷冰冰的说,“但是我不担保,将来不会杀你。”

  “能活一时是一时,能走一步是一步。”曹子文又露出了笑容。

  “即便我不杀你,”太子厌烦的看了一眼他的笑容,眉头微皱,“我还是无法信你,更谈不上用你。”

  “没关系,”曹子文开心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灰,蹭到太子的身边,笑眯眯的看着太子,“殿下,我早说了,咱们必定是同道中人。”

  走出苏府的时候,太阳正是刺眼的直照而下。

  太子伸开手心,掌心中躺着一根头发,那是刚才抓到的曹子文的头发,不用放大也知道,上面必然是刻得满满的圣贤经书。

  风吹来时,他冷冷笑了一声,想把它付之于风中给丢了——却忽然,变了主意。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紫娟,将它包于其中,又放入了袖中,之后便抽身向着抬来的轿子走去。

  第 6 章

  曹子文自从被皇上亲笔提为探花后,这消息在京城里飞得比屋檐下的燕子还快,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加上科考前唱的那出戏,其人气可谓是高过了新科状元爷。

  这官还没做呢,得罪的人,就已经一把把了。

  状元爷姓秦名留,被授大理寺卿,官拜正二品,曹子文也不差,被授了个工部侍郎,官拜正三品。

  曹子文一听自己做了个工部侍郎,就抱着自己家最大的那张乌木太师椅的椅腿哭了起来:“我不要去工部,我不要去工部,工部都是造桥修路的。”

  苏意殊坐在那张太师椅上边喝茶边道:“工部也管发银子。”

  哪料到曹子文一听到这句话,立即抹了眼泪鼻涕站起来,兴高采烈的就揣着银子往门外的春花楼去了:“银子啊银子,以后可就不是你管我了,而是我管你了……”

  气得苏意殊的茶碗就是一个不稳。

  要说,硕大的京城,想见点达官贵人,若不是在朝堂上,便定是在这春花楼,抬头不见低头见。

  正所谓,高庙与妓院,本就是河东与河西,一个隔岸的关系。

  曹子文前段时间因为考试早是憋得一个慌了,有一阵子没来妓院晃荡了,刚进门就被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手绢一摇的招了过来:“曹公子,好久没来,想死我了。”

  曹子文双眼弯弯一笑,频频摇扇:“小翠,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小翠哧哧一笑,就往曹子文的怀里一钻,却不料曹子文一个闪身,反倒是搂着小翠的腰,眉目含笑,朝里走去。

  却完全没注意旁边有人指着曹子文的背影,窃窃嘀咕:“啧啧啧,快看,这就是苏意殊的侄子,刚当上官就来嫖。”

  刚说完,门口站着的那个俊爽的公子就拍了一下那多舌之人的肩:“都是来吃花酒,别说的那么难听。”

  老鸨一见到曹子文来,乐的眼睛都给笑没了,赶紧喊道:“小兰,小蝶,小蜂,全都给我上啊,快去服侍曹公子。”

  曹子文坐在桌前悠哉的摇扇道:“小兰和小蝶也就罢了,嬷嬷你这儿,怎么还有个小蜂?”

  老鸨嘿嘿的一弯身,乐道:“曹公子,我还当你是常客的呢,原来不知道啊,现在京城啊,姑娘啊已经不风靡了了,男子,那才叫新鲜呢。”

  曹子文咳咳一笑:“甚好,甚好,让那小蜂一起上。”

  忽而一个声音恍然道:“又是小蜂,又是小蝶的,曹公子也不怕被自己被蛰痛?”

  曹子文顺着那声音看去,居然是秦留。

  先前在皇上跟前廷试,便已打过照面,没想到下次见面,居然会是在此处。

  老鸨可乐了:“哎哟,今天哪阵风啊,新晋状元与探花在我这春花楼凑一块儿去了。”这话说的是没错,但是乍听之下,不免让人歧义。

  两人倒也都没介意。

  曹子文嘿嘿一笑,扫了扫秦留和他身后的跟班,便道:“相请不如偶遇,秦公子,不如坐下一起玩玩。”

  秦留眼梢扫了一眼曹子文,款款坐下:“我看中的,是你这壶碧螺春。”

  曹子文嘻嘻探过头:“秦公子果然识货。”

  秦留继续说道:“但凡来这春花楼的,都是饮酒的。而能令曹公子不饮酒反饮茶的,必定是好茶。”

  曹子文缓缓点头,眼中一亮:“以秦公子如此聪明的头脑,想来定能在大理寺一展拳脚。”

  秦留在手里拍了拍扇柄:“曹公子言过了,在下供文职,不善拳脚。”

  曹子文凑近一步,盯着秦留的脸道:“子文钦佩。”

  秦留倒也不退不闪,脸上微微挂起了笑容。

  曹子文便把自己面前一个雕蓝秀纹的茶杯中推到秦留面前:“秦公子请用茶。”

  秦留笑着端起,抿了一口,随后道:“公子之称,只能今日说得,只能此处说得。从明日起,我便要称曹公子为曹大人了。”

  曹子文看了看秦留,应着,诚恳的点了点头:“对,对,秦公子说得很是对。”

  秦留便瞟了他一眼:“明日皇上在芙蓉园为新晋文士的赐宴,不知曹公子作了什么准备?”

  曹子文楞了一愣:“要作什么准备?不就是吃吃饭喝喝酒吗?”

  “奇怪了,苏大人难道没提醒你?”秦留呵呵一笑,收起手中的扇,随后声音忽然低沉下去,“皇上每年为新晋文士的赐宴上,可都是会出点事的。”

  曹子文又是一愣,随即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正欲探究下去,忽然老鸨带着一群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已然挤了进来,把曹子文围了个花团锦簇,四脚朝天。

  秦留摇了摇扇子,站起身,俯身对着曹子文一脸同情:“多谢曹公子的好茶,秦某别处逍遥去了,明见!”

  第二日,芙蓉园,乘肥衣轻,云鬓环绕。

  曹子文一脸疲倦的被苏意殊拖在身后,拐进了喜气洋洋的牡丹丛中。在京城,芙蓉园的牡丹总是比别处要早开半个月,所以,每年3月底,皇上都会在芙蓉园宴请各路大臣与新晋文士,顺便,好先一步赏花。

  苏意殊边走边嘱咐道:“你给我收敛点,今日的酒宴上少说话就对了。”

  曹子文还有点醉醺醺的,看着苏意殊在牡丹丛中的的背影,慢吞吞的吟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苏意殊欲语还休,无奈摇了摇头,朝前走去。

  去年的新宴上,有个新进的文士因为念错了祝酒词,当场被皇上拖出去给押了,再没翻身。前年的新宴上,皇上戳穿了一个大臣与后宫嫔妃私通之事,亦是现场人头落地。每一年的新宴总在胆颤心惊中结束,虽是事实,但苏意殊亦不屑去提醒曹子文了,他深谙这侄子,是提醒了也没用的。他原本希望他不要做官,省得拖累自己,闯下祸患来。如今,也只能看曹子文自己的造化了,听上天,由己命,官路本是如此,有些事哪怕再小心也是躲不过的。

  皇上还没来,正式的酒宴亦还未始,亭子里,水榭间,四处都是雅集或下棋的文士。

  走着走着,曹子文嗅到了牡丹花外的一阵异香,那香味极淡,却又极熟悉,乘苏意殊不注意,便别头自顾自朝着香味的方向走去。

  待走进了一个湖边偏僻的水亭,瞧见有人正坐着,一身樱色的长袍外罩着一件白色的纱衣,长衫轻扬,很是好看。

  而此刻,其人白净的素颜上黑濯的眸子正专注凝视着手中的一柄长剑,恍然从剑身的倒影里见到身后站着一个满脸花痴的人,不由转过身来。

  “殿下?”曹子文一脸笑得极是谄媚,猫腻似的悄然几步,微微前倾,“好久不见?子文可是天天惦记着殿下。”

  太子手执着剑,瞟见是曹子文,哼了一声后就再没吭声。曹子文依旧摇着尾巴,站在太子跟前,一肚子天怨人怒的发誓——“只要天天能见到太子,那个春花楼,是绝计不去了不去了。”

  太子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块明黄色的娟布,仔细的擦拭着剑身,还将剑侧过来,反复的端详是否擦得干净,整个动作优雅极是,剑锋反射着阳光,在亭子里画出道道光符。

  安静的亭子里,只留下两人,与一地的流光。

  曹子文随手捎了个贡果,一边流着口水咬,一边坐在旁边欣赏太子擦剑,越看越觉得满心荡漾。

  “曹子文,你看够了没有?!”左童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瞧见亭子里坐着曹子文,不由愤恨的喊了一句。

  “没够,没够。”曹子文袖子一挥。

  这是太子把剑擦毕,交到左童手里,抬头看了曹子文一眼,说道:“工部侍郎,是个不小的官。”

  曹子文擦了擦口水,站起身说:“子文要多谢皇上提拔。”

  太子冷冷一笑:“你好好干,可别让我抓到你的半点不是。”

  曹子文嘿嘿一笑:“子文绝不辜负太子的一番用心。”

  太子又笑了一声,明明是笑,狭长的眼睛里涌出凉意:“几个月前,我刚斩了上一个工部侍郎,偏偏是你替他的位置,你说巧不巧?”

  曹子文一听,歪着头,古怪的笑了笑:“原来殿下有斩工部侍郎的癖好。”

  太子看着曹子文一身朱红色的官袍,道:“这官服,你穿得大了一点,抽空去叫人改改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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