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冲击中挣扎着低下头,丁九黝黑的脸已经红得变成了紫色。
区小凉的全身都浸在水中,只能看得到他白净的额、瘦削的双肩、修长的手臂,还有那头长发。他努力一阵,感到气闷就浮上来换气,却始终含住丁九不放。
他用手指细致地抚摸丁九的双腿和腰身,让丁九在快乐之余,还感受到一阵阵令骨头都酥掉的麻痒。
区小凉的那头长发本来也束了布巾,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头发散了开来整个伸展拖在脑后,半沉半浮地随水飘移。
乌黑的头发像是有生命一般,和着流水摆动纤长的身体,跳一曲流袖飞袂舞。细细的发丝偶尔会四散变得稀薄,透过它们,可以看到潭底圆圆亮亮的鹅卵石。
粼粼的水光、随水飘流的乌发、潭底发亮的白石,在丁九眼前交织成一幅璀璨斑斓的图画,让他误以为那长发也是水的一部分。
黑色发光的流水,在他身下不停地流淌,怎么也中断不了似地延伸到远方,无休无止。间或有热风吹来粉色的海棠花瓣坠落其上,随之沉浮游走,使这幅画更加奇异。
“衣衣……衣衣……嗯……黑色的……水……在流……”丁九于迷离中喃喃,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在水中的区小凉听不到他的呢喃,却能够感觉到他的迷茫和快乐。丁九的身体在迅速变化,突出的血管里奔流的鲜血、急促的脉动都可以被他清楚地捕捉到。
水里的感觉很奇妙,下一秒也许会被溺毙的恐惧与亲近爱人的渴望同时冲击着区小凉,对比强烈得几乎令他窒息。这种极端的感受,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体验的。
沉沉浮浮间,丁九颤抖着爆发。热烫的液体一部分顺水流走了,另一部分留在区小凉口中。
他吐出混合着白液的泉水。这种东西,还是吐掉的合理。他又不是要怀孕,早晚得清洗,不如早点弄干净,吞不吞并不能代表什么。
浮出水面,区小凉抱住摇摇摆摆喝醉了似的丁九大口喘气,清新的空气充盈进他的肺页,令他轻松之极。
丁九意识仍旧模糊,紧闭着眼睛半靠在他身上,脸上热得能点着火。区小凉心里柔软,轻轻抚摸他抖个不停的后背,让他慢慢回神。
过了好久,丁九的呼吸才平复,却依然偎在区小凉肩上,撒娇地唤他:“衣衣,衣衣,衣衣……”
区小凉给他顺顺纷披的长发,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轻声问:“小九快乐吗?”
丁九停止蹭他,迷茫地半抬起头注视他的眼睛:“刚才小九喊衣衣了,不是害怕,不是……小九不知道。身上像……要裂开,不,像在水里浮着。那样的……就是快乐吗?”
“对呀,小九的感觉,那种像要爆炸、飘飘欲仙的感觉就是快乐。小九会说出自己的感受了,真棒!”
区小凉怜爱地摸摸他仍在泛紫的脸,竖起大拇指。
丁九欢快地笑,然后忽然蹲下身,要去为区小凉做相同的事情。
“不要了,今天咱们洗得有点慢,该回去做饭了。”区小凉连忙拉住他,尴尬地推辞。
听到区小凉拒绝,丁九有些失望。不过在听他提起做饭时,丁九的肚子很及时地“咕噜”了一声,他这才乖乖地不再坚持。
俩人分别用沐浴露洗过身体,上岸着衣,穿过竹林回到后庭,向家的方向走去。
区小凉有些后悔。因为知道丁九什么都不懂得,最会依样学样,所以他平时很注意避免做稀奇的举动,以防让丁九学了去。特别是事关身体的接触,他更是谨慎。
然而,他的原则却总是在丁九的热情下节节败退,苍白而无力。面对丁九全身心的投入,他常常会在头脑发热下做出情不自禁的回应。而一旦清醒,他就开始追悔不迭,比如上次亲吻,这次的……咳咳,他想的脸上有点发烧。
可是,眼看着丁九在欲望中快乐,他又很高兴,他这样真是矛盾啊。区小凉自嘲地笑。
相对于区小凉的略郁闷,丁九则显得活跃的多。似是受到方才情事的鼓励,他紧紧拉住区小凉的手不放,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丁九还不时地拉起区小凉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用脸颊轻轻摩擦,一边眼睛晶亮地冲他笑。或者,伸过另一只手,抚摸区小凉的脸、耳朵、黑漆漆的湿发,似对他所有的部位都喜爱到骨子里去。又或者,鬼鬼崇崇地四下张望一阵,看看没有人就凑上去亲吻区小凉的嘴唇。唇与唇轻轻地触碰,稍沾即分,却饱含了丁九深深的依恋和爱慕。
受丁九影响,区小凉后悔的心情逐渐被愉快取代。他一手拎桶,一手和丁九的手紧握,回给他温柔的微笑。
海风吹来的淡淡腥味,竹林清凉的水香,海棠花雅致的幽香,青草略涩的暖香,还有阳光暴晒后干爽的土味儿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气味的洪流。
在这股洪流中,最珍贵的奇宝,是丁九的体香。
似竹香而又有所差别的温热的气息,像汇入到洪流中的一条金色小溪,绝不与周围的气味混淆,坚定不移地冲破各种味道的包围,清晰无比地来到区小凉的身边,保护着他,指引着他,从而避免让他在气味的海洋里迷失方向,并循着这条小溪找到回家的路。
这条小溪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边的这个人,爱着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木桶失手掉在地上,里面装的布巾、洗发水、沐浴露、梳子、替换衣物,随着木桶顺斜坡滚下去的同时,甩了出去,散得到处都是。可是,没有人去理会它们。
区小凉紧紧地抱住丁九的脖颈,仰头和他热吻。他将自己再深、更深地吻下去,直至俩人呼吸困难。
后悔就后悔吧!他要吻丁九,就是现在。
夕阳穿过高大稀疏的修竹,给他们的身体镀出一层金黄,更从俩人的间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沐浴在余晖中的俩人似乎都在发光。变幻的色彩,是光的跳动。在亿万道金光中,俩人像是插上了翅膀,由一处光飞向另一处,由一个高点飞向更高的高点。最后他们停留在最光亮的顶点,也化成了光的一部分,在闪耀争辉间熠熠生光。
63.志愿小白鼠(上)
往年每到五月就来锁琴“避暑”的楼春深,今年夏天接近尾声才在区小凉的期盼及盼而不至的诅咒中携他那群莺莺燕燕浩浩荡荡地姗姗来迟。只是他再也借不成避暑这个破理由进行骗吃骗喝的诈骗活动,于是索性摆明了厚脸皮装成访问老友。
金锁锁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子庞大得惊人,行动也有些不便,但这并不影响她和楼春深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钿铢必争,一改去年的慷慨大方。
楼春深见混不过去,咬牙也摆出付生意人的面孔冲锋陷阵。俩人方桌各据半边,人手一杯茶一碗酸梅汤口若悬河地一点点细剥,火药味浓烈。
他的那群红粉知已,听他们谈得无趣,纷纷跑到府里各处游玩,只留他们两个在客厅争来论去,铜臭四溢。
“为什么今年的烛火费比去年人均上涨了这么多?”楼春深手点那张所列条目繁多的取费单,又发现一项涨价的名目。
“这要问你,上次明明说好,定更即熄灯。可是你们一开就是两桌麻将、三桌斗地主、四桌五子棋,一玩还总是一个通宵,我家多少香烛被你们用去了?我还是看在你是‘他’老乡的份上,额外打折才得的这个数。你不要乱喊叫。”金锁锁抚着大肚子悠闲地回答,呷一口茶。
“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也参加了吗?”
楼春深心照不宣地瞟金锁锁一眼,对她这种巧立名目的行为极不以为然。助人乃快乐之本,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没见识!
“再别提这个,再提我还有另外的帐和你算。你明明知道丁少侠不谙风情,还把药下到他身上。难道‘他’是那种见丁少侠如此难过就主动献身的人吗?那人自私自利又滑头,恐怕早看穿了你的计策。亏你还拿这事来说嘴,切!”
一提这事,金锁锁就来气。什么臭着嘛!让他来出主意,他们当时真是病笃乱投医昏了头了。
“咳咳咳……这个,那会儿你们不也没有意见吗?这只能算我们共同的失误,金老板何必为这件事和自家人计较?”楼春深摸摸下巴上刚留的胡子,有些尴尬地狡辩。
金锁锁顿了一下,觉得不太方便继续和他就此事深入讨论。她喝口酸梅汤,转而说:
“这事不算。可第二天白天呢?你借口熬夜身子虚要补充体力,我的柴火、人工、半年积存的山珍海味大补食材,你们用了多少?我还没和你另算!这你又怎么说?不如再加十两?”
“呃,想不到金老板会如此体恤我的难处。也好,金老板爽快,我也不拖拖拉拉了。照这单子上的价再少五两!”
“凭什么呀?住着我那么好的房子,眼看天又短了。减一两!”
“我家人口多嘛,每人多增这些就是很大一笔费用了。四两!”
“我家人口也不少,为了给你们腾房子, 我们都住得不舒服了。二两!”
“可是我们很勤快,有自己打扫房间洗衣倒垃圾浇花洒水晾晒被褥。三两!”
“你们走时的海货谁无偿奉送的?二两半!”
“好!减二两半!”楼春深痛快地同意,手指账页子,“这个水费……”他斤斤计较地进入下一个议题。
等把所有条目都捋过一遍,时间已近傍晚,楼春深这才想起区小凉。安顿好那些夫人美婢,他和专程送他的沈笑君、结束一天工作的百草农、黄龙子一起乘坐游轮回快活湾。
随着金锁锁肚子长势奇快越来越不能适应乘船,沈笑君夫妻就提前搬回了锁琴旧居。他起初很不放心区小凉,常隔三差五地回去看望他和丁九,顺便送些新奇的好东西,日常用度更是天天操心。
每次去,他都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只是丁九对区小凉的独占欲越发强烈,弄得他现在见了区小凉已经不敢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区小凉对沈笑君回锁琴这件事倒没有什么意见,见他来了仿佛他们仍是天天见面般自然随意,还跟过去一样有饭就让他吃,有茶就请他喝。他的这种态度让沈笑君不安的情绪总算落实了一点。
百草农喜欢安静,对两对夫妻搬回锁琴这件事丝毫不惋惜,还恶毒地说快活湾终于名符其实了,再也不必每天听他们杀鸡屠狗般地乱叫。他的作息习惯雷打不动地照旧,如过去般逍遥自在,挥一挥衣袖带起两股清风,心情愉悦得不是一般。
黄龙子则有些苦闷。他倒是喜欢热闹,可他更喜欢区小凉做的美味家常菜,所以左右摇摆一阵后,最后咬牙留在了快活湾。
沈笑君有次听老先生讲,金府的厨子像在熟猪食,害得他中午吃的东西直到晚上见着区小凉才消化完。沈笑君闻听大是惶恐,连忙到内陆用重金聘请了位名厨来锁琴,专门给黄龙子做菜。
老先生一开始倒颇欢畅,可是在金府住了十几天后,又忍不住恢复了两头跑的日子。他嫌那厨子的菜匠气,每次同样的菜同样的味道,没有丝毫变化。而区小凉做的菜就大是不同。虽是同一道菜,可是区小凉根据季节、气候、现有的材料,乃至他当时的心情、吃菜人的身体状况,能够做出不同的风味,让黄龙子越吃越顺口。哪怕是一碗平常的萝卜汤,都能让老先生从中喝出浓浓的亲情来。
沈笑君得知真相后,脸黑了好几天。他不明白从前那个除了武学别无所好的师父,怎么在他这儿住了几年,竟变得挑吃挑穿到这种地步?但他却不敢有异议,唯有听之任之。
于是黄龙子老先生继续过着两点一线的繁忙生活。每天早上跑到区小凉家蹭顿或中式或西式的营养早餐,然后到锁琴帮沈笑君教导那些全身油黑的小调皮鬼。中午吃顿名厨主理的大餐,再接着教训那些孩子消食解闷。回到快活湾,又去区小凉家吃家常小菜。
吃过晚饭到就寝前这段时间比较难捱。百草农严格奉行饭后散步的养生之道,散完步则立刻回家熄灯睡觉,拒绝一切不良夜生活。区小凉和丁九也要散步,然后共同沐浴入睡。
黄龙子最恨这种漫无目的的散步,当然不去去凑合,只好一个人哀怨地捧着区小凉特意为他煮的诸如麻辣小龙虾、海螺、扇贝等下酒小菜,孤伶伶地回到住处,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吹着海风,感叹人生如白驹过瞬转眼即逝。
有时老先生实在觉得太闷,也会在锁琴住几天,每次不超过三天,都会因为怀念区小凉的美食而乖乖地回去忍受那份冷清。
这次回程,黄老先生见多出两个人,立刻精神大振。他拉住久未见面的楼春深,兴致勃勃地向他大肆谈论这一年岛上的变化以及自己年轻时的冒险经历。
楼春深本打算好好参观一下这艘新奇的游轮,享受享受其上的各种设施,没想到甫一登船,就被口水浇灌,这一浇还是半个时辰之久。比较起黄龙子,他倒觉得那个始终看他不顺眼、板着铁青面皮的百草农要更加可亲些。
百草农幼时曾被胡人掳去当过奴隶,受尽了欺压凌辱,所以对胡人恨之入骨。虽然楼春深并无一丝胡人血统,但只凭他那付类胡长相就足以令他心生厌恶。因此百草农对他从来都是不假以词色的。
楼春深接受一路黄老先生的荼毒,等到了快活湾早就头昏眼花嘴角抽搐要抓狂了。
见到区小凉,他激动得眼含热泪手脚发颤,没等沈笑君提醒就一把抱住他,哽咽:“小祝,我终于见到你了!”感激啊,他的耳朵终于得救了。
区小凉恶心得直躲。丁九更是爆走,他冲过来用力扯开楼春深,将区小凉护在身后,圆睁眼睛大声喝斥:“你,站开!不许抱衣衣,衣衣是小九的!”
楼春深吃惊不已,手指丁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沈笑君无奈,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丁九最近的怪癖。楼春深恍然大悟,脸上肌肉放松,手抚胡须不怀好意地笑:“原来是这样,小祝,丁九吃得怎么样,还可口吧?”
区小凉脸现尴尬,从丁九背后探出头来说:“喂,别笑得那么淫荡行不?我和丁九还是清清白……呃,反正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理解,理解,咱们啥关系?不用解释得那么清楚。”楼春深一脸明白地接口说,坐到沙发上用手按按弹簧座垫。
“真的,我们只是……哎!反正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区小凉见他摆出付认定他俩情事和谐的恶心笑容,气不打一处来,结结巴巴地辩解。看在某人眼里只当是此地无银。
“都说了不用解释那么清了嘛,像这种很个人的事,本人一向是从不打听的。有没吃的?我快饿死了。”楼春深大言不惭地打断他仍想解释的念头,懒洋洋地靠上沙发转眼打量这幢房子,“装修得不错,赶上样板房了。今晚上我就不走了。”
区小凉怨毒地瞪他一眼,很有一脚把他踢回锁琴的冲动,不过考虑到自己仍有求于他,这才勉强忍住。他悻悻地回厨房做饭,丁九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百草农早和黄龙子喝上了区小凉为他们冰镇好的绿豆汤,对年轻人的争执充耳不闻。沈笑君尽责地陪楼春深参观房子。楼春深看一处惊讶增多一点,等看到那个夕阳美景的卫生间时,他彻底无语了。
因为临时增加了两个人用餐,区小凉又多炒了两个时鲜蔬菜。不一刻晚饭上桌,几人围桌而坐准备开动。
区小凉见楼春深从卫生间出来,板着一张大便脸,不由奇怪:“老楼,你便秘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把个厕所搞得像观景台,谁能拉出屎?不便秘才怪!”楼春深刚才的确是打算大便,没想到刚坐下就看到窗外壮阔的美景,心情激动下愣是没能便出来,让他不爽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