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君有些焦急,高声说。这个人,果然自私到家了。处理问题永远都只从自己角度出发,他把丁九当成什么了?附庸吗?又把自己和金锁锁当成什么了?和着他们成了不负责任的父母了。
区小凉有些触动,转头再看看丁九。他和沈笑君刚才讲得有点大声,脸色大概也不好。丁九被惊吓到了,他一脸惶恐地望着他们,手里布巾捂到了嘴上。
“咦?快放下来,脏死了!你看泥都到嘴里去了。”区小凉吃了一惊,忘记沈笑君正和他进行着很严肃的谈话,跳起身用自己的布巾给丁九洗脸。
丁九听话地漱过口,仰头任滑溜溜的洗面奶涂了一脸。区小凉给他洗好脸,就手又帮他把剩下的部位搓了搓,让他去淋浴。
浴池边上,原先放小锅炉的位置现在改成了沐浴隔间,里面有一个莲蓬头使用起来很方便。锅炉则被移到户外,以确保更加安全。丁九用过几次,已经学会调水,所以区小凉才放心让他自己进去洗。
丁九看一眼沈笑君,舔舔嘴唇,有点不太情愿地起身离池。
区小凉的脸有点烧。丁九最近读书有进步,他每次放学回来,都是边和区小凉洗浴边随时亲吻。今天多个沈笑君,丁九不能如愿,所以才会露出那个让区小凉不自在的哀怨表情。
听到小隔间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区小凉这才闷闷不乐地说:
“笑君,你刚才那些话还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丁九现在什么都不懂,自然不会想到孩子的事。可就像你说的,万一他好了呢?我是天生只喜欢男人。可丁九呢?他是吗?我没有机会问他,所以根本没办法替他做主。而且就算他也是,他也可能会想要个孩子。这些我都不知道。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坚决不同意你把孩子过继给我们。因为那样,同样会牵扯到很多问题。我可以当他们的干爹,但他们需要的父母亲的爱,必须由你们给予。”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你们因为孩子的问题发生分歧,那该怎么办?”
沈笑君已经被他说服,但他心里就是不甘,又找出个话头。
他觉得这事难办死了。他不了解男人间那种爱到底是怎样的,也不赞同。但事关他最好的朋友,他只有接受,并衷心希望两人能幸福。但是,在他看来,没有后代的家庭是不可相像的,也是不能持久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再说吧。丁九现在这个状况,我还真怀疑有没有那么一天。百先生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找到让他恢复记忆的好办法。”
区小凉有些心冷,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背对沈笑君说:“喂!帮忙搓搓背,有点痒。”
沈笑君无奈地接过布巾给他搓起来。这人,专会转移话题,他今天算是白费口水了。
刚搓了两下,丁九忽然从隔间冲了出来跳进浴池。
他一把推开沈笑君,回身抱住区小凉,满脸戒备地盯着沈笑君,紧张地大叫:“衣衣,我的,我的!”
沈笑君武功高强,怎能轻易让丁九推到?他及时闪开,却仍是被溅了一脸水。
他和区小凉大眼瞪小眼,都有些发傻:这是什么状况?
61.从纨绔到农民的历程(中)
丁九见沈笑君不答话,神情更加紧张,像炸了毛的公鸡继续大喊:“衣衣,是我的,小九的!不是君君的,君君不许碰!”
沈笑君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闷笑不已。他怕区小凉恼羞成怒搞牵连,连忙借口去冲澡逃离浴池,留下仍在石化中的区小凉以及立刻得意起来的丁九。
这个丁九,什么时候变得独占欲这么强了?不过个搓个背而已,竟让他反应这么大,看来那个刚才食古不化的家伙今后的日子会不那么好过了。
他一边琢磨一边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笑意。
“干嘛,小九?”区小凉从石化状态中苏醒,推开一点丁九,头痛地解释,“笑君只是在帮我,和谁是谁的有关系吗?还有,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不是任何别人的。小九也只是小九自己的,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小九是衣衣的,衣衣是小九的!”
听了区小凉耐心加严肃的教育,丁九毫不受教,竟然意外地固执。他还不顾区小凉明显想要保持距离的姿态,又抱上来焦急地亲吻他。
区小凉吓了一跳,连忙推他。怎奈丁九比他高大的不是一圈两圈,而是好几圈,他根本撼动不了。
吻了好几个月,丁九的动作却仍是生涩笨柮,撬开区小凉的嘴唇后就不知道怎样再进行下去了,只好紧紧抱住他死也不松口松手。
感受到丁九急切想要表达的心情,区小凉的心不由软了,同时也为了早点结束这个吻,以免被沈笑君再次参观,他开始回吻丁九。
丁九察觉出他的回应,焦急的心情立刻平复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快。他快乐地轻哼,将区小凉抱得更紧。
俩人像两尾游鱼,紧紧绞缠热吻。吻到后来两个人都忘了初衷,渐渐沉浸在彼此的热情中,不能自拔。
沈笑君冲好澡,套上隔间外面准备的浴袍,回身刚想和区小凉说些别的,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他慌忙用手遮住脸,猫下腰悄悄摸到门边,偷偷拉开门溜出去,再回身给他们带严门。
好吧,他承认,俩人的吻姿和四年前那次一样动人。他也承认,他在多事,照目前俩人相处的方式,孩子应该暂时不会是个大问题。看他们吻得那么投入,连他这个大活人走动都没有发觉,用情比海深来形容他们的感情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咦?海到底有多深?
沈笑君有些困惑地想到这个问题,决定在向金锁锁汇报今天工作时,顺便问问这个看似很高深的问题。
小麦开花的时候,区小凉的工作量骤然增加。
他天天拿着央金锁锁做的粉补,腰带上别个小本子,嘴里再叼支毛笔,一边在试验田里忙碌一边进行登记。
百草农偶尔溜达路过暖房,看见区小凉像只勤劳的小蜜蜂飞来飞去地不知在忙些什么,就探头进去询问。
区小凉忙着干活,顾不上详细解释,只把那个小本子扔过去,让他自己看。
小本子哗啦啦地扑面而来,百草农伸手一捞接在手里翻开,见上面已经写写画画记了好几页。不过,这个内容……他瞅了半天愣是没能看懂。
百草农脸不由黑了,从窗口窜进去几个起落飞进麦田里,
他一把拎住区小凉的衣领,阴惨惨地逼问:“这是什么东西?你给我说清楚!”
区小凉无奈地望一眼还剩下四分之三没有授上粉的粉色花朵,吐掉毛笔,将粉扑别进腰里,用手指着小本子耐心给他解说:
“喏!数字代表每块田地,下面注明了这块田里种的麦子特性。连线是指把线两头两块田里的麦子进行过杂交授粉,杂交的目的则是为了取长补短,最终得到更优良的麦种。比如:1号麦种长杆不抗倒伏,可是颗粒饱满含糖量高;2号呢,短杆抗倒伏,不过产量偏低;3号耐病虫害,可是生长期过长;4号……
“将1号和2号小麦杂交,将来结出的品种会有四种可能:抗倒伏高产,抗倒伏低产,不抗倒伏高产,不抗倒伏低产。抗倒伏高产的品种就是我做这个试验想要得到的麦子,通过连续栽种稳定这个品种后,再和耐病虫害的那支麦种杂交,得到……”
他口若悬河,涛涛不绝,说得眉飞色舞。百草农的脸却越来越黑,直有乌云盖顶之势。
“停,你继续!”百草农打断他的话头,回身飘走。
是他老了,理解不了这些年青人的想法,还是这小子在讲外国话?怎么他没有一句能听懂?
百草农决定,除非必要,以后他再也不心血来潮管区小凉的闲事了。也绝不再踏入这间古怪的房子半步。管它杂不杂,交不交,他还是专心研究新药方是正经。杂交?怎么他听着就是这么别扭。
继百草农被吓跑,其他人在得知他的试验后,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唯有丁九仍是在学休时任劳任怨地听他差遣。不过,在看到丁九这种表现后,区小凉受到的打击似乎更大。
他忍不住遗世独立、怆然长叹:知音难觅啊!
“和怪人作知音,也太可悲了吧?”金锁锁没好气地讥讽他。
听说区小凉不接受她和沈笑君的好意,还把自己夫君抢白了一通,她这几天的气就没顺过。什么人嘛!让人想表达一下义气都不给机会。
“锁锁,你怎么又生气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怀孕的人一定要心情愉快,生出来的孩子才能聪明乖巧吗?你不会又忘了吧?”区小凉倒不太在意她的态度,立刻很狗腿地劝她。
金锁锁面上一僵,手抚上已经显形的肚子,追悔莫及。对呀,她怎么又给忘了?都是这个家伙害的,让她大失水准。
她委屈地望向沈笑君:“相公。”
“娘子,没事,别担心。你只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动气,不会有影响的。”沈笑君最见不得她这个表情,连忙劝慰。
“相公。”委屈立刻转化为娇羞。
“娘子。”心疼转成星星眼。
……
“喂!你们不许吐在我的暖房里!打扫起来很麻烦的……呕……”区小凉一边气急败坏地狂吼,一边忍不住自己也吐了。
丁九捂住鼻子,奇怪这几个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现在都吐得脸色发白,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想了半天,总算想起衣衣曾经告诉过他,前阵子锁锁和兰兰经常呕吐,是因为她们肚子里有宝宝的缘故。现在他们都吐了,是不是说他们都有宝宝了?他低头盯住自己肚子,想了想,忽然开始痛哭。
众人吓了一跳,呕吐哄人的纷纷暂停,围住他劝哄询问。
丁九一边哭,一边手指他们几个的肚子:“有宝宝,小九没有!”
虽然不知道宝宝是什么东西,可是看到他们谈起来时都是满脸期待的表情,丁九认为肯定是好东西。而他们现在都有了,只有他没有。不公平!他也想要!
众人石化,都没想到丁九竟然会这样联想。
区小凉转转眼珠,笑嘻嘻地哄他:“不急,不急,过一阵子,小九就会有的。不哭哦,宝宝不喜欢爱哭的人。”
丁九一听,马上收泪止声,露出个最标准的笑脸。
大家齐齐黑线:“你怎么这样给他解释?你在误导他,知不知道?”
“那我怎么解释?难道要原原本本告诉他,男人生不出孩子。然后他会问为什么男人不行?我是不是还要给他讲男女身体构造不同。然后他会问,为什么男女构造不同?没完没了的问题,你们给他解答?我可没那个闲功夫。”
区小凉理直气壮地反驳,很是不以为然。这些人不了解情况吗?竟会提出这么没大脑的问题,肯定又是吃多了。
大家默,相互望望丧气摇头。让他们去应付丁九那些没完没了的为什么,他们可干不来。丁九最近越来越爱提问题,头脑灵活了许多,再不复五岁稚儿模样。而且他提的问题里,有好些地他们都不知道答案。所以他们虽是心有不甘,到底更怕招惹这只为什么葫芦。
区小凉见自己一席话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不由得意地翻了下眼皮,他这个针对性教育果然又让他们甘拜下风了。
授完粉,小麦开始灌浆,绿油油的麦田里一派生机勃勃。
区小凉给麦苗又追次肥,肥料是他家化粪池里积存一冬的老肥,端的是标准农家肥,绿色又环保。
起粪那天,艳阳高照,整个快活湾就只有他一个人。他戴了双层口罩,身穿紧身短衣,手握粪铲,趁大家都不在忙得热火朝天。
经过一冬的积攒,池子里有半池米田共。他卖力地把肥一铲铲挖出,堆到暖房外面,搁在太阳地儿里发酵,准备晾上几天再掺合泥土施到麦田里去。
起完池子,用沐浴露从头到脚洗过三遍,指甲缝都用小刷子刷过,他才觉着身上干净了。
区小凉心情格外舒畅地走进厨房哼着小曲准备晚饭。煎鱼、炖萝卜牛腩汤、素炒青豆、干煸鸡心、红烧带鱼、粉丝扇贝、大煮干丝、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儿、家常红烧肉,摆了满满一桌,外带还焖了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丁九和沈笑君等回来,迎接他们的就是这顿丰盛的饭菜。众人不由都纷纷表扬区小凉勤劳,随后冲进浴室洗手,围桌而坐大啖美味。
由于快活湾现在的居民里,只有区小凉一个人长期留守,所以做晚饭的工作他已经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早点则是各家自行解决。
区小凉拉着丁九最后落座,嘴唇红润微肿,那是他方才趁浴室没人给丁九奖励造成的后果。丁九换了件家常衣服,满意地挨着区小凉吃得口角流油。
浅香吃块鱼,啧啧赞叹:“少爷,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等小兰兰生了,我家的饭你全包了吧?”
“行,到时候你们搬到我这儿坐月子。唔,还有不到二个月就到日子了吧?”
区小凉答应得挺痛快,顺便看看梅香兰皮球般溜圆的肚子。大家为了他窝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够义气。他也不能只顾着自己不是?
“冰衣,那锁锁……”沈笑君见他慨然,连忙为自家娘子争取福利。
“没问题!也住这儿好了。不如我把客房改成育婴室加产房,以后你们肯定还得生。”区小凉沉思,考虑改造的工程量。
浅香听到他的打算,眨巴着圆眼一会儿看丁九,一会儿又看区小凉,小心地问:“我们住在你家,会不会,嗯,那个,打扰你们?”
“哪儿会?顶多是多起几次粪窖。”区小凉一不留心说漏了嘴,悔得他直咬自己舌头。
饭桌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除了丁九外一率停箸不食,齐齐拿眼光刺他。
浅香狐疑地四下闻闻,眼睛睁得溜圆问:“怎么样?”
“没有,只有他新配的‘粉樱’香水味儿。”沈笑君手捂住胃,严肃地回答。
“可是,他从不用香水。”金锁锁站起身,脸色苍白。
“特别是他还洒在整栋房子和自己身上了。”梅香兰腆着肚子挪到窗口,打开一扇窗户。
黄龙子和百草农两位老先生满脸铁青地坐在原位没动,嘴角抽搐。
“哎!我说,你们没那么夸张吧?人吃了东西后肯定得把残渣拉出来啊,只进不出那不成貔貅了。再说,我有认真洗过澡,还用了洗涤效果最强的那种药皂。我保证,绝不会有细菌留下的。”区小凉见穿帮了,只好无奈地解释。
众人没有一个能听完他的话的,都坚持不住吐个一塌糊涂。
百草农最早和黄龙子窜到草坪上对呕。沈笑君和金锁锁则人手捧只琉璃花瓶。浅香扶着梅香兰伏在窗口,你方吐罢我又吐。四下只闻一阵阵的呕吐声。
丁九和区小凉面对空荡荡的大圆桌,有些奇怪地望着众人,扭头不确定地问区小凉:“宝宝?”
区小凉脸黑得能拧出水来当墨汁用,他生硬地点头:“嗯,别理他们。小九吃这个鱼,我摘过刺了。鱼肉很有营养,又补脑,小九现在天天用功最费脑力了,一定要多吃。”
他气鼓鼓地哄劝,很快将丁九的饭上堆满了好吃的菜。
这都是些什么人嘛!起个粪而已,至于反应得这么天崩地裂吗?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那个,呃,大的问题的!
丁九咬着鱼,悄悄瞟一眼自己仍没什么动静的肚子,眼睛里开始有水气浮现。
区小凉见状,立刻忘记了生气的事,凑过去在他耳边诱哄:“小九乖乖吃饭哦,等这些碍事的家伙走了,让小九亲嘴哦。”
闻听他的许诺,丁九马上腰板一挺,精神焕发地扫那几个尤自吐个不清的人几眼,狠命扒拉饭粒,巴不得他们早点消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