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 第三、四卷————拉克西丝·杨
拉克西丝·杨  发于:2010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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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思了一会,辉夜城主冷冷地问:“有避灾的办法吗?”

  老和尚悠悠叹着,直言不讳地道:“九死一生,难……”

  第三十六章:幼·戒(中)

  自从寒山寺的主持说过那番话后,辉夜城主就开始严加防范,让自己的贴身侍从红离二十四小时跟着少主,嘱咐庄园上下每个仆人都要加倍小心看管好少主,少主用的东西、吃的东西、接触到的东西都必须经过红离亲身查验,并且连每日的作息以及少主这一天做过的事都要按部就班,随时向辉夜城主汇报。这样一来,小空空在严密“监视”如同监狱一般的环境下完全失去了自我空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株被抽空了内囊,只剩下表皮的植物,快要失去养分枯萎了。

  有红离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他再也不能到雪地里玩耍,父亲收回成命剥夺了他任何与“危险运动”或可能造成“危险”的户外活动的权利,他仅剩下的只有安寝的卧房、学习的书房、灯火通明的回廊以及那些辉煌奢华、古韵尘封的厅堂。

  还有,琴房。

  书看累了,小空空刚想爬上云梯把书放回书架,红离则抢先抽走他手中的书,替他将书放回原位。小空空从小运动神经就不太好,走路有时都会磕磕碰碰,辉夜城主便认为爬楼梯也是件危险的事,如今小空空连下楼都得让红离抱着走。

  起初他有些生气地对父亲说:“如果我一直不用自己的脚走路,慢慢的我就不会走路了。”

  父亲却说:“等你再大一点,你就可以自己走。现在你还太小。”

  太小太小,他都已经六岁了,别的孩子这年龄都该上小学了,可他连楼梯都不能自己走……

  可是,小空空扭不过父亲,父亲每次用严厉却又充满疼惜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就像漏气的皮球,只有乖乖妥协认命。

  他懂,父亲是过于疼爱他,在乎他,才会这样患得患失,诚惶诚恐。所以,他想他不该让父亲操心,不该惹他生气。

  溺爱有错,却不是大错。

  年轻的父亲整日为政务操劳烦心,他不要做不孝子,加重父亲的负担。

  是以,他万事都顺从父亲的意愿,哪怕是他觉得自己的体力越来越糟糕,身子越来越弱不禁风了……

  小空空仰头,睁着碧青透亮的眼睛,带着几分期盼望着高大的“保镖”:“红离叔叔,我能去琴房待一会吗?”

  红离刚把书放入书架,略微低头看了少主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少主,您应该到午睡的时间了。”

  小空空嘟哝起小嘴,眼中表露着不满:“可是我还不困……”

  红离转身面向少主,低垂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从来没有出现过笑容的脸给人一种硬帮帮的感觉,活像他胸膛里跳动的不是热血澎湃的心,而是核能引擎。

  “那么,像城主大人请示一下吧,大人同意了,您就可以去琴房。”

  小空空见红离一副绝不通融的表情,叹了叹气,决定不见棺材不掉泪:“好,爸爸现在应该在书房工作吧。”

  他跳下椅子,直奔父亲的书房。

  走过烛光映壁,昏黄通亮的长廊,父亲的书房在一闪大大的白玉门里面,红离替他推开沉甸甸的大门,小空空迫不及待地从门缝里钻进去,而后扣响书房的门。

  轻轻敲了敲,没有动静,小空空又低唤:“爸爸。”依然没有动静。

  他踮脚吃力地勾着门柄,依然是红离为他把门打开,悄然无声的书房里,小空空起初环顾四周,没找到父亲,等第二次扫过书桌时,只见父亲乌黑的长发垂散在书案上,半掩住侧靠在桌上的脸颊,清俊古雅的侧脸线条在黑如绸缎的发间若隐若现,呈现着一抹绝美的侧影。

  小空空竖起手指抵在嘴边,对红离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桌旁。他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挪向沙发,抱来父亲的大衣,重新回到书桌边想给父亲披上。结果,父亲被惊醒了。

  仿佛是做了噩梦的父亲一把抓住小空空的手,慢慢抬起头,如瀑黑发滑落肩头,拂过一片珠链似的银华,宛若蒙着一层薄霜寒雾的目光过了一会才慢慢清澈起来,见是自己的儿子,缓缓舒了一口气,眼神中一如既往地逸出慈爱。可是他即刻抬头看向门口,看着红离时眸光瞬间沉寂如冰。

  红离欠了欠身,依旧表情木然。辉夜城主向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红离走的时候带上门,书房中便只剩下父子俩的呼吸与心跳。

  小空空有些局促,生硬地叫了一声爸爸。辉夜城主将他环入怀中,语调低沉地说:“书看完了?”

  “嗯,看了一上午,该午睡了……”小空空有些被动,一时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父亲。辉夜城主立刻察觉到儿子的犹豫,皱了皱眉头,问:“空儿有事?”

  小空空见父亲的目光严厉,便将注意力先转移到其它地方。他朝书桌上堆叠的文件瞧了瞧,又看看闪烁的电脑光屏:“爸爸您在工作吧,空空不应该打扰爸爸。”

  辉夜城主略微扫了一眼凌乱的书案,对儿子露出几不可查的浅笑:“爸爸累了,刚才睡着了。所以空儿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能老待在书库里看书,该午睡的时候就要午睡。”

  “嗯,我知道。”小空空急忙点点头,在父亲面前卖乖。可是他小小的心思早就被父亲看穿了。

  “空儿找爸爸,是有什么要求吧?”

  小空空扁扁嘴,继续看着书桌上的文件:“我是想看看爸爸是不是还在埋头工作,有没有注意休息,结果就看见爸爸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呵呵呵……”辉夜城主忍不住捏了捏儿子一本正经的小脸蛋,灌满父爱的目光锁在儿子明澈如镜的眼睛里,不禁笑道,“你这个小鬼灵精,还想有事瞒着爸爸。”

  “不是,我是真的担心爸爸累坏了身体……”小空空辩解。辉夜城主哑然看着儿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谢谢空儿,爸爸是大人,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可是空儿不一样——”

  “空空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小空空认真地注视着父亲,眉宇间英气十足,倔强无比,“空空将来还能为父亲分担烦忧,替父亲打理家业……所以,空空要从小学习自力更生,爸爸就算不督促,空空也会很努力很用心!”

  小空空一再旁桥测听暗示父亲,可父亲依然顽固道:“空儿只要平安无事,健健康康,等你长大了自然能独当一面。”

  “可是……”

  “你是我司徒静王的儿子,将来不会比任何人差!”辉夜城主眼中闪烁着骄傲的父爱,自负地说,“爸爸知道空儿想快点长大,但不需要急于一时,急功近利反而会事倍功半。空儿明白吗?”

  小空空努着嘴表露出淡淡的执拗,过了一会才点点头:“嗯,明白。”

  接着,辉夜城主叹了口长气,眉目间漏出少有的疲累,有些失神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爸爸平时很忙,经常出差在外,不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教育空儿……爸爸很希望能亲自教空儿很多很多东西,语言、文学、音乐、数理化……司徒家族的人必须学会很多东西,才能成为人上之人。”城主最后把目光定在儿子脸上,满含着的无奈与惋惜恍如沉寂在幽深湖底无尽的空洞,绵绵不绝的,远远不止他言语中流露的淡淡惆怅。

  小空空安慰父亲道:“这些我都能自己学,还有红离叔叔会教我。爸爸放心,空空不会偷懒,空空一定学好每一样爸爸交代的东西,空空会比别人乖,比别人强。”

  辉夜城主看见儿子似倒映着湛蓝天空的明镜一般的眼睛,隐隐感觉到这些话不是一个孩子傲气的雄心壮志,而只是在宽慰父亲的孝子之心。

  空很懂事,只是过早地懂得人情世故的孩子让人寒心。

  “嗯,空儿是听话的好孩子。”剪不断理还乱,司徒静王漫无目的地在儿子的澈眸中迷失,继而只是委婉长叹。

  小空空睁着大眼睛,真诚地望着父亲:“爸爸,您每天为政事烦心,空空想帮帮您。”

  辉夜城主嘴边轻轻拂过淡雅的笑容:“空儿又不懂那些事——”

  “我知道一点点,听红离叔叔说过。”小空空连忙强调。辉夜城主笑了笑:“空儿很聪明,什么事都一听就懂。”

  小空空以为诡计得逞,急忙又推波助澜地说:“上次红离叔叔说起虹若县的事让爸爸心烦了很久,小空空想了想,觉得虹若县那里经常闹虫害和瘟疫,一直没有彻底根除办法的原因,其实是虹若镇靠近南海一带,那里有很多从小岛上来的渔民,都做些摊贩生意,流动人口太频繁才导致乡镇环境差,岛上的人习惯喝生水,生活习惯不卫生,就把不少病菌通过贩卖的水生海鲜传染给镇上的居民,就算居民自己多注意饮食卫生也没有用,只要环境不改善,就很容易散布瘟疫。”

  “所以……”辉夜城主讶异地看着儿子一板一眼地说着,先不露声色,顺水推舟地接下去,“只要控制岛上渔民进出虹若镇,虫害和瘟疫慢慢就会解决?”

  “嗯!”小空空露出崇拜的目光,“爸爸好厉害呢,一下子就想到了!”

  “空儿,”辉夜城主沉声低换,目光中交织着不安,“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听红离叔叔说的啊。”小空空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辉夜城主却突然锁紧眉头,眼神严厉得可怕:“政务上的事爸爸从来不和红离说,空儿,你偷看爸爸的文件?!”

  小空空愣了一愣,无辜地眨眨眼睛:“爸爸……我没有啊……”

  辉夜城主加深了眼中的质问:“小孩子不能撒谎。”小空空低下头,在背后揉搓着手,露出心虚的表情:“唔……我只是想……也许空空可以帮得上爸爸的忙……空空看爸爸太累了,想替爸爸分担一点事情,就……对不起……”

  辉夜城主深深地将疑惑锁在冰澈的眼眸中,既彷徨又忧虑地低叹:“空儿,你今年才六岁……”

  六岁的孩子,懂了不该懂的东西,说着不可能说的话,这不但不能让司徒静王骄傲,反而更加惶恐。一个聪明的孩子当然人见人爱,可一旦聪明过头,异于常人,就产生了难以接受的诡异感。

  小空空四岁就能自学,司徒静王那时候已经隐隐觉得这孩子不太正常,然而却只是用“天赋异禀”、“绝世天才”等理由来唐塞自己。可老主持的话却真正让司徒静王无法再逃避。

  有些人生来就有他注定的命运,是前世的根没有斩断,喝了孟婆汤却依然没有忘得一干二净……

  司徒静王不是宿命论,只是感叹,空儿如果是普普通通的孩子就好了……

  年轻的辉夜城主抚慰着怀中儿子幼小而温暖的身体,却仿佛感觉到那身体中藏着一个更为成熟的灵魂,或许只是还未苏醒。

  主持说,天生异常,是祸非福,不该出现在世上的却出现了,即是“妖孽”……

  “空儿,你以后在别人面前绝对不可以乱说话,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懂了不该懂的东西。”辉夜城主异常严肃地看着儿子水汪汪的双眼,郑重其事地叮咛,“千万记住,知道吗?”

  小空空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明白他错了,从父亲的眸光中他看见了责备与自己落寞的表情,一声不吭地点点头,然后再大力地点着头,点着头……

  辉夜城主总算安心地叹了叹,眼眸又覆盖上了冰川似的寒冷,漠然地看了看时钟,道:“我让红离带你回房间休息。”

  原本打算在父亲面前卖弄一番,向父亲索要奖励的小空空见机会全失,无奈地暗暗叹息。辉夜城主把他抱下地,牵着他的小手走向门扉。小空空又失望又懊恼,轻轻咬红了唇,怪自己一时冲动,没考虑周全,结果还惹父亲生气。

  快到门口的时候,辉夜城主忽然说:“对了,你以前经常喜欢去琴房弹琴,以后不要再去了,琴房我会让管家锁上,钥匙我亲自保管。”小空空停下脚步,满脸惊讶和失落,辉夜城主冷冷淡淡地继续说,“你妈妈以前弹琴的时候伤到过手,你还是不要接近钢琴比较好。”

  小空空用力抿嘴咬了一下,樱红的唇妃渗出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疼痛的心灵。

  爸爸,您真的要让我变成笼子里的鸟吗?慢慢的,我会连飞翔的能力也失去的!

  那天,小空空爬上床睡觉,红离便坐在一边守着;小空空睡醒了起床,见红离在椅子上靠着打瞌睡,便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可刚走到门口,一只大手便扶在门把上为他开门。小空空默叹:“红离叔叔,你上辈子一定是剑客呢。”

  红离面无表情地念叨:“剑客?”

  “你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一有动静就立刻警惕得像只猫,我猜,你前世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剑客。”小空空乏味地说着冷幽默,叹了叹,踱出门扉。

  红离一路跟着少主到餐厅门口,小空空抬眼望了望,忽然转身走向浴室,到门口又止步,无奈地仰起头:“浴室也要跟吗?”

  “城主大人的嘱咐是寸步不离。”

  小空空低头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寸步啊……

  “我人大了,也会害羞的,红离叔叔……”

  “您只有六岁。”红离不含感情地强调。小空空翻翻白眼,心中大叹:小孩子就没有人权吗!

  红离依旧积极地为他开门,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蹿过他们之间,还没看清是什么就不见了。小空空正纳闷,迎面跑来女仆安妮,慌慌张张地寻问:“少主!红离先生!你们……你们看见小空了吗?”

  小空?小空空侧了侧脑袋纳闷。安妮忙捂住嘴巴,向少主点头哈腰:“啊,小空是夫人养的黑猫,夫人给取的名字……”

  小空空无奈地笑了笑,指指走廊另一端:“好像往那里跑过去了。”

  安妮伸长脖子张望着整条走廊,都不见黑猫的踪影,于是苦恼沮丧地叹道:“哎呀,那只猫可真能跑,我都追了它老半天了……啊!红离先生,您能帮忙抓一下那只猫吗?您会功夫,应该能抓住它。那只猫窜来窜去太敏捷了,我们根本逮不住它!”

  “恪尽职守”的红离正准备拒绝,小空空急忙打岔:“那只猫是好灵敏,刚才一晃就不见了,看都没看清楚……红离叔叔,我看您还是帮忙找一下吧,不然万一猫跑丢了,妈妈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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