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虽然拜布尔和贝丁是老对头了,这次却真的算是第一次面对面。货船刚刚到岸,一阵枪响就扫平了船上大部分人手。拜布尔像个征服者一样登上他的领土,夜色茫茫却带着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
这个黑夜,地中海的一隅,小小的约翰斯码头,却埋伏了三方人马,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吧。毒药悄悄退开,他知道拜布尔今天会出手,但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嚣张的方式。刚刚得知贝丁埋伏的人手已经被拜布尔的手下解决掉了,毒药急忙留了信息让埋伏的警察不要轻举妄动。重新回到贝丁身边,只是站在人群之中,锐利的目光锁定面前这个黑夜的王者。
“拜布尔.寇德?不知道寇德家的boss怎么会光临我这艘小货船啊!”贝丁阴鸷的目光牢牢锁住拜布尔,淫邪的目光想要把他的衣服全部脱光一般。
拜布尔的手枪在食指上转了两圈,哂笑了一下:“贝丁先生真是好兴致啊,开着船来我的码头,我怎么样也要尽一下地主之仪。”
“哦?”贝丁挑了挑眉毛:“就是开枪杀了我几十个手下作为招呼吗?”
拜布尔故意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早听说贝丁先生为人残暴,从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如今看来,都是妄言啊。”走近贝丁,才邪气地笑道:“那我送贝丁先生和你的手下相聚怎么样?”
“咔嚓!”两声,拜布尔的枪抵住贝丁的心脏,而毒药的枪抵住了拜布尔的太阳穴,上了膛的子弹让空气都凝固起来,压抑着所有人的神经。
拜布尔微转过头,只看到毒药完好的半边右脸,金色的头发闪烁着太阳的光芒,蔚蓝的眼睛凝着深沉的色泽,豹子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这般相似的样貌已经离开他身边快两年了,雅科夫……拜布尔的脑子里面毒药的面孔似乎和雅科夫重合在一起。
贝丁也捕捉到了拜布尔看向毒药的眼神,刚想反制住拜布尔,阿列赫诺的枪慢悠悠地指向贝丁,拜布尔才晃过神来,这个时候神游太虚是极其不明智的决定。冷冷地挥了一下手,拜布尔首先撤下了自己的枪,阿列赫诺也退开去。
“不过是和贝丁先生开个玩笑罢了,不用那么紧张。”拜布尔又回复到轻松的神情。
毒药也放下手中的武器,作为一个“尽职”的保镖,他把贝丁半护在自己身后,灯光完全照在脸上,左脸那条从眉梢延伸到嘴角的伤疤狰狞地微微抽搐,拜布尔这个男人,他的眼神让自己的心紧紧揪着,那种压迫感好像要将自己吞没一般,可是里面却似乎有浓重的忧伤。
话音刚落贝丁却突然拔出隐藏在腰间的手枪,对着拜布尔直接扣下扳机。几乎在同一时刻,拜布尔扯过毒药挡在自己面前。突然的动作都没有让毒药意识到拜布尔是怎么出手的,自己就成了人肉盾牌。子弹撕裂空气带着灼热的温度飞袭而来,毒药反射性地偏了一下脑袋,子弹擦伤了颈侧。淙淙的鲜血带着刺眼的猩红从肩窝流下,身体无力地摔向拜布尔,毒药的意识若有若无,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涣散,却依然看清拜布尔深锁的眉头,还有读不出情绪的目光……
阿列赫诺心下陡然一惊,不由分说朝着贝丁连开了三枪,拉着拜布尔躲到掩体后面。双方肆无忌惮地在船上火拼起来,阿列赫诺知道他们的内线在船上装了炸弹,走人要紧,可是拜布尔却偏偏拖着毒药。
那般相似的面容,那般相似的伤口,阿列赫诺皱了皱眉,也顾不上拜布尔的心绪便吼了一句:“他不是雅科夫!”
骤然听到“雅科夫”这个名字,毒药似乎震动了一下,连迷离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拜布尔逼人的目光转向阿列赫诺,又看了看被他拖到身边的毒药,鲜血浸润了他的半边身体,也沾湿了自己的双手:“我知道!但是我要带他走!”
炸弹的倒计时声似乎就响在耳边,拜布尔毫不犹豫地扛起毒药,而阿列赫诺为他做掩护。已经来不及下船,拜布尔和阿列赫诺直接跃入海中,而爆炸声已经在海面上响起。
强烈的冲击波让毒药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沉入冰冷的海水,周身还有爆炸后的散落物,零零总总地不断飘落下来。寇德家的人看到这情形,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搜救。不消片刻,便有船只开到拜布尔身边,三五个人把昏死过去的毒药扛了上来。阿列赫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知道就在boss看见毒药的第一眼,拜布尔冰封的心蠢蠢欲动了,真的只是因为那没有受伤的半边脸,像极了英年早逝的雅科夫吗?这个问题,只有拜布尔心里才清楚。
即使在海中也没有松开手,因为背负着另一个人,拜布尔在水里面也颇为狼狈。上了岸便吩咐道:“去找贝丁,生死不论,这个人,拖到圣城别墅去,让弗朗西斯科把他救活。”理了理头发,拿起厚实的毛毯扔给阿列赫诺,径自离开。
他需要冷静一下,游走在巴勒莫深夜的大街,看着身边呼啸而过的警车,显然刚才的爆炸惊动了四方。拜布尔只是冷如冰霜,但丁湾酒吧突然关门歇业,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雅科夫已经走了,走了两年了,死前的笑容总是在深夜的天空益发显得刻骨铭心,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被谁给束缚住,可是雅科夫做到了,即使死了他还是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拜布尔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仅仅因为他刚刚捡回来一个半边脸像雅科夫的人。
阿列赫诺不敢公然派人盯住拜布尔,他boss身上的定位仪器还在他的监控范围,阿列赫诺就由着拜布尔在街上乱转。贝丁在爆炸中失去了踪影,不是死里逃生就是被炸成齑粉,一切还是得等拜布尔回来定夺。撤退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警察的踪迹,但是双方都没有出手,似乎达成默契一般都在找两方各自要找的人。
拜布尔在凌晨三点回到了圣城别墅,谁都没有睡着,阿列赫诺等在客厅里面,弗朗西斯科刚刚给昏迷的毒药缝完伤口。拜布尔一身酒气瘫在昂贵的犀牛皮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听着阿列赫诺给他汇报情况。弗朗西斯科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我说,你把这个人放在地牢里面,我不保证他会不会因为伤口感染发烧昏迷送掉半条命。”
“你把他关在地牢里面?”拜布尔星眸微抬,情绪倒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带着一点好奇阿列赫诺为什么会这样处理毒药。
阿列赫诺只是说道:“他是贝丁的人。”看着沉默的拜布尔,才又说道:“是否要给他安排其他房间?”
“不用了,让他给我叔叔作伴吧……”说罢,拜布尔便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了。
“你对杰罗姆还真狠,我下去的时候乍看见也被吓了一跳。”弗朗西斯科冷笑道,这样阴冷的神情倒是和拜布尔当初一模一样。谁叫当初杰罗姆把他也作为威胁拜布尔就范的筹码?
拜布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以为你见惯了尸体、病人,这个不算什么吧。”
“就是看见这样的东西还剩一口气,所以才会被吓着啊。”看见哥哥神情疲惫地走上楼梯,弗朗西斯科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另外说一句,你捡回来的那个人脸上贴了一块皮,我对这个很好奇,所以就擅自取下来研究一下。”
“嗯?”拜布尔在螺旋型的楼梯上停了下来,看见弗朗西斯科手中的“那块皮”赫然是纵贯毒药整个左脸的伤疤,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他对这个毒药越来越好奇了:“阿列赫诺,再去查毒药的身份。”
“是。”阿列赫诺点头答道,弗朗西斯科却靠近过去,把那块人造伤疤贴在阿列赫诺脸上:“我漂亮的银发小鸟,我觉得你脸上贴这个会很酷的,而且更符合你的杀手形象。”
“弗朗西斯科少爷,我冒昧地建议您把这个贴在boss脸上,这样boss就可以从西西里黑手党顺利伪装成维京海盗。”阿列赫诺神色严肃地给弗朗西斯科留下建议后离开。
空荡荡的大厅,只有弗朗西斯科还追着阿列赫诺离去的身影说道:“其实我也很想把这玩意贴到拜布尔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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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阳光透过高高的石窗铁栏流泻进来,微弱的光线让毒药的眼睛不自主地转了转,他清醒过来了,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周遭的环境无一不透着陌生的气息,倏地睁开眼睛,这里确实不是他记忆里面存在过的地方,昏暗的空间,深灰色的石壁,却有崭新而牢固的铁栏——这是一间囚室或者刑房。疼痛在脑袋完全清醒后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身体很痛,头很痛,身下是潮湿阴冷的地板,尝试着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连转一下头的动作都无法完成。记忆由斑驳变得完整,居然被人扯住挡子弹,毒药只能自嘲自己的低级失误,好在小命没有送掉。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火辣辣的疼痛,那种肌肉被撕裂开来灼伤般的疼痛并不是一种好的体验,而双脚也无法移动,因为两个重达数百斤的铁球禁锢了脚踝。
毒药深深吸了几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对面有异响,努力转过头,不由被眼前的场景骇住——一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老人,最重要的是他只有一只右手和一条左腿,趴在地板上,直直地望着自己,张着嘴巴,睚眦欲裂。自己真的很恐怖吗?也对,想起脸上的伤疤,毒药下意识地摆了一个狰狞的表情。老人从惊恐变成喃喃自语:“不要来找我……不要杀我……雅科夫……别过来!”
“雅科夫?!”毒药皱了皱眉,怎么连这个老人也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这个不应该是国际刑警总部的绝密资料嘛。不再理会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毒药开始分析自己的处境。记忆里面他被拜布尔当了人肉盾牌,然后他们坠落海中,装着亿万元毒品的货船发生爆炸,然后就是记忆的断层,接下来自己就身处这间囚室,那么贝丁呢?!毒药眉头紧锁的动作连带着牵动了颈部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又波涛汹涌起来。
还在思考之际,便听见外面传来铁门转动的声响,脚步声带着回音越来越清晰。“果然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昨天发烧到了三十九度,今天就这般清醒了。”
毒药不想转动头部去看清来人的模样,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很熟悉——拜布尔.寇德。熟悉的面孔随即出现在自己头顶:“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毒药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来人的脸,心里面却一阵起疑,如果这个男人穿上白大褂,那么他会觉得自己是在一个比较简陋的医院,可是事实上他被铁球链条拴着,而且对方还是寇德家族的boss,问这样的话也太过奇怪了。这个男人径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在他头部下面垫了一个软枕,便开始拆开脖子到肩膀上的厚厚的绷带。随身携带的药品,让毒药都有这是他主治医生的错觉。这个人换药包扎的动作都非常熟练,难道拜布尔没事去医院做义工?毒药蹙着眉,目光中多了一点好奇。
忙活了一阵,那个男人收拾了沾血的一长串绷带,对着他耸了耸肩:“我也不想让你关在这里,但是我没办法让你离开。”看见毒药依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那个男人只好自顾自说了一句:“等你想和我说话了,我想和你研究一下那个东西。”然后便是离去,走前在对面的牢房前面停留了一阵,那个残废的老人从男人进来以后突然焦躁凶狠起来,现在却又变成变成怯懦的求饶。
囚室里面重新变得死气沉沉。突然想起些什么,毒药猛地转头想要仔细看清老人的相貌,顾不上伤口崩裂,他现在可以确定瑟缩在角落的老人正是两年前被拜布尔踹下台的杰罗姆,一代枭雄居然是这样的命运,难怪从那次家族内斗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杰罗姆。毒药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可以确定自己是被拜布尔囚禁了,按照拜布尔这种狠毒的个性怎么会在刚才那样温和地对自己说话?人格分裂吗?或许他想从自己口中探听到贝丁的消息,毒药一时间也思考不出所以然来,重伤过后的精力并没能支撑多久,疲倦疼痛一起袭来,毒药便又昏沉沉地睡去。
弗朗西斯科从地牢出来回到拜布尔的书房,发现那里多了一个少年。“好漂亮的孩子!拜布尔你这里成美男集中营了啊,这个孩子你藏在哪里的,我都没有见过呢!”
克拉克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两个人,拜布尔习惯了别人看到弗朗西斯科后的表情,笑对弟弟说道:“那你带回去好了,我不介意。”拜布尔知道弗朗西斯科家的那朵紫玫瑰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打包帮他送英国去,弗朗西斯科也不敢收下。
弗朗西斯科也是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在家里处理尸体。”乔一定会连眼睛都不眨地让这个孩子断了呼吸。
克拉克听见他们的打趣,脸蛋红红低下了头:“既然寇德先生没有贝丁的下落,那我先回去了。”
阿列赫诺定期会去克劳迪娅花园看望克拉克有没有被莫西迪斯那个小魔王折腾死,这次的火拼实在是太轰动了,深居在家的克拉克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他求着阿列赫诺带他来见拜布尔,想要杀了贝丁为他父亲报仇,拜布尔却告诉他贝丁下落不明。
“抓到贝丁你想怎么报仇呢,让你上他怎么样?”拜布尔的口气听不出是正经的建议还是开玩笑,可是克拉克的脸上却抹上痛苦的神色。拜布尔抬手扣住克拉克的下巴,让他的小脸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下,才发现克拉克的双颊已经被泪水沾湿。凑近了听见克拉克变得急促的呼吸,拜布尔轻声说:“我不喜欢我手下的人总是哭,还有以后叫我boss,知道了吗,叫一声来听听。”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克拉克红艳的唇上。
不明所以的克拉克轻柔地叫了一声,只有弗朗西斯科和阿列赫诺明白了拜布尔对这个少年没意思,他把他纳入到自己羽翼下,却不是以情人的身份。“让阿列赫诺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今天看到什么人不许说出去,嗯?”
克拉克猜想另外一个和拜布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许是他的秘密替身,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正准备随阿列赫诺离开,听见弗朗西斯科和拜布尔说道:“毒药醒了。”克拉克立刻停下脚步,急忙问道:“你们抓了毒药?”
“这个也是你仇人?”拜布尔挑了挑眉毛。
刚刚才收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睛里面打转,克拉克哀求说:“求你放过他吧,他是一个好人。”自己被贝丁折磨的时候,有好几次毒药都帮过自己,现在他被拜布尔抓住,一定会有危险的,虽然直到现在拜布尔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好人,可是他也听说过拜布尔对待敌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是贝丁的人,而我还没有找到贝丁的下落……”拜布尔神色淡然地说道,可是眼睛里面却是期待着克拉克的反应。
“那你想对他做什么?”克拉克着急地跑到拜布尔面前:“只要你不杀他,我什么都愿意帮你做。”善良的天性即使饱受了两三年地狱般的煎熬也没有消退,对他好的人,克拉克愿意付出所有来偿还。
“我没有说过我要杀他。”拜布尔的眼睛里面闪过一线征服的欲望:“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