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关了电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干脆还是睡觉吧。

肖把自己扔到床上。想睡，至少暂时抛开一切，他已经清醒得有些烦了；偏偏大脑自作主张地开始胡思乱想。
床上空空的，少了什么的感觉。清不在了，群也......去！他想什么呢？！群可出来没在这床上睡过！群一直是睡外面的沙发的！

肖猛地翻身坐起来，额头沁出了些冷汗。
为、为什么......他会觉得要是群在这床上睡过就好了？！

自从那天被自己怪异的想法吓着之后，肖就一直拼命地工作，可有个影子总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不是清，是群。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不行了，不得已又把昊找了来。这回是酒吧了。

「我......我......」肖从十分钟前就开始支支吾吾，到现在还没放出个整屁来。
昊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就是为肖他才第一次没有跟然回家，结果这小子就会在这干耗他的时间！扫了一眼杯中所剩不多的酒，昊翻起眼皮盯着肖一字一字有点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我喝完这杯酒你还是不说，我就走。」说完就又开始喝酒，大有一口喝干的架式。

「我......」肖咬咬牙，下定决心，「我好象喜欢上一个男的。」

虽然肖的声没比蚊子大哪儿去，昊还是听清了。
「噗！」这回昊是真的喷出来了，「你、你说什么？！」啧啧，可惜了这好酒。
肖浑然不觉自己脸上正挂着粘着昊的唾液的酒，战战兢兢地以比刚才更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我该怎么办啊你说？」

昊镇定下来，要来餐巾纸递给肖，「你先擦擦脸再说。」

肖接过，机械式地擦着脸，眼睛急切地像盯着救命草似的盯着昊。
昊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你是因为和清分手受的刺激太大了吧？」毕竟是在一起八年了，这也难怪他。

「不是，虽然我有时候会想清，可那孩子老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肖有点急。
「那孩子？你拣的那个？」
「啊对，就是那孩子。」

「他还住在你家？」
「没有，走了。」肖觉得很烦似的喝了口酒，「从那儿起我就越来越不对劲儿。」

昊有点胡涂，「就是说你还是想清的，只是那孩子打扰了你的思路？」
「开始我是两个都想，还老是一块儿想到他们俩，可这几天就总是在想那孩子了。」

「你把他当成清的替代品了吧？」有这个可能，肖和别人一起生活惯了，一下子没有人在身边肯定觉得别扭，所以就把那孩子当成清似的对待。

「呃？」肖一愣，「这我到没想过。不过他们俩可一点都不像。」

「废话。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怎么跟他说明白啊？

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老觉着不放心那孩子，他一个人在这儿闯，又没个人照应的--」

「他以前没碰上你的时候不是照样也过来了？你瞎操什么心？」昊打断他。

「他会被人欺负啊！」想起他们初遇时群的样子，肖的心猛地揪紧。那时的群就像个破娃娃似的倒在墙边任人宰割，眼神里一片空洞茫然，仿佛挨打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仿佛他置身事外。肖无法想象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群又会是那副样子，他不能忍受。

「你是说你想保护他？」昊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

「呃，这么说也成。」肖点点头，随即又苦笑，「不过好象没人稀罕。那孩子挺倔的。」
「或者，因为你知道他是gay所以才会往那方面想？」
「呃？」肖楞了一下，「是么，也许吧。不管怎样，我确实挺喜欢他的。」

昊笑，「你倒是变得挺快。」

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许是吧。」他以前是很认真地喜欢清，可现在也是很认真地喜欢上了群。好象有点矛盾，可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去改变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昊问。
「就是不知道才找你啊！我现在连他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想起来就烦。

「你想见他？」
「废话。」
「那就去找啊。」

「你说得到容易！我连--」肖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我知道去找谁了！」他怎么把瘦这号人物给忘了！

肖整张脸顿时大放异彩，一扫刚才怨妇似的形象，顾不上一脸疑惑的昊，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下回再请你」之后就一溜烟儿地跑到了他平时常去的那间酒吧。

一进门，肖就楞住了。他竟然看见了群！

群穿著服务生的制服，手中端着酒杯，他看见肖，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别开眼，继续给客人送酒。
群，在这里打工么？
肖自从群走了后就疯狂工作，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所以一直都没有上酒吧。早知道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群，他根本不用那么折磨自己啊！真是苯！

既然知道群在这，他就不着急了。浑身放松了不少的肖走到吧台前面跟瘦要了杯酒。
「你不要他了？」递给肖酒的时候瘦突然说。

肖没理他，抿了口酒，刚才和昊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都没喝出味儿来。

瘦继续说着，「不过这次他终于学乖了。趁着年轻，还有人肯养，再过几年可就没人要喽！」
肖呛着了。
咳了几下，肖一把揪住了瘦的衣领，「你说什么？！」

「嗨嗨，你先松手好不好，这样会死人的。」瘦有点喘不过气。

肖松了点劲儿，一脸阴霾，「你说他有人养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被我们老板养着啊，这还看不出来？」瘦的下巴朝右边侧了侧。

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群正在一个半隔出来的雅座里替几个人倒酒，一个西装笔挺的看上去四十多岁、有点秃顶的男人很随意似的在群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群幷没有什么反应，仍是倒着酒，倒完之后走了出来。

肖猛地放开瘦，起身追上群，二话不说就把他拽到一个灯光的死角。肖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这就是你找的工作？被人养？真没看出来你他妈这么--」肖气结。

「贱，是吧？」群挑衅似的抬起头，一脸的不以为然，「说出来，没关系。对，我就他妈这么贱。他肯养我，是因为他喜欢我，总比你可怜我强！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卖，至少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啪！」

肖气急攻心地扇了群一耳光，随即两个人都楞住了。

「你......」
群有些困惑，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肖紧紧地抱在怀里了。群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任肖抱着。

「肖，你喜欢我妈？」
肖将他抱得更紧。
「为什么你们都可以喜欢我，他就不能呢？」
听到群落寂的语气，肖的心被刺痛，他想安慰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胸中千言万语说出口却只有一句话，「跟我回去吧。」

群不置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了他就会跟他回家吗？
「你说。」

「帮我找到然的地址，我知道他在这个城市。」

【第三章】
远远的，昊就看见然的门口坐着一个人。然也发现了吧，因为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走过去了。「群。」然叫那个人。

昊忍不住走得近了些。除了工作外，他对然的生活基本上是一无所知，而工作时的然又好象带着面具一样，永远是那副没什么变化的平淡到冷漠的表情。他不甘心于此，他想知道更多关于然的事情，他想更了解然。

说起来这还是昊第一次看到然所认识的同事以外的人，然好象没什么朋友的样子。而这个会坐在然家门口等他的人，又是谁？他和然是什么关系？

然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昊在离他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脚，站在那，上下打量起那个被然叫作群的人。这孩子超不过二十的样子，和然差不多高，看着有点瘦。是他多心吗？怎么觉得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群得传入昊的耳膜的声音像是碎玻璃碰撞似的清洌，「这么多年了，我到处打听你的去处，总算没白费！」
昊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群突然一拳打上了然的脸。然没躲，被揍得后退了两步，却是低下头吭也没吭一声。群见状还要继续打。

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人欺负然就是不成！昊冲过去挡在然的前面，拦住了群的第二拳。他阴着脸，「有我在就别想伤他。」

群挑起眉，「怎么，是新欢啊？又一个牺牲品？」

「你说什么？」昊不耐地皱起眉。

群冷哼了一声，侧过头不理他。

「昊，让开。」然站到了昊的前面。

「可他--」
「这和你没关系。」然看都没看昊一眼，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转头对群说，「进来吧。」

昊眼睁睁地看着然和群一起进了屋，门关上。昊对刚刚发生的事有点不能相信。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然挨了打还向着那个揍他的人？他想帮他却被骂？什么意思啊？

昊就那么站在然家门口，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他不放心然。他想把这件事儿弄明白。呃，偷听好象有点不太好......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昊索性把耳朵贴到门上，想要听个清楚。

这一听之下，昊立刻全身紧绷，眉头紧锁，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里面没有别的声音，除了听来像是打架的响动之外。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然，没事儿吧？

昊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群大声说，「谁也不欠谁了！」随后门被拉开了，昊险些没站稳，群见昊在门口时稍楞了一下，但很快地低下头冲出去了。他的眼睛有点红。

担心着然，昊顾不得太多，不请自入地闯进门，震惊地看到然无力地闭着眼睛偎在沙发边上，浑身是伤。

「然！」昊冲过去跪在地上把然扶起。怎么会这样？然他......根本不抵抗的么？看他这个样子，昊只觉得心都揪紧了。

然缓缓地睁开眼，冷漠地，「你别管我，出去，这跟你没关系。」
这个时候，他仍是拒他于千里之外！昊心痛地闭上眼，随即坚定地说：「不行。你伤成这样，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站起身，昊小心翼翼地把然抱到了里面卧室的床上，「躺在这别动，告诉我药箱在哪，我帮你处理伤口。」

然没有看他，仍是重复那句话，「你走吧。这跟你--」

「我不走！」昊有些生气地打断然，「别再说这跟我没关系！你明知道我关心你！」干嘛要这么残忍地拒绝他？他只是想对他好而已！接受他的关心有这么难么？

沉默，良久。两个人都不说话，僵持着。
过了约有一刻钟，终于，然开口：「衣柜下面的抽屉里。」

昊喜出望外，立刻到那把药箱翻了出来。轻轻解开然的上衣，然的脸上、身上都是淤青，昊找出化血去淤的药膏极轻柔地为他上药。然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昊处理他的伤口。

现在的然，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好象有点破绽百出。平时然总是能从从容容、不着痕迹地和别人划开一条界线，但刚才然却是很明显地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墙，仿佛他在躲避着什么，仿佛他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刚刚然开口的一刹那，昊清楚地感到那道才砌起不久的墙，坍塌了。

虽然最终是他把然逼到这样的，但昊明白，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然一直把他隔在防线之外，对他不理不采、视而不见。

究竟是谁，竟能让然一开始就乱了阵脚，那个叫群的人！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昊想问，却问不出口。毕竟，他没那资格。一股又怨又恨的感觉渐渐地在胸中蔓延开来......这，就是嫉妒了吧。

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甩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耳边传来然平淡的、却又仿佛隐隐含着什么的声音。

「我是gay。很意外吗，不然我不会发现你的。」

有些吃惊，又好象不是太惊讶，昊不语。然继续说着，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叙述一件已经已经淡忘了很久的往事。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和别的男孩不一样了。我幷不讨厌女人，只是她们不能象男人那样让我的身体有反应。到了高中，我越来越渴望和男人上床，但又不知道能找谁。那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趁着家里没人把一个同学叫到了家里，他本来是正常的，但我引诱了他。我说我喜欢他，其实我只是想要他的身体。后来我考大学的时候考了出去，认识了别的男人，就想跟他分手。但他说他爱我，还说什么要一辈子跟着我，为这个和家里吵，事情闹得挺大，别人也都看不起他。可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就扔下他一个人走了。」

说到这然停住了，眼神有些复杂。
昊问得小心：「就是......刚才那个孩子？」

然忽然轻轻地笑了，让昊觉得有点晕眩，「他不是孩子了。群和我同年。」说完后，渐渐地，笑容褪去，然再度开口已恢复了往常冷漠的语气，「所以，明白了就离我远一点，我不会对谁认真的。」

他又是平时的然了，把所有人划在界线之外。刚刚那一刻的真实竟像是做梦般的短暂--那一刻因群而引发的真实！群，是恨着然的吧，毕竟然狠心地骗了他又抛弃了他，所以他才会这么毫不留情地痛打然，所以然根本不还手。

谁也不欠谁了。昊想起群临走时扔下的那句话。这就是群想要的吧，抑或，是他们都想要的？
昊忽然同情起群来，尽管那中间仍搀杂着淡淡的嫉妒。毕竟，群认识他所不知道的那个然。

然想要的只有性吗？那么，是他也给得了的吧？为什么不找他呢？怎样也好，他只想更接近然！

昊把灼热的目光投向然，「如果被你利用的话，我没意见。」只要不赶走他，怎样都好。

昊慢慢地俯下身，贪婪地注视着然。然的唇微启，有些发干，也没什么血色，但就是蛊惑着昊一步步地接近。然没有动，也没什么表情。近了，更近了，昊紧紧地盯着那唇，心狂跳如雷。这一刻世界对他而言，什么都不存在，除了然。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接的那一瞬间，然别开了脸。
昊就那么尴尬地僵在那里。浓浓的失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骤然冷冻的激情哽咽在喉咙里，为什么......有点冷的感觉？然对他......就这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么？那......药已经上好了，他还留在这干什么，走吧，至少别让然更烦他。

昊落寂地站起身，不期然听到身后然冷冷的声音，「就算只是发泄也行？」

昊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惊喜！然终于肯接受他了吗！

昊狂喜地抓住然的肩，低头就要吻，然又避开了。昊一脸困惑。他什么意思啊？！
不理会昊的不满，然伸手勾住昊的脖子，一把把他拉了下来。昊失去重心地跌倒在床上，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然一个翻身压在了底下。然丢给他一句「我不太喜欢接吻。」就径自吻上了昊的耳垂儿，然后一边一路往下吻，一边解开昊的衣扣。

昊--有些被吓傻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种情形了？！呃，他当然是也想和然做的--可、可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啊！在今天之前他对然还只是停留在--怎么讲--柏拉图的境界，一点也没想到然其实是这样的人，所以刚刚是临时决定要和然成为这种关系的，他才想着要回家去好好研究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因为他除了自慰以外什么经验都没有--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不管了！好不容易然才肯接受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次一定要硬撑过去，说什么也要让然满意！

想到这，昊笨拙地抱住把头埋在他胸前吻着的然。
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他，「你......」

昊有些心虚，「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