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情县令(六扇门系列 出书版) BY 堕天
  发于:2010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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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睡中的人从无知无识的浑噩中醒来,渐渐恢复的知觉感受到这吵杂的虫鸣,顿时微生烦躁,下意识地把头埋进身边的温暖所在,紧皱着的眉头显示主人还想多睡一会,拼命抗拒外界的搔扰,不愿醒来。

  夜来难得好梦,梦里,有母亲的怀抱,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十岁稚童,在去看庙会的路上睡着了,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里,感觉安全而温暖。

  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击着,舒缓的节奏,似乎想帮助自己抵抗那无规律的吵杂之音,好让自己更加放松地继续沉浸在美梦里。

  “娘……”

  他满意了,两只手伸出去揽抱住自己抓得住的那片温暖,把鼻尖在那具胸膛上蹭了蹭,猫一般的从喉底回应出舒服的咕噜声。结果,下一刻,他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拎了起来,对面的人一脸愤怒地看着还在犯迷糊的他,用低沉喑哑的声音指责道:“你已经是第二次叫我娘了,就跟你说我有哪点像女人么?”

  “?”

  不情不愿地从好梦中醒转,叶玄清有些呆滞的目光向下,被他蹭开的衣物下袒露出的是一副平板的身材——男人?是个男的?那他梦里那有着柔软的胸脯,暖暖香香的身躯,温柔地拍抚着他入眠的美好女性……就是这个在眼前形容枯槁,双眼布满血丝,下巴胡子拉渣,身上还因为逃难而散发出汗臭味的男人?

  顿时心碎了无痕!

  唉,果然最痛梦醒时分。

  “那你叫醒我干嘛?”

  至少还可以让他多享受一刻美梦,去追回一点点过去的快乐时光。

  “你压到了我的伤口。”

  袁蔚中咬牙切齿,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他的伤口半夜里开始发炎,灼痛得厉害,本来就睡不着,看到身边的人能熟睡,原打算让他把两个人的份都睡了也好。可是那一句呼唤得深有感情的“娘”,直接污辱到他引以为傲的男性自尊,非得把他揪起来问个清楚不可。

  “你没事吧?”

  本来还想再呛几句呛死这个破坏自己美梦的人算了,但一听到这句,叶玄清就着急起来,伸手去拉开他的衣襟,察探他的伤口。

  结果才一碰到他的身体,就发现他的体温高得惊人,暗忖难怪自己睡着一点也不觉得冷,可是他这样高热,必是伤口感染,为什么半夜没有叫醒自己?

  “你要去看大夫才行。”

  不然看着他在这荒山野岭等死吗?叶玄清慌乱起来,努力地想把他搀扶起身,向山下走。

  “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去找任何一个丈夫。”

  袁蔚中勉力制止了他,高热的手搭在哪儿都像是能把那处皮肤灼出一个红印。

  “现在你的身份暴露会有危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与六扇门统领云飞扬曾经共事过,那个人我知道,他刚刚因地势所阻没捉到我们,一定会在附近的县城埋伏,甚至广发通缉令,让我们不能踏进这邻近的任何一个城镇。”

  “可是你……”

  “我没事,我一向身体强壮,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袁蔚中握住他急着为自己拭汗的手,淡笑,继续不急不徐地交待:“莲华他们你不用担心,洪师爷熟悉这片海域,只要找个小岛躲藏数月不成问题,以六扇门目前的人手,出海做大搜寻不可能,所以他会把目标更放在我们身上,我就算赌上这口气,也不能中他的计,下山寻医。”

  “我们没有药,你的烧退不下去怎么办?”

  呆子也知道这不是可以逞强的时候!而且他这般事无钜细地交待清楚,颇有托付后事的感觉,叶玄清看着他本来微褐色的脸膛烧得紫里带红,当下出去采摘了一大把绿叶,把一片片冰凉的树叶贴在他额上,很快又换另一批。

  他实在无法可想,这里地处顶崖绝峰,这周围连水源都没有,光凭他,一个人下山都很难,别提还带上个病重的袁蔚中。

  “我熬过去了你会以身相许吗?这样比较有动力。”

  袁蔚中勉强笑笑,抬起手来摸摸他的头发,开解他的忧心。

  “这时候还胡扯什么!”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叶玄清高高举起的手,拍下去却没怎么敢用力,只是带着怒气又换了一批树叶,他们身周很快已经堆起了一小堆树叶堆。

  “我是说真的,面对自己的真心,就这么难么?你明明就……”

  开合的唇皮突遭人捏合,作不得声。

  叶玄清似怕听到那个禁忌的字眼,连让他说出的机会都不给予。袁蔚中笑笑,倒也不气馁。

  不让说的,可以用做的,不然他何苦费劲心思心让叶玄清脱离那一大票子人,尤其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要让他面对事实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既然那个人对男人有兴趣,他就有办法让他把这个“兴趣”的范围缩小到他一个人身上。

  然而,接下来的时光他也不太好过,一阵一阵的高热仿佛蒸干了他体内的所有水份,脑子也开始晕眩起来,挣扎了一下,晕然的神智终究不敌,沉沉昏睡过去了。

  升起的旭阳穿射了林荫的遮挡,在地上烤出蒸腾热汽。

  “水……”

  叶玄清瞪视着已经烧得神智不清,喃喃地开口发出这样索求的人。

  照顾妇孺是他的责任,但这么个大男人……而且是充满恶趣味会调戏男人的男人……这个人的责任关他什么事?当嘴里含了一口水,小心地哺喂进那唇皮干裂的嘴时,他仍这么想着。

  不过动作可不慢。喂完了一口,再远赴自己发现的那个小泉眼再装来一口,到处没有工具又惶急的时候,他只能用这最原始的办法盛水来满足病人的要求。

  “辛苦你了。”

  似乎上天还算眷顾他的辛劳,来回奔往了数十次之后,他所提供的水分似乎终于满足了袁蔚中对抗高热的需求,出了一身大汗的人悠悠然醒转,睁开眼,看着同样是满身大汗的他微笑。然而下一句话就可恶了:“其实,马背上有水袋。还是说你想趁我晕迷的时候吃我豆腐?”

  “就你?身份倒过来还差不多!我又没有吃臭豆腐的兴趣!”

  要不是察觉得到他贴合的唇皮已经干裂到可以割人了,他一定重重一口咬下去叫他变个豁嘴巴。叶玄清保持着趴卧在他身上的姿势,愤怒地瞪视那越看越可恶的眼。

  这算什么!?他刚刚为他的安危拼死拼活,而这个可恶的男人,他一醒来就让人怀疑有没有救活他的必要。

  “你说得很是!”

  下一刻,天和地在他眼前倒了个个儿,他被某个看起来很虚弱,实际上目前也很虚弱的男人掀翻了下去,然后,带着胡渣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再然后,灼热与干燥的唇贴合着他的,像坚硬的坚果,可是那果壳裂开处所探出来的柔软却是那么的诱人,柔软的舌扫过他的齿列,侵犯过他的上颚,然后蛮横地纠缠住他的舌邀之共舞。

  “你敢!”

  他居然被情挑得面染红绯,热力从他身上传过来,催生他的怒气,怒气膨胀,可最终却涨化成一个破掉的气泡,只有无尽的热火焚烧着两人的躯体。

  身为男人,他知道这样的反应是什么,可是却不想知道。

  好容易挣开他的吻,可是却发现自己某个部位却口不对心,已经尴尬挺立起来,他一再深呼吸想尽快在别人发现之前平复下去,不过很快就发现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那个人全身都紧贴在他身上,就算想刻意隐瞒,但这种变化想骗过他,恐怕不容易。

  “抱歉。”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羞耻、愤怒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快积累成火山喷发的时候,那个强行压制住自己的人却叹了口气,放松了对他的禁锢。

  这般识趣,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样也不会让自己处于更尴尬的地步,至少他还知道为这样的行为道歉。但那个人接下来说的话几乎没让他气歪了鼻子:“现在体力不够好,以后一定能让你满足。”

  斯文如他也忍不住跳起来大骂:“鸡蛋鸭蛋臭混蛋,我有哪一点欲求不满了?明明……明明就是你在强迫我,还敢说我不满足!”

  “强迫……嗯,的确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放心好了,在你的悉心照料下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然后就能有足够的体力来强迫你。”

  袁蔚中无视别人作势欲掐死自己的手,极快的耷拉下眼皮,决心在被杀死之前都不要醒来。

  “……”

  叶玄清突瞪着眼睛看这装死的男人,居然拿他的耍赖没办法。

  而且,这男人为什么总是把握得好,拿捏住这似有若无的暧昧,害他琢磨不透。他们认识至今的种种行为,让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撩拨了,可是却没有十分生气的理由。

  日子就在叶玄清这样惶急的守望中过了三天。

  他虽然也很担心莲华他们的下落,但目前的情景,决定了他只能顾好眼前人,也只能相信袁蔚中所说的,在洪师爷的照料下自己的亲人们会没事。

  也许是袁蔚中之前担保的体格强壮到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三天后,虽然还有点虚软苍白,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的袁蔚中把伤一裹,领着叶玄清悄悄地离开人迹罕至的山林,正好错过官兵大搜查邻近县城的时间。

 

 

  第五章

  “你不是说这一带他们已经搜遍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往深山老林钻?”

  望着眼前的一片莽莽丛林,叶玄清迟疑地停下了步。

  之前在山上待了三天,仅是三天都叫人无聊得想叫救命。当时幸好还有袁蔚中不时的昏昏醒醒牵动他挂怀,无暇分心去想太多。

  但是,比起无聊来说,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山上没有现成的食物。

  虽然说他没有信奉“君子远庖厨”这一套,可是在连材料都没有的情况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吧。

  天天啃干粮啃得他脸色发青,就在他出了山刚刚下定决心这辈子也不想进林子的时候,袁蔚中马头一个转向,又把他带回了浓荫遮天蔽日的树林。

  “他比我想象中的狠,或者你犯的事比我想象中的严重。”袁蔚中也很泄气,他再次短暂接触人烟的这点时间,只够他置下了部分外用伤创药,几支火折子,还有一点简直微不足道的干粮。“满城都是我们的画像,你觉得现在我们去当人型版过街老鼠会很好玩吗?”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叶玄清藏好在城外,自己单身闯进去也不过仗着逃跑的功夫高强。

  “通缉?”

  叶玄清脸色一白,虽然他是没胆子去验证袁蔚中所说之事,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平息了近十年的浩劫,为何又重翻波涛?

  父亲对他最后的交待,就是永远也别想为家人复仇,带着莲华好好地躲起来,叶家子弟从此不入仕,不入京。

  他流着泪答应了,不过心有不甘。所以偷偷地把那道害死全族的圣旨留了下来,不敢说期望有一天能沉冤得雪,但至少这是证明父亲无罪的唯一证据。也是为人子的他想尽的最后一点孝道。

  但这也是他的祸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日暮,途穷。

  袁蔚中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明显茫然的叶玄清,缓缓地走在光线愈来愈差的林间。

  “打算?”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还能有什么打算?

  他曾经发愤过,也自暴自弃过,短短二十年,仿佛就将别人的一生都过完了似的,前后太大的反差让他难以调适。但后来他也想通了,认命了,认为自己活下来的责任与愿望就是让倪老管家夫妇能安享晚年,还有把莲华照顾好,报答战家拼死维护之恩。

  但不过一夜之间,所有的事又翻倒重来,将他的才刚刚安定的世界又颠覆了,现在的他找不到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如果一味地逃避却还只是换来这种结果的话,他们想将他这前朝名相之子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叶玄清倏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愤,他不想让父亲含冤莫白,他要把真相昭诸于天下。哪怕为此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就只有迎战命运了——至不济,由他出面在明,把所有的罪责承担,可换来莲华后半生平安,也已可报答当年战家的顾惜之情。

  主意打定,叶玄清转头看向还在等自己一个答复的袁蔚中,淡淡地道:“我想去四川。”

  当年他能顺利逃出,除了战家一力保送外,还有隐居于蜀地的一名高人出手相助,在离开之时,他听从父亲交待,把那系着全族血仇的重要证物托付此人收藏。

  现在他想拿回那件证物,自然得入川寻人。

  “四川?”袁蔚中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份地图,摊在地上就着微光仔细查看。“如果沿驿道,大约要走一个半月的时间。但我们不能在任何一个城镇集市露面,道取广西,经黔贵高原,然后从渝州穿过去,是十万大山的山脉,按我们的速度,可能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我们?你要跟我一起走?”

  叶玄清微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此刻他们就该分道扬镳,袁蔚中入城看到形势严峻,当也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牵连。

  可是他居然还选择与自己同路,甚至不问缘由,不问这样做是否值得。

  这个男人,一开始出现,只不过是一个掀穿了他骗局的闲人,然后,进化成一个叫人又气又恼的县官登徒子。渐渐多了解他之后,发现他与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他居官位,却不见得好入仕谋权,只是为官尚属清正;他好男色,却绝不骚扰不甘愿之人,顶多言语挤兑挑逗,勉强可以说得上是个君子。到现在,他救自己一命,之前可以说是因为他完全不明究里,但入城看到朝廷檄文后至少应该明白自己是个身份特殊的麻烦人物,却没想过将之缚绑邀功,还真有和自己一同逃亡的打算。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父亲以前曾经教诲过,若有人巧言令色,必有所图,需多加警惕。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有利可图的叶家公子,身无长物,他还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叶玄清看向对面的人,可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只看得到袁蔚中眼中一闪一闪的亮光,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有办法啊,把你这样一个只会骗人却不会骗畜牲的人丢在山里,我放心不下。”

  袁蔚中耸耸肩,四下里收集枯树老枝准备燃火,嘴里还不忘嘲笑在此之前,叶玄清饿到看着兔子与兔谋皮,想哄它学几百年前的那只蠢祖先一头撞死在树干下的举动。

  叶玄清对他自己果然也看得很准——百无一用是书生!

  也许在人寰中还有他发挥的余地,但被硬生生地拉来这种荒野,以最原始方式渡过未来的岁月,在这里力量决定一切,也决定了他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袁蔚中嘴里说着话,手下动作倒是不慢——幸好洪师爷夫妇之前的训练很有先见之明,他果然是一个人被丢到荒山野外也能独自生存下来的。本以为会换来他的反唇相讥,可是良久却没见那人说话,等他把火升好,示意他坐过来的时候,才听到那人细不可闻的一句疑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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