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双生 第二卷(穿越)+番外————乐不思蜀地三国杀
乐不思蜀地三国杀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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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将亡

  阿斗在郿县盘桓几日,将随身带来的东西打赏了军中各将领,平日也常在营中看他们操练、布防,直到御医说武侯可以移动了,阿斗才带着武侯启程回成都。

  武侯就躺在阿斗的马车里,阿斗亲自按御医的嘱咐细心照顾,唯恐有任何不周。武侯一面被迫享受“天恩”,一面暗想,若是阿斗在其他事上也这么重视他就好了。

  司马徽第一次给武侯批命的时候就说过他注定寿夭在五丈原,所以武侯虽然重病且心有遗憾,却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开始想身后的安排。至于后来司马徽说他寿夭之象已无而后泽绵长,他只当是司马徽受庞统命星的影响,给他批错了命数,当时他也没真的相信。

  阿斗却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把武侯抢回来,除了不准他劳神,与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以及一日三餐地盯着他喝药,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武侯的病虽然没有大起色,慢慢的,也比在郿县时好的多了。

  因为有武侯在车上,阿斗下令整个车队放慢速度,以免过度奔劳,缓缓行了二十余日才渡过汉水。

  时值秋汛,汉水水势凶险,他们乘渡船过河,大浪一阵阵地颠着船翻。武侯通过窗子看风景,一路言笑自若,过得河来,问阿斗道:“来的时候匆匆忙忙,也没顾上看,今天仔细看一回,不错。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熊咆龙吟的,吓死人了。”阿斗撇着嘴刚爬上马车,忽见河对岸一人一骑冲到河岸停下,那士兵弃马,不知和阿斗的亲兵说了什么,亲兵让他先登了船。

  武侯估计是军情有变,阿斗立刻叫车队停下,等那士兵来报信。片刻间那士兵跳下船,淌几步水上岸,武侯低声道:“不好,是士元的亲兵陈全。难道士元……?”

  说话间陈全已向阿斗和武侯行完礼,然后道:“陛下,军师,庞军师已经撤出斜谷口,司马懿试探追击,听闻陛下和军师已经离去后,果然停止了追击。大军万全,损伤只在数十。”

  阿斗见他的表情全不像是报喜来的,问道:“既然这样,是大幸,怎么陈将军似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朕。”

  陈全咬牙低头回道:“回陛下,忠武将军断后,为投枪重伤,小人来报信时,生死不知。闻得大夫说,伤在颈脉,恐有九死而无一生。庞军师命小人立刻来报,请陛下遣太医、赐下千金之药……”

  陈全还没说完,阿斗已经一头栽倒在武侯怀里,黄皓、澧兰惊叫着拥上前,陈全正茫然不知怎么办,武侯默默叹口气,从随扈阿斗的御医中挑出一半来,再分出几匹快马几骑亲兵,命他们立刻和陈全一起回郿县,有任何消息,都快马报至成都,所需药材、人力,在所不惜。

  阿斗昏昏沉沉地不知是梦里人间地过了多久,真的清醒过来时,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时间已是傍晚。武侯在他旁边靠着,黄皓去叫御医,澧兰上来问他觉得如何。

  阿斗只觉得头疼,摆摆手让他取水来,问武侯道:“怎么了?”

  武侯摸摸他的头,有些冷汗,便拿巾帕为他拭去,道:“急怒攻心,心火虚旺。醒了就好了。我才好些,陛下又病了,果真是师徒。”

  阿斗笑一笑,忽想起陈全带来的消息,慌忙坐起来,因动作急了点有些气喘,武侯轻轻捋着他背,听他道:“我刚才梦到有人说向将军,重伤?”

  武侯很想说,那确实是个梦,却只能道:“有陛下眷顾,向巨违一定有惊无险。倒是陛下,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虽然不通医道,但是把得出来你的脉相绝对不仅仅只有‘急怒攻心,心火虚旺’。”

  阿斗看看他,回道:“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也许相思使人老,也说不定。”

  澧兰捧了水来,黄皓也带着御医章隽来了,章隽给阿斗把完脉,开了两方药煎好送来,已是天黑,阿斗先催武侯睡下,自己服了药,盯着灯盏没有丝毫睡意。

  “去准备一下,带几个人,我们轻装去郿县。”阿斗从榻上爬起来,让黄皓给他穿上外衣绔褶,吩咐澧兰去做准备。等明天早上武侯发现,再追也晚了。

  当然了,他的心思武侯十分清楚,阿斗连这个院落的门都没摸到,就被丞相拦住了。武侯大人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站着,看得阿斗一阵阵地心虚。

  阿斗先开口道:“师傅怎么还没就寝?御医不是叮嘱说要早些休息吗?”

  “御医也叮嘱陛下早些休息,陛下不也一样没听?”武侯冷冽的目光压得阿斗不能动弹,又道:“陛下,分离这几年,向巨违对你而言依然如此重要?值得你冒险回到战场?”

  阿斗被他看穿了心思,也不再抵赖,答道:“战场上受伤,本就是九死一生,何况是重伤,我现在去,至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陛下欠虑了。”武侯道:“陈全所言,伤及经脉,想必是大失血,只要当时未死,抢救得时,生命定当无碍。若是有事,陈全根本来不及说他生死未知。到现在,陈全已去了一天有余,还没有人来报信,这就是说向巨违并未有生命危险。倒是陛下此去,两军乱战,必然是冒险。何必如此焦心?”

  阿斗直觉就要反驳他,若是黄月英重伤未知生死,他会是什么表情,生生忍住没说出口。武侯肯定不顾妻子顾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不仅仅是武侯的一生,也是武侯家人的一生。

  但是阿斗不是武侯,他没承诺他爹要守护蜀汉,更没承诺要辅佐谁。他没有向谁尽忠的信念,更没有匡扶大汉的执着。阿斗当下服软道歉回房,路上也很乖了几日。一等到武侯对他放了心,他便叫章隽熬一剂安神的药给武侯让他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丞相的亲兵虽然受令于丞相,却不敢真跟阿斗动手,当然他们不敢放他离开,武侯早搁下话,敢让阿斗离开他们的视线就把他们都派去守一辈子城门。阿斗想想,当即把他们编为自己的亲兵保护自己,留下自己原来的亲兵护送武侯回成都。

  武侯一直很忠,所以他的亲兵才这么听话,阿斗暗对武侯说一声抱歉,强令这些亲兵往郿县去了。

  向宠并不在郿县,因为重伤不能搬动,此刻他还在斜谷口。阿斗从零散先遣回成都的军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微微舒坦一点。重伤不能搬动,换而言之就是还没身亡。

  阿斗一路奔向斜谷口,南边武侯醒了,蓦然发现阿斗已经跑了不知多远,身边照顾的人换成了芫茝,护送的士兵也都是阿斗的亲兵,明显是被阿斗摆了一道,只能自责太大意。既然追之不及,武侯干脆就不追了,就任车队一路南行往成都。事已至此,想办法善后才是正解。

  事实上阿斗就算赶到斜谷口,依然无济于事。凤雏、法正目瞪口呆地看他先去探望昏迷不醒的向宠。他也只能看看,什么忙也帮不上。阿斗还没来得及问向宠到底如何了,就被凤雏请了出去。

  司马懿的大军随时可能叩关,阿斗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回来,凤雏真的是想先把自己一头碰死再拖着武侯一起下黄泉——枉他多智,留个阿斗都留不住。

  凤雏难得正经地说:“巨违性命已无大碍。陛下已经看过向巨违,就赶紧回成都吧,这里是四战之地,不宜久留。”

  “可他还没醒。”阿斗道:“他是被我送到汉中来的,就是我一手把他推到现在这个境地,现在让我走,我就是走了,也寝食难安啊。”

  “巨违是将军,离不了战场上死。古来能的善终的将军有几个?就算常胜也不免像顺平侯一样落下一身痼疾病灶。陛下应该早有准备接受这一天的到来。”凤雏带着阿斗在营地里慢慢地散步,边走边道:“再说巨违是自请断后,陛下为何要将此揽在自己身上?起初我们安排他先带人回到原地防守,但是他自请断后,他素来稳重,熟知兵法,不易中计,确实是上好的人选,加上司马懿的追兵并不多,所以当时我和孝直也没反对。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阿斗拧着眉问道:“既然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受伤,为何会差点送命?难道他为了掩护魏延撤退,孤身诱敌?”

  “我也觉得奇怪。”凤雏道:“他的确是为了掩护魏文长孤身诱敌,但是根据他的亲兵的回忆,杀伤最大的投枪几乎都是冲他去的。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我知道为什么。”法正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插话道:“其实陛下这次回来也不冤枉。陛下赐给巨违的那件披风,可能是他成为靶子的最主要的原因。”

  “披风?”阿斗茫然道:“可是我这次出来,并没有带这个。我来时才七月,一切从简,怎么会带上披风?”

  法正和凤雏对视一眼,从向宠身上扒下来的那件红面白里蜀锦金线绣狮子的披风,不是阿斗的还能是谁的,可是阿斗也不会在这个事上撒谎。这件披风的来历,大有问题。

  不管披风是什么来历,已成现在这样,阿斗将这件事交给凤雏查办,自己一心一意守着向宠。

  章隽诊断向宠失血过多,睡够了自然能醒,阿斗自己的状况也不大好,法正百忙之中还要催他休息,最后实在抽不出时间,就在向宠榻边给阿斗另设一榻,白天章隽给向宠问诊的时候,就由陈全盯着着阿斗出门散步。

  司马懿和曹丕不久前率大军撤退,从许都的消息看来,是曹昂诏他们回师,斜谷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阿斗的活动范围也扩散到不超过军营范围的任何地方。

  斜谷到处都是伤兵残卒。不知道为什么,很少有人说话,于是往往只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伤兵痛苦到极点的呻吟,还有火堆里偶尔一声清响。大多数时候,就像是哑剧一样。

  比起从长坂坡逃命的时候看见的曹兵被赵云砍死的场景,这样几乎静止的画面似乎更血腥一些。

  向宠有阿斗惦记,所以他虽然受了重伤,也被全力抢救回来。大部分重伤的普通士兵只能等待打扫战场的人,蜀军也好曹军也罢,就等他们给一刀痛快,有的挨不到那时候,便活活痛死了。这几年阿斗往汉中派遣了不少随军大夫和药材,能救下来的伤兵比以前要多,但是不少抢回来的伤兵,依然会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尤其重伤的士兵,只有极少数能存活下来。轻伤的也会一不小心就感染或伤风而死。

  原本按法正的想法,这些侥幸存活的士兵,就不该被带回来,应该就地处理,最多记为战死。现在多出来的伤兵,不仅已经没有战斗力,还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和药材,按阿斗定的约法,将来国库还要支付一笔可观的抚养费。而“战死”的士兵,只需要给一笔抚恤金。

  阿斗很少跟法正有意见相悖的时候,这次却为了伤兵的事跟法正大吵一架。若非凤雏赶来拖走法正,说不定两人还要拔剑相向。阿斗知道这个时候,伤兵就任其死在战场的做法才是惯例,不过要放弃这些人,他做不到。

  火堆上的气流扭曲了视线,阿斗就坐在火堆边上发愣。半个月了,向宠仍然没醒,抽调来的士兵已经陆续回到原来的地方,年纪大的卸甲归田,年轻的不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回家。

  凤雏安抚好法正,回来找他,就在他旁边坐下,道:“再过半月,无论巨违醒不醒,陛下都得回都。”

  阿斗不答话,反问道:“法师傅安抚住了吗?”

  “已经消停了。他还说我折腾,我和他到底谁更能折腾啊。”凤雏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劝说道:“其实得巨违的光,汉中的士兵损失没有想象的惨重。陛下快到而立之年了,什么时候该舍,难道不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心情是另一回事。”阿斗盯着一块血迹斑斑的残布,道:“昨天我路过最南面那个营房。”

  凤雏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道:“陛下……不该去那里。”

  阿斗苦笑一下,道:“是,我不该去那里,我不该看到那几间军帐里像山一样的士兵残缺不全的尸身,我不该看见那截伸出来的,连肌肉皮肤都不见了的腿骨,还有只剩半个脑袋的头颅,眼睛瞪得那么大……就好像,好像要找我索命。我不该听见营房里蝇虫嗡嗡的声音,可这声音现在还在我耳边响。这只是近三天的,以前的都火化了。难怪军营里总隐隐漂浮着的皮肉烧焦的气味……”

  “陛下,他们至少还有骨灰能带给亲人。”凤雏打断他道:“以前他们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现在他们也没留下姓名。”阿斗道,“我也失去了亲人所以我更能体会他们的亲人的感觉。不过他们比我惨多了,我还有师傅,而且我知道父皇、两位叔父还有赵师傅,都是为了自己的责任而死,地下相见,还能问心无愧地说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拼了一生一直拼到死。可他们呢?”

  凤雏不解地问道:“恕我不懂,陛下的意思是?”

  阿斗看看四周,让澧兰叫来一个正在晾衣物的士兵。那士兵惴惴不安地整整衣物,行到他们跟前,阿斗免了他的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士兵粗声粗气地答道:“回陛下话,小人姓严名熊,家在资中,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阿斗揉揉头,道:“忠武将军的亲兵里,有一个重伤回来不治身亡的资中人严山,你认识吗?”

  严熊面上浮现出一些难以形容的表情,道:“正是先父。”

  阿斗垂下眼道:“节哀。令尊是英雄。朕听你说话不俗,你进过学?”

  严熊回道:“先父教过一年字,后来从军,就没再学了。”

  阿斗又问道:“你知道你父亲是因何而从军,又因何而去世吗?”

  严熊想都没想,回答道:“家里穷,当兵军饷高,不上税,三四年就能给妹妹攒一份好嫁妆,能嫁得风光,弟弟也能有钱向师傅学手艺,将来能养活自己,就不用当兵……”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了,便猛然停住。

  “好好的,谁愿当兵,你是个老实人。”阿斗点点头,让澧兰带他走了,转头就问凤雏:“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凤雏一头雾水

  “他和他父亲从军不是为了大汉,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了军饷。我问他他父亲因何而去世,他没有答案。”阿斗觉得头很疼,只能慢慢地说:“他还认得两个字,那些不认得字的,大概只能说是被硬抽调来的。”

  凤雏模模糊糊地抓到一点点影子,道:“陛下的意思,是先帝、桓候、壮候、顺平侯是为了大汉而去,死得其所,可是下面的百姓却什么都不知道,连为何生为何死,也一概不知。”

  阿斗道:“就是这样。我一直不想和曹魏开战,也就是这个原因。何必呢,他们本来应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现在却因为我的野心家破人亡。换了是我,我绝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就眼睁睁看着父母亲人白白送命。所以我想……”

  凤雏立刻打断他,呵斥道:“他们是大汉子民,不论知道不知道,既然生是大汉的人,死也就该为了大汉去死。陛下多虑了。余下的不必再说,我有事找孝直商量。澧兰,你带陛下回忠武将军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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