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浪 第三部+番外————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0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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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洁!!”梁老爷忍不下去了。

  “嚷什么嚷,不出声儿也没人拿你当哑巴。”轻飘飘给了自己大哥一句,那从来如猫一般任性的大小姐终于决定暂时饶过面前这个已经快要拔腿逃走的小家丁。

  “你现在不是那个尼姑庵你带发修行的小飞贼了懂么!你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就这么屋上来檐上去的?你成何体统啊你……”唠叨着走过来,把小妹拉到一边儿,梁老爷继续说个没完,“再说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疯?麻烦你下回坐轿子来成不成?你说你,你让我见了谷贤弟,这脸面可往哪儿搁啊?”

  “脸面当然是在脸上搁着呗~”根本没拿大哥的话当回事儿,已经成了一品大员夫人的梁小妹笑得格外鬼精灵,“我那谷子大人都不在意,你烦闷个什么?我又没怀着孩子到处飞檐走壁的~”

  “你倒是敢呢!”咬牙切齿表达着不爽,梁尚君叉起腰来。

  “行了行了,不敢~不敢~”明显就是在敷衍对方,梁小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挑起了眉梢,“放下我的事儿不说,你们这‘听窗根儿’一事,又待怎讲啊?”

  “怎讲?怎讲都和你没关系。”梁老爷当即拒绝,“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回屋去换衣裳,等中午谷贤弟来了,吃了饭跟他乖乖回家。”

  “你又抖威风!我现在可是一品诰命夫人!鸾锦玉轴,皇帝老子亲笔写的敕封令~我也是有品级有俸禄穿着凤冠霞帔大红袍让宫里头的画师给画过像的!你这个‘跟在大人后头的小人’……休想对我指手画脚!”

  诰命夫人很是不服不忿,于是诰命夫人的大哥便暴躁起来。

  “死丫头,一品夫人了不起你了?你就是当了娘娘也是我妹!……还有,那个‘大人’‘小人’的词儿你是哪儿学来的?嗯?!是不是天楠告诉你的?快说!”

  “不说不说,你管不着~~”

  兄妹两人,来言去语,热闹之极。

  晋小四,拉着秦师爷,从花厅的侧门无声无息走出去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比刚才梁老爷听见房顶上诰命夫人的笑声时,还要更加铁青。

  “果然恐怖啊……”到了院子里,听着仍旧隐约传来的争论声,秦青苦笑着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晋闰生跟着摇头,而后换了严肃的神情面对着对方,“放下这些不说,总之,五哥,至少今天你就先留下吧。中午谷大人过来,十有八九杜老爷他们也会登门,府上不能短了人手,可……放你自己回去,我也确实不放心,所以……”

  “好了,我懂了。”微微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笑,秦青拉着晋小四的指头,看着那被夫人说是又长高了的小子,轻轻吁了口气,“你放心忙你的吧,今晚我住下也就是了。”

  第十七章

  那天的那顿中午饭,可以说是格外热闹了,发现夫人不见了,急匆匆带着三个孩子赶过来的谷剑辉,加上杜安棠和沈忱,还有梁小妹跟任天楠,这三家九口人吃了一桌团圆饭。

  外头鞭炮一个劲儿的响,屋里觥筹交错分外热火,孩子大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午才算收了兵。

  丫鬟厨子撤掉了碗盘,管家那老两口子高高兴兴带着谷家两个少爷一个小姐上后院里的小花园玩儿去了,剩下的人从正堂移步花厅,晋闰生沏好了杜安棠带来的香茶,馨香四溢中,闲谈的话题逐渐拐到了出现在秦青家窗外那个神秘的人影上。

  “我也感觉不是东西厂的人。”谷剑辉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后开口,“舅兄你想,若是东西厂的爪牙,想必这时候秦师爷已经身家性命不保了。”

  “嗯,所以我才跟他们说,这是私家恩怨所致。”点着头,梁尚君抬眼皮瞥了站在旁边低着头只顾听着的晋小四一眼,而后又看了看其他人,“四儿说,他和龚家少爷有点儿过节,我怕那是龚家的人。”

  “龚?”杜安棠一皱眉,“难道那个京城第一大珠宝商?”

  “对啊,怎么,你认识?”

  “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其实他也算是名声在外了,一是因为珠宝生意做得大,二么……”轻轻笑了一声,杜大少悠哉游哉道来,“前几年我有个生意场的朋友从北京回去,和我见了一面,我不是准备把买卖迁到京城来嘛,就问了他一些这边各路行市的消息。聊到珠宝生意圈儿,他跟我说他认识了一个姓龚的,为人极其飞扬跋扈,私通官府行贿枉法无所不能。更有周遭人皆知的‘喜好’……就是专门贪恋男色。前门外的娼馆,凡是以男色见长的,哪家的‘小相公’生得俊俏,或是会侍奉人,只要问他,没有不知道的。”

  一席话,说得余下几个人都有几分尴尬,究及缘由,有的是因为不知,有的则是因为熟知。

  晋闰生黑着脸低下头去,虽说很想找个机会避开这种话题,却还是在见机转了话锋的沈班头说到关键处时没有挪动脚步。

  “‘喜好’是褒是贬暂且放到一旁,主要是,这龚家少爷,是否有绿林交情,如何能找到可以大白天潜入人家宅院偷听,还身手如此利落的人。”

  “利落倒是真利落,可这厮经验必定不足,若不是应着太阳听了窗根儿,也不至于让影子映在窗上给人看见。”搭话的是梁小妹,白皙的指头随意拨弄着自己的耳坠儿,一直在想着个中问题所在的她放下茶杯开口,“这京城内外,能动作快到转瞬间就没了踪影的,我倒是还没听说过有除了我和大哥之外的旁人~”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搅和了……”梁尚君一头乌云。

  “有我搅和是你的福气。”梁小姐很是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之后,她看向杜安棠,“那,杜先生,你那个来过京城的朋友,还跟你说过什么别的线索么?”

  “……应该是没有了。”摇了摇头,杜安棠叹气,“甭说线索,现在我这个朋友都没地方找去了,去年他患了急症,我听后来有人说,他带着个贴身的家丁出海,然后俩人就都没回来,邪门儿……”

  “莫不是殉情去了吧。”梁小妹猜的足够直接,余下几个人听得足够没辙。

  “我说,咱们是不是跑题儿了,啊?”梁尚君敲了敲桌沿儿,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这不现在嘛,四儿我是不想让他出去乱跑了,不管怎么说,我这儿还算安全。秦师爷呢,也先住下,反正有的是空屋。那听窗户根儿的要真是冲着他们俩当中一个来的……我估计,就这几天,他肯定还得出现,到时候,逮他个正着~!”

  “那个,那秦师爷家里呢?”刚才一直没出声的任天楠开了口,“要是那人的目标是秦师爷,不知道他在这儿,又去秦师爷家里,那岂不是会错失了机会?”

  “哎呀宝贝儿,你怎么总能把话说到裉结儿上呢~~”梁尚君那听着就像是调戏的褒奖让对方赏给他一个白眼,不过这些话倒真的是说到关键处了。

  “这样吧。”一旁的沈忱搭腔,“我可以去秦师爷府上暂时守着,若是贼人来了,至少不会让他那么容易逃掉。”

  “哎~也好!”杜安棠脸上显露出有些低龄的神色来了,“捉坏蛋”的游戏开场,他像个爱玩儿打仗的小孩子一般兴奋起来,“处处有陷阱,哪儿都设埋伏,看这个虚无缥缈的贼有多大的本事~!”

  第十八章

  岁月不饶人,绝对的。

  当年对官司和江湖事尽力回避的一群人,现在竟然准备主动代替官府行使捉拿可疑人员的权力了,杜安棠提议时那亢奋的表情,梁家兄妹听说时那闪亮的眼光,乃至沈班头都展现出来的几分跃跃欲试,都让任天楠的无奈和谷剑辉的无力显得如此缺乏可比性。

  “总之,今夜开始,就玩玩儿猫捉耗子的游戏吧~!”许久没穿夜行衣的梁老爷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把那身宝贝衣裳从箱子底儿拿出来再派上用场了。

  “不如说是耗子捉耗子吧。”梁小妹眯起眼笑,“大哥,你这个飞贼多年不当了,功夫可曾贬值?”

  “怎么可能。”答话的是任天楠,低着头喝了一口茶,他揉了揉眉心,“他昨夜刚从益安当的库房里顺来一套金刚经,现在就在书房桌案上摆着呢。”

  “啊?”梁小妹满脸不可思议,但那并非是在惊讶大哥仍旧在高来高去的做贼,“你偷佛经干什么啊?”

  “丫头,你懂个什么。”梁尚君骄傲起来,看了一眼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懂的谷剑辉,他用指尖扣了扣盖碗儿,强调事情的重要性,“那可是大唐名家抄写的金刚经,一字一句都是真正的‘墨宝’啊~!我是听说前几日普恩寺失窃,丢了这镇寺之宝,四处打听,结果竟然是庙里的和尚做了内鬼,把经文偷出来当了,换得银两去买酒。阿弥陀佛,多大的罪过~!我这才把佛经弄来,准备好生瞻仰一番那前朝的真迹,然后再送回去的。我说我那小阿楠,我没打算据为己有,我肯定给送回去还不成?”

  “随便你。”隔了这么些年,被那么称呼的时候还是会脸红,任天楠转过脸去不搭理这斯文败类了。

  “佛经确实随便你折腾,那今天夜里到底怎么计划?”杜安棠插了一句,“是不是你兄妹二人……”

  “啊,肯定的。”梁尚君点头,和小妹交换了一下眼色后接着说,“我俩可以在屋顶上看着动静,这贼要是真志在必得,就不会管是不是过年。”

  “那么,我去秦师爷府上。”沈忱补充,“待会儿还要劳烦梁先生跟秦师爷说一声为好。”

  “哦,这个事儿让四儿说就行了。”指了指一旁的晋闰生,梁尚君看到对方点头答应后并未错开视线,“屋顶上好说,这贼要是真动作快到连我俩都逮不住……这地上做个接应帮把手的,就肯定得是你了啊~”

  “我?”晋闰生下意识抬手指了指自己,然后看了一眼任天楠,小声质疑,“我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市井粗人之间倒是兴许能取胜,可捉贼……”

  “不行。”拒绝来得干脆,并非是否定他的捉贼本事,而是在读出了他眼中含义之后,保护意识瞬间发作了,梁尚君从桌子下头攥住了任天楠的指头,“你小子休想劳烦你这楠子哥。这些年教给你的功夫也该到了施展施展的时候了,今儿个夜里,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屋里抄家伙等着。”

  老爷一声令下,家奴不敢不从。

  晋小四从花厅里出来,低着脑袋回了屋。

  “回来了?”靠在桌边看书的秦青抬起头来,“谷大人他们,都走了么?”

  “没有。”摇了摇头,晋闰生关好屋门。

  “哦,想必是酒宴之后,跟着‘茶宴’了?”

  “茶宴了一场是不假。”吁了口气,他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炕上,“他们一边儿茶宴,一边儿商议今天晚上的事儿来着。”

  “今儿晚上?”秦青放下了书本,“怎么?府上有什么事宜么?”

  “大事儿啊……”侧过身躺着,手撑着太阳穴,晋闰生一脸无奈,“幕僚老爷,诰命夫人,连带那个退役的大班头,都要帮着咱们捉贼了。”

  第十九章

  秦青有些惊讶,不过并非惊讶着晋闰生觉得他应该惊讶的主题。

  “沈班头退役了?”

  “啊?”

  “你刚说的呀。”

  “是我说的,他跟着杜老爷进京,就辞了衙门口的差事……不是,等会儿……五哥,我刚还说他们要帮着捉贼呢,你怎么不问这个?”晋闰生一翻身坐了起来,看着表情比自己淡定许多的秦青。

  “哦,这个啊。”轻轻笑了,秦师爷淡淡开口,“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已经想过了,那贼人不管是冲着你来,还是冲着我来,只要是死了心的非得手不可,都肯定会二次行动。只是这梁府人多,他必定不敢白天前来,只能是夜间潜入。而依照梁老爷的脾性,又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和他一样能飞檐走壁的外人在他家里出入自由?所以,他会出手,是十有八九的啊~”

  晋闰生皱着眉听完,又怔愣了片刻,便在一个脱力的表情后重新躺了回去。

  “怎么了?”秦青站起身,走到炕边,坐下,伸手去摸那小子的额头,“不见发热,怎么突然软了?”

  “五哥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带点儿颓丧的攥住对方的手指,晋闰生看着逆光中那个柔和的男人,“我还以为你得很惊讶呢,结果,你都把前因后果想清楚了。看来我的脑筋就是不如你好使啊。”

  “说什么蠢话。”秦青笑出声来,挠了挠那别扭的大男孩火热的掌心,他舒叹之后开口,“你在前头忙着,我在后头闲着,除了翻翻书本,便都是可以拿来胡思乱想的时间了。理清这点因果,还不容易么?换作是你,也一样可做到。”

  “那可未必……”晋闰生嘟囔着,“我还觉着,这京城夜里鞭炮烟花响连天,那贼未必敢出来呢。”

  “正是因为响连天,才更容易作案啊。”

  “可这焰火的光亮不会把他暴露出来么?”

  “人人看的都是焰火,又都觉得即便是贼也要过年,哪个还格外留神自家屋顶上有没有人影?”

  “但……”本来还想找出些反驳的词句,却最终患了词汇贫乏的症结,晋闰生干脆放弃,“算了,我绕不过这个弯儿来。”

  秦青不语,只是凑过来轻轻拨弄着那小子额角梳理不上去的略短的几绺头发,那柔软的触感和与之相反的半大男人硬朗的轮廓一样,都很是让人流连。

  “五哥……”被弄得有点痒,再次捉住那只手,嗅着那书生才有的,似乎洗不掉的隐约墨香,他在觉得自己快要沉溺下去之前努力拉回了一丝理性,“那个,我给你端过来的饭,你都吃了吧?”

  “啊?”似乎也跟着恍然起来,秦青回头去看摆在桌角的食盒,那并非又扣上,而是根本就还没打开的食盒。

  “哎,别跟我说你都没吃一口。”晋闰生严肃起来。

  “啊……忘了个干净。”带着点儿逃避责任的笑,秦青迎上那家伙已经开始不爽的目光,“书本看到投入处,就真能忘了定时祭这五脏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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