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浪 第三部+番外————viburnum
viburnum  发于:2010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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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来了!”稍微抬高声音抱怨了一句,晋闰生翻身下床,走到桌边,打开食盒,看着里头码放整齐,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每次看书都好像吃书一样,之乎者也难道比鸡鸭鱼肉还能解饱么!难怪瘦成那样……早晚我要扔了你那堆诗礼春秋……”

  “嗳~可千万别,没了饭,我尚且可靠诗礼春秋填肚子,没了诗礼春秋,我这个书呆子才是真的要饿死了。”忍着笑走过来,秦青拉着晋闰生的衣襟,凑上前去亲了亲那小子的脸颊,“莫生气莫生气,我现在乖乖吃饭也就是了~”

  “都凉透了还怎么吃啊,等我去热热再端来。”让那简单的亲吻消散了一大半的火气,剩下的火气完全就是在抱怨自己怎么就拿这个看起书来就与世隔绝的人毫无办法,晋闰生重新扣好食盒,准备拿去后厨。

  “不必了,我自己在家,也常吃凉饭。”本是很随意的言语,让对方听到耳朵里却好像如雷轰顶,晋闰生转回身来盯着面前要他命的小师爷,张了好几次口才说出话来。

  “常、常吃凉饭?!”

  “有何不可。”

  “你不会肠胃不适么?!”

  “很少吧,许是已经习惯了~”

  “你!……”

  “莫生气莫生气~”虽然在笑,却有些心虚起来,秦青暗想着这次怕是亲他都不会管用了,连忙改口解释,“其实,也没有几次,再说,我吃的少,所以……应该不碍事的。”

  晋小四皱着眉,额角青筋半天才平缓下去。一手拍了那食盒的盖子一下,另一手抓住了秦青的腕子,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开口。

  “贼人什么的,都放到一边,从今天起,五哥,你给我留在这儿住!我来监督你好好吃饭,要是偷偷溜走……我就跟你拼命!”

  第二十章

  晋闰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秦青留下。

  再三确定了从那张漂亮的嘴里不会再吐出拒绝的言辞来,他总算略微踏实了一些。

  “我的苍天,你们这些念书人怎么比江湖好汉还难对付……”吁了口气,他端起凉茶杯子灌了一口,“简直好像劝降一般……”

  “不然怎么会有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之典故呢?”苦笑着坐在炕沿儿,也别扭出半身汗来的秦青没辙的摇头,“我原以为我足够固执,没想到你比我更甚之。”

  “那也要看是对谁的事儿了……”带点儿撒娇意味的嘟囔着,晋小四说了句“我去热饭”,便提着食盒往后厨走去了。

  那天起,秦青留在了梁府。

  然后,那天晚上,不知自己已经一步步踏入了埋伏的黑影,就又出现在这套大宅子的屋顶上。

  那影子一点点沿着屋脊行走,压低了身子,速度很快,那动作敏捷的犹如檐下的壁虎一般。

  没有月光的夜晚,天际如墨色漆黑,但这并不影响分别踞守在距离晋闰生房间最近的后花园侧墙和东库房屋顶上的两个监视者的视线。

  不用说,一个是幕僚老爷,一个是诰命夫人。

  鬼才想得到这平日里或风雅潇洒或温柔端庄的兄妹俩,到了夜间,就成了飞檐走壁的高手。两个人找了隐蔽的地方潜下身,就等着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简单的说,这叫“捉贼”,用“我是正义的”说辞嬉皮笑脸的驳倒了任天楠“贼捉贼”的理论,梁老爷沉下心来耐心等着让他玩儿兴倍增的黑影出现。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那影子来了,如期而至。

  轻盈的好像猫一样的脚步,让盯着他看的两个人都暗自点了点头,嗯,是块好料子,走在屋顶能连脚步声都听不到,这可不是一般的贼能做到的。不过……看来并非个中老手,因为那脚步还多少有些刻意把持着,就像是总在担心一个不留神跌落下去似的。

  “新手而已,好办~”心里有了谱,梁尚君继续注视着那影子的行进方向。

  目标很明显,正是后院的佣人房。

  逐个倾听着屋里的动静,最终准确找到晋闰生的屋子之后,沉吟了片刻,影子准备行动了。

  即便是在远不如月色明亮的星光反射下,仍旧溢出寒光来的匕首,被一点点从腰间抽了出来,那比星光更寒冷的眸子太过专注的盯着映出两个人身影的窗,屋里还有灯光和模糊的语声,他稍稍倾身向前,试图更清楚的听听屋里的动静。

  也许是太过屏息凝神准备下手而忽略了身后的危险,也许是那身后的危险太过高超足以令人无法察觉,总之,这影子并没有发现,就在他已经欠身向檐头打算一跃而下时,足够悚然的,一只带着挣脱不开的力道的手,就嘭的一下抓住了他的肩头。

  一个汗毛倒竖的颤栗,吓得几乎喊了出来的贼并没有真的喊出声,因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的另一个弥散着魅惑香气的影子已经凑到近前,一只柔软却满是杀机的手就在下一刻卡住了他的咽喉。

  修剪整齐的,涂着胭脂粉的指甲微微陷进了皮肤,那控制得绝佳的力道让他既不能出声,又不会窒息。

  跟着,柔柔软软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别乱动……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杀生~”那是女子的莺声燕语。

  “这小子倒是正想在年关上杀生呢……”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呜……放……”强挣扎着说出一个含糊的字儿来,被钳制住的贼人觉得脖子上的手加大了力道。

  指尖一麻,匕首掉落在屋顶,发出一阵碰撞的声响。

  那抓着他肩头的男人,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扯下他遮面的黑布,正是这一动作,让被束缚的人突然间有了因恐慌而起的巨大力量。拼了命的抬起脚,把带着抓地钉的鞋底当做武器踹向面前两个人,他终于在对方下意识的躲避中挣脱了喉咙上的指掌。

  突然灌进来的空气让他猛烈咳嗽起来,但已然顾不上这些的贼人最终还是决定先逃掉。

  几次成功的躲闪开再度袭来的攻击,被逼到屋顶尽头的人努力控制着平衡,继而在只差几分便会跌落到地上时,干脆借着向下的惯性一个后仰,灵巧的于半空翻了个跟头,眼看着就落了地。

  第二十一章

  可惜,这落地的企图并未成功。

  门,开了,一直听着屋顶动静的晋闰生一步跨了出来,攥稳了手里的家伙,他在听见屋脊上梁老爷一声“四儿!上手!”的招呼时,用足了力气把那根平日里用来挑水的竹扁担甩了过去。

  若只是竹扁担,确实并不可怕,动作轻盈到了极致的黑影眼睛也极其敏锐,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在落地前抬了脚掌,想要躲开袭击,可他没想到的是,那扁担两头都包了铜片,加大了分量,也就加重了力道和速度,没能在最后一刻躲开的贼,硬生生的让那不是兵器胜似兵器的扁担啪的一声打在了小腿肚上。

  这下,可是再想用脚落地,都不可能了。

  身子一个侧歪,让剧烈的疼痛击败了的人整个摔在地上。冬日里冻得僵硬的地表带来了更多痛苦,手心让沙土磨破了皮,手肘也因为支撑身体而磕破了衣衫。

  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的家伙没能立刻爬起来,那冷硬的扁担一端顶在了他眉心,晋闰生凑过去,踩住了对方的手腕。

  “不想脑门儿上开个窟窿,最好你就别乱动了!”

  “嗳~就是就是,开个窟窿岂不成了二郎神那第三只眼?要是没个哮天犬陪着,大侠,你最好乖乖躺着吧。”

  说风凉话的自然是梁老爷,从屋檐上翻身跃下,他走过来,没有回头,只是略微抬高音量说了声“掌灯!”。

  这话是说给任天楠听的,到最后也没能让他的小阿楠乖乖在屋里等着,梁老爷只好安排他听好了信号,随时带着家丁奴仆们点亮这府里每一盏灯球火把亮子油松。

  人,聚了过来,灯火,点了起来,自知肯定不可能逃脱的贼,咬紧牙关闭了眼。

  “虽说身手还不够利索,可确实也算是有两下子。”梁大小姐跟过来,微微弯腰,伸手去扯那块黑布,“劳烦得梁府上下大过年的都跟着你折腾……总该让我们见识见识,阁下是何方神圣吧~~”

  这次,被擒拿住的人没能拒绝那揭露他本来面目的手。

  黑布被扯掉了,展现出来的,是一张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皱紧了眉的脸。

  太年轻了……

  该说,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啊……

  稚嫩的相貌,被那惊恐和绝望的神情衬托得更加无助,急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脸上的尘土手上的血痕,所有这些都让人惊异到心疼。

  “真是初一初二新月遮面,夜半三更小鬼儿撞门啊……!”梁尚君连连摇头,“我说小子,你多大了?到得了十五嘛?”

  仍旧咬着牙关不肯吭声的“小鬼儿”,半个字都没回答。

  “问你话呢!少装聋作哑!”晋闰生急躁起来,手上却略微松了些力道,真的是个孩子而已啊……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刚才那一扁担……不疼死他才怪……

  “哎~我说小孩儿,你就从实招来吧,皮肉之苦已然受了,何必再受良心煎熬呢?”梁小姐轻轻叹气,一种为人母之后明显起来的仁慈让她也有点儿不忍,“趁早说了,好给你疗伤换衣裳,不然你这个模样回去,如何对父母交代?”

  听了“父母”二字,那孩子脸上倔强的神情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是红了的眼眶和用力咬着的嘴唇。

  嗯,看来是找到了突破口。

  梁尚君想了想,叫晋闰生先放开了那孩子,也知道挨了那一下儿之后就算想逃走也不可能了,他抓着对方的腕子,看着灯光中有些瑟瑟的瘦小的家伙。

  “我这儿不是官府衙门,可审总归还是要审的。”停顿了一下,梁老爷指了指一旁的晋闰生,和跟出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秦青,“小子,你先给这两人一个交代,为何接二连三意图接近?刚才还见你亮了刀子,莫不是还打算取谁的性命不成?”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仍旧没有回答,便绝不是因为恐惧或者迷惑。

  气氛沉默到让人烦闷,小院儿里的安静更衬出了外头时而响起的鞭炮声的嘈杂,围拢着的人都等着这孩子出声说些什么,但就在他出声之前,仔细端详了这张脸半晌的秦青,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开了口。

  “……等一会儿,这孩子……这孩子,我认识他!”

  第二十二章

  秦青说认识那孩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

  被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盯着看,低调惯了的小师爷有些别扭,可还是在走到这孩子面前仔细端详确认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就是他。”吁了口气,眉头却锁起来了,“你叫……陶承,对么?”

  虽说伸手利索,却并没有太多心机的孩子瞪大了眼,尽管不曾开口说话,但眼神中被识破之后的惊异还是流露出来了。

  “果然就是你。”看到那惊异,秦青心里有了底,“陶承,你为何……这般打扮,做这等事?”

  孩子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吭声,梁尚君开了口。

  “秦师爷,这孩子你既然认识,不妨给我们详细将来。”

  “其实……也没有太多详细的内情。”脸上显露出几分怜悯,秦青尽量简单明了的解释,“以前,我尚未到谷大人门下做师爷时,曾在城东书馆做过两年教书匠。那时每日路过钟家的益安当,都……见到一个孩子蜷缩在旁边夹道里向路人……行乞。”

  “就是他?”梁尚君见秦青多少有些不好开口,便先回头遣散了周围的家丁,待到院子里只剩了几个当事者,才再次询问,“秦师爷,那,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名字?”

  “哦,有一日清晨我路过那夹道口,走得匆忙,不留神遗落了一杆毛笔,结果,是他拾到了,一直追过来还给我的。我就顺势问了他的姓名……”总算说完,像是完成了艰难的任务,秦青摇了摇头,有些慨叹,“只是后来,我去了刑部,便再没见过他,谁知如今……”

  “嗯……捡了东西追着失主归还,按理说,可是个有教养的小子啊~~”眯起眼来,梁尚君凑过去仔细看着神色中隐约透出悲哀和恐惧来的孩子,“莫非,后来有什么武林高手把你叫去单独磨练成飞贼?……不,与其说你是贼,不如说,你是……刺客。”

  刺客二字一出口,孩子全身哆嗦了一下。大明刑律严酷,贼人尚且可以活命,若是扣上了刺客的帽子,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体察到对方的惊惧,梁尚君挑起了一边嘴角。

  “你还是不肯说明自己因何而来么?”

  回答是沉默。

  “即便我一怒之下让那给了你小腿一扁担的晋小四干脆给你这眉间开个窟窿?”

  连脚跟都颤抖起来,可回答仍旧是沉默。

  “我说小陶承啊,莫非你是让番邦捉去的大明英烈么?宁死也不肯言讲?”

  当沉默已经发展到极致,梁尚君起初还有些作祟的恼火就逐渐成了想笑的怪异情绪,他扭脸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任天楠,很找打的开了口。

  “哎~我说我那小阿楠啊,这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你哎~”

  “你说什么?!”绝对没想到会有这一句蹦出来,任天楠皱了眉头。

  “我记得当年你在沈班头押解过程中行刺于他,被擒获时也是这般一语不发啊~~我在房顶上看得清楚,你……”

  任天楠脸上现出了杀气,不过他没有出手打人,因为有人乐意代劳。

  “任大哥,不劳烦你动手。”另外一边站着的梁小妹抬起手来,在大哥脑后来了一巴掌,“放着眼前的事儿不说,提哪门子八百年前的陈年老账!先想想拿这孩子怎么办啊~!”

  “是,是,唉~这姑嫂二人联合起来,真是委屈死我这七尺的汉子了。”小声儿嘀咕着,不正经了半辈子的梁老爷略微正色了一点,“得,那今儿个就先这么着吧,四儿,秦师爷,你俩先去歇着,我叫家丁把这孩子先存在库房里呆一宿。什么事儿都等天亮了再说。”

  “老爷,他若是逃了……”晋闰生表达着顾虑,但秦青却在他的顾虑得到解答之前就朝前迈了一步,继而略带迟疑的开口。

  “梁先生,您若是不介意,我想……这孩子,今夜就由我和闰生看管吧,不管怎么说,我认识他,至少,还能想办法和他谈谈。”

  第二十三章

  并没有费多大力气,梁老爷就同意留下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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