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毅谨慎地向四面打量,日已西沉,斜月当空,此时此地出现两个锦衣的孩子,未免让人起疑。
封飞与他想的一样,正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闻人宣和岳凌波却是脑袋一热,打马冲了过去!
“大哥四哥,我们去救人!”
“十七十八!”齐天毅急得大喊,心里暗暗叫苦,从马背上的背囊里抽出长枪,也疾驰过去,“老四,你在外面守着,我先到前面看着!”
“大哥!……”封飞心里发急,却不能再和他一样冲过去查看,只有守在外围静心倾听周围动静,以防有变。
三人瞬间赶到近前,闻人宣手执双斧,岳凌波从腰间解下合月双刀,一踏马镫,二人双双从马背上飞入战团!
“休得伤人!”
齐天毅随后赶到,就着在马上便利,当先挽长枪挑起一个黑衣人甩在马后。
黑衣人一见男孩来了援手,立马转换阵型,三个黑衣人被齐天毅击伤之后,其余二十八人竟然排成四队七星阵,竟像是事前排演好的一般!
岳凌波和闻人宣刚入战团就被阵型围住,稍显错愕,却立时稳住身形,施展开自家功夫和黑衣人斗在一处。
齐天毅虽被围在当中,处势毕竟是高的,眼见一青一紫两个男孩被七个黑衣人围住,见他们来救也不呼喊,竟由着他们将自己带到战团边,看看有走向一旁高地之势。齐天毅心下狐疑,挑开一个黑衣人就要打马追过去。
“二位公子是何人?”
紫、青两个男孩已走向高地,围住他们的七个黑衣人竟然乍然收手,转身驰回战圈拦住齐天毅。
齐天毅心知中计,想奔出战圈却已经来不及。两个黑衣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根铁锁,冲到齐天毅马下翻身一滚,黑马前蹄跃起躲过铁锁,后蹄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齐天毅双腿踢镫,执枪从马上跃起,黑马长嘶一声摔到在地,一瞬间沙尘四起,黑马后腿已然是断了!
齐天毅跃入人群之中,被迫加入混战。
“你们两个王八蛋!竟然设计害我们!”闻人宣双斧舞得银光翻飞,一瞬间砍伤两人后,竟又有新人补上。
七星阵由北斗七星演化而来,最是讲究方位变换,闻人宣和岳凌波都是火爆脾气,单打群斗都不在话下,可偏偏对阵势毫无办法,一时之间也冲不破这小小的七星阵。
封飞立在圈外,自然看到眼前战况。他们三人已经陷入阵势,他若贸然闯入只会让四人都被围住,只有在此处观望指挥才是上策,更何况,此时如果外围有埋伏,他也可以及时应对。
七星阵变化虽多,总离不开那几个方位,更何况他们三人武功都不弱,便是个个击破也能顺利突围,封飞担心的是后续的招数!
紫、青两个男孩悠悠然立在空地之外,青衣男孩理了理打斗中挣乱的衣襟,看着平地处乱成一团的战局,绿豆眼儿笑成两条细缝,“小布,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来救咱们呢?”
紫衣男孩嫌恶地掸掉身上的沙尘,撇嘴哼笑一声,“哼,为什么?因为人家是正义之士,当然要‘救人于水火’,更何况他们还是朝廷的捕快!~”
无字看着场中翻飞的刀影,“可他们完全没搞清状况嗳,这么容易就中计了~~~”嘟着粉嫩的小嘴,“难道他们没想过可能有诈吗?”
“哼,”无怖瞥了一眼在场外紧张地寻视周围情况的封四,“所以,今天的游戏就是要教育某些人,第一,任何时候都不要太过自信,第二,”冷笑一声,“不要多管闲事!”
“我呸!王八蛋!有脸使诈没脸动手!有种就下来和你爷爷打!”闻人宣被阵势困住,骤雨烈风般的“辟涯斧”在进退有序的阵型中不能施展,急得两眼发红,眼见着阵外的两个奸贼恨到牙痒,恨不能飞身出去一斧劈倒一双!
无字正瞧他手里银光熠熠的斧子瞧得过瘾,见他突然转过脸来叫骂,绿豆眼突然水汪汪的泛起光来,“小布小布!你看你看!”一手拍无怖肩膀一手指着闻人宣,“那个人和你好像啊!~~~”
“你猪啊!”无怖嫌恶地拍开他的小猪手,“我怎么可能和那么蠢的人像!”
“可是……你们俩都长着一张女人脸,还喜欢爆粗口啊……”
“死蚊子你想死是不是!”无怖拔出红霞绕身的盾宍刀就往无字身上招呼。
“啊啊啊臭小布你又打我!”
“哼!江湖上谁不知道‘风雅公子’不风雅,”无怖懒的理他,扯过无字的衣服把刀上的灰尘擦去,瞥了一眼手忙脚乱的闻人宣,“如果他不是这么个蠢脾气,也不会沦落到被逐出家门给朝廷当走狗的下场~~~”
“你!……”闻人宣双手一滞,小巧的斧子险些脱手。
闻人宣是江南风雅山庄庄主闻人辨风的嫡长子,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稚年时,因为收敛不住自己的骄纵脾气,失手打死服侍自己的一个下人,闻人辨风治家严谨,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家门。十四岁的闻人宣孤身流荡江湖,经了不少风波坎坷,后来机缘巧合进了都察院,成了十八神捕之一。
此事江湖多有流传,称赞闻人宣浪子回头的大有人在,但闻人辨风自认言出如山,竟坚持不许他踏入家门,因此也是闻人宣心中解不开的结。
伤疤被戳,任是谁也受不了那种痛,闻人宣动作一滞,左前方斗柄位一把长剑就从斜刺里扎来!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十回 薄西山(二)
伤疤被戳,任是谁也受不了那种痛,闻人宣动作一滞,左前方斗柄位一把长剑就从斜刺里扎来!
“警醒些!”齐天毅挑伤身前两人,从腰间抽出短刀掷向那柄暗剑,络腮胡子直欲根根竖起。
“王八蛋!给你奶奶下来!”岳凌波的合月双刀也是短兵器,且不说“一分短,一分险”,单说在阵势里,就不容易讨了好去。“风月刀法”讲究的是近身搏击的灵巧多变,眼下黑衣人却进退有度,堪堪离开双刀战圈,直让岳凌波的轮番攻击变成硬箭射在棉花上!
“下来让奶奶划花你们俩的猪脸!”
“死女人等我撕烂你的嘴!”无怖举刀爆喊。
“小布小布!那个女人的刀好漂亮啊!玫瑰色的嗳!~~~”有人习惯了不关注重点。
“切!那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刀还是红色的呢!”
“你那把刀我天天拿来切芙蓉糕,当然知道啦,可她的是第一次见嗳!~~~”
“你拿我的刀……!!!”无怖双目爆睁,几步走上前掐住无字细瘦的脖子,“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咳咳……”小孩翻白眼,“咳咳你放手我要死了……”
“你死了得了!”无怖松开手使劲戳他粉嘟嘟的脸,“蚰蜒那家伙早把他们几个的资料告诉给你了,你记住什么了啊?什么叫玫瑰色的刀?!简直是猪!”
“我记这些做什么……”无字憋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手揉着被掐红的脖子一手揉着被戳疼的脸蛋,“我倒是记得,三年前那一局棋,你分明下的十三之八,却趁我不注意悔棋改到十三之十七,不然我能多赢你两目半!~~~”
“三年前……”无怖翻白眼,“那么久的事你他妈还记得干什么?!”
“哦?那就说最近的好了,”无字摆弄着肉嘟嘟的手指,“昨天吧……”
“死蚊子你闭嘴!”火爆龙气极,伸手又掐上无字可怜的脖子。
齐天毅不愧是杀场老手,稳扎稳打各个击破,刺伤三人后,围在他周围的七星阵已经出现一个大豁口。耳听得无忧和无字悠哉的对话,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被称作“小布”的蓝瞳男孩是红衣楼“无命四公子”之一的无怖公子,他手上的烈焰盾宍刀就是明证;而青衣娃娃脸不会武又记忆力超群的男孩,自然就是与无怖形影不离的四公子无字;无怖口中的“蚰蜒”……难道是大公子无忧?
据明卫所说,十三是被萧红楼劫走的,现在这两个人,难道是洞悉了自己的动向,特意来拦截的?可红衣楼素不树敌,和朝廷更无甚瓜葛,此时主动挑起争端,究竟为什么?
还有,如果他们是萧红楼派来的,那么,萧红楼抓住十三,又是为什么?
难道……
想到萧红楼平日所为,齐天毅不由心下一寒,手中的断云枪“突突”地挽了一串银花,一改之前试探的动作,“拜山三十六枪”虎虎生风猎猎作响,登时让面前的四人抵挡不住,瞬间败下阵来。
“十七十八!还等什么?赶快冲出去要紧!”
“你要是再不发话,我就要憋死了!”
闻人宣一声长啸,手中的银斧竟然急速旋转起来,真气蓄于斧上,竟有一股无形气劲将自己包裹起来!
“我早就憋不住了!”
岳凌波玫瑰色的合月双刀绕身武动起来,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两倍不止,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闻人宣与她对视一眼,俱是悠然一笑,两人迅速动作起来,十四个黑衣人竟然瞬间倒下五人!
“小布!他……他们竟然隐藏实力的嗳!~~~”
“好啊!竟然敢跟老子玩这一手!”无怖握刀的手蓦然一紧,眼见着战圈中己方情形急转直下,一时战意大盛,疾走几步就要奔入场中!
“好啦小布,你忘了忧哥哥怎么和咱们……”
“小心!”
无字话只说了一半,无怖瞥见他身后寒光一闪,举刀架开从黑暗处无声无息探过来的一柄只余三撮鸡毛的扇子!
原来封四在圈外探视良久,也知道了他俩的身份,只是一直担心他二人会安排埋伏,直到运气听了许久,才确定此地竟真的只有他们一伙人,便隐了声息,从后面袭击而来。
他的鸡毛扇每日拿在手里摇得轻巧,看似破旧粗劣毫不起眼,其实那仅存的三撮毛都是西疆寒铁打造,每一撮都有三斤重,单这一把扇子就足足有十二斤,他整日的拿来当鸡毛扇子使唤,更足见他臂力强劲功力深厚。要是被这扇子扫一下,立时就得划出个大血口!
可这偷袭偏偏就被无怖一刀轻轻巧巧地架开了。
“呵,”封四一声清叹,鸡毛扇子缓缓动作,却蓄了强劲的力道,“神捕捉贼,也要讲究螳螂捕蝉之术啊……”
“好你个封老四!竟然偷袭,还好意思说你是神捕!”无怖架开他的扇子,竟然运起真气直接把刀压回去!
“嘿!”
封飞一击不中,再想相持已然不行,一招一架之间高下立现,不要说捉住人来询问,便是打成平手也是难上加难,想他二十多年的功力竟然拼不过一个不及弱冠的孩子!
此时战圈中已经形成一边倒的战势,闻人宣、岳凌波一气之下砍瓜削菜般搁倒十四个,正提着兵器向这方赶。
无字看情况不妙,见火爆龙正和封四打得忘乎所以,绿豆眼眨了眨,一手抓住无怖的衣襟,一手在颈项处轻轻划了一下,“小布,我玩累了,再不回去要罚你陪我下棋哦!~~~”
“你!……”
这一招果然好用,斗志高涨的某人立马泄气,一刀别开封四的扇子,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无字一眼,余光瞥见疾赶过来的两人,心里顿时明白。
于是再不多说,长刀一挥,抓住无字的衣领,竟然凭空蹿起两丈多高!
“哼!老子今儿不陪你们玩了!不过,你们最好求老天爷保佑别再让老子遇上!”
无字从腰囊里扔出一粒弹丸,无怖踏在弹丸上借力疾驰,之后弹丸接连飞出,无怖就借着弹丸之力直飞向场外的密林!
“他妈的!他们两个杂种给我站住!”
闻人宣早气红了一张嫩脸,抄着斧子就要来追。
“穷寇莫追!”
“齐大哥……”岳凌波被无怖损得狠了,说什么要“撕嘴”!气得恨不能返回去把他撕个嘴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消失在夜幕那头。
“为防他们有埋伏,”封四望着他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此处暂时是最安全的……”
齐天毅从后面赶来,舒缓真气时却突然觉得腹中一痛——
“不好,有毒!”
他生未可知 第一卷 多情似无情 第十一回 勿攒眉
心上朱砂,青丝一缕,相思无涯。
“小绯,朝迎晨曦,暮染西风,一辈子,可好?”
“好。”
“一辈子……”
“好……”
廖碧城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是生?是死?只依稀记得自己在暴雨的夜里不停挥剑,只朦胧觉得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到此时,却统统化为静寂,耳边心畔,一片荒芜。
呵,你骗我。
说好一辈子,此刻,你又在哪里呢……
蓦然觉得唇上一热,一抹濡湿贴上自己干裂的嘴唇,带着一点点刺痛和异样的温柔,紧接着,竟有温热的液体涌入。
心下一片迷茫,廖碧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竟是一片细腻的皮肤,那眉那眼,俨然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似是感觉到他茫然的神色,身上之人竟然撩开眼皮,对着他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长而翘的睫毛拂过他的,软,而痒……
廖碧城还是不甚清醒,唇被轻柔地裹着,被迫咽下渡入口中的液体,只觉一片苦涩在口中晕开,渐渐变浓。
一抹温热滑腻的触感滑入无意识张开的口中,扫过口腔的每一处,两处苦涩缠裹到一起,竟然晕出一丝甜来。
吻了许久,直到身下人呼吸急促,无忧微微一笑,两手撑在头侧缓缓起身,“醒了?”
觉出口中触感时,廖碧城就清醒了,眼中没了初醒时的迷茫,却还是大睁着,正对着无忧笑弯了的眉眼。
无忧被他呆愣而无助的样子惹得呼吸一滞,禁不住又俯下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感觉如何?”
廖碧城又看了他一会,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竟仍同方才那般镇定,“还好……”
声音干涩沙哑,砂纸打磨过般难以入耳。
廖碧城以为他问的是身体的感觉,答得毫不怀疑,却不知无忧问的是他方才被吻的感觉。
“哦?如此……”无忧挑眉,凑近他的脸,“那我们继续?”
感觉呼到面颊上的热气,廖碧城微微挣了下,神色不改,一直柔顺的眉皱起来,却没有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