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刚迈下亭前的台阶,剧痛就剥夺了所有的行为能力,身体向着一旁的池塘倒去。
一阵恍惚过后回神,没有预料中的刺骨冷水,身体落在一个臂弯里,罗曼哑然得抬头看着揽住他的男人,找回双脚的支点后,轻轻推开了人,“谢谢,我自己能走。如果让他看到的话,就不好了。”
“你……”朱缇忽然显得欲言又止,视线落在对方的脸颊上。
罗曼下意识得伸手触碰了眼角,湿湿的,才恍然自己不知何时哭了。他慌忙抹去两颊的泪水,转身,就见回廊里站着一个人影,那表情已告之刚才的事尽收眼底。
“我只是来道歉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言未尤尽,就被充满怒火的咆哮打断了。
“不要脸!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不死心,还想勾引我男人!”
第三十六章 犹豫
“我只是来道歉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言未尤尽,就被充满怒火的咆哮打断了。
“不要脸!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不死心,还想勾引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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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是想跟你们道歉,我想继续跟你做朋友,现在谁都不相信我了,我害怕一个人,我希望至少可以挽回你这个朋友,相信我……”情急之下,罗曼抓住了大步迎上来的韩之志的胳膊,祈求着原谅和谅解。
“那我刚才看见的是什么?你还说你没心怀鬼胎?你阴谋诡计陷害不了我,所以就装可怜博同情!鬼才信你!放开!”
气头上的韩之志一甩手,挣脱了罗曼毫无力度的干扰,大步跨向眼前的男人。
“你啊,你明知道他喜欢你,就别跟他走得那么近嘛!我不管,你明天把他送走,你做不到的话,我去跟皇帝说!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看什么啊?”
韩之志气死了,他正在说正经事,对方的视线却越过他的肩膀,落在身后的某个地方。他不乐意的转头去看,原来刚才他那么一甩,把罗曼推到地上了。
“还装可怜?”韩之志真的是怒不可遏,撩起袖管,“我就不信你能装多久!”
朱缇拽住气势汹汹的小白菜,“他中了毒。”
“他说你就信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他明显就是装的!我小时候想让我哥替我做功课的时候,我也用这招!骗不过我的!如果挨打,看他还不还手!”
“别胡闹了。”
“你刚才骂我蛮不讲理,现在又骂我胡闹?是不是你看他可怜,所以他的所作所为你都可以既往不咎了?是不是他现在孤独无助,你就想把他永远留在王府里了?”
“你胡说什么!”
“你又骂我胡说?”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你不了解这件事。”
“是,我不了解,我只是一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瞒着我!”
“你不也一样瞒着我?你也不是从来都不告诉我你的麻烦?”
“好哇,现在我说什么都是错的,番茄都是对的,他了解这件事,他清楚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你的一切,我不打扰你们了!”
一怒之下,韩之志拔腿就跑。
却意外得被脸色惨白的罗曼拦在了路当中。
“你不能离开王府,外面很危险。”罗曼努力支撑着自己饱受疼痛折磨的身体,艰难得吐着词。
“我的危险就是你!天底下要害我的,就只有你!”
“不是的,虽然我不清楚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个陆倾的目标似乎并不止皇上,既然敬安王这么紧张你的安危,恐怕陆倾会对你不利,所以你不能随便离开王府。”
“撒谎也找个好听点的,谁会相信你。你别挡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你真的不能离开,如果一定要走的话,我走就是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够了!”
这出无聊的闹剧终于让朱缇的耐心消磨殆尽,一声饱含威严的喝斥,让两人都噤若寒蝉。
“要是你走了,万一皇上问我要人,我拿谁给他?”他叫住转身欲走的罗曼,然后冲着路过的一个丫鬟吩咐道,“送他回房,让伙房赶紧煎了药,给他服下止痛。”
待那丫鬟扶着罗曼远去,朱缇沉着脸走到一声不吭的小白菜面前,逼迫赌气的人与自己直视,“你也别闹了,就穿这么一件单衣跑出来,也不怕着凉!”
听着饱含关心的责备,韩之志很没原则的消了气,小声嘟哝,“还不是怕你被勾引……”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定力?”
“谁让你容易被人骗嘛,我要不看紧你,天知道你会被哪里的狐狸精拐走!”
“……”容易被骗的,是你吧……
偷偷瞅了眼男人无语的表情,韩之志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除非你还想继续吵下去。”
韩之志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吵了不吵了!那我们可不可以继续刚才的事?”
“我送你回房。”
窝进温暖的被褥中,韩之志讨好得倚在男人怀里,小声问道,“番茄刚才说的陆倾,是什么人啊?”
“很久以前的事,我记不清了。”
韩之志偷瞄了一眼明显在说谎的人,挨近了男人的体温,重重得点了点头,“恩,我不会乱跑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能被狐狸精勾引!”
“睡吧,很晚了。”
“恩……”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韩之志破天荒的没有提出上 床的要求,把脑袋深深埋进了男人的怀里,不由自主得咬住了下唇。
而王府里的另一间房中,罗曼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右手食指上玩弄着一根韧性十足的透明丝弦,丝弦的另一端连接到眼前的一把弓弩的扳机上,轻轻一拽,弓弩就自动射出一把代替弩箭的小型匕首。
舔了舔刚服了药而略显苦涩的上颚,一双秀气的眉因为那残留的疼痛微微蹙起,嘴角却扬起残酷的弧度。
陆倾,你以为用毒就可以控制我了吗?你是疯子,可我没那么愚蠢去刺杀皇帝。不过我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会活下去,我一定要为我自己活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
这样的平静,更胜于轰天盖地的攻击。
韩之志从裴保那里了解到了截信事件的大概真相,也知道了罗曼的确身中剧毒,尽管有点小小的内疚,但每次看见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好像有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似的。
而这三天,朱缇早出晚归,时常见不到人。
“听说,皇上的恩师两天前来了京城。皇上、王爷、苟大人还有那位恩师,这两天常在一起商谈。朗将军和曹公公都带齐了人马,加强了皇城的守卫,增加了夜晚的巡逻。对外宣称,是针对日益猖狂的天行会。不过我猜,应该另有内情。”罗曼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在池塘边无聊发呆的人,带着友好的笑颜。
韩之志抬头看了眼脸色不佳的来者,嘟哝了一声,“你药吃了?”
“恩!”听得这声关心,罗曼立刻笑开了,仿佛这些天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我随口问的,笑那么开心干嘛……”韩之志嘀咕了几句,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王爷担心你的安危,不能让你出府,但我可以随时去外面。这几天,王爷回来时总是满脸疲惫,我想你一定担心,所以我就去外面替你打听了一下,希望对你有用。”
“……”韩之志怀疑的瞅了表情友善的人一眼,心里不怎么踏实,“你就那么想跟我做朋友?”
“我承认以前对你说过很多谎话,但是我说过,宫里的生活没那么轻松,锦衣华服的粉饰下是数不尽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没有人可以相信,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这句是真的。刚进宫那会儿,我什么都不懂,还曾想过自尽,后来无意闯进了柏阳宫,遇到了那个陆倾,在他的指导下,我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在宫里,即使今天是朋友,明天也可能变成敌人。我很怀念有一个可以敞开心胸交谈的挚友,我认识的人中除了刘伯,几乎没有交谈的人。虽然我讨厌你,把你当肉中刺眼中钉,但是不能否认,我希望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你不会害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我早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我一定会你不客气。”
韩之志的怒目相向,让罗曼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刀子嘴豆腐心,怪不得王爷会喜欢你。”
“那是我小白菜的魅力加努力,好不好!”韩之志骄傲的一扬下巴。
此时,不远处一个神色匆忙的家丁与留在府里确保安危的裴保慌张禀告,“裴先生,王爷在回府的路上遇袭了。”
“情况怎么样?”
“同行的苟大人把王爷送去了赵太医府上。
“王爷受伤了?”
话音刚落,眼角就有一道人影急急冲了出去。裴保暗叫糟糕,“拦住他!”
门口的守卫听得命令,正欲伸手阻拦,突然门外不知从何处射入数粒石子。
待裴保追至大门的时候,只见一地的守卫茫然的爬起身,韩之志早不见了。
喧嚣的大街,当嘈杂的叫卖声触及到脑海里的理智,罗曼才反应过来,在听到那句‘受伤’时,自己竟也追了出来。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原以为自己已经彻悟放弃了。
环顾人声鼎沸的街市,他记起韩之志也跑了出来,但是人头颤动的视野里,并没有这个人影。
不知自己是该进还是退,罗曼有些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忽然,视线似乎捕捉了什么熟悉的人影,他下意识的向左转头,只见不知何故昏迷的韩之志正被一个黑影拖入了另一条巷子里,因为视角关系,他没能看清那个黑影。
那一刻,他想过开口求救,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耽搁了最佳时机。
仿佛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他跑进了那个巷子的拐角,两旁只见一些堆积的杂物,角落里缩着一只流浪猫,正对他这个擅闯者呲牙咧嘴。
扮相,罗曼沉默的退出巷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三十七章 孤注一掷
那一刻,他想过开口求救,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耽搁了最佳时机。
半响,罗曼沉默的退出巷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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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起药箱,赵太医笑眯眯的脸上依然和蔼。
而一旁桌前的朱缇裸着上身,整个左肩被包扎上了纱布,紧蹙的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一个丫鬟端着煎好的药正要进门,忽被一个鲁莽的人撞翻了汤药,而那人不仅没有道歉,反而更激动的闯进了房间,逮到自己的目标就紧紧抓着那两只胳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怎、怎么样?有没有事?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是什么人干的?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些侍卫都是吃白饭的吗?”
“朗将军,本王在这里。”朱缇笑得有些狡黠,故意提醒抓‘错’对象的郎新。
“我知道,反正王爷你身强力壮,死不了的。”郎新很不给面子的回了一句。
朱缇笑笑,有趣的观察着苟费的表情从发愣变为铁青直到额头冒青筋。
“王爷身强力壮,那我就是体弱多病了?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人受伤了?这么快就赶来,你很乐意见到我出事,是不是?那么就没人会到皇上面前参你作风不正了?!”
“……”郎新委屈,他明明是因为担心来着……
“哦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朗将军啊~”一个慈祥的笑声自房里的一个角落传出,因为郎新一进来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苟费身上,没意识到还有个陌生人存在。
这是一位年约六十的长者,但是岁月的痕迹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三寸长的白须。
这位慈眉善目的长者一开口,暴躁的苟费和调侃的朱缇立刻收了声,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眼神表情里,都带着不容亵渎的尊重与恭敬。
“老夫记得教你们那会儿,一班学生中,坚持原则的小费从不屑与人争论,没想到八年不见,脾气变得这么暴躁了啊~看来这个内阁首辅的头衔,压力颇重啊~”
“你是皇上的恩师,齐冲先生?”郎新是六年前,因为救了皇帝而破格提升进京任职的,并没见过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了的太傅,他有听说皇上的恩师前两天来了京城,没想到在这里碰见。
“先生不仅是皇上的恩师,也是王爷与我的恩师。”苟费补充道,因为在恩师面前,语气缓和了许多。
“现在不该叫齐冲先生,而是叫齐相爷了。”赵太医笑呵呵的插了一句,向云里雾里的郎新解释道,“皇上打算重设丞相一职,请昔日的恩师任职。”
“如果知道皇上是这个目的,我就不来京城这趟了。”齐冲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朝先祖为了巩固中央权力,废丞相,罢中书省,设内阁参与机务,同六部各司其职,与司礼监分庭抗礼互相牵制。如今重设丞相一职,恐怕招人非议。”
这时,赵府的一个下人进来通报,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张皇失措的罗曼,他虚弱得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右手整只手掌染了血。
“韩、韩之志他……对不起,我来不及拦住他……”
话音刚落,朱缇翻了椅子,整个人如雷灌顶。顾不得刚包扎好的伤口,急忙朝外走去。
在赵府门前的台阶上,与前来报信的裴保迎面撞上。
“王爷……”
裴保言未尤尽,就被主子赏了一耳光。
“我让你看着他,你怎么还让他出去?”朱缇的眼里不仅是担忧,更多的是一种未知的恐惧。
“是我的疏忽。”裴保低下头,心甘情愿的承受下这一巴掌,继续道,“我已经派了人去找,也给城门的巡逻御史送去了画像,只要人在京里,还有希望。”
“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是。”裴保恭敬的颔首退下,即刻带人离开寻找。
追出来的一干众人安静得看着情绪失控的男人,各自心下都有了几分猜测。
“那棵小白菜是怎么离开王府的?”苟费把询问的视线投向一旁似乎站都站不稳罗曼,眼里的怀疑不亚于其他人。
“是他听到了王爷受伤的消息,想来赵太医这里。我追着他出了府,看见一个黑影把他打晕正欲掠走,我本想开口求救,但是被对方发现了。”说话间,罗曼下意识的用左手抚上了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手掌,怕是因为被发现踪迹而遭到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