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說得好,這女人我替你料理了。」凌霄劍客雲無心說著,接下了芙蓉女的劍。
「雲無心,你又來搗蛋!」芙蓉女氣紅了一張臉,劍勢一轉,就朝雲無心刺去。
「我不用你幫忙!」燕拂羽心高氣傲,竟拒絕了雲無心,逕自迎上芙蓉女的劍。此時芙蓉女既要應付雲無心又要應付燕拂羽,一時頓感吃力了起來,戰況為之一變。
「你不要我幫忙?有骨氣。」雲無心微笑,「那好,我改幫她。」說著,使到一半的劍招立即收轉,改往燕拂羽攻去,戰況再度改變,變成兩大高手合攻燕拂羽。
燕拂羽雖有寶劍在手,但雲無心與芙蓉女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哪裡禁得起?武叔崇心裡一急,不及細想就飛身出窗,可他慢了一步,燕拂羽在兩大高手的圍攻下已然掛彩。只聽聞「嗤--」的一聲,燕拂羽左臂中劍,同時芙蓉女的劍劃傷了燕拂羽的右腿。
「誰要你幫我了?」芙蓉女嬌叱,拋下燕拂羽,一劍刺向雲無心。雲無心哈哈一笑,腳底抹油引開了芙蓉女。
這時,旁邊人見燕拂羽受傷,立刻湧上來撿便宜。「巨闕門」、「齊山幫」、「野熊寨」,三幫人馬同時向燕拂羽攻去。
雖去了兩個一流高手,但受了傷的燕拂羽的處境沒比剛才好多少。真力不純,流星劍劍光因而減弱縮短,再加上『齊天幫』動用了陣法,又有其他人守在一旁,覷著空隙就抽冷子遞來一招,叫他疲於應付,只能採取遊鬥戰術。
劉若冰看著,只怕燕拂羽死在別人手下,因此也急忙縱身場中加入惡鬥。
但,這次他幫著燕拂羽,只為不讓燕拂羽死在自己以外的人手上。
「小子!你是來攪局的嗎?」『巨闕門』譚霸衝著劉若冰大吼。
「他的人頭是我的,誰也不雪m!」回話間,劉若冰一劍刺中對方肩膀。
「你要他的頭,我們要他的劍,那樣我們應該合力對付他才是,怎麼你反幫著他?」『野熊寨』的周大山架住劉若冰刺過來的一劍。
劉若冰一呆,猛然醒悟自己是在幫燕拂羽。但是,報仇這種事居然要別人幫忙,那也太孬了!一下子委決不下到底該上前去殺燕拂羽還是先解決掉這群想要搶流星劍的人,劉若冰木立當場,轉頭看向燕拂羽。
只見燕拂羽現在正獨力應付『齊山幫』尤天麟所率領的陣法,旁邊還有人虎視眈眈,不時覷空發射暗器偷襲。
燕拂羽手中紅劍左右橫揮,擋下兩柄長劍,另一柄擦身而過,同時更有暗器襲來。
這時劉若冰挺劍竄向燕拂羽,無論如何,他不能讓燕拂羽死在別人手上。
燕拂羽見劉若冰過來,臉色不禁一白,現在他應付這個場面已經很吃力了,要是再加上劉若冰......他和劉若冰交過手,劉若冰的實力如何,他是清楚的。
移轉身形閃過暗器襲擊,卻不防一把劍守在他的退路上,劃過他右邊後肩,讓他險險將流星劍拋下。燕拂羽咬緊牙根握住流星劍,心想:難道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裡?念頭浮現同時,他忍不住看了眼武叔崇。
武叔崇心頭一緊,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帶他逃走!這時,什麼家規全擠不進他的腦袋,身體本能地動作,迅速地朝場中竄去,手中筆在劉若冰眉心一點,劉若冰只覺腦袋一暈,不禁後退一步,讓出了一個空隙。
武叔崇看準了燕拂羽,長手一抄,抓住他的衣領就把他提了起來,提氣一縱上了屋頂,守住這個角落的人立刻上前攔阻,但他們只覺眼睛一花,彷彿一陣風掠過似的,武叔崇和燕拂羽的身影已經遠了。
「他們往那邊逃了,追啊!」有人吆喝著,拔步追上。
※ ※ ※
「你這笨蛋!逞什麼能?」武叔崇氣唬唬地把被他點了穴的燕拂羽往地上一丟。
在甩脫了追兵之後,武叔崇和燕拂羽來到了一座土崗上。武叔崇蹲下來,撕開燕拂羽的上衣跟褲管,邊料理他的傷口邊罵:
「你知不知道芙蓉女跟雲無心是十大劍客之二?你師父難道從來沒跟你提過嗎?居然敢一個對上他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就算先前不知,打了之後也該知道他們的奶O深淺,幸虧雲無心暗中幫你,不然你早玩完了,到時我武家的藏書閣裡鐵定會記上你一筆--擁有流星劍為時最短的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嗎?受了傷還硬撐,那不叫膽氣,叫蠢!」
「你罵夠了沒有?」燕拂羽瞪大了一雙眼睛,「早先你不是跟我說好,不干涉我的行動的麼?」
這話一出,武叔崇就像是被一棒打中似的,猛然清醒過來。
「當初信誓旦旦地說就算我被殺也不會出手救我的,不就是你麼?」燕拂羽被武叔崇罵得氣湧上來。
「......對不起。」武叔崇撕下袍衫下癒A替燕拂羽紮好傷口。
聽到他的道歉,換燕拂羽發楞了。救人的反向被救的道歉,這可不合道理。這一想,他自己反不好意思起來,因此低聲說道:
「謝謝你。」
武叔崇看著燕拂羽,心裡亂成一團,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衝動。他怎麼會這麼魯莽地出手呢?在武家五兄弟中,就只他一個保持從沒犯過戒條的完美記錄,可這次......他竟然犯了規,要是被他大哥知道了,鐵定會要其他兄弟來接手,不准他插手燕拂羽的事。
這下他該怎麼辦?武叔崇想著,不禁煩惱起來。
燕拂羽看他焦急地來回走動,渾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喂!解開我的穴道。」燕拂羽說著。一路之上,他試過幾次想衝開被點的穴道,可就是不成央A這下子,他對武叔崇更加佩服幾分了,想不到武叔崇不僅輕它n,連點穴手法也挺獨到。
「啊?抱歉抱歉。」武叔崇回過神來,走回燕拂羽身邊,替他解開了穴道。
「看不出你文質彬彬的,武幼憐n......」燕拂羽挺身站起,「我看你們武家不簡單......不知道咱倆比起來,誰厲害些?」
「要做我們這一行,手底下總得有些本事,不過,也就僅止於此了。」武叔崇敷衍著燕拂羽的問題,一心只膠著於犯了規條的事。
「真的嗎?」燕拂羽有些不相信,「不管真也好、假也罷,我只希望你下次別再幫我了,你不是說我實戰經驗不夠麼?不讓我跟人打,我怎麼累積經驗?」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會再出手了。」
看武叔崇垂下肩膀,燕拂羽以為他是因為好心沒好報而沮喪,因此不由內疚起來。本來萍水相逢的兩人,武叔崇卻這麼關心他的安危......這讓他感到心頭一陣暖。他拍拍武叔崇的肩,說道:
「這次真的還是得謝謝你,真的,你這麼關心我,我很感動,打從我師父過世後,沒人對我這麼好......」燕拂羽看著武叔崇,眼眶不禁一熱,伸手握住武叔崇的手,「武三哥,我們結拜為兄弟,好不好?」
「結拜?」武叔崇猶豫著。他似乎不該跟燕拂羽有太深的交情,一旦結拜為兄弟,那關係就不平常了。要是被他大哥知道......
「嗯,你不願意?」熱切的眼眸一轉變為惶恐。
「不,不是不願意......」武叔崇連忙否認,略感欣喜於看到眼前人的臉色由陰轉晴。
「那好,我們就來結拜吧!」燕拂羽說著,便興沖沖地拉著武叔崇跟他一起面對月亮跪了下來,「我今年十八,你呢?」
「二十三。」武叔崇楞楞的,心裡又是激動高興,又是畏怯擔憂,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燕拂羽仰首對天,雙手合什,虔誠地說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燕拂羽今日和武叔崇義結金蘭,敬他為兄,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若違此誓,願遭五雷轟頂、亂刀分屍而死。」語畢,晶亮雙眼轉向武叔崇,帶著無盡欣悅與期待。
看著那雙誠摯的眼睛,武叔崇只覺胸口湧上一陣熱氣,頓時把什麼都忘了,只覺得心裡激動萬分,因此也跟著說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武叔崇和燕拂羽義結金蘭,必會愛他如弟,從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若違此誓,願遭五雷轟頂、死後永世不得超生。」說著,兩人對著月亮同時拜了下去。
拜過了天地,武叔崇拉著燕拂羽站起,兩人面對面又是一拜。
「哥哥。」燕拂羽笑嘻嘻地對著武叔崇做了一揖。
「兄弟。」武叔崇也笑了,還上一揖。
兩人開懷地相視而笑。武叔崇此刻鐵了心,決定再不管什麼家規祖訓了。
第五章
「紅蓼渡頭秋正雨。印沙鷗跡自成行。整鬟飄袖野風香......」
日暮時分,漁船已歇,廣闊的湖面上只剩幾艘船隻來去,多是為著觀賞夕陽景致的畫舫遊艇,繞著近岸處緩行。武叔崇和燕拂羽租了一艘渡船,向著湖心而去,預備跨越燕愁湖,往武家大宅去。
玲瓏曲韻伴隨歌聲,自一艘位於湖心的畫舫內飄出。這樣的畫舫在燕愁湖上常見,因此武叔崇並未在意,只是和燕拂羽兩人並肩立在船頭上,手指夕陽方向,看著湖面粼粼爍金,說道:
「過了燕愁湖之後,順西南支流下去就是凝碧河,大概再一天半的船程,就到我家了。」
暮風徐吹,揚動兩人衣裾,燕拂羽拂開被風吹沾到臉上的髮,望著悠遠的水天交接處,被金光刺瞇了眼,說道:
「燕愁湖......好怪的名字,為什麼這個湖要叫這個名字?」
「唔......你問倒我了,我也不知它為何被這麼叫......或閉O因為燕子到了這座湖上就會發愁吧!」武叔崇笑答,引來燕拂羽奪目的笑容。可驀然間,武叔崇的心裡猛地一突,竄起一星惴惴不安,因此不由警戒地觀察四周。
這裡接近湖心,距離周圍湖岸有約莫兩個時辰的船程,要是有人打算在這裡下手搶奪流星劍的話,要逃可也沒地方逃,因此他得倍加小心才是。
「不語含顰深浦裡。幾回愁煞棹船郎----」
歌聲更近了些,武叔崇的目光不由瞥向畫舫。只見那艘畫舫比一般畫舫大而精緻,畫棟雕樑,鏤花窗扇盡敞,飾著紅紗,輕飄如煙,窗內几上放置瓶花,送出淡淡花香。花的香氣融在晚風中,為夕陽美景更添一抹醉人香豔。兩個彩衣侍女從船艙裡走出,各提著一盞六角宮燈懸掛在艙房簷下,流蘇隨風輕曳似柳,艙門紅紗飄飛,朦朧了燈光,漾出水盈盈的柔媚。
武叔崇隨即轉頭吩咐船夫調轉方向,不想讓兩船過份接近。
「燕歸帆盡水茫茫......」歌聲幽幽,隨琴聲嬝嬝低迴,漸至不聞。曲歇後,侍立艙外的彩衣侍女輕攏起紅簾。環砲m噹聲響,隨著衣裙簌簌的蓮步輕移,帶出一位紅衣女子,黃鶯般嬌聲亮出一串輕笑,提聲說道:
「武三弟,你這是怎麼了?一見到姊姊我就躲?」
武叔崇一看,黛眉星眸、杏臉桃腮、朱唇皓齒的一個豔麗女子俏立船舷。原來是熟人--他二哥武仲崎的紅粉知己--人喚紅袖舞的名伎葉雙華,歌舞雙絕,打十四歲起便名滿京華,風靡無數王侯將相。二十二歲那年嫁予老忠義王為妾,後拋棄富貴與太極門楊清私奔--即為於上屆英雄會中奪魁者--當時英雄美人,不知羨煞多少人。誰知不及一年,楊清死於暗殺,自此葉雙華形單影隻、浪跡江湖,不得已重操舊業,造了畫舫於五湖四海間飄盪。
這釵h年來,托賴楊清生前的名聲交遊與她自己的手腕,不諳武左漲o亦能廣交黑白兩道群豪,讓不少人在碰上她時多少得賣個面子,因而在武林間佔有一席之地。而她與武仲崎之間的交情更不同於一般,故此武家人對她俱不陌生。
「啊......原來是雙華姊姊,小弟先前沒認出來,還請姊姊恕罪。」武叔崇對著葉雙華抱拳,朗聲說道。
「呵呵......要我恕罪簡單,自己過來,別等我請。」葉雙華笑道,一雙水杏大眼佯嗔瞪大,卻是笑意盈盈。
此時武叔崇命船夫將船駛過去,燕拂羽在一旁拉著武叔崇的衣袖問道:
「她是誰?」
「我們家的一個熟朋友。她喜歡直性人,等會兒你直接叫她雙華姊姊,她一定高興。」在武仲崎眾多紅粉知己(紅粉眼線)中,武叔崇對葉雙華最為佩服,也跟她最為熟絡,「想拍她馬屁的話,叫聲妹妹更好。」他壓低了聲音補上這麼一句說笑。
不一會兒兩船接近,武叔崇命船夫駕船跟在畫舫後,便拉著燕拂羽的手一起跳上畫舫。武叔崇先對葉雙華抱拳行禮,隨即拉過燕拂羽介紹著,說道:
「雙華姊姊,我給妳介紹,我身邊這位朋友是......」
「燕拂羽。」葉雙華接口,靈動黑眸在武叔崇和燕拂羽身上一溜,「流星劍劍主這麼大的名聲,我還會不知道麼?」笑著,她轉向燕拂羽,微微屈膝行禮,本該垂下的大眼卻直溜溜盯著燕拂羽,帶著獻媚的意味,「小女子雙華,見過燕大俠。」
葉雙華年紀雖已三十好幾,可豔質天成,再加上向來細心於裝飾打扮,因此風韻絲毫不遜年華正好時。而燕拂羽除了上次跟芙蓉女對過一招之外,從來沒有跟女人這麼接近過,因此在葉雙華眉能言、目能語,於舉手投足間無不現風情萬種的媚態下,不禁結巴起來。
「啊......呃......不、不敢當......」燕拂羽略顯慌亂地對葉雙華拱手為禮,「在下燕拂羽,見......見過......雙華......姊...姑娘。」他的生澀使得葉雙華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纖小雙肩顫如風中春花,笑道:
「這位小兄弟當真嫩得有趣。」掩口輕笑,神情一變,態度爽俐地移步走到燕拂羽身邊,伸手搭住他的肩,「你聽話,就叫我一聲姊姊吧!可不釦A叫我阿姨。」
「不、我、我不是......」燕拂羽看葉雙華似乎誤會他因為她年紀大而叫不出『姊姊』兩字,因此連忙想解釋。
「雙華姊姊就饒了他吧!」武叔崇眼見得燕拂羽快要應付不過來,便幫著解圍。
「好吧!」葉雙華放開燕拂羽,「我饒他,再不逗他了,否則......萬一要嚇跑了他,我準備的好酒好菜不就白費了?」微笑著,她走向艙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聽姊姊這話,妳是專程在這裡等我們的?可是妳怎知......」武叔崇跨步走進艙房內,疑惑地問著。
「豈止我知道,只怕連你大哥都知道了雙檜鎮上的事。」進了艙房,葉雙華請武叔崇跟燕拂羽坐下,隨即輕拍了兩下手掌,便有侍女送上酒菜。葉雙華跟著執起酒壺為兩人斟酒,「我猜你大哥這會兒正在為你出手救了他的事著惱呢!」說著,纖指指向燕拂羽。
一句話讓武叔崇的心沈了下來。
「你這一趟回去,等著你的恐怕就是武家的家法戒尺了。」葉雙華笑了起來,彷彿正壞心地享受著武叔崇的忐忑。
「家法?」燕拂羽驚詫,不由蹙眉看著武叔崇,「要真是這樣......你大哥要罰的話,讓他罰我好了,事情是由我起的,我來擔。」說著,他挺起了胸膛。
「好!」葉雙華擊了下掌,「不枉老三出手救你,」雙手端起酒杯,「這份氣概值得我敬你一杯。」語畢,她自己乾了杯,仍是笑吟吟的,毫不介意燕拂羽未回應她的敬酒,只是看著武叔崇舒展眉心,拍拍燕拂羽置於桌上的手背,示意他別擔心。
「放心,我大哥的氣一向生不久,再加上有我大嫂在一旁,他下不了手罰我的。」
「是嗎?」雖然武叔崇這麼說,但燕拂羽還是有些擔憂。
「沒事的,我不是怕罰,只是我第一次犯家規,難免會有點良心不安。」武叔崇淡然一笑,一旁葉雙華答腔說道:
「我說你武家這條規矩太也沒有道理,哪能事事這麼袖手旁觀?只要是你認為對的事,就放了膽子去做吧!管他什麼家規祖訓,行事但求無楨韝腄A為所當為,這才是好漢子呢!」
對於葉雙華的話,武叔崇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轉移了話題對燕拂羽說道:
「喝酒吧!剛雙華姊姊敬你酒呢!」
「啊!」燕拂羽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失禮,連忙端起酒杯來,「雙華......姊...」他還是不習慣,一咬牙,那個稱呼才順利出口,「姊姊恕罪,我自罰三杯。」說著,他便忙不迭地連灌了三杯酒下肚,辛辣的烈酒燒得他的喉頭火熱,胸腹一陣酒氣暖起,臉立刻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