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公爵 第三部 下(兄弟)——白狐
白狐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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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抢上一步,及时抓住队友的後衣领,一道小斜坡将他们两人一起拉下去,滑动停止的瞬间,某种冷冰冰的东西擦过发鬓,削下几丝褐红,他松开队友,拔剑还击,当当当连续发出好几响。

「这、这里怎麽会有人?」卡雷姆身後的伙伴、前方不明身分的人,同时叫出这句疑问。

卡雷姆没空说话,手中长剑飞舞,画成一个牢固的金属半圆,同时抵挡四到五个人的攻击。

没有月亮的夜晚,连剑刃的反光也看不到,只听见叮叮当当的响声,以卡雷姆为中心,斗得激烈异常。此外是不正常的宁静,其馀七人不敢贸然加入黑暗中的战局,也不愿意出声引来格腾堡的援军;奇怪的是,对方也一样闷不吭声,只是一个劲拚命拦阻,好像在保护什麽重要的事物,不让任何外人接近。

如果是平常,卡雷姆会想要知道原因,现在的他却只有一个念头——铲除所有挡住去路的阻碍!他一找到对方力气不足的弱点,便毫不客气地全力进攻,朝右侧连续击刺,动作又快又狠,对方後退连连,一面手忙脚乱地招架,左边的人急急忙忙来救,卡雷姆早就等在适当的位置,左手抓到对方手臂,顺势往右边猛力推去,其他人一直到那个倒楣的家伙跌到近处,才看清是自己人,收剑躲闪时又是不小的混乱,卡雷姆已经趁机绕道,冲到他们背後。

「糟、糟糕!」「当心!」「危险!」「请快逃!」

好几个拔剑的声音,混着叫喊,乱哄哄响成一片。

无论被警告的那个人是谁,他只来得及做一件事——抬起手臂,举剑挡架。

卡雷姆比他快得太多,剑尖擦过刃面,一击刺入肩头,正加力打算穿透时,那人忍耐不住疼痛,张口大叫:「哎哟——痛痛痛!」

右手陡然停住,卡雷姆抽回染血的剑,上身伏低,着地滚翻到一旁,躲开对方赶来抢救的夹击。「我好像听过那个可笑的惨叫声。」他一面说。

「咦?!」

更多人认得卡雷姆的声音。

「卡、卡雷姆?」「是佛利德林家的小子?」

「卡雷姆大人!是卡雷姆大人!」

最後的一波欢呼压倒其他的声音,来自刚才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几个人,他们一发现对手是团长大人,胸中难平的怨愤,全部化为激动欣喜。

卡雷姆拉开兜帽,彼此靠近,自己被认出的同时也认出对方,那是经过好几天逃亡、模样狼狈的一群,禁卫骑士光鲜的红色制服处处是破损脏污,残馀人数不到二十人,能自由行动的更少;受他们保护、利德辛也曾提起过的贵族大爷们多半坐卧在草地上,看起来饥饿疲倦,眼中闪着获救的喜悦光芒,却说不太出话来,除了按着肩头伤口,对卡雷姆喋喋抱怨的伊恩……

「这真的很痛!」伊恩是国王的堂兄弟,三十多年尊贵奢华的生活当中每次受伤都和卡雷姆脱不了关系,「什麽事情让你那麽急,不能先问一声再动手?」

「又是什麽事害你们迟钝缓慢,不主动报上身分呢?」

「我不可能在敌人的地盘自曝身分。」

「是的,你没有,你不过是逗留在敌人的地盘……呃,露营?世上唯有每天睡在芬姬儿枕边的柯尔能在勇敢的层面打败你。」

「别设陷阱让我跳,我从来没说过芬姬儿难搞。」

「有意思,你用了难搞这个词,是灵光偶然闪动,有如在脑中爆开的小小烟火,还是某种悲惨受害的过往历史,成为你的具体根据?」

卡雷姆和伊恩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责怪的同时,他带来的其他人都在忙。伊恩闭起疲倦的眼,主动认输,「随便你,只要记得收敛一点。」他一面让人处理他的新伤口,小声说:「你知道的,他们的儿子也在这里。」

芬姬儿的儿子们,这提醒了卡雷姆一件重要的事,他蹲低身子,以有限的视力细细搜索,在土坡下发现长草遮蔽的小小藏身处,那是伊恩一行人在这里停留的原因,一个个明显累坏了的小小人,连永远精力旺盛的柯尔家双胞胎也昏沈沈闭着眼睛,正在休息。

他小心接近,宛如迷途的旅人,第一件事就是在天幕寻找指路的星,而他终於找到他的,一双惺忪未醒的浅褐眸子,得自世上最美的遗传。

卡雷姆的心中获得极大的安慰,海因茨完好无缺,无论他和尤金最後是否平安都不要紧了,他们的父亲将不至於失去一切。

「我猜你要去格腾堡,为了尤金?」伊恩跟了过来。

卡雷姆匆匆退开,在海因茨察觉他的存在之前。

重逢很美好,分离也因此更加难以忍受,与其短暂相聚、迅速分离,他宁可将时间推迟,之後再带着尤金一起……唯有如此,团聚对他来说才有意义。

「你没猜错,除非你打算告诉我,尤金已经平安逃走,我正在像个傻瓜一样白费力气。」

「你是个傻瓜没错,但是我们也确实看见尤金被迪拉尔的人带走。」伊恩遗憾地摇着头,「格腾堡的情况不太妙,你要小心,别太乱来。」

卡雷姆没答应,只是笑了笑,一行七人很快重新启程,第八个人被留下来,照料伊恩等人,并且执行带路的任务。

告别伊恩,一路上不再有意外,雾气也逐渐飘散,七个人的小数目,没有人防备,或者说,迪拉尔的兵马根本没有防线可言,越靠近格腾堡,情势的混乱越明显,这让他们的行动比预期更迅速顺畅。

天亮之前,庞大的城堡建筑已进入视野。正如伊恩所说,格腾堡的情况真的不妙,主要来自人心的不稳定,恐慌引发的喧嚣传递到极远的地方,秩序荡然无存,这个临时组成的叛乱集团似乎随时都能崩溃分解。

卡雷姆对所见所闻并不感到意外,战斗开始前就失去胜机,还能稳定情绪,抬头挺胸迎向失败的勇士无论哪一方都是少数,况且迪拉尔阵营的多数士兵在能够选择之前已被划为叛军的一份子,勉强遵守军令只是出於恐惧,他们不敢逃跑,也不想奋力作战。大着胆子脱队的兵士,数量虽然零星,却从来没有间断过。

他们趴伏在一段距离之外的土丘後方,观察着城堡,等待太阳升起,等待奥达隆吹起进攻的号角,更多的格腾堡驻军将离开,更好的潜入机会也将到来。

「他们为什麽要把军队放出城外?缩在城堡内撑得更久不是吗?」枯等的时间,他们小声交谈。

「从开始到现在,每一步都不顺利,所以就发疯了嘛!」另一人胡乱回答,「死守在城内只是多痛苦几天,多死一堆无辜的人,是滥主意。」

「我……我想请问……尤金大人真的在那里面吗?我们回绝了威胁,会不会因此有什麽……什麽……」

「有什麽不测?」那个不敢讲的部分,卡雷姆轻描淡写代替对方说出来,其他人全都停止交谈,专心听他说话。

「尤金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偷偷杀掉他对迪拉尔几乎没有好处,不管是警惕、恫吓,或是企图激怒我们,都要公开处刑才有效果。」

提问的骑士忍不住颤抖,「您提起这件事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起先很怕,因为尤金离我太远,现在我来到这里,迪拉尔才是应该感到害怕的人。不过……」他仰面躺在草地上,望着依旧一片黑的天空叹气,「这种等待简直要杀死我了!」

「……那麽您有一个好消息,我想我们不能再等了。」

卡雷姆翻过身,顺着说话的人的手势看去,远处隐约有红色的光芒闪动,人声沸腾,恐慌的程度与意味都和先前不同。

城堡起火了。

白蔷薇公爵(95)(兄弟,年下)

当时的他们并不清楚为什麽起火,只觉得火势蔓延得太快太凶猛,看起来不像自然原因,这样的转折对他们有利、也有不利。

有利之处是人的阻力下降到几乎不必计算的地步,大家争先恐後都想往外逃,即使全裸冲进去也不会有人理睬吧?多花时间弄来的格腾堡仆役服装顿时失去用武之地,他们乾脆不换衣,穿着各自的暗色便服从连通厨房的後门大剌剌闯入。

很顺利,除了几个疑惑诧异的白眼,再也没别的了!这同时使他们见到不利之处——城堡内的情况很不妙,比伊恩所说犹有过之,火与烟、加上恐慌的人们,正在破坏这栋巨大建筑,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危险转移到了被囚的一方,救援的行动稍慢,灾难将不可挽救。

卡雷姆领着头,穿过厨房、挤过逃跑的人群,然後停下脚步。他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看看,甚至上方下方,多重岔路到处都是,毫无章法往四面八方延伸。

他早听说格腾堡经过多次增建,内部通道极为复杂,眼见却远比听闻更严重。

「您建议我们怎麽做?从右到左?从下到上?还是分头寻找?」

众人的视线茫然地在正上方的一线天井与右首衔接中庭的道路间交替,那是比较讨人喜欢的两处,虽然和他们的目标可能天差地远。

卡雷姆不表赞同,「转眼要被欲火烧死的非常时期,温柔的前戏与试探只好扔下不管了!」他说着,忽然向前一扑,像一头恶狼窜进羊栏,在惊恐的咩咩叫声中爪到擒来——一名瘦小的青年,穿着不太合身的黑色卫兵制服,在卡雷姆的箝制下发出持续的尖叫。

忍住想松手遮住耳朵,或揍昏对方的冲动,卡雷姆问他,「我们没兴趣听不性感的叫声,更没兴趣伤害你,你只需要带路到牢房,到你们关人的地方,听得懂吗?」

显然是不懂,卡雷姆一连问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大声,那人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不——不不不!不要把我扔进牢房,不要、我不要被烧死!」

没有人打算烧死他,他只需要带路……相同的话无论重覆多少次都不见效用,到头来,他不只需要带路,更需要架在脖子上的锋利刀刃,逼着他前进。

牢房的方向和逃走的路线明显相反,那人走得万般不情愿,贴着脖颈的威胁使他收起声音,改以抽泣的方式表现恐惧。

「没什麽可怕,」持刀逼迫他前进的宫殿骑士被他吸鼻子的声音弄得很烦,「起火点在另外一头,离这里远得很呢!看你们东奔西跑,像一群自己吓自己的蠢蛋,多麽可笑!」说完也真的哈哈大笑,笑声宏亮,却一下子被另一波声音盖过。

巨响似乎来自头顶,轰隆隆一路下到地面,短短的时间内,所有人都吃惊地无法发出声音。

「我的老天!西塔……西塔掉下来了!」

他们全都跑到窗孔边往外看,掉下来是个夸张的说法,用来比拟场面的惊悚却意外恰当。

高高的塔尖消失了,西塔的主体至少崩塌一半,大大小小石块还在滚落,破坏力比火焰更强,对周遭结构的影响也更巨大,动摇的石块、倒下的梁柱,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有好多好多人,在城堡里外东奔西窜,像巨人脚下的蚁群,一次倒下就是成群的数量。

「哼,看看现在谁是蠢蛋?」忘记受制於人的处境,格腾堡的卫兵捉住言语反击的好时机,激动叫着,「不逃的人才是一定会被烧死的蠢蛋!城堡已经完蛋、彻底完蛋啦!比远处的火快一百倍的烟就要过来了,它会快速杀死所有人!所有人!什麽都不剩下,全部烧光倒光!你们等着吧!」

「你好高兴吗?信不信在那个什麽鬼烟过来之前,我先捏死你!」

卫兵一愣,开始大声哭叫着说不想死,抓着他的宫殿骑士以同样大的音量命令他闭嘴,另一个受不下这团混乱的人则嚷着要伙伴停止刺激对方,然後得到别管闲事的怒吼……很快地,他们忘记立场、目的,开始对彼此大喊大叫,跟格腾堡里匆匆逃亡的人一样混乱。

卡雷姆一句话也没说,血色惨澹的双唇抿得不能再薄,他迳自往楼梯走,那是他们被倒塌的西塔吸走注意力之前正遵循的路线。

争执中的六七个人终於察觉不对劲,立刻中止吵闹,急急忙忙跟上长官。

卡雷姆踩着阶梯往下走,没有回头,却有丝丝冷气隐约从背脊透出来。

「对……对不起。」他们纷纷致歉,闷重的气氛使然,连被捉住的卫兵也低声说了对不起。

「关你什麽事?闭上嘴快点带路!」

卫兵被推到前方,但其实已经不需要领路,一小段楼梯走到底,一整层都是囚禁人犯的牢房。

声音和光亮显然无法传递到这一层,看守的人逃光了,四周安静异常,倒翻的烛火斜斜照着成排的铁栅栏,一个瘦小人影在门口挣扎着叫:「就、就是这里,人都关在这里,我带你们到啦!快放我走!放我走!」

获得卡雷姆点头许可,宫殿骑士收回剑,松开手,那人一路号泣着朝上奔跑,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有限的视野内,卡雷姆朝伙伴们耸耸肩,吐了吐舌头,「你们能要求什麽?随手抓到一个冷静聪明、又热心帮助我们的大美人?」终於找到牢房,他的情绪缓和许多,嘴角看得见微微的弧度。

「我们一直以为那是您的特殊才能呢!」

他们说着笑,动作却很快,点起了火把,往中间走道前进。

铁栅栏阻隔的牢笼分成左右两排,关着的人数不少,火光到处,被囚禁的人半抬起手臂遮挡刺眼光亮。笼内笼外,两边都焦急着想看清楚对方的脸。

无论何时何地,卡雷姆的脸孔都极为容易辨认,牢笼里还有力气的人片刻间全挨到栅栏边,抓着铁条,激动朝他叫喊、呼救。

卡雷姆也认出他们,是杜里、克拉克等五六名受迪拉尔胁迫发表过忠诚声明的贵族大臣,看来他们并没有因此得到较好的待遇。对面,一批禁卫骑士被分成好几间关着,手足多半挂彩带伤,裹缠着绷带。

「神明保佑啊!」杜里伯爵喜极而泣,看来很像要搂住任何靠近的人亲吻,卡雷姆庆幸中间有栅栏阻隔。

「发生什麽事?有人跑下来说了什麽,那些看守我们的恶徒就逃得一个不剩!是不是我们已经战胜?正义之师已开进格腾堡了吗?」

「很遗憾,是一场恐怕无法扑灭的大火,比正义之师来得更快。」卡雷姆很快地说,「我没看见尤金,他没有和你们关在一起吗?」

杜里迷惑地望着他,「我甚至不知道尤金大人也被抓到,事变之後我就没见过他。」

「怎麽……怎麽会呢?」卡雷姆大吼一声,从栅栏边跑开,转瞬隐没在黑暗中

「等、等一等!别扔下我们!」

「请稍安勿躁,卡雷姆大人只是去搜索其他区域,钥匙在我们这里。」

几个宫殿骑士弯身在锁孔前,一大串钥匙在他们手里锵啷啷响,刚刚才在看守的座位找到,正一把一把试验。

开启全部的牢门,放出所有的人,消耗掉不少时间,他们狼狈爬上阶梯,正好和卡雷姆会合。

搜寻的结果表现在颓丧的表情上,他一无所获。

「城堡广大,牢房不可能只有一处,我要继续搜索,你们不需要跟着我。」卡雷姆说。

但他们全都跟着他,尤金本来就是他们赶来格腾堡的主要原因,跟随卡雷姆理所当然,而其他被救出的禁卫骑士不愿意抛下长官;大臣们虽然无奈,也只好忍住可能被塌陷的地板埋住、或是回头路消失的恐惧,提心吊胆跟着他们走过大小房间、搜过地下储藏间洗衣间仆役房卫兵室画室工房……等等等。

别说尤金的踪影,连格腾堡里的人都越来越少。

头顶不时还有闷雷般的可怕声响,土砂石屑掉落在头肩,脚下的地板也变得不太可靠,大火距离他们已不远了!

「我、我们能不能快点离开?这里已经变得太危险,不应该逗留。」杜里终於忍不住开口,要求卡雷姆停止搜索。

「你是在建议我抛下尤金?」

「根本找不到尤金啊!你一定是遭到欺骗,迪拉尔是个狡猾的家伙,他是在骗你,骗你尤金在这里,你不该轻易上当!」

「他送来尤金一直戴在身上的首饰。」

「尤金搞丢了他的首饰,迪拉尔的手下拾获,稀松平常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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