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头!”哼,他正考虑著要不要吐在连城的车里头。“既然我们遇到了,不如现在说清楚。我和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做绝了,我们夏氏也不是好惹的!”
“威利,我不想对付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连城发动引擎。“如果老是被你拒绝,我会忍不住把你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夏威利坐直身子,战斗系统全开。威胁他?连城是第一天认识他麽?
“我已经在试了。还有,”连城倒是心平气和。“我也会要你周围的人赔上他们的人生。”
夏威利脑中灵光一闪!是他!诬陷小一嫁祸给他的人是这家夥!
‘我若想出手刁难,也不会是对你。’连城在电话里说的话原来是这意思。
“你脑袋坏了?”夏威利既愤怒又不解。“小一跟又你没有仇怨,求爱不成就来这套不嫌太难看吗!”
“难看就难看。”连城面不改色。“植芝健一的事业如果毁於一旦,你就是祸首。因为,你必须为我的人生负责。”
夏威利怒极反笑:“你还挺有幽默感的。你是个大人了,难道不该为自己负责?”
“没错,我今年三十七岁,早到了成家的年纪。这些天家里的人一直在催促我的婚事。”连城咬牙道。
想到连城被催婚的窘迫模样,夏威利不禁笑出声:“那恭喜你,很快能请我喝喜酒了吧?”
连城一踩油门,车子倏地在笔直的公路上飞驰。
夏威利捉紧座椅旁的扶手,勉强压下恶心的感觉,半点不肯示弱。
“除了你,我对谁都没有兴趣!”也硬不起来。当然这後半句话他说不出口。“十五岁那一年,你在学校厕所对我做那种事後,我喜欢的人就一直是你!”
夏威利一呆。那是段晦涩叛逆的岁月,而他的青春时代过得比其他人更艰涩,他聪明美貌,大部分同学都愿意和他和平相处,不过也有少数例外,像连城那样别扭的孩子。连城小他两个级次,却经常借故挑衅他,还声称不要跟他共用男厕,歧视的意味十分明显。
咽不下这口气的夏威利没有多想,有一天他在厕所里堵住了连城,把出口锁死,在他的面前宽衣解带,然後自慰。
没错,他的身体就是与众不同,那又如何?他既是男人也是女人,所以他不需要任何男人或女人的认可。
他记得连城那小屁孩当时吓得脸青唇白,之後便再也没有找过他麻烦。
回忆起这段往事,夏威利有些羞愧的垂下眼帘。也许他的举动对正值发育期的少年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冲击,甚至因此改变了对方的性向,没有他的话,连城的人生绝对会更加一帆风顺。
车子在不知不觉间停在了夏家大宅前,夏威利在连城吻上他的霎那清醒过来,推开在他唇瓣辗转研磨的人,夏威利沈声警告:
“连城,我不喜欢你的做事方式,小一是我重要的人,你若继续伤害他,我就再也不理你!”
目送夏威利的背影被雕花的大门吞没,连城自嘲的扬起嘴角。
你等著,威利。既然他对你这麽重要,那你一定会倒回来求我的!
夏威利筋疲力竭的睡了一觉,醒来後精神依然很差,整个脑袋昏沈沈的,昨晚和连城说了什麽他花了好大劲才想起来。
在餐桌上,面对满桌子丰盛的食物,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夫人,您的气色很不好,要不要……我叫黄医师来看一下?”夏洛克忧心忡忡的看著主子。
摸了摸自己的脸,夏威利有些茫然的点头同意。
“是不是很难看?”昨天连城才说他脸色差,这可怎麽办,他等一下想去找小一呢。
夏洛克摇了摇头。都什麽节骨眼了还在意这个,他的主子从小就爱美,不当女生实在可惜了。
“要是谁觉得您难看,那他就是眼睛瞎了!”夏洛克斩钉截铁的保证。
“夏洛克,你真好,嘴巴又甜,为什麽你没有结婚呢?”夏威利笑著打趣,拈起一块起司蛋糕便站了起来。
“夫人,不要给我打马虎眼,至少喝杯热可可再走……”这几天都没吃正餐,现在连早餐都想翘掉?
夏威利头也不回的挥了两下手,一溜烟的闪出了大门。
夏洛克无奈的叹息。还问他为何没结婚?光是看顾夫人和晓明少爷两个大小孩就要他命了,哪有时间去花前月下啊?
早上开了个会,十一点不到夏威利开始肚子饿。
搞什麽?他突然很想吃糖炒栗子。提前宣布会议解散後,他信步来到办公楼附近的公园,那里有摆卖炒栗子的摊子,每次经过他都盘算著要下车去尝尝,今天总算能够实践了。
抱著一大袋栗子,像个刚刚买到玩具的小孩,夏威利心血来潮决定现在就去植芝健一那里。
生命中无论是美好还是难受的事,他都只想和那个男人分享,即使是吃栗子这种小事,他也希望能跟植芝健一一起做。
没有食欲似乎是一世纪前的事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马不停蹄的嗑掉了半包,来到公寓单位外头,见门大开著,他不禁一愣。
“小一,你做什麽?”
正在收拾东西的植芝健一闻声抬起头来,见到访客是谁後,冷淡的说明:
“这间公寓是和学校签约时以优惠价格租下的,现在学校要和我解约,所以我必须搬走。”
“搬?搬哪儿去?”夏威利慌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该死的连城,好事不做净给他惹这些麻烦!
“我申请不到研究基金,全部的研究都得停摆。”植芝健一神情疲惫的在一只行李箱上坐下。“也许……我会考虑回日本。”
“不!”夏威利快步来到他面前蹲下。“小一,不要走,你需要研究基金,我可以赞助……”
“够了!”植芝健一瞪著他。“这算什麽?先诬赖我再来卖人情?你究竟想要怎麽样?”
“小一,你真认为是我?”夏威利不屈的回望他。“你认为我会做让你难过的事?”
夏威利眼里昭然若揭的情意正是植芝健一极力想逃避的。当他的助手坦诚和夏威利共渡春宵出卖他後,他也不晓得是由於成果被盗而愤怒,还有因为夏威利随便和人上床的行径。一思及那天夏威利和一个高大男子缠在一起的情形,他就无可抑制的怒火中烧。
他想要捉住那个逐渐模糊远去的身影,他不愿意让除了小彦以外的人进驻他的心中,为什麽这个夏威利还要不识相的一再来干扰他?
几乎是出於捍卫的本能,植芝健一的手一挥,夏威利捧著的糖栗子顿时洒了满地。
“啊……”小一都还没有吃到!夏威利赶忙弯腰去捡,不留神之下踩到一颗栗子,十分狼狈的滑了一跤。
一阵剧痛由下腹部传来,夏威利额头冒出冷汗,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察觉出不对劲,植芝健一忙过去将人扶起:
“喂,你要不要紧?”完美妆容下是掩饰不住的憔悴,而他居然……觉得有些心疼?
“小一,不是我……”紧紧捉著植芝健一的衣服,夏威利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汲取著难得的温存。“我没有害你……”
“知道了知道了。”植芝健一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都叫你不要夜夜笙歌把酒当水喝,迟早把身体弄坏!”
植芝健一严厉的斥责却让夏威利感到甜滋滋的,肚子也不那麽痛了。他捉著准备离开床铺的人:“去哪里?”
“我去看看冰箱还有什麽,弄点吃的。”植芝健一没好气的推开他的手。“你一定是除了炒栗子什麽都没吃吧?”
夏威利忙不迭点头,刹时心花怒放。小一要弄东西给他吃耶!
握了握拳,夏威利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要帮植芝健一解决这件事,让他能继续做喜欢的研究工作,即使那意味著……
他必须拉下脸来去求连城。
夏威利和他那个在国外念书的侄子夏晓明一样,是个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行动派。但他毕竟在商场打滚多年,不像晓明那麽年少冲动,也深谙要获得必先付出的道理,於是他草拟了几个方案,打算出让一些利益给连氏,瞧连城近来动作频频,想必是要从日益壮大的夏氏企业分一杯羹,如果能帮到植芝健一,他不介意损失一些。
夏威利不是笨蛋,他只是被爱情迷了双目,他眼里看不到植芝健一以外的人,所以他根本不认为连城所做的那些事是冲著他来的。
他给连城打了电话,约好见面的时间後,便专心致志的处理公务,连跟医生的预约都推掉了。
直到晚上,他来到那间位於郊外的洋房,看到从里面出来应门的人,他才不安起来。
他们很少互相到对方宅邸拜访,这个地方他也只来过一次,就是上次过夜那一回,当时离开得匆忙,他都没有注意到有这些下人的存在。
当然,有下人也不是奇怪的事,连城那大少爷派头,恐怕连系鞋带都要人服侍;问题是……这些下人,不管男女,怎麽……
都和他有几分相似?
夏威利边走边回头,然而真正叫他毛骨悚然的,是猫儿一般坐在地板上,将头枕在连城腿上的那个人。
长卷发,纤细的身形,从背影看,活脱脱是他未剪发以前的模样。连城看到他便挥手示意那人起身,经过夏威利身边时,两人打了个照面,夏威利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难怪小一会说自己的助手跟他狼狈为奸,这人和他确有八成相像,在光线不良的所在,会被只见过一面的人误以为是他也不奇怪。
“你打哪儿找来这些复制人?”夏威利故作轻松的问。若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大概会觉得很好玩。
“上网收罗的。”连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要他坐下。“要是真能复制一个夏威利,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夏威利,那就好了。”
“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像你。”夏威利不自在的坐到连城对面的沙发上。
“怎麽不像了?”在宁静幽暗的大厅中,连城散发著一种诡异邪佞的气质,仿佛古堡里的吸血伯爵,等待著猎物献上鲜血。
“你是个生意人,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夏威利清了清喉咙,道明来意。
耐著性子听完夏威利的提议方案,连城摇了摇头,说:“我不要那些。”
“那你要什麽?”夏威利说得嘴巴都干了,营业用笑容也快要用罄,脸色不由得越来越臭,偏偏连城爱死他这小样儿,故意拖延著时间逗他。
“我要……”连城站起身凑近他身边,用鼻子在他耳朵上摩挲。“你。”
夏威利琢磨著他的话,他们都不是善男信女,两人说穿了就是炮友,上床的次数也不少了,连城现在说要他的意思是……
撇了撇嘴,夏威利心里在咒骂:果然男人就是犯贱,越得不到的就越哈!
“明白了。”他不太情愿的说。“我答应你,不过你得保证,替小一向大学澄清整件事,还有,以後都不许去烦他!”
听见夏威利为了植芝健一顺从了自己长久以来的要求,连城也不晓得该妒嫉还是欣喜,他搂过夏威利的腰肢,亲了亲他的脸颊,问:“那今天晚上留下来?”
“今晚不行。”夏威利赶紧挣脱了他。“我要回去拟一份……合约,免得你反悔。”
连城扬了扬眉,有趣的瞅著他:“也好,我还怕你反悔呢。”
逃难也似的跑回自己车上,夏威利抱著方向盘,胸口堵得慌。以前和人上床寻乐是平常事,但如果其中涉及交易的成分,万一……小一知道了会怎麽想?一定会更加鄙视他的吧?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小一发现,必须悄悄进行才行。夏威利下了决定,可是难受的感觉挥之不去,他不愿意回家,思前想後不知不觉又开往植芝健一的公寓。
至少要去告诉他,暂时不要搬家。夏威利不断为自己期盼和心上人见面找借口。
近午夜摸到别人家,夏威利忐忑不安的按了铃,门被打开时一颗提著的心才放下来。
植芝健一手上拿著一瓶清酒,蹙著眉头站在玄关。说短期内不要见面,结果他们一天内就见了两次。
“小一。”主人明显不欢迎的神色让夏威利进退不得,只能局促的杵在哪儿。他一付被遗弃小宠物的可怜模样使得植芝健一心头顿时一软,脱口道:
“进来吧。”
蹬掉了鞋,撒欢的小兔般蹦进了屋里,夏威利瞄了瞄收拾得七七八八的行李,然後直接往植芝健一的大床蹭去。
“喂喂,你……”植芝健一阻止不及,顿足说:“你还没洗澡!”
话一出口植芝健一便後悔得要命,这麽说好像间接同意了他睡在这里。
“我好累哦……”夏威利迷迷糊糊的嘟囔。
凝视他秀丽的眉宇,那深深的疲倦让植芝健一忍不住伸手拨弄他的头发。呵,这家夥剪短发也挺好看……
把那细软的毛发随意顺了两下後,植芝健一轻斥:“你呀,不要老是玩到三更半夜,很容易老的。”
夏威利弯起嘴角却不敢笑出来。他喜欢小一唠唠叨叨的念他,这种感觉很像家人,而全然没有注意到只要和夏威利在一起就特别罗嗦的植芝健一推了推他:
“要不要换睡衣?”
“不了,我休息半小时就走……”夏威利攀住植芝健一的手臂不让他离开。“看不到你就睡不好……”
索性整个人挪到植芝健一怀里,夏威利不消片刻已进入熟睡状态。
想了想,植芝健一放下酒瓶,把人塞到棉被里盖好,随即也钻进被窝。
鼻端闻著从对方身上飘来似有若无的香味,植芝健一无法不想起加藤彦。他一直不能硬下心来拒绝夏威利,这算是对小彦的一种背叛麽?
然而眼前这张毫无防备的睡颜看来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保护……植芝健一鼓足勇气在夏威利光洁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然後迅速移到床的另一边。
就今天而已……他们都累了,即使要离开,也该等能量储存足够的时候,因为分离永远比相聚更容易令人苍老。
植芝健一一觉醒来,夏威利已经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和一桌早餐。
字条上写著: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不要走,等我回来!
什麽叫包在他身上啊?植芝健一纳闷的研究桌上的餐点。美味的港式点心绝对是外面买回来的,只有那几片烤得焦焦的面包应该是那家夥的杰作。
拿起面包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胸臆间突然被浓浓的不安占据了。憋了两天,植芝健一终於受不了满腹的疑虑跑去夏家大宅探问时,才从管家夏洛克口中被告知夏威利出国渡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