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你是不会再原谅我吧？既然这样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一望这个‘家'，我牵强地笑了起来：「我走吧。若果我的存在让你难受的话，我走吧．．．」

「为什么．．．」

「这里是你的地方嘛！一直以来，我都是白吃白住的．．．既然现在你讨厌我、见也不想见我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Calvin，好好保重，我．．我会请凛．．．代我好好照顾你的．．．」

凝望厚实的门，明明只是一门之隔，却像咫尺天涯。触不到碰不到望不到，拥有的是曾经共同渡过的时光，失去的是无望的爱及建构于心底的美好未来。

转身，踏步，说起来，离开这里后，我该到那里？若是暂住的话，我还可以到同事的家，但长住的话，便要去找房子了。新家不能太接近Calvin，免得Calvin看见我会心烦。但又不想太远，因为我还是想见到他，就算不能把他留在身边，还是想静静地守护他。

听说隔两三条街有一间空房子出租，就那里好了。

突然「咔哒」一声，我整个人立即停了下来。明知道不该期盼，还是忍不住去想、去等。然后，一阵暖意从背后传来，腰被轻轻地环挠著。

有种．．．想哭的冲动。

「伟．．别走．．．」

「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不想见到我吗？」

「不．．我不是．．．」环挠住腰的手正在微微发抖，叫唤的声音也在发颤，然而我明显感觉到，纤弱的手在不断收紧，像在昭示主人挽留的决心。「我没有讨厌你．．．」

一瞬间，我倒抽了一口气。

可以了．．．只要Calvin这样说便可以了．．．

我稍微用力转过身，一把拥住泪流满脸的人儿，温柔地亲吻著：「我不走，你赶我都不走，好吗？」

「嗯．．．」

抱起瘦弱的身躯，我不断地吻著那张泪湿的脸，从眼角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唇角，然后吻到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落下细碎的吻。

Calvin只是静静地任由我吻著，翦水般的深眸不断眨动，除了我把他放到床上时发出了一声嘤咛外，并没有再吭出一声。

伏到他的身上，我继续亲吻，从红唇到粉颈，再到喉结、锁骨。「Calvin．．．我爱你．．．一直、一直爱著你．．．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吗？」

泪水继续从布满氤氲的眼眶滑出，蜿蜒成一条小河。我以为又惹他伤心了，立即伸手为他拭泪。只见他轻轻一笑，缓缓点一下头。

是答应了吗？是吧？应该是吧？Calvin答应我了！

「太好了，Calvin，真的太好了。」紧紧地抱住身下柔美的人儿，抚著那泪湿的脸，我不禁有点感慨：「若是早点知道，我便可更早解决，事情也不会发展至这地步，那样便会更好。」

那刻的我绝对是被兴奋冲昏了头，竟然没有理会Calvin一闪而过的怪异表情。若果，当时我留神一点，Calvin的心结或者可以解除。

颜萦篇　４２

Ken并没有把我带回酒吧，反而把我送到他位于两条街外的家里，根据他的说法，以我现下的模样，实在不适宜出现在人前。

我不禁苦笑。这也是，此刻的我憔悴不已，崩溃后的发泄更令我看来歇斯底里的似个疯子，这样子的自己怎可能出现在客人前？只怕会把所有人吓跑吧？更何况．．小南和沈凛都在酒吧里，若他们看到我的窘态，他们会怎么想？

会嘲笑我终于自食其果，还是同情我可怜我，代我向伟报复？不管哪一件，都不是我希望见到的。

不，不是这样。

Ken一边说，一边把我抱紧。你太累了，精神也绷得太紧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你真会彻底崩溃，现在的你应该留在一个没有客人、也没有伟的地方好好休息，沉沉地睡一觉，明白了吗？

睡觉吗？我已有多久没好好地睡觉？每晚闭上眼，心中总会想到关于伟，也关于沈凛的事，千丝万缕的，令我心烦意乱，无法安眠，不管吃多少药也没用。

唉。Ken叹息，摸摸我的头。

总之你什么也别想，先洗个热水澡，坐在沙发看电视又好、发呆又好，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Ken，你很像个老妈子啊。

你竟然嫌我罗嗦？哼哼！总之你给我乖乖地坐著，别胡思乱想，有什么待我回家后才说，明白吗？

明白了。

唉。Ken又是摇摇头，怜惜地摸摸我的头，很是不忍心的离开家门。

Ken离开后，室温蓦地冰冷下来，犹如寒冬，令我缩起身体，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今次真的完了，真的．．什么也不余下来了．．．本来我跟伟，两人之间仅维持著危险的平衡，但总算相安无事，始终可相处下去，然而在我崩溃的把一切打破后，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对方？

若是一直不去提及那件事．．若是一直不去触及那个伤口，我会努力地淡忘，若无其事待在伟身边，无怨无悔地做好朋友这角色，可是如今，我应该怎办？难道就这样接受伟吗？

伟对我是什么？

伟看到的人是沈凛，还是我？若看到的是我，他的怀抱他的亲吻，是出于爱情，还是出于补偿？或许，能够蒙上双眼，什么也不想，简单地跟伟在一起，从此永不分离是我的福气，可是，不行，爱了伟这么多年，我不求得到回报，只求有天若伟真希望与我一起，他是出自爱情，而非其他原因。

呜．．．好烦，越想，心越乱，脑中有两把声音不断吵著，一边认为暗恋了这么久，难得可在一起，也至少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可是另一边却说，正因为暗恋太久，所以才希望得到两情相悦。

别吵别吵别吵！让我静一静好吗？

当Ken回到家里时，看到的，是我哭著，怨恨地扯著自己的头发的画面。「干，你在做什么？不是叫你乖乖地等我回来吗？」Ken嘴里是这样骂道，但动作却是温柔的，小心地把我的手拉开。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控制不了．．．」我哭得一塌糊涂，泪水鼻水全黏在脸上，一双手如遇溺的人般，拚命地抓著Ken的手臂喊道：「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明只需点个头，我便可得到自己连做梦也想得到的伟，可是，不行，我很不甘心，如果伟并没发现我爱他，如果伟不是因为爱上我，所以才跟我一起的话，那么一切岂不是没有意义？」说著，我忽然想到什么，狂笑起来。「不对，我应该说，如果上一次床便可以一起，我早该几年前引．．．」

啪啪！

错愕地掩著刺痛的脸，只见Ken悲痛的望著我。「你给我冷静下来，别再胡言乱语胡思乱想！」受过这毫不留情的两巴掌后，我的确冷静了不少，Ken看到我不再歇斯底里，随即走到厨房，拿出一杯热牛奶给我。

「喝完牛奶后给我入房睡觉，明天我陪你回去拿些衣服，在这里暂住几天。」Ken说著，看到我愣然的样子，又是叹息。「你最近还是别见伟，我怕你再受刺激会疯掉。」

我沈默无言，无法否认Ken说的是事实。

不知是因为崩溃痛哭过后，还是因为热牛奶的关系，回到房中，竟可顺利入睡，不像之前的日子，躺在床上几小时，依然呆望天花板。然而，睡得到不代表睡得好，虽然意识模糊，却睡不稳，连转身也感觉得到，清晨时分更早早醒来。

不过睡了五小时。

打扰了Ken一整晚，我实在不愿吵醒他，让他陪我回家收拾衣服，所以只静静地梳洗更衣，回到家中。幸好现在才七时多，以我的经验，伟通常未醒。

「Calvin，你回来了？」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令我大吃一惊，伟的声音更是让我惊讶。

从那声音听来，伟显然不是被我吵醒，是早已醒了。只听到伟续道：「Calvin，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也知道刚才的自己是太心急了，对不起。」但伟，你不明白，问题的重点不在心急不心急，又是否让我生气了。

问题是，你不爱我，也不知我爱你，这才是分隔我们的最遥远距离。「不过，无论怎样也好，我也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凛。你是你，凛是凛，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然后．．又如何？

「不否认，那天我是酒后糊涂，所以强行要了你。但是，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凛，那天我是想著你，与你那个．．．」再没有比这还别口的谎言，若非想著凛，口中所叫的，又岂是那个名字？

靠在门上，往下滑到地上，我用力抱紧自己。「我明白了。你是不会再原谅我吧？既然这样的话．．．」不是不原谅，也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知该怎办，亦不知如何面对．．．

「我走吧。若果我的存在让你难受的话，我走吧。」

我不禁一愣，怔怔地问道：「为什么？」

「这里是你的地方嘛，一直以来，我都是白吃白住．．．既然现在你讨厌我、见也不想再见我了，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Calvin，好好保重，我．．我会请凛代我好好照顾你的．．．」

伟．．要走了？伟打算永远离开．．．不再见我了？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再一次的威胁？

想不到，那一刻，我想不出答案，我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伟，更不希望他离开．．．

努力了这么多年，在发生了那件难堪的事后，强装若无其事，为的，不过是继续留在伟的身边，可如今，伟竟然说我讨厌他，不想见他，所以要离开？

打开门，急步跑上前，从后抱紧伟的腰，声音已是哽咽。「伟，别走．．．」

「为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想见到我吗？」

为何你永远不明白我？为何你总是曲解我的意思？到底该怎样，才可让你明白我爱你？「我不是．．．」伟，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讨厌你，我只是希望你自行发现，然而在此一刻，也不得不认输。「我没有讨厌你．．．」

伟转过身，一把拥著泪流满脸的我，温柔地亲吻。「我不走，你赶我都不走，好吗？」

「嗯．．．」

伟不再说话，捧著我的脸，不断烙下亲吻，从眼角到鼻尖，再从鼻料到嘴角，最后印到唇上，细细的落下轻吻。我没有说话，只茫然地望著远处，任由伟把我放到床上压著，从唇瓣滑下，到颈项锁骨上。

「Calvin，我爱你．．一直、一直爱著你．．．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吗？」爱我？真的吗？什么也好，若摇头代表讨厌你，会令你永远地离开，我情愿放弃自己的坚持。

若你想跟我一起，我答应，毕竟我爱你，不是吗？

「太好了，Calvin，真的太好了！」伟用力地抱紧我，有点感慨的道：「若是早点知道，我便可更早解决，事情也不会进展至这地步，那样便会更好。」

微微的一怔，原来，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需要用‘解决'来形容吗？

正伟篇 43

整整一个清晨，我只是抱住Calvin，不断亲吻他泪湿的脸、轻声地说著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

没有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抱住他，以暖和的体温去温暖他发冷的躯体，以满腔的柔情去消弭他深藏的悲伤，以绵绵的情话去抚慰他不安的心情。此刻我们需要的，不是激情，而是细水长流的温馨、稳定而深厚的感情。

七年，我和Calvin在一起已经七年了，这种关系，我觉得最为理想。其实，我们算是交往了很久吧？一直以来的相处，和交往的差别不大。现在的话，我们算是结婚了？

真不错。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怀里逐渐响起平稳的呼吸声，低下头，是一张平和的睡脸。泪水已经乾涸，然而眼眶却通红肿胀，我见犹怜。

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Calvin像是受到骚扰般微微皱起眉，见状我立即走出房，看看是那个天杀的混帐在这个时间来搔扰。

「妈的！有人在睡觉啊！吵什么？」

「果然！Calvin是回来了！」推开我，Ken如同凶猛的暴龙般冲进屋里，见门就要推开。为免吵醒Calvin，我立即拉住他。

「Calvin在睡觉，你静一点。」

「他真的睡了？」出乎意料之外，Ken不像平时般横冲直撞，反而停下脚步，认真地凝视我。「睡得很熟？」

我点点头。

「这就好了．．．」叹了一声，Ken示意我回到客厅，我跟著他坐到沙发上，只见他掏出一包烟，燃起火后轻抽一口，淡淡的问：「你对那家伙到底是怎样了？」

「我爱他。」

像是不信任似的，Ken紧盯著我，眯起眼：「你爱他？怎么我看不出？」

妈的！我爱Calvin与你有何关系！不需要你有没有看得出！

「别以为瞪我，我便会怕你！邓正伟，我告诉你，你是真的爱Calvin才好说，别让他有了希望后便让他失望！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那家伙．．是一个多认真的人吧？」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Calvin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所以就算自己对他再有意思，在厘清与凛之间的关系前，我都刻意抑压，甚至强迫自己、催眠自己说，自己爱的是另一个人。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深情地望向Calvin的睡房，我轻柔地道：「现在，我只要他．．．」

审视的眼光继续射向我，我大方地任由Ken瞅著，直至听到他再叹了一声，捻熄烟站起来。「别让我看到你惹Calvin哭，否则你等著被丢到殓房。」

不愧是Ken．．．最擅长恐吓的对白。特别是这次的．．．看来，他真的很担心Calvin。

目送Ken离开后，我再次回到睡房。Calvin睡得不太安稳，总是辗转反侧，有时又像发冷似的缩成一团。见状，我爬上床从后抱住他，不断轻声地哄著，后来他才好了一点。

这一晚，我牵著Calvin的手陪他开店，看到Ken到达后便拉住Calvin到休息室，过了几分钟才出来。

好想问Calvin，他们说了什么啊啊啊啊啊！然而看到Calvin羞赧地叫Ken不用担心，然后笑著走到我的身边时，话已经问不出口了。

不打紧，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用事事都问出口。

待到凛和小狗狗到达，Calvin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如同平常般坐到一旁，在酒吧开始人满为患时便坐到凛的身边(谁教他的是特等席，除了他一定没其他人？)。我告诉他，我正式向Calvin表白了，他只是点一点头，道一声恭喜，便继续盯住小狗狗，不再理我。

啧！你会盯著你的小情人，我不会看Calvin吗？怎么看，都是我家的Calvin比较好看嘛！真不知那小狗狗有什么好看。

呃？喂！胖子，别拿你的手碰Calvin，我的Calvin是你可以碰的吗？Ken，劈得好！最好劈断他的手！喂！猴子乾，Calvin不是陪客的，别迫他喝酒！Calvin，你怎么听他话，真的喝酒了？好！小狗狗，快点拖那个人出去毒打！

「妈的！」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转过头，看到凛的脸色十分难看，我立即缩到一角。「邓正伟！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该做的事不做，害我的小南要动手！」

呃．．．凛，你是为小狗狗离开视线范围而生气吗？

「还愣著？给我滚！」

滚就滚吧．．．总觉得不能得罪现在的凛呢．．．

逃到吧台前，Ken说Calvin被他赶到休息室里，我点头表示谢意后，便走入休息室里。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Calvin立即警戒地转过头，见清来人后更慌忙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裤袋里。太刻意的动作让我不得不在意，没理会掩饰的笑容，我想也不想便掏出他藏在裤子里的东西。

是一大袋的药。

「你不舒服吗？怎么没告诉我？」

低下头，如被责备的孩子般，情人有点可怜兮兮地说：「只是有点头痛，吃点止痛药便好了。」

不用这个样子吧？我很恶吗？我只是激动了一点而已。尽量使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柔和一点，我抱住望向地板的他：「头痛告诉我，我会帮你按摩。还有，你刚刚喝了酒，不可以吃药的，知道吗？」

颈边传来微微的骚动，我知道Calvin在点头。摸一摸他的头发，我继续道：「记得，以后有不舒服要告诉我，知道吗？」

又是一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