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伟篇 26

Fiona是一个很不服输的女生，或者是家中有三个哥哥的关系吧？所以性格很男孩子气，而且不喜欢被男性比低。就因为我曾经下棋赢过她，她就特别喜欢缠著我，誓要扳回一城。

对于这位女性，我是颇喜欢与她交往的。只是，那仅是朋友般的喜欢，或者该说，是把她当成哥儿俩吧？会与她玩闹、喝酒、聊天，却不会让我心动。

若说到能让我心动的对象嘛．．．至少也要像Calvin那样才行。

「oh no~~~ 伟，你太没绅士风度了！怎可以吃掉我的马？」真是的，又来了！每次棋子被吃，Fiona都一定要大叫大嚷一会才行。

「你的马就放在我的车前面，分明是叫我吃掉它。」

「过份！恶魔！无人性！无血性！无义气！」只是吃掉一只马已经这样了．．．听她越骂越起劲，我不禁翻白眼。

「铃~~~」

听到电话铃声，刚刚还在吵闹的Fiona立即静了下来。我著她先等一会，然后才提起电话：「喂？找谁？」

‘伟，是我．．．'Calvin！是Calvin！他终于打给我了！Calvin，你知道我等你的电话，等了有多久？现在终于让我等到了。「Calvin？你已有一段时间没打电话给我了，有事发生吗？」忍不住就是一阵问话，谁教我实在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太想知道最近的他发生什么事？

‘其实是．．．'噗噗．．噗噗．．．

怎么．．突然心跳加速了？而且．．怎么我会有种不安的感觉。直觉告诉我，在Calvin身上，是发生什么事了，否则，他的声音，不会是这样嘶哑，如同哭过一样。

「伟，你还要我等多久啊？快点嘛。」啊！我忘了！Fiona正在等我的下一步棋！

彼方传来半晌的沉默。‘你在忙吧？'冷冷的，传过来的，无机质的声音。‘对不起，你去忙吧，我那边没事的。'

「不．．我．．．」

‘再见。'

Calvin，你怎么不听我说就挂线了？我．．．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干啊．．．

「伟．．我等你很久了！聊完快点继续下吧！」

之后的时间，我都心不在焉的，一直记挂著Calvin的事。

太不寻常了。平时的Calvin那是这个样子？先不说他未等我回应便挂线，单是他的声线，就已经有很大的不妥。那略微低沉的沙哑声线，分明是哭过的声音。还有．．．这一星期里，他到了那里？怎么连一通电话也不给我了？

我只能说，在Calvin的身边，一定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而且那件事，还让他感到痛苦难过了！

可恶！怎么我刚刚不继续问下去，任由他挂线？我应该死缠著他问过究竟！

Calvin，你又怎么不老实告诉我了？难道我就不能让你安心、不能让你倚靠吗？

Calvin，不论是欢笑还是难过，我都想在你身边。你笑的话，我会陪你一起笑。你哭的话，我会借出我的胸膛让你哭。所以，别一声不吭的，把感觉全收在心底，好吗？把你的感受与我分享，我陪你一起面对痛苦的事情，你说．．好吗？

「伟！你到底干什么了？」正当脑海里充斥著各种各样的念头时，女性的娇嗔把我拉回现实里。「你看！下得乱七八糟的！你是在小看我还是故意让赛？」

稍稍看一眼棋局，不难明白Fiona为何会生气。两只马被吃掉，王后走进敌阵里，国王也被数只敌棋包围。真是糟得不能再糟的局面！完全想像不出，自己是怎样下这盘棋的。

「你啊，到底干什么了？只是一个电话，便让你失魂落魄。」移动士兵，处于敌阵里的王后，下一刻已到Fiona的手里。

「刚刚．．我的朋友打来。他好像有点不妥，我很担心他。」

「是吗？」定定地望著棋局，Fiona叹了一声，便一手提起棋子，小心地分开黑色的和白色的，放进棋盒里。看著他的举动，我诧异地望向她。「什么嘛！你心不在焉的，赢了你也不光彩！待你把事情处理后，我再来挑战你！」

「Fiona，谢谢你。」

「快打给你的朋友吧！我不打扰你了。」

目送Fiona离开房间，待一切归于平静后，我再一次按下Calvin家的电话号码。只是不论我打多少次，我都等不到有人接听。

每一声嘟嘟、嘟嘟声响敲痛我的神经，等待的时间如同煎熬，加深了我的恐惧。Calvin到那里去了？前一刻还在家的他，此刻不在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切我都一无所知，只能巴巴地乾瞪著电话萤幕，听著千篇一律的声音。

重复又重复，不断地按下数字，我怀疑电话快要被我按坏时，喀嚓一声，我听到代表电话被提起的声音。「Calvin，是Calvin吗？你没事吧？怎么一直没听我电话？」

‘是伟吗？'

怎么．．．Calvin的声音死气沉沉的？是真的发生事了？「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没什么啊．．．'

还说没什么？声音都变得颤抖了！「Calvin，别骗我了。我们生活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有事，我会听不出吗？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爸入了医院，情况不太好．．．'

这也叫不是什么大事？我不问的话，他是否想一直瞒著我，自己一个人承受帮助不了亲人的无助感？

「你在那所医院？我立即来找你。」

‘你不是人在法国吗？工作要紧，不用理我。'

「我不理你，我要理谁了？」Calvin，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你的事比所有事都重要。要我在你难过时放下你不管？我做不到。「工作的事，你不用担心。告诉我，你在那所医院？」

传来的，是一刻钟的沉默，然后是如同蚊呐般微弱的声线：‘我在．．圣安德鲁．．．'

「明白了。我立即买机票回来，你要等我。还有，要定时吃饭，累时便回家休息，知道吗？」

‘嗯．．我知道．．．'

是真的知道吗？Calvin的性格，我那会不知道？现在的他，一定是哭得眼睛也肿了，每天吃不好、睡不安稳吧？

真该死！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在他的身边！但现在怎样懊悔也没用，最重要的，还是先赶到他的身边陪伴他，让他可以倚靠我。

多叮嘱几声，放下电话后，我便急急订购回英国的机票，并向上司请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英国。

我想，我可以赶得及陪Calvin熬过最难过的时刻。我想，我可以支持他、陪他等到他父亲的醒来。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当我到达医院时，我看到的，是坐在病房外，怔怔地发呆的美丽人儿。

「Calvin．．」试探地叫了一声，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Calvin，怎么了？别吓我，应我一声，好吗？」

如慢镜般，Calvin缓慢地抬起头，像不认识我似的，空洞的开口。「爸．．死了．．．」

砰！拿在手上的行李箱，重重地跌在地上，产生了巨大的回响，为沉痛的气氛，平添了更多的凄惶。Calvin的泪水，此刻才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从脸上滑下，再跌到地上。

看著这样的他，我心就痛得像被刀割，恨不得躺在病房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他的父亲。

「Calvin．．．」想说出口的安慰话，到唇边却说不出口。一切说话，好像都没有意义。最后，我只能坐到他的身边，把他的头按下，让他靠著我痛快地哭。「哭吧，尽力地哭出来，你会舒服点。」

「别对我这么好．．行吗？」

「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想对你好。在这世上，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在意的人。所以，别拒绝我的好意。

「你这样对我．．．我会爱上你的．．．我真的会．．．．．．」

那时的我，以为那只处于丧父之痛的Calvin，因伤心过度的胡言乱语。却想不到，那时的他，已对我付出真心了。

颜萦篇　２６

对著镜子，缓缓地穿上母亲的衣服，又取来胭脂口红，小心翼翼抹到脸上，看著自己如何被自己抹杀，成为某个人的替身。

没关系的，即使我消失了，也不会有人难过，所以我也不用难过．．．

我本来也是亡母的儿子，更一直被父亲看为替身。现在假扮为她，也不过是回到最初的起点，成为自己当初苦苦逃避的角色。痛苦吗？难受吗？可能有一点点，但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没所谓了，父亲已时日无多，而且，即使不去假扮，他也无法认出我是儿子，而不是妻子。

铃～～铃～～～

家中的电话不断的响起，然而我已再无勇气接听，怕会听到父亲已经离世的恶耗，更怕会听到伟的声音。

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对我温柔不要让我产生你很情深的错觉．．．

如果现在见到伟，我那强装出来的坚强一定会崩溃，我会依赖他，我会离不开他，我会贪婪地希望得到更多，我会彻底地沉沦．．．

摇摇头．．．

什么也不要想，对，不要希望、不要思考、不要感受，遇上什么都坦然接受，乖乖地认命．．．

不管发生何事都要笑著，以完美的笑容来面对．．．

穿著亡母的服饰来到医院，走进病房中，只见父亲混浊的双眼一亮，疲软的身体不知从何处得到力量，竟自行坐起来。「Tanya，你来了。」殷切的目光让我不敢说话，静静地坐到床边，握上父亲的手。

「Tanya，你知道吗？我一直等你．．等你把我接走．．．」

「Tanya．．我好想你啊．．我一直一直都好想你．．．为什么．．你要那么快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怎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父亲身边，看著父亲痛苦地思念，站在道德与感情之间挣扎，最后选择残忍地把儿子赶走，以保存二人的清白。

我苦，可是我相信，父亲比我更难受。

或者，终可糊涂地把我看成挚爱的妻子的他，是这廿多年来，最幸福的一刻。想著，我心如刀割，不禁掉下泪，分不清为著病重得分不清妻儿的父亲心痛，还是为自己难过。

「别哭．．你一哭，我心都乱了，别哭．．．」

我也不想哭，在这最后的一刻，我希望把母亲的笑颜送给父亲，可是，可是．．．胸口很闷，双眼很涩，明明一再警告自己别哭，可眼泪却自动滑落颊边。「别哭，哭得不漂亮了。」父亲双手捧著我的脸，温柔地沿著泪水的轨迹吻下去，最后落在唇上。「Tanya，我爱你。」

「对不起．．．」我不禁哭得更厉害，扶上父亲骨感的脸庞，一声又一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母亲．．．

对不起，我在骗你．．．

对不起，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愿意面对父亲．．．

对不起，我竟然忘了，其实最痛苦的人是父亲．．．

对不起，一切已经太迟了．．．

「没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父亲闭上眼，疲软地靠在我怀中，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没有．．．」

低头一看，只见父亲已陷入沉睡之中，可嘴里却不断呢喃著三个字：我爱你。

我更觉心酸。「那么．．．谁来爱我？」

小心翼翼地把父亲安置在床上，盖上被子，再坐了一会，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哭得昏昏沉沉的我在巴士上已是恍然，回到家中，听到电话不断响起，下意识便拿起接听，待听到那焦急的声音传入脑中，才稍为清醒过来。

「是Calvin吗？你没事吧？怎么一直没听我电话？」

我连忙拍打自己的脸，希望可让自己的声音精神一点。「是伟吗？」

「calvin，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伟担忧的声音，我不禁有点心虚，强笑起来。「没什么啊。」

「别骗我了．．．我们生活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有事，我会听不出吗？发生什么事？」

默然。

为何对我这么好？这是我的事，为何你要像有坏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般著急担心？为何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你却偏偏不爱我？

忘了吗？要若无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爸入了医院，情况不太好．．．」

「什么？你爸入院了？而且情况不好？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在那所医院，我现在立即来。」伟当下想也不想地反问道。

「你不是人在法国吗？工作要紧，不用理我。」

「你比工作重要！快告诉我，你在那间医院？」

「圣安德鲁．．．」

「我立即买机票飞回来。calvin．．你自己别太操劳啊．．．累时记得要回家休息，知道吗？」

「我知道．．．」

「还有，记得好好吃饭，知道吗？」

「别勉强自己，等我回来。」

「我知道．．．」

接著又是罗罗嗦嗦的一堆叮嘱，理应很烦，可是我心却很激动，又是痛苦又是感动。

不要．．如果真要希望我好，那么，别对我这么好．．．

这几天里，我的神经因伟的一通电话而绷得紧紧的，如扯至极限的橡皮筋，彷佛只需稍为用力，便会随即断裂，就在这情况下，父亲．．带著满足而幸福的微笑，安祥地病逝了。

我看到自己的世界开始崩溃、塌下。

「Calvin！」是谁在叫我？

「Calvin，怎么了？」为何这声音会让我有落泪的冲动？

「Calvin，应我一下。」

回应？说话？我应该说些什么？怔怔地抬起头，我意识恍惚地说道：「爸死了．．．」如要重新确定般，我又重覆一次：「爸．．死了．．．」

砰！

一声巨响惊醒了麻木的神经，我彷佛终于了解到自己已失去父亲、终于感觉到痛、还有终于看到伟站在面前，鼻子猛然的一阵酸痛，炽热泪水也随即滚落，滴到地上。「哭吧。」伟简单地说道，坐到一旁，伸手把我按到怀中抱著。

熟悉的气味令我更是心如刀割，呜咽地开口：「别对我好．．．」

够了．．．

「不行！」

父亲的死、伟残忍的温柔直把我迫至死处，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芒，我近乎绝望地低喃：「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好？」

为什么一手把我捧上天堂，又任由我摔到地狱里？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对你好。」伟抬起我的头，目光认真坚定地反问：「那你告诉我，不对你好，我可以对谁好了？」

我不知道伟还可待谁好，可能是沈凛、可能是其他人，或者伟只对我好，可是，我不稀罕成为伟唯一关心的人，如果你不可能爱我，便别让我爱上你，更别让我更加爱你．．．「你这样对我．．我会爱上你的．．．」笔直地望向伟，我哽咽地说出早已成事实的可能性。「我真的会爱上你．．．」

换来的，是伟用力的拥抱．．．「那时才说吧。」以及一个回避的答案。

直到这一刻，你依然一边温柔地说只待我好，一边凌迟我的心吗？

摔至最低点的感觉．．真是痛快，在看著自己的心碎为粉末的一刻，我终于尽情地失声痛哭，为了父亲、为了伟、为了自己．．．

父亲也好、伟也好、谁也好．．．

爱一个人，为了一个人而幸福，为了一个人而难过，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在看过父亲的遭遇，在尝过苦恋的滋味后，我领悟到，爱，比死更冷。

爱一个人，真可得到幸福吗？

我的确还爱著伟，可是，我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已经死了。

如同镜中的颜萦，在清雅的颜色抹上时，渐渐的消失，静静地死去，沉在被称为爱情的死海中。

正伟篇 27

听说，人在最无助的时间，很容易错把感情当爱情，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很容易成为移情对象。我想，现在的Calvin，也是这样吧？父亲刚刚去世，而我陪伴在则，于是Calvin以为，自己爱上我了。

我知道，Calvin真的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对我有某程度上的依赖。然而，是爱吗？没可能吧？知道我在中学时曾干过什么事的他，会爱上我这么一个曾把心爱伤至最深的人吗？而且，他认为我有被爱的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