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 上————植树
植树  发于:2010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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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迷迷糊糊中,有人踢了涓生一脚。涓生睁开眼,看到厨娘鄙夷的脸。

涓生坐起身。厨娘看到他身边没吃的饼干和苹果,嗤笑道:“不错啊,关柴房都能偷到东西。”

涓生懒得理她。看来舅舅是不打算追究了,他起身揉了揉睡麻的胳膊走出柴房。

一直都没有看到立轩。涓生跟往常一样上学后回到家帮着曾伯收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起初以为是立轩怕见着面了会尴尬,可惜一边过了三四天都没见人影,下人准备饭菜都少了立轩的份儿。涓生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起来。立轩不辞而别?那又能去哪儿呢?郁府是他的家。该不会他被戏班带走了吧。不会不会,他是郁家的长子嫡孙,唯一的男丁,舅舅舅妈是肯定不会让他去唱戏的。那难道外出了?

“少爷不在,府上一下子好像空了许多。”曾伯伺弄好面前的蝴蝶兰突然说了一句。

“啊?”涓生怔忡的看着他。曾伯的目光透过老花镜落在他脸上,轻轻的叹了口气:“少爷被送到省城去读书了,以后没人能帮衬你,你自己得小心点。”

涓生的心脏倏然的一颤,手里弄花的小铲掉在地上。

“那些个柳红之类的人,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曾伯摇着头把伺弄好的花摆到一边。

“哦。”涓生捡起小铲,心不在焉的铲掉杂草,松动花下的泥土,思绪飘飘忽忽乱了方寸。立轩那天分明说:你是那相府的千金崔莺莺,我就是那莽撞书生张君瑞。此生非你不娶。然后吻过他……

涓生的眼里浮起薄薄的雾气。立轩娶不了他,以后被人欺负,再也没人替他出头。这一走,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不知道立轩会不会想他,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念立轩。脸颊一热,手脚也忙乱不知所谓,只见一只花盆从手里落下来摔得粉碎。

“哎啊,怎么了?”曾伯看着涓生发红的脸:“发烧了吗?不舒服就去躺着,我一个人来收拾吧。”

涓生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曾伯把他往花园外推,他也就迷迷糊糊的走了。下意识走到立轩的房间门口,推开门,房里空空的、静静的,飘荡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桌子上还摆着立轩的照片,穿着黑色学生装,眼里尽是飞扬的神彩。他走到照片面前呆站了好一晌。

“你在这里做什么?”郁白秋阴恻的声音在涓生背后响起。涓生惊了一吓,回头看到舅舅阴鸷的脸,低下头慌忙解释:“我,我来看立轩在不在。”

“你,不会再见到他了。”郁白秋跨进立轩的屋子,随手插上房门。涓生惊恐,屋子里只有他和郁白秋。他走到门前想开门出去,郁白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甩到地上。

“舅,舅舅……”涓生从来没看见过郁白秋这样的脸。阴深的,带着愤怒怨恨。隐约里,还有一抹残酷的笑。涓生爬起来退守到墙角。郁白秋走到他面前,轻轻托起他的下巴仔细的打量他的脸。涓生轻轻的颤栗着:“舅舅,我,要回去帮曾伯做事。”

“你不是刚从那里过来?”郁白秋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抱住他纤瘦的腰身。涓生浑身一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讨厌我?”郁白秋谑笑着。

涓生不敢答。郁白秋一只手在衣服里慢慢的摸索,一只手轻轻的解开他衣服上的扣子。

“舅舅,你,你要做什么?”涓生抓住衣襟,冷汗淋淋。

“那天你都看到了吧,在电影院。我就做那天做的事,记得吗?”郁白秋邪气的笑着,手腕一抖,涓生衣服上的扣子尽数扯开,露出光洁的皮肤。

那天?涓生讶异的看着舅舅,倏然想起那天在电影院的杂物房,他看到两个赤条条的人抱在一起……那个声音有点耳熟……原来是舅舅。他骇然的死死捏住衣领:“不行的,那不行的。”

“什么不行?”郁白秋低声如私语般在涓生耳边清寒的问:“你忘了你自己说过什么?你说只要我留下你,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记得了吗?”

涓生愣住,他的确这么说过……但是这不对。涓生还来不及分辩,郁白秋三下五除二,扯掉他的衣服。他皮肤白皙光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光泽。而且他的脸在这个光线不太好的角落,看起来跟他的母亲毫二无致。

“清秋。”郁白秋摸着他的脸蓦的把他抱紧,喃喃着涓生母亲的名字吻他的脖子。涓生惊骇的用手推开舅舅的下巴。郁白秋大恼,挥手一记耳光打得涓生脑子一遍嗡然。

“装什么?你不是跟着那个穷酸教书的私奔吗?你就那么缺男人?那样一文不名的穷鬼你都跟,我明明对你那么好……”

“我不是我妈,舅舅,我不是我妈……”涓生哭着,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郁白秋用力的掰开他的身子,将他摁在地上捋平。

“好,我知道。”郁白秋扯下涓生身上最后的一点衣服,猥琐的打量着他的裸 体,枯瘦的手掌贪婪的抚摸他的全身:“清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把你儿子送回来。那么你欠我的让你儿子来还好了。”

郁白秋伏下身,狠狠的吻他的脖子,吻他的嘴唇。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暗红的吻痕。

“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行,不好……”涓生嘤嘤哭泣,细瘦的身子在郁白秋的怀里无力的挣扎。越挣扎,越是勾动郁白秋心底里的欲念。渐渐的力气都让这无谓的挣扎耗尽,他躺在地上任郁白秋摆布。眼泪模糊了视线,立轩的影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这还是立轩的房间,桌上有立轩的书,立轩的留声机和立轩的照片。一切好像都在立轩的目光底下。照片里立轩明明是神彩飞扬的笑容,这一刻变得刻薄、鄙夷。

“立轩……”涓生默默念着立轩的名字。心里还在不停的幻想,倘若立轩突然推开门,像一个侠客那样把他救走……

“不要妄想立轩了,他看到你现在下贱的样子一定会讨厌你,情愿这辈子都没见过你。任你怎么勾引他都没用……”郁白秋低沉的吃吃笑着用力分开他的双腿。剧烈的疼痛麻痹了涓生的神经,那一刹那,涓生觉得自己被一把锋利的刀劈为两半。他死了,这世间悄然抹去从前的那个羞涩的少年涓生。

四、重逢

几天的大雨,江水不由分说的凶涨起来。江堤边搭着几个窝棚,聚集着县里募来的数以百计的工人,也摆好石子砂袋以防万一。正值涨水的时节,上游的洪水来势汹汹。江面上全面禁航。涓生跟在德贵叔身后只得望江兴叹。

这几年,郁家的产业越做越大,连隔江相望的鲁县也有几百亩田地都姓郁。涓生读完了高中受郁老爷的格外优待,跟着管家打下手,做些收租讨债的事儿。眼看着谷子就要收完了,也到了该收蚕茧和茶叶的时候,天公却这样不作美。

“又不能回去,耗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德贵叔看了涓生一眼:“我家的谷子只有我婆娘一个人收。”

涓生看着滔滔江水踌蹰不定。他知道德贵叔是在暗示他,但这样子回去,郁白秋必定大发雷霆。每年的七、八月和年关的当儿他都在外头辛苦奔波,直到过完才回去。其实大家心里都明了,七、八月和年关,立轩会从省城回来。回来了少不得会与涓生照面。在立轩忘记有涓生这么个人存在之前,郁白秋段段是不会叫他们相见的。

回不回去,对涓生而言本也无所谓。即使是见了,又能怎么样?他不再是从前的寻常少年,在十四岁那年他的人生就已经停下了脚步,然后堕入无休无止的黑暗。立轩在省城念医科大学,眼里司空见惯的都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他们已经分明的身处于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没有交集。

“刚才问过县府的人了,这几天正是洪峰通过的日子,十天之内是不要想着渡江的。”德贵叔去向看守江堤的人确认了消息回来怏怏的说。

涓生坐在江堤上想了又想,转脸问德贵叔:“你家在哪里?”

“我家就在县城外头,叫冯家村。”

“那我跟你一起回家行吗?”涓生问他。

“呃,我家就是小了点,别的没啥。”

“没关系。”涓生起生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们先去你家,我再捎信给舅舅,等洪峰过了,我们再渡江。”

“那赶情好。”德贵叔兴奋的在前头带路,领养涓生往冯家村去。

冯家村有五十几户人家,是个紧依着漕河的小村。村里一半以上都是郁家的佃户。现在农忙,偌大的村子都看不到什么人影。德贵叔将涓生安置在堂屋里,搭了张凉床。涓生不必去忙农事,便在他家替他们照看小孩。

往郁府的信送去了两天都没有回音,涓生估计郁白秋正在发脾气。这次回去,不知又该被如何对待。想到这里,背脊泛起一阵森冷的寒意。他下意识的捏紧领口,这里一不留神就会露出大块於青。

“请问……”门口响起一个女孩脆生生的声音。涓生一怔,回头看到门前站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她穿着天蓝色连衣裙,手里拿着只草帽,草帽上还别着一朵野菊花。

“立婷,你怎么来了?”涓生讶异的看着她。立婷轻轻的哼了一声,轻巧的踱进屋子:“一到了暑假总是见不到你人。原来是故意躲我们的。”

“怎么会……”涓生脸色微红,别过脸避过立婷的目光。她的目光明亮清澈,于涓生而言总会觉得太过耀眼。毕竟所处的世界不同,每被她看过一眼,涓生都会觉得自己身上的污秽都叫她看在眼里。

“还说不是,为什么脸都别过去了?”立婷不依不饶的绕到他面前,乌灵灵的瞳仁在眼睛里转动着:“还是说,我长的太丑了,让你不屑一顾?”

“怎么会……”涓生额头微微冒汗。

“你就不要欺负他了。”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的影子。涓生蓦然回首,惊的目瞪口呆。

那张脸,变了很多。虽然依旧是浓眉大眼,依旧鼻梁直挺,依旧神彩飞扬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少了少年稚气,多了几份青年的英挺。明明已经三年多不见,明明刚才还想着没有那种少年的妄想,这一刻的心脏又突突的跳动起来。

“立……”涓生含在那个字在嘴里许久都吐不出来,立轩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肩膀:“涓生。”

“立轩,好久不见。”涓生呆滞的看着他,他还是高出他将近一头,声音哄亮的像个男子汉。

“是啊,好久不见了。”立轩笑的托起他的下巴:“你怎么没有变?还是像个女孩子,个子也没长高。”

他的手抚着涓生的头顶。他的头顶只比他的下巴高一点点。在立轩眼里,这仍然是那个十四岁的让他化了妆扮成戏子的涓生,身型也清瘦柔弱,叫人怜惜。

“是你长得太高了。”涓生神伤的看着远处,故意装得平淡,抑制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激动。

“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立轩弓着身子,把他的脸掰到自己的面前目光灼灼的逼视涓生。

“没有啊……”涓生挤出笑敷衍着他,目光却始终游移逃避。

“坐在这里说话好没意思。我好久没来乡下了,要不出去走走?”立婷一边逗着德贵叔家的小孩,一边看着立轩和涓生。

“嗯,好。”立轩点头赞成。立婷牵着德贵叔的四岁的小儿子往田梗那边飞跑,立轩也熟稔的拉起涓生的手往外走。涓生微微一颤,下意识的要抽回手,但手已经叫立轩牢牢的握住,不管他情不情愿他拉着他走到田梗上。

阳光很强烈,田梗上微风拂面,虽然很晒,倒也不是很热。农田里抢收稻谷的人忙的不亦乐乎,都想趁着这不算太毒的太阳赶紧把活做完。涓生跟在立轩的身后,感觉自己的手在立轩里手里被捏出灼热的湿腻。他想抽出来,立轩越握越紧。

“对不起。”立轩看着前头已经跑完的立婷突然说。

“嗯?”涓生一愣。

“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立轩把自己手里的太阳帽扣在涓生的头上:“我也不想不辞而别,但是我爸让我妈把我带到省城外公家去了。在那里直接念高中,不许我回来。我都不知道那天你在柴房里被关到什么时候……”

涓生沉下脸,原来他说的是那一天。很远很远的那一天。涓生遥遥的想,他几乎都快想不起来,那好像是前世的事。现在的涓生早已经不是那时的涓生。

涓生吐了口气,默默的用力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立轩就是不放,骨头都快被他捏碎。涓生凝着眉用另一只手来掰立轩的手指:“你放手,我很疼。”

“难道你……在记恨我?”立轩好像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顾愣愣的看着涓生。

涓生停下徒劳的挣扎,看了立轩一眼:“你们来这里,舅舅知道吗?”

“知道。”

涓生的脸陡然一白,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来。他猛然用力把手从立轩的掌握中抽了出来,重心不稳,身体往田梗下倒去。

立轩扑上去抱住他。自己也脚下一滑,跟他一起倒进田边的水沟。

“你说你们,一把年纪了,还玩起来不知轻重。”立婷俨然大人似背着手站在立轩和涓生面前教训他们。立轩瘪着嘴,嘿嘿干笑。涓生站在门边,紧蹙着眉头。德贵叔两口子忙不迭的准备洗澡水和干净衣服给他们替换。

“少爷你先洗吧。”准备妥当,德贵叔请立轩先洗澡。立轩看到那浅浅的木盆不禁皱起眉头。涓生冷冷讥诮道:“德贵叔怎么没有先见之明买只大桶回来。”

立轩听涓生挖苦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又见涓生满身的狼狈,还站的离他远远,便上前拉住他:“我们一起洗吧。”

“谁跟你一起。”涓生吓了一跳,赶忙摆脱。

“水都装到桶里好了。”立轩拖着涓生不放,浅笑着对德贵叔说。德贵叔拿着两只木桶把冷水热水兑好放到门前的空地上。立轩把涓生拖出来,拎起一桶水痛快的从头淋下。涓生被淋的懵头懵脑,才回过神,立轩已经伸手扒他的衣服:“脱了脱了……”

“住手。”涓生紧张的捏着衣领大喝一声。

立轩顿住,涓生掩好衣服跑进房里。立轩愕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洗罢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天也黑了。清凉的夜风掠过面颊,悠闲适意。郁府的马车叮叮当当沿着乡间小路小跑着来到德贵叔家的门前:“老爷差小的们接少爷小姐和表少爷回去。”

立轩捋了把湿达达的头发扶着立婷跳上马车,涓生迟迟不来。

“怎么了?”立婷有些不耐烦:“他倒真跟大小姐似的,扭扭捏捏。”

立轩皱着眉去屋里找人。堂屋里的油灯如豆,涓生坐在堂屋的凉床上不时的整理着衣服。德贵叔的衣服给他穿大了太多,没一处是贴身的。立轩借着那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他适才想掩饰的脖子,那里果然有一道深深的紫痕。

“跟舅舅说,我明天跟就德贵叔渡江去收租,今夜不回去了。”涓生看到他进来,又下意识捏住衣领。

“你自己跟他说吧。”立轩不由分说把他拉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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