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拭泪痕刀————焰剑
焰剑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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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银发青年仅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退下去吧!”冰蓝色的眼瞳微微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我岂会伤害我的老朋友?你说是不,花座召奴?”银色的发丝不羁舞散风中,青年浅色唇边微勾起的笑意,非是见面的欢欣。

“我早该猜到他们会派你来!”莫召奴终于恍然大悟。“雪舟君——”
见男子怀抱着忧忡的心情离去,雪舟虽有几分不忍,但正事还是得先解决不可。他近过身去伸出手去打算搀扶起虚弱硬撑的莫召奴,边打趣的道:“不然你以为在这儿待军的该是谁?吉祥天吗?” 

“你不该把无辜之人也牵扯进来!”莫召奴漠然避开身子,冷淡的声音却掩饰不了他的愤怒。
见对方不肯领他这份情,雪舟只好讪讪的收回自己的好心,一脸无辜的解释道:“若你指的是“泪痕”之事的话,我只能告诉你那不是我的主意。”
莫召奴沉默着。
“若非你私挟文诏潜逃,将军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雪舟转身背对着莫召奴,口气相当不以为然。“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过不去,你有没有想过你又何尝不是在给人制造无谓的麻烦?文诏到头来还是得回归东瀛,而你就非得逆天而行。”

“文诏!文诏!为何人对权力总如此执着!”无法理解的莫召奴状似泄愤的双拳不停捶打起雪地。
“你还不明白吗?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欲平息纷争,就非得权力不行。若果有些事情已然注定的话,那单凭你的力量也是阻止不了的。既是如此,你何不让一切顺其自然?”雪舟扶起瘫坐在地的莫召奴。

莫召奴望入那对冰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竟产生了一股让人折服的力量。“那你呢?雪舟君,你要的又是什么?”
“忠贞及服从。”见他不改笑意的答道,莫召奴心中不禁起了彷徨。难道自己当初带走文诏,真的错了吗?
“撇下文诏之事。我需要你一个解释。”苍白的唇在风中嚅喃,单薄的身影在一片寒寂中更添增了几许凄凉的气息。“雪舟君,你早该死了不是吗?”类似质询的声音却显得空荡无力,那显然的,是早被掏掘一空的信任。莫召奴忆起过往,因不堪受欺而破碎的眼神空茫茫的凝视着他。

起初盗取文诏的计划他是知情的,见当时他未出言阻止,乍时还以为他兴许是认同自己的理念的……待文诏被盗之事消息走漏,东瀛即对自己下达了格杀令。迫于情势,他只好兴起离乡之意。怎知就在船只抵达中土的那日,随后率军追赶之人竟也是他!

内心的挣扎在众军围杀之际无暇容情,更是他,毅然挺身的勇气代自己承受了致命的一击——
想起当时的怵目惊心至今仍教他印象深刻,他还没忘他岑白的衣衫上满染鲜血,眼睁睁的见他颓然倒落尘土的景象……一直以来都愧疚着他的死,可如今——
站在眼前对着自己笑颜盈盈的人,是他……是那个他亲手一一黄土给埋葬了的人啊!
“你早该魂归离恨天的?为何……”他不明白……关于雪舟,他是否真的太过自以为是?“为何不回答我?”
在莫召奴愈显黯沉的容色前,雪舟只是微微荡开眉眼。“我只能说整件事其实是个长远的阴谋。说穿了,组织最终的目的意在逐鹿中原。” 
“所以你很大方的牺牲了我?”自小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会吝惜什么?区区一个花座召奴在他心中,又算得了什么!
“不是牺牲,只能说这是保护你的一种方式。”青年听见他的指控直摇头否认道。
莫召奴别过头去,避开雪舟一脸令他可憎可厌的笑容。略过那些对他显然毫无意义的辩白,他道:“这些年来,你都一直潜浮中原?”
“当然,我奉命监视亲爱的中原同志们。”雪舟嘻皮笑脸道。
“也包括吉祥天在内?”
“她呀!组织对她可是十分放心。对了!想知道我为何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吗?”见莫召奴沉默不语,雪舟迳自自问自答起来。“我藉栖身天朝署之便,以就近关切心筑情巢的动静,直至后来避居大漠,我可是一时一刻也没敢疏忽你的行踪啊!”

虽不满他的监视,但莫召奴多少还是缓和了说话的口气,避重就轻问道:““他”对你的身分也知情吗?”
听出他指的是九锡君,雪舟怔然顿了会儿,才又启口道:“他啊!只当我是名行医的大夫罢了!”淡然的语气高明掩饰下了深沉的落寞。
“你不在乎他怎么看待你?”莫召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冰蓝色的眼瞳里逐渐荡漾开来。
“你忘了?我是个只在乎自己的人啊!”风撩起银发遮面,遮去了雪舟不经意泄漏的情绪。话虽如此,他却不解暗地里那道狠狠刮蚀自己的痛楚又是从何而来?
究竟,是雪原冰雪尖削太刺人?还是,那向来孤傲不群的心已先然叛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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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雪原。
停云阁内,银发青年微微勾起漂亮的唇线,似笑非笑。“我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阶下半跪的男子只是低着头回禀,“唯死一途。”神色净是一片漠然。
“别轻易将死字挂在嘴边。想当初救你,究底也费了我一番功夫。”雪舟无趣的拿起案上纸镇把玩起来,突然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姑且不念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家主人想必也还舍不得你死吧?”

“泪痕”之事是吉祥天的恩怨,而她与“莫召奴”的纠葛他也无心过问。
因为他最终要带回的人是“花座召奴”。
“雪舟大人……”
“嗯?”勉强将注意力自窗外飞雪拉回,青年回过神来聆听着突来的提问。
“当初为何要救我?”毅然决然抬起头来仅为不想留下遗憾。有些事情他总得问个明白!“您当初为何要救我?”压沉的嗓音是心有未甘的。当日组织派他前去的用意何在?这段时日里他逐渐有所明白——

明白他永远活在某人的阴影之下;明白莫召奴总透过这张脸孔思念着另一个人。明白如此可悲的结局是自己的愚蠢所造成的——
雪舟微攲着头望着他。
“大人!”见他好一会儿都没能答上腔。男子禁不住有些躁动起来。
“我只能回答你,莫召奴那儿或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半晌后,他在离去前抛下了让男子彷徨的名字——
*     *     *
冷飕飕的空气从摇摆不定的窗扉穿透而来,莫召奴步下炕床走至窗前伸手闭阖了窗,视线揽入绢白窗纸上不经意错落着的烛火,在望着那样黑寂寂的影子之时,失神,是因想起了过去……

寒风袭上单薄的身子,逐渐取代肌肤上褪去的体温的,是弥漫于冰河雪原里独特的冰凉。莫召奴独对窗上的影子,低语喃喃。“泪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

叩!叩!叩!
夜半忽闻叩门声响。访客?不,莫召奴省去猜想,会来的,能来的,该来的,在这座禁锢着自己的华丽樊笼内,人选屈指可数。
唯有那饲养着折翼鸟的主人。
虽不加予理会,但门还是无声无息的被推了开来。
“是我。”男子神色凝重的跨进门槛。
沉默中,莫召奴与来者无言相望。最终在对方尚未开口之前,莫召奴率先摆出冷淡的姿态。“这里不是你该来之地。”话语交织着惆怅,交织着自屋中蜿蜒而出的冷漠光亮,来人沉静道:“我来只是想确定一件事。”霜风掠侵,刺寒是此刻唯一所感。

“杀我吗?”莫召奴在抛出这个伤人问题的同时,修长的指尖正勾起茶壶壶柄,面无表情的往磁杯倒下黄褐色的茶液。
“你如此认为?”他愕然的眼底微微掠过一抹黯然。
“除此之外?你觉得还会有其他吗?”明知在他潜意识里仍有雪舟所摧毁不去的羁绊,可莫召奴还是痛下了决断的勇气。他知道他会难过……会伤心……但总好过日后心碎不及吧?总归一句江湖寡情,他实不愿再见他以身犯险。

“我可以带你离开……”但来人显然不明白莫召奴的苦衷,仍然一心以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需要。”莫召奴不改初衷的拒绝了他的冀盼。
“因为我不是他?”他心伤的退了几步。
“因为我们是敌人。”
“你——”他不敢置信眼前的他态度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还有事吗?”莫召奴端起磁杯,兀自吃起茶来。彷佛他的存在,对他造成了种打扰似的。至此,他终于明白雪舟叫他来的用意。因为他明白莫召奴的冷若冰霜,将会慈悲的成全自己断绝意念。他默然退出门外,涩然的伸手掩阖了门扉。

离行前看了他最后一眼,知道有些事一旦错过,就再也挽不回了。
可恨的是谁?
指尖在脸上拭了又拭,在冷寒的冻结里,有些憾恨它坚决不落下来。兴许他的存在,会玷污了莫召奴对那个人的思念……
未知薄薄的一扇门,却远远隔去屋内人的伤心欲绝。飘摇的光亮中见莫召奴双肩瑟缩,两眼空茫的倚坐在门前。艰涩迸出唇齿的话语竟显得那么吃力。待脚步声缓缓走远,他也明白曾经契合的心,如今已是天涯各一端。

“保重,泪痕……”
抗拒他是他的私心,他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够了……
“敢情您是把这儿当成天朝署?停云阁岂能容你来去自如?”猝然架上颈项的一道冰冷,是来自黑夜中如鬼魅般飘忽的身影。
“呃?”当月光再度落定,在夜色中隐约相映的是彼此皆不陌生的面孔。
“是你……”
“不然您心中可有理想人选?”青年平指剑身,冷冽的寒光中散发杀气浓烈弥漫于带笑的眉眼。
“我们可又见面了,九锡君。你大驾光临,想拜访的该不是我吧?”
“你说呢?”没好气的,紫衫青年嘴角撇落一抹自嘲。
“我想我应该没这份福气。”清亮的嗓音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格外飞扬。“感到意外吗?”
“若你指的是“你用剑指着我”这件事……”略显深沉的双眼,探询着银发青年无辜的笑容背后。
“嘻!抱歉,我别无选择。”耸了耸双肩,青年佯作无奈的说道。
“你早知道我会来?”
“嘿嘿,如果我说是碰巧蒙中的,你信不信?”
“哼!”
“别生气,九锡君,我实在很不想跟你动手,但——”
“想不到你同吉祥天成一丘之貉!雪舟!”
“此言差矣,我只是对组织效忠有何过错?”
九锡君闻言不禁怔了怔,“看来我始终都没能脱离东瀛的掌握……”话说到这,他便又自怨自艾起来。“想当初加入东瀛是我一大失策,也怨不得今日沦落至全盘皆输的下场……”他缓缓阖上双目,神情平静,似是等待将临的判决。

“我可以让你全身而退。”
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如轰雷响起,九锡君怀疑的睁开了眼。“条件?”
“文诏。组织要的只有文诏。”
“就这么简单?”
“还有,别再插手莫召奴与东瀛之间的恩怨。”
“办不到。”黑黝的眼眸里,燃点而起的是一股怒气,随同对方故意加重的手劲在颈项上以剑锋轻掠划开的血痕而火红。
“你就那么在意他吗?”寒霜般的眼神深沉揽入紫衫青年的愤怒。“我可还舍不得你死啊!亲爱的九锡,就不能信任我吗?”
“我还能吗?”九锡君自嘲的撇落唇角。
“你的逞强只能救他一时。”微愠的语气令雪舟整个人看起来严肃了不少,他蓦然撤下剑,略怀深意的眼投向九锡君。“你可知他负伤在身?”
见九锡君仍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前次吉祥天的暗算再加上泣龙怨的刀伤,旧伤新创逼使寒气攻心,他如今已经内力全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还坚持要带他走吗?”

“怎么会!”九锡君猝然握紧了双拳,他气急败坏的扯住雪舟的衣襟愤愤的喝道:“凭你的医术,能救他的不是吗!你为何眼睁睁看他——”
“我为何要救他?”雪舟冷冷扫了他一眼。“莫召奴与我何干?我没有义务去救一个蓄意与我为敌之人。”
“雪舟!你在激怒我?”
“不敢,我只想跟你谈笔交易。”
*     *     *
倚着窗棂,莫召奴满怀心事的眺望着窗外的风雪之景。
“召奴——”
身后熟悉的嗓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回过头来乍见来客的当口,平静的容颜上轻轻泛起一丝微笑。“九锡?你怎么来了?”他率先开口招呼道。温和的神情与来客忧忡的情绪显得十分不搭轧。

“你不希望我来吗?”找了张椅子坐下,却闻来客语带埋怨。
“既然退隐了,就不该再涉足江湖。”笑盈盈的替他倒了杯茶,莫召奴顺势也坐了下来。
“我的江湖因你而生,因你而灭。不见你平安,我岂能放心?”
苦涩随着杯中茶液冲入喉头,却不见眼前人儿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为我?呵,未免也太不值了。”流动的眸眼不着心思,莫召奴站起了身。纤弱的身子选择背向,是因偿不起如此的深情相待。
“可我觉得值。”指尖的温柔坚毅的滑落略显冰凉的肌肤上,九锡君深刻感觉着他的呼吸近得就在自己耳边悸动。微搂着怀中如画般的神仙人儿,在他身上,可悬了多少年的相思之苦。

“我还不起的。”来自身后赤裸裸的视线让莫召奴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但他却无力回应。
“我从没要你回报,我只要你好好的。”感受着他厚实的手掌扶上腰际,从敏感的身子传递而来的一阵紧绷。
面对他的无悔,莫召奴唯有无奈叹口气,“九锡……”回过头去,九锡君的吻却蓦地落在自己唇上。莫召奴怔了怔,便不自在的别过了头。
“对不起……”轻手推开他,看他失落的眉眼在眼前缓缓阖去,对他的愧疚,仅能随同指尖没入掌肉的痛楚一同掩去。“对不起……”
“是我不好,我忘了你负伤在身……”九锡君呐呐扯动唇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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