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拭泪痕刀————焰剑
焰剑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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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善意的给自己台阶下,莫召奴不禁感心起来。为了掩饰尴尬的处境,他继而转移话题道:“你来,“他”没刁难你?”
一提雪舟,莫召奴便发觉九锡君神情有异,当对方陷入一阵冥思之时,他又轻声开口唤道:“九锡?”
“今天不提雪舟,我想知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知道他刻意回避他的问题,莫召奴当下也不好多问。“我的打算跟他一样。”
“让文诏回归东瀛?”
“嗯。我当初把文诏交给凤昭容时,就已有此打算。”
听见莫召奴的说法,九锡君当场按捺下告诉他其实文诏已经落在他身上的打算。他仅接着他的话尾续道:“可这样一来你多年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无妨,让割据大和的势力重新洗牌也未必不好。”
“那你呢?也打算离开中原吗?你的伤……”
见九锡君愁上眉山,莫召奴仅是置之一笑。“别担心我。”
“召奴!”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青年不禁生起气来。
“非到必要的时刻,他是不会让我死的。”
“雪舟?”青年讶然。
“我忘了告诉你,他是我在东瀛仅剩的亲人,我唯一的兄长,同父异母的兄长……”
“我以为你是孤身一人来到中原……” 
听见莫召奴毫不隐瞒的坦白身世。九锡君承认他的确有些错愕。拼命回想起雪舟每次提起莫召奴时那一脸漠然的神情——
“九锡?”开口唤了他一声。莫召奴提起雪舟难免语带怨怼。 “当时,我也这样以为。不过…… 
”对望的目光顿时错了开来,他欲言又止。
“雪舟他是——”九锡君猛然串连起脑中片段的记忆。
“是的。因皆为局中人,所以我们都被蒙蔽了。”寻着椅子,莫召奴顺势坐了下来。双眼里有些捕捉不到的空虚。他只手把玩起饮尽了茶液的磁杯,磁杯终究经不起指尖无意的再三拨推,落下桌去碎成了一地白玉。莫召奴茫然的眼,逐渐沉静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一旁正怔着的九锡君,埋怨的目光忽然有了几分释怀。

鲜明的心跳明显起伏胸口之间。九锡君恍然大悟的猛摇着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不可能。”沉着的走到莫召奴面前,他得阻止他有这种自残的念头。“事到如今,你还想把我往外推吗?”他勉强压抑下心底的澎湃,神伤垂目而道:“为何事到如今,你还是非得把我俩唯一仅剩的系连给斩绝呢?”他颓然的攀着莫召奴的双肩缓缓半跪了下来,抬起头来,他定定的凝视着眼前始终教他依恋的容颜。

“我已经脱不了身了,九锡……”莫召奴额首虔诚的抵上他肩头,任他心疼的拥紧着自己。他沉默着,随之轻轻阖上了双眸。
九锡君轻抚着他微颤的背脊,涩然的扯开一抹无奈的微笑。“你忘了?我也是东瀛的叛徒,至少让我陪着你……”顺手撩起他一绺垂落于前的发丝,他细吻着,黑发流泻指缝间的美。

“可你还是得离开。”几经思量,莫召奴依然扬弃了九锡君的说法。掩去的眸光中,有他所看不着的心事。
“你在顾忌什么?”和缓的语气下,别是一种僵滞的情绪。
“我在思考一个能圆满解决的办法。”
“召奴——”忧心的唤着他的名,为的是不想被摒除于外。
“你不愿配合我吗?”仰起身子,莫召奴微微蹙起了眉头。
“可是——”他迟疑着,但莫召奴像是恳求又像是说服似的拼命打动着他。“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情。”
“但如果这只是个要我离开你的借口……”在九锡君失笑的面容上浮掠过一抹落寞。
“九锡——”
“我也甘之如饴。”他苦笑的望进那对为难的眼眸里。
*     *     *
令人不悦访客,在九锡君离去之后。
“看来你对于我的到访似乎相当不高兴啊!”越过窗边的青年,一进门便挖苦自己起来。
莫召奴略略侧过身子,“有事吗?”疲累的阖上眼睛,不耐烦的揉着太阳穴。
“你的答覆。”银发披散身后,青年虽是笑着,俊秀的脸上那对邃蓝冰冷的眼神却依然尖削的骇人。锐利的视线,直教人无从回避。
“没有。”对着他一脸欠揍且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莫召奴忽地兴起了浇冷水的兴致。
雪舟眯起眼,突然异常温柔的注视起莫召奴来。“那泪痕呢?”抑沉的嗓音在忍耐的边缘近乎爆发开来。
“他的人生,我无权过问。”
雪舟按捺久时的愠色,在瞬间涨满冰蓝色的眼瞳。“召奴,我不介意牺牲我的筹码。”他索性下了最后通牒。
“你不会的——”
“你就这般笃定?” 
月牙色的衣袂拂过身际,自门外卷进的雪风,逐渐散去雪舟的气味,莫召奴知道他离开了。首度感受到他的怒气——
思虑在微寒中更胜清明,莫召奴知道,在这场赌局里,没有人会是赢家——
*     *     *
“你没杀莫召奴?”
“留着,还有用。”端起磁杯,雪舟一脸惬意的啜起茶来。
“若心软了,我倒可以代劳。”优雅的勾起一边唇角,吉祥天懒懒说道。
说着说着,她轻移莲步,走到青年身侧,冷不防的夺走他手上无趣般正浅摇着的瓷杯。 
选在对方预备抗议的时候,她轻言制止了他抢先发难的机会。公式化的语气,不着痕迹的将话导入正题里,神情显得十分漠然。“将军要见他——”
“此事急不得。”
见他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她不禁柳眉微挑,“你在纵容他——”不悦的搁下先前从他手上取走的磁杯。忿然的劲道,成功吸引了雪舟的注意力。
“要不?”犹旧嘻皮笑脸,雪舟藉机语带讥讽的说:“对付不听话的人,你不是一向最有办法?”
“我讨厌见到那个家伙。”拧起眉头,吉祥天尽是一副嫌恶的口吻。
“那你就别多事。”讪讪的瞪了她一眼,雪舟背过白霜色的身子突然转了个话题问道:“望夜呢?”
“我让他去见一个人。”吉祥天语中带笑,笑中有着几分报复的意味。
“你可别玩火自焚。”转过身来,雪舟蓝眸半掀,警告似的瞅着她。
她望着飞雪的眼,突然泛起了几丝笑意。汹涌的暗潮,起伏在两人之间。个自怀抱着的心思,随同外头飘降细雪的夜色,逐渐静默了下来——
当江南天候正值温暖多情的时分,他奉命歼灭从秋水宴脱逃的敌人。 在追赶途中,却意外踩进了个陌生萧索的空间。
“这里是?”他微攲着头,诧异的询问起在旁的兵士。
“心筑情巢。以前是莫召奴住的地方,不过后来被一把火给烧了。”
心头忽地有了一种被抹去一片空白似的慌乱。莫名的神伤,竟不知从何而来——
“将军?”在旁的士兵试探性的叫道。
“见过吗?心筑情巢原来的模样……”双眼迳自埋入满目的荒凉之中,淡漠的神情,让一旁的兵士不知从何答起。
“见……见过。里头还曾有过一大片菊圃,那时候恰巧是秋天,圃里的菊花开得很美……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心筑情巢里恐怕连一个人都没有了吧?”
“你说,这儿的主人会回来吗?”
“将军,您在跟小的开玩笑吗?”霎时间,兵士僵着表情回覆道。
士兵的话,他充耳不闻,迳自朝里头走了去。踩过枯了颜色的菊枝,他突然有些不忍起来……下意识回了头,“喂——”看见兵士们猝然停下脚步,单脚高举着沾满黄泥的足靴,一个个一脸狐疑的模样,他望之拧起了眉,接着又一语不发的继续他的路程。

“将军,别再进去了,我们已经落后很远了!”见上司不搭理自己,情急之下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随身后。
“有人。”草率的搁下句话,俐落的身影已往废置的内室走去。 
一副备战的姿态,他右手防御性的握上刀柄。放轻了脚步声,慢慢逼近。好整以暇的拨开高过人身,丛生聚长的芒草背后,是一名神色仓皇,拖着一身伤,疲惫的喘息不止的女子。

一身不似中原人士的打扮,珠玉铃铛,看似流亡的贵族……然而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那双怀抱着敌意的眼眸。
抬起头的女子,眼底有着几分恨意。“你疯了不成!”
望夜不解的拧起眉,不就是杀了人,为何替他冠上这样严重的罪名?杀手的天职就是杀人,更何况是杀一群素未谋面的人——
疯了?
或许是吧!他总得找些活动来分散注意力。她可能也是奉命追杀的对象之一,但从那双愤恨的眼神里,他却意外没有看到该有的惧意。
疑问。
在这个地方,藏着太多猜不透的谜。
“为何这样看着我?”见女子净是一副打量熟人的眼光,他净是纳闷。
“你的复仇,简直是丧心病狂。”
“嗯?”右手下意识的滑过刀柄,他迟疑了一会儿,便转而拉起屈膝瘫坐在地的女子。他冷狠着声音,“把话说清楚!”
“莫召奴。这个解释够明白吗?”女子粗鲁的抹去脸上的血渍说。
“他与你所谓的“复仇”又有何干系!”黑发微微颤动,眼底扬起几分诧异。
女子不禁愕然失笑,“我重伤你,夺了你的国,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说得更明白些,莫召奴当初也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才会委屈自己留在我身边!”
空白的瞬间,让他明白了一段或许曾经有过的羁绊。犹豫纠结的眉宇,无意间拧得更深了。
*     *     *
支开随行的兵士,他追溯起失落的过去。“你身上或许有我想要的答案——”
背抵着树,他企图卸下一身沉重的无力感。
“就算有也不告诉你!想不到你居然甘心沦为傀儡。”赫瑶说话的语气显得相当刻薄。
“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话吗?”他冷冷回道。
“你会的,因为你在意莫召奴这个人!”
他别过头去,敛目沉默不语。
赫瑶料准了他心虚,当下更是踩住痛脚不放。“若非为了他,你也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一番刺耳的话语,遂使他慢慢张开了眼睛。峻冷的眼底,酝酿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平静。“你很坦白,也很有勇气。但若想求死,现在也不嫌太迟——”语音未绝,泣龙怨已如蛇信般吐露着寒光。转瞬间,尖冷的刀锋迅然指向她细白的颈项。

“嫌我的话不中听吗!”赫瑶死到临头犹是一副嘴硬不求饶的姿态。
“是你逼我动手。”望夜板起了脸孔。
“我不晓得你在怕什么!正视自己的心有这么难吗?”赫瑶的情绪显得相当激动,她突然替莫召奴感到不值。
“对一个完全没有回忆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觉得太残忍?”皱起眉头头,逼视的目光瞬间黯沉了下来。
“可是你并不值得同情——”
他眯起了双眼,凝视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之下,赫瑶不禁微窒的咽了口唾沫。
就在下一刻,致命的泣龙怨已然移离了自己的咽喉,赫瑶顿时间不禁松了口气。待再度回过神来,他已然迳自搁下她,漠然的背影一身净是离去的急迫。
“望夜——”赫瑶气急败坏的喊叫道。
“随你的意思吧!”背对的身影,被夕阳拖迤的老长。“反正如今的我,什么都不是!”说出口的话,似乎有些恼怒的意味。
出心筑情巢前,望夜闷然的将江南垂暮的天色深深揽入眼底。他想这世上最可悲的,莫过于知道自己的故事,最终却连丝毫认同的感觉也没有的人。
曾是舒海王国的护国将军,但却亲自率军践踏了自己的国土;曾是心筑情巢立下誓言的泪痕,到头来却也深深刺伤了他扬言所欲守护的心……
始终都忘不了……
天朝署外,莫召奴倒地前那一双绝望的眼神——
还回得去吗?他自问。
因为无论哪一个,身上都已背负了深重的罪孽。该坦承接受,抑或决然的毁灭过去?
可悲的他如今只能做出一个选择——
“吉祥天——”脑海中猛然浮现的一个名字,促使他毅然迈开了脚步。
发现当事情回归到原点的时候,说穿了不过是一个符号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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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中,似可听见,忐忑的心跳声随着呼吸一跌一荡——
是害怕吗?呼之欲出的答案,眼看就在这扇铜门之后了。
放眼停云阁内外,竟静悄宛如鬼城。
“让开!”望夜风尘仆仆,纵使倦容满带犹旧掩不了他愤腾的怒气。旷野寂凉,骤然刮起了风,带起漫天雪花,唯一所感,冰冷的气息拂撩划破晓天。
“将军……”停云阁外负责把守的两、三名卫士猛打着哆嗦说道。不知是惧意抑或今晚的夜格外的凄冷,碍于男子凌厉的眼色,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望夜抬起眼,并不作声,只见右足跟前跨出了一步。
“将军!您别为难小人……吉祥天大人有令她闭关其间任何人均不得擅闯啊!”其中一名卫士情急之下搭上其肩,竟不意被股气劲当场给震了开。
“哼!”轻哼一声,他双肩微动,蓄势待发的眼神,锁定唯一目标之后,瞬间,便消失眼前。
无论是谁,也绝不了他杀她的意念!即使前方是一条死路,他也将无畏无惧! 
在通往内殿的路上,他谨慎思索着每一步。惊觉对方的手脚如此之快。怕是早有提防……反观阁内阁外薄弱的防卫,看来停云阁内驻守的全数精壮兵马先前已然调离一空。

自从攻陷大汗帝国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吉祥天。然而这段时日之中,她就连下达的指令也是透过旁人转达。这么久不露面,令人猜不透她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相信此次派他歼灭秋水宴绝非事出偶然。她决不可能放任知悉所有内情的赫瑶同他会面。
是故意的?
但避不见面的原因为何?
示威吗?他不由得定神一想,但过不了多久他又推翻了这个定论。突然想起另外一名主事者——
表面上看来与她一拍即合的雪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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