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伸手回抱我。他说,格子,散了吧。
我睁大眼睛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我收紧
双手抱着他,不让他离开我哪怕只是仅仅一秒。
他开始用手推我。我死死抱着他一点不松手。他没有力气,我知道。他头痛自残抑郁脆弱,他不可能斗得过我。
想到这里我脑中的莫名愤怒再度抬头。我松开手开始搡他,我把他一路搡到卧室搡到床上。他嘲讽的看着我,最终放
弃抵抗。
他累了。我也同样。可是我不想就此结束。
我扒掉他的衣服,我不说话他也同样。我亲吻他的身体,狠狠地吻。我揉搓他的皮肤,啃咬他的嘴唇。我知道自己非
常粗鲁,但是如果不这样,如果我不这样做,我的身体就要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他从柜子里掏出润滑液放在枕头边上,开始脱我的衣服。我跨坐在他身上任由他脱,让他慢慢的解开衬衣上的小灰扣
子。接着是裤子,然后是黑色短裤。脱光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他拽过我的大腿挤出润滑液想像平常一样进入我的身
体,我知道他以为我想要最后一次,我知道他以为和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我轻轻看着他的双眼,那里面只有冷漠的
情欲,没有任何其他感情。
我反手抽过皮带绑住他的双手系到床头上,把他死死压住拿过润滑剂倒出整整半瓶用手指探进他的身体。我直直看着
他的眼睛,在他开口说话之前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稀薄嘴唇。
没有前戏。纯粹是像复仇般的做爱。我用暴力扳开他的双腿生硬的进入他的身体,完全不顾他的恐惧和抵抗。我不知
道自己哪来这么大力气,好像发疯一样。身体里丝毫感觉不到快感,纯粹只有窒息般的疼痛。
我捂住他的嘴,俯下身啃咬他的锁骨。他的眉头皱得厉害,眼睛已经不愿看我。我扳过他的脸逼着他看我,我逼着他
接受我承认我。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毫不顾忌。我吻掉他的眼泪和他因为疼痛喊叫流出嘴角的唾液,用尽力气死死扳
开他的大腿。我像个抓狂机器不停的重复动作,直到他被我挖掘殆尽一丝不剩。
我知道他在流血。我知道他很痛苦。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胳膊上的旧伤也因为拉扯活活绽开。我全都不管。愤怒
已经让我丧失理智。我感觉不到快感,只有全身不能忍受的疼痛。
而这疼痛最终全部转移,侵占了我的整个心脏。
我并没有进入他的身体。我完全没有侵占他的能力。最后反而是我被他体内的巨大伤口冲刷吞噬,永劫不复。
我伏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上,像个孩子般剧烈的哭泣起来。
二十九 完结
他静静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他的眉头紧皱着,脸色苍白。我哭完了自己坐起来,帮他解开皮带。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没有力气帮他处理伤口,没有力气擦拭精液。我只能面朝墙壁缩成一团闭上
眼睛,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我睡着了。没有做梦。我实在太困了。钥匙被我紧紧握在手里,决不让他离开半步。
我没有做梦,睡到昏天黑地。我知道自己一直紧紧攥着家门钥匙,也知道自己一直蜷成一团不敢躺平。或者这就是我
的梦,或许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我知道他走了。钥匙还在我手里。我茫然的朝着门口看了看,鲜红美丽的夕阳余辉已经散落整个门厅。走道里还是会
有陌生的脚步声出现又消失,窗外还是不停传来谈话声轻笑声汽车声。我甚至能够听到浴室的水龙头没有关牢,小水
滴断断续续发出好听轻盈的下坠声。好像一切声响都在瞬间变得无比鲜明,甚至近到能够伸手触摸。
我轻轻的伸出右手,抚摸他曾经躺过的地方。我十分仔细的辨别他的轮廓他的气味,以及他经常起倒刺的修长手指。
他的手曾经抚摸过我的脸,曾经搂过我的肩膀,曾经挑逗过我的身体,曾经抹去我的眼泪与疲累。他会在我醒来时自
然而然的揉乱我的头发,然后探过来温柔亲吻我的嘴唇。
他会在这个地方,他会在这张床上留下他的情欲,他的感情,他的脆弱,和他的所有期望。他曾经蛮横的向我需索,
也曾经温柔的吻遍我每一处皮肤。他会在做爱之后紧紧抱住我,仿佛害怕我会凭空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我了解他的空虚,我知道他的恐惧。我知道他惧怕孤独厌恶现实。我知道他希望找到一个能够与他平静相处互相救赎
的完美情人。他喜欢我的避世与偏执,他喜欢我的坚强与执拗。但是他不喜欢我弃他于不顾。他忍受不了。他要在我
选择抛弃之前彻底结束,然后开始他的下一次盲目找寻。
我把我一个人留在此处,弃我所有的痛苦于不顾,一身轻松的奔向他的下一段旅程。
我狠狠揪住床单,把脸埋进他的气息之中,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一样,剧烈的哽咽起来。
所有的一切,所有困扰过的、美好过的、痛苦过的、期待过的,已经全部被丢弃、被毁灭、被剥夺、被抹去。像一条
河,湍急的漩涡看似能够吞噬一切,快感与毁灭紧紧缠绕在一起,越来越深越来越深。但是它最终会消失,好像一切
都没有存在过,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空的。天还是会蓝起来,时间还是会继续走下去,没有什么是会被悲伤停止的,
一切都会照旧继续。
唯一的改变也只是他彻底消失于我的世界,永远不会回来。
不过就是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再度遁入梦乡。我知道自己睡着了。我想这并不是在疗伤,伤口已经产生,血淋淋惨不忍睹。疼痛已经使人麻木,
连疯狂都已经被遗忘脑后。它使我知道绝望是无色的,它不是激烈惨痛的,它只是一张白纸,平静淡然,布满伤痕。
我知道这伤痛最终会过去,或者很快,或者很慢。时间会让它慢慢愈合且不留痕迹。唯一会改变的是热爱,它被用完
了,被倒空了。它最终会变得坚硬且冷漠,像一块石头,不再去爱,不再去恨,湍急的漩涡终于融入广阔的河流,从
此再无憎恨,再无失望,再无希望,再无深爱。
这样我就会最终得到解脱,在冷漠平静的幸福里终此一生。
这就是我的故事。它就是这副模样。我想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交待些什么了。让它就此停止,似乎就是我能够做出的
唯一解释。
我累了。此刻我只想回到过去,回到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天很晴,风中有树的清香。街道上人
声嘈杂,行人欢快的脚步永不停歇。整座城市被天空映成清浅的蓝色,自由美好。空气之中有熟悉的夏日气息,温暖
明亮。
他静静出现在我的面前,秀气的脸上沉默淡然。没有痛苦,没有伤口,没有爱情,没有期许。
只有相遇,只有初见。
“他在睡梦之中反转过身体,在虚幻的美好之中轻轻微笑起来。”
——上部•完——
下部:我只是等待 等待你到来
三十 开端
1
他忽然有些困,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离起飞还有一小时。再等半小时好了。他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玻璃跟前,掏
出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抽完一根烟他转过身走进洗手间,把胃里仅剩的一点啤酒全部吐完。旁边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奇怪的看着他,他一
个人趴在洗手台上,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吐干净了人也走完了,他用纸巾擦干净脸走进窄小隔间把门插上,自己坐到马桶盖子上。
身体还是有些痛,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剜进去,急一阵缓一阵。他又弄出一根烟,却已经懒得再点上。所以他叼着一根
没点的烟慢慢靠到后背木头板上,抬起头看着白晃晃的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聊,自嘲的笑笑把烟扔了,打开木门走出隔间。
他走进候机大厅,走到咖啡厅旁边的西餐店。他看见一个男孩,很瘦很拽的蹲在人造喷泉旁边,气势嚣张的抽烟打电
话。
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透过店门玻璃看着他。侍者过来递了菜单,他随便点出两样打发走她,又静静的看着电话少年
。
他只觉得自己是在看格子,看一个异常熟悉的影子。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继续静默的看着少年的背影。
很快餐点备齐。他还是没有移开视线。侍者轻声唤他,他有些恍然的抬起脸来。
那是一个初秋的星期五。他看见一个瘦到没有身材的少年,穿着褐色细条纹T恤蓝色瘦版仔裤红色脏旧匡威蹲在路边。
前面摆了一个碟摊,能看出来东西不少。
他仔细的看他的侧脸,很漂亮。皮肤白眼皮双。鼻梁有些翘,轮廓瘦嘴唇薄。头发很乱,在落日余晖下有些发黄。瘦
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像个痞子一样蹲在墙角,眼神冷淡的看着人群,一脸的百无聊赖。
他又看了看少年,决定转角避开。就在他走出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听见巨大的吉他声。他转过脸去,看见两个城管已经
准备过去收拾少年。
他走过去叫住城管,出示警员证,然后很负责任的向少年走过去。
另一个拎着音箱的小子反应快,看见他马上拔电线跑路,只剩下摆摊的那位,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他总算看清了他的正脸。很漂亮,只可惜表情流氓眼神凶恶。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看看这小流
氓准备怎么办。
少年看看他,自己扔了烟头转脸收货,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收得慢条斯理,遇见几张珍藏的还小心翼翼把塑料皮抚平了
再收。他站在少年身后静静看着,越来越觉得这小流氓挺有意思。
慢吞吞收完了少年转过脸来看着他,好像对彼此身高上的差异颇为不满。他忍住笑意提过碟包拽住少年的胳膊往前走
,手心之中能够感觉到少年瘦到只有骨头的手臂,以及他温暖陌生的温度与皮肤。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好像这样短暂的肌肤接触就能瞬间解决他的孤独。他听见少年在后面不服气的
较真说你收了东西就行拽我干吗,他也不理,继续拽着他的手臂往校门口走。
少年的声音,带有一种感冒般的磁性。带着一点烟鬼的味道。跟他的长相有些不符,但是跟他的流氓相还是非常契合
。
他忽然想知道他的名字,直觉他的名字应该是最普通最简单的,像他的眼睛和皮肤,直接且温暖,如同某种小动物。
他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一个可以沉溺的对象。只是他知道,这个少年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剂良药。一来一回之间,已
经击败他的所有孤独。
“先生,请结帐。”
侍者温暖轻柔的声音,他低下视线掏出钱夹。食物温暖的香气直直进入他的味觉。他接过找零,打发走侍者,再度偏
过视线去寻找那位电话少年。
他的表情瞬间有些失望,但是这失望被夹杂在他惯常的冷漠之中难以辨认。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几个中年男人坐在一起
,电话少年早已经不知去向。
还有十五分钟安检。他收回视线拿起汤匙,沉默安慰着自己快要抽搐的饥饿胃部。
与预想相反,他只吃到一半。倒不是已经吃饱,只是呕吐感让他无法继续。身体还是不适应,底部的溃烂似乎在缓缓
上移,默默侵蚀着身体之中的每一个部位。
这并不让他痛苦。因为这只是格子送给他的。他在他身上留下的痛苦与伤痕,他愿意承受。
他扔下另一半食物,用纸巾擦了嘴角,沉默走出餐厅,准备登机。
再一次离开这个城市,并不是因为感情的破灭。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一定要离开。他是在害怕一
些东西,一些他完全陌生的、缓慢吞噬以往意志的东西。他不得不离开,不得不在自己被完全吞噬之前选择离开。
他只觉得无力。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此刻他站在嘈杂冷漠的候机大厅之中,忘记了所有过往,所有初衷。
队伍已经渐渐排起来了。他推过行李箱,缓慢的走进队列。
新的旅途已经沉默启程。他轻轻的呼吸着,内心忽然莫名兴奋。
此刻他似乎又可以再次看见那个满载着阳光的痞子少年,百无聊赖的蹲在墙角,温暖的填满他的所有伤口。
他远远的看着他,忽然之间,一切都已经回到了那个天色湛蓝的星期五。
他收回视线走到安检台上,在磁条机前张开双臂,自动停止一切思念。
三十一 启程
2
恍惚之中他听见开门声。钥匙相互碰触发出好听的金属撞击声。头太痛,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他从床上挣扎着爬起
来,在黑暗之中茫然的望向卧室关闭的木门。
啪的一声,门厅的灯被打开。细小的光线从门缝之中渗透进来,随着男人的脚步声慢慢逼近。他努力睁大眼睛,张开
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喉咙发烫什么都说不出来。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前的阴影。他用手揉了揉已经肿到生疼的眼睛,爬起来光着脚跳下床,磕
磕绊绊的跑过去猛然把门打开。
光线瞬间占领整个房间。他无限希望的抬头看着门外的男人。那男人清瘦高大,穿着烟灰色外套黑色仔裤暗红色帆布
鞋不耐烦的靠在门边上,一双秀气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狼狈的脸。
这张脸让他失望了。那不是李革非的脸。他沮丧的向后退过一步,闭上眼睛躲避光线。
吴少走过去把他抱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在发烧,身上什么都没穿。眼睛已经肿成两个核桃,头发也乱得
根本看不出本来形状。
他坐在床边把被子给他捂严实,转身走进洗脸间把毛巾浸湿,过来搭到他的额头上。
完了他关掉壁灯,在黑暗之中脱掉外套鞋子,摸索着躺到他的身边,伸手连同被子抱住旁边的高烧病人。
能感觉到格子的眼泪,粘湿的糊在脸上。他用T恤袖子帮他擦干净,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按摩他的太阳穴。
没过多久格子的呼吸变得沉稳均匀。他知道,他又睡过去了。仿佛睡眠就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疗伤办法,睡到昏天黑
地,睡到最初相见,睡到再也不会醒来。
他轻轻从床上坐起来,把毛巾换了换,然后走到客厅收拾东西。
这里已经不是格子的家。李革非给他钥匙的时候,他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几乎每一次都是他来收拾烂摊子,已经
麻木了。只是这一次,被留下的这个人不哭不闹,安静得有些过分。好像比起歇斯底里来说,这样的表现更叫人担心
。
不能让他再住在这里。他摸出根烟点上,站在客厅四处看了看,把他认为格子用得上的东西全部装箱。
大概收拾了四十多分钟,差不多弄齐备了。就剩下衣服还没收,因为都在卧室衣柜里放着,现在收估计会吵醒他。
他坐在沙发里抽了根烟,又站起来走了走,决定过去开灯收拾东西。反正待会还是要把他叫起来上车走人,现在吵就
吵了吧。
他掐掉烟走进卧室打开壁灯,格子已经翻身贴着床沿,毛巾掉在地上早没了用处。他有些无奈的走过去把他扳直躺平
,给他换了条冷毛巾浸上。
格子睡得很死,看来灯光不太能吵醒他。他又翻箱倒柜找出点退烧药,先去厨房烧了些热水,然后过来继续收拾换洗
衣服。
差不多十分钟水烧好了,他过去拔了电源倒出一杯端进来,弄出两片退烧药,坐过去轻轻拍打格子的肩膀。
事实证明根本醒不过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把热水倒掉大半杯药片融进去,找出个汤匙搅匀了,再把格子扶着坐起
来强行往他嘴里喂。
一来二去的倒真把他弄醒了。药水留得他满下巴。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吴少手里的汤匙,表情里带着几分悲哀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