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天我都是这么过,早上七点起床在冰天雪地里出去坐公车或地铁到公司,晚上六点或七点回家吃饭课理论,一
般晚上一点左右上床睡觉,累得根本没时间跟他滚床单。他也渐渐不再给我留床头灯,有时候半夜起来坐在床边抽根
烟再睡过去。中途犯过一次病,我守在他身边等他好了就继续回客厅课笔记做模拟报表。
这是我第二次发现自己有工作狂的倾向,第一次是在中考前班主任对我进行过一次傻逼谈话之后。同样的状况,都是
为了破解他人对我的轻视,所以自己玩命与现实对抗,直到最后爬到他们用来蔑视我的高度之上。
我知道他需要照顾,但是我更需要脱掉自己吃软饭的羞耻罪名。在两者之中我明显倾向于自己,我自认为已经在他面
前做到最好,可是我完全忘记了他的敏感与自我保护。
我们的第一次争吵爆发于理论考试之后。一帮人为庆祝培训结束跑出去喝酒,我被灌得东倒西歪神志不清,最后直接
在包厢睡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旁边是葛明亮一张极度放大的脸。
我坐起来只感觉到头痛欲裂。葛明亮躺在旁边裹着被子,估计这是他家。我起来找到饮水机倒出杯热水灌下去,看见
自己的大衣被扔在沙发上皱成一团。
我晕晕乎乎走过去把手机掏出来,已经彻底没电自动关机了。头痛得像有人拿着锥子一直往里钻,我咬着牙站起来把
衣服鞋子穿上,轻轻开门走出楼口打车回家。
在车上又迷糊过去,最后被司机叫醒。付了车钱打开车门只觉得天旋地转,走到路边蹲了会儿就开始往外吐,胃里什
么东西都没有只能干呕。用最后一点力气打开楼门爬上五楼,在门口抖抖索索掏钥匙的时候门忽然被他打开。
我没有抬头看他直接捂着额头往里走,他搭住我的肩膀把我扶到床上。我把鞋子甩掉躺过去睁开眼看他,他的眼睛里
全是红血丝,手腕上缠了块白纱布。
我像触电一样坐起来把他的手拽过来纱布扯掉,一条条丑陋的血印子全部往外翻着,没有上药血还是流个不停,小拇
指已经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苍白冰凉。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全身发抖。我把纱布胡乱给他缠好站起来拽着他穿鞋出门。这种程度的伤必须去医院,我已经
没办法帮他止血。
他死死站在门口不出去,眼睛里只有机械般的冷漠。
“不用去医院。”
我盯着他看,脑子里已经痛到没有感觉。我不想跟他废话,拽住他的手就要下楼。
他甩开我,自己走进大门。
我冲上去把他按在墙上,但是愤怒与头痛让我不得不低下头干呕出声。他一脸疲惫的看着我,转身进客厅给我倒了杯
水。
“你用不着这样,这不关你的事。”
“既然不关我事就他妈别让我看见。”
“……你可以搬出去。”
我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没有看我,手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
“你什么意思?”
我打掉他递过来的水,直直盯着他的脸。
“……当我什么都没说。”
“昨晚我只是跟同事出去喝酒,在包厢里醉过去今天早上发现被同事扛回家睡了一晚上,我没想放着你不管我也不知
道自己会醉在外面。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说了不关你事,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还是不看我,眼睛里的疲惫与厌烦已经非常明显。
我突然觉得害怕,害怕我们会真的就这么结束。我反手把门关上,眼睛疲累的看着地面。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儿,是不是赶不走我你就自己走?”
“与你无关。”
“你用不着撇得这么干净,你他妈不就是想让我围着你团团转其他什么都不管?你他妈就是受不了我不把你当宝似的
供着是不是?现在装得我没事找事,你他妈要真觉得我无所谓就别折腾自己给我看!”
我揪着他的领口朝他大喊大叫,他的眼睛已经厌恶的瞥向一边。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他说这些话,我心里根本没
这么想。我是想让他好好的就算不关我事就算要把我赶出去也别这么折腾自己。我是想让他好好的不管有我没我。但
是想的和说的已经完全错位,头痛与折磨已经让我丧失理智。
他拽开我的手开门下楼,我冲下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拖上来。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力气只知道自己要把他拽回来
。我害怕他会就这么一走了之永永远远不再出现。巨大的恐惧让我抛弃自尊,关上大门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
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像哭泣。我拒绝承认那是哭泣。我的胸腔憋闷得几近爆炸。我颤抖着贴在他的胸口,像团
烂泥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我听见自己像只困兽一样剧烈的哽咽
起来。
我累了。哭过了心里也干净了。我只觉得累得慌。我松开他的肩膀走进卧室找出酒精纱布云南白药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头痛也消失了,或者说是因为我的神经麻木了。我什么都感觉到不到只是机械的帮他处理伤口。我用酒精给他消毒
,用云南白药给他止血,用纱布给他把伤口包好,然后静静握着他的手腕,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伤口瞬间愈合。
我又抬头看看他,无奈的对他笑笑,松开手无比疲累的倒在床上。
我知道他帮我脱了衣服盖好被子,然后把窗帘合拢。恍惚之中我听见他戴上帽子开门下楼,我知道他是要去上班。我
不想让他去他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可是我已经太累了留不住他了。所以我只能躺在床上静静任他自由离开。
二十六 阳光
我睡了很久,做了许多关于李革非的梦。在梦中我以为自己是清醒的,甚至清醒到能够触摸到他身上的伤口与痛苦。
我看见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和裤子站在门口朝我微笑,门外没有陆地只有巨大悬崖。我站在房间里不敢向前,我没有叫
他只是安静萧瑟的站在一旁。
我知道他随时都可能纵身而下投靠死亡,我明白自己应该竭尽所能阻止他挽留他。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被锁在房
间最黑暗的角落里,双腿全部被浸在黑暗冰冷的水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醒过来的,也可能是饿的。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墙上的大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四十。我捂着脑袋
坐起来,恍惚之中听见拖拖沓沓的脚步声。
我朝着卧室被打开的木头门望过去,看见穿着蓝色棉布上衣的李革非斜斜的靠在门框上,手里夹着一根还没点着的三
五。
“醒了。”
我看着他没回答,头痛肚子饿,没力气说话。
“起来吃饭。”
他走过去把窗帘打开,刺眼的阳光顿时让我眯了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蜜蜂蜇过,随后瞬间清醒过来。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午后灿烂的冬日阳光照在他的半边侧脸上,仿佛一瞬间幻化成为蓝天白云。
我只是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他,他被我看得无奈,走过来伸出手把我拉起来。
“臭死了。先去刷牙吃饭,完了赶紧洗个澡。”
他不再看我,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推进浴室,然后去厨房把热好的菜和稀饭端过来不耐烦地往桌上一撂。我从浴室出来
顺着饭香摸到桌前就开始狼吞虎咽,他坐在旁边淡淡地看着我,捞过打火机静静点烟。
吃晚饭我满足的瘫在沙发后背上,接下来就闻到自己头发上胸口里散发出来的霉味。很难闻,像放了一晚上的馊啤酒
。我站起来迫不及待把衣服脱掉挠着头发走进浴室,边走边听见李革非翻出一张Epic45塞进唱机。水晶般平静破碎的
音乐声侵占了整个房间,我轻轻的闭上眼睛。
洗好出来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浑身上下莫名燥热。我随便套了条裤子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看见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
睛一动不动。
我扔了毛巾走过去关掉唱机拉上窗帘扒掉他的裤子为他口交,很满意听到他渐渐急促的喘息声。他伸出手温柔抚摸我
的头发,身体已经开始轻轻颤抖。
我一路亲吻到他的胸口,让他脱掉我的裤子抚摸我的身体。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低沉压抑的喘息不停撩拨着我的神
经。情欲被他慢慢启动,身体渐渐变得灼热柔软。
下体涨得难受,我一边亲吻他的锁骨一边不自觉地在小腹上来回摩擦。我能感觉到他的东西早已经硬的不像话,但比
起我来他好像异常耐心。
他忽然把我拽起来坐在他身上,右手抓住我的那话狠狠套弄。也许是太久没做的关系,我兴奋得受不了一点刺激,没
多久就忍不住射到他的手心。他顺势把精液当作润滑剂用手指轻轻进入我的身体,我坐在他身上看见他仔细盯着我的
脸,表情甚至有些调侃嘲笑。
欲望已经让我渐渐无暇顾及。我听见自己渐渐急促的喘息声。我闭上眼睛仰起头任他玩弄,直到下体再度频临高潮。
他猛然进入我的身体,我控制不住叫出声来。他伸出手抚摸我的胸口,然后一路向下触到我已经再度兴奋起来的坚硬
欲望。他用手抬起我的大腿,暗示我跟着他的节奏上下起伏。
我伸出手按住他的胸口,这个姿势让我觉得异常矛盾。我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却又不得不自己跟着他摆动身体。羞
耻让我避开他的目光,只知道跟着欲望盲目起伏。
我知道他死死盯着我的脸,只是我早已被快感控制无暇顾及他的表情。体内的巨大空虚被他填满,欲望随着他的抽出
与进入变成海潮起伏。我听着自己渐渐无法控制的声音,仰起脸闭上双眼忘记一切现实。
他猛地拽住我的双腿坐起来,他的手探进我的头发逼得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他狠狠亲吻我的嘴唇,我伸出双手紧
紧扣住他的肩膀,皱紧眉头闭上眼睛。
他的动作越来越强硬亲吻也越来越难以持续。他把脸埋进我的锁骨呻吟出声,像是带着痛苦的喘息。我能感受到他不
停涨大的欲望在我的身体之中来回冲撞,疼痛夹杂着快感让我全身无力。最终我没能坚持到最后,在他高潮之前再次
射精。
之后的情事对我来说只像是折磨。我已经完全硬不起来而他还在兴奋之中。我浑身瘫软早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配合他,
他换了姿势把我压倒在沙发上兀自继续。或许是为了惩罚我,也或许单纯为了发泄他积攒已久的欲望,他已经完全不
再顾忌我的感受。疼痛与不能高潮的快感让我浑身难受,双腿被他打得太开已经压得生疼。我痛苦的呻吟出声,伸手
紧紧抓住沙发的皮质边沿。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终于高潮。他停在我体内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剧烈喘息。我疲累的放下双腿,软绵绵的躺在他身
下,完全成了一滩烂泥。
“……禽兽。”
我伸手探进他的头发,骂了他一句轻轻闭上眼睛。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双手紧紧拥抱我。
我们大约躺了有一百年左右,终于舍得起来收拾残局。身体痛得厉害,光是从沙发上站起来都能让我一脸扭曲。他搭
着我的肩膀把我带进浴室,边开温水把我放进浴缸。放好水他挤进来让我躺到他身上,然后伸手拨开我的刘海亲吻我
的额头。
热水让我完全放松。我握住他围绕胸前的白皙双手,等待着身体深处的疼痛渐渐消失。
泡了一会果然舒服得多,下身也不痛了。真庆幸我的身体还没有跟着心灵步入衰老。我走出浴缸用莲蓬头大概冲了冲
身体,走出来胡乱套上衣服把他拽起来。
“难得好天气跟我出去走走。”
他看看我没说话,我拿出毛巾帮他把身体擦干净,自己走出去穿外套换球鞋。
我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阳光。长达一星期的阴霾已经让我频临崩溃。我穿好鞋子对着他喊一声楼下等你就以光速开
门下楼,然后在阳光之中深深吸了口气,再来回踱步等他下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他穿着件深灰色大衣漫不经心走出楼口,过来拉了我的胳膊在阳光之下轻轻眯起双眼。
忽然之间我看见他的头发他的肩膀和他的胳膊边缘,被阳光逆着制造出一层清浅的金色光晕。我走在他身后沉默的看
着这些温暖金色,内心忽然变得无比轻松。
这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早已逝去的少年时代,重新获得了属于单纯少年的所有光明。
二十七 双生
整个城市被阳光洗刷得干净明亮,各式各样的年轻人穿着五颜六色的漂亮衣服无所事事到处游走。女孩们都把自己打
扮得美丽出众个个都像翩翩翻飞的缤纷蝴蝶,她们的表情或者愉快或者倨傲,像用尽力气扎根世间的孤独花朵,就算
无人欣赏也要对得起自己贸然盛放不可久留的青春年华。
李革非拽着我跟着人潮往前走,已经有很多女孩偷偷打量他的脸。阳光之下他的脸苍白消瘦,眼窝清浅睫毛浓密,再
加上他所特有的遗世气质,惹人注意实属正常不过。
我不知道他还可以忍受喧嚣人潮,我以为他早已经无法适应现实世界。现在看来对于他的痛苦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出
自我自怜般的幻想。我把自己的痛苦装载到他这样的容器之上,渐渐把他变成我所想象出的苦痛黑洞。其实他不过是
个在阳光之下安静融入人群的孤独者,偶尔被头痛困扰时刻渴望被感情包围。他像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落寞孩子,旁
人看来他惘然不安,而他本人对于痛苦根本毫无知觉。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天空渐渐由浅蓝转入深紫,太阳已经不见踪影,高楼的影子被打得斜长。温暖渐渐消失,冬日的
寒冷重新回归现实。
我们在街边快餐店吃了饭,一块去逛了碟店掏出几张片子带回去,然后在寒冷的街边上转了转,浑身打颤观察路灯行
人和积雪。我抬头看到左边上的电子日历,忽然想起他的生日。十二月三十一号,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觉得他挺适合
出生在这个日子,因为这使他有了两重选择:结束,或是启程。
这两个选择都是无所谓对错的。我想每个人都有选择离开的权利,没有谁对谁有义务没有谁对谁有责任,我们的自私
注定我们总是倾向于对自己负责。不只是他我也一样,我现在之所以害怕离开他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现在爱他爱到丧失
自我。而我之所以爱他,是因为他像我。他能做我不敢做的,他能选我不敢选的。我与其说是在爱他,不如说是在爱
我自己幻化出来的影子。我把自己不能暴露的痛苦转化到他的体内,然后再去关心他照顾他。说到底我不过是在寻找
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另一半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刻想要遁世而逃的隐匿灵魂。在争强好胜的一面已经占据上风的同
时,避世懒散的放弃感却在内心不断发酵。最终我找到了他,把我所不能忍受的下坠脱延全部幻想到他的身上,然后
通过爱他来使自己获得原谅。
我在心里暗自算了算日期,今天十二月二十三号,明天平安夜,与我无关,后天圣诞节,同样与我无关。只想等到他
的生日,给他买蛋糕为他开红酒,然后拉着他去看新年烟花打车到冬日海边踩冰渣。累了就回家,还有力气就做爱。
最好我们都疯到没有一点力气,这样就可以死回家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直接睡到我们相识的第二个年头。
我被他拽着边踩地上的雪边胡思乱想。不知道他想如何度过他的二十五岁。我想来想去最终发现,如果我们真的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