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八个小时就能见到卫普。他手里抱着一盒方便面坐在没几人的软卧桌子旁边往嘴里送。火车速度不赖,风景虽
然不怎么样但是心情却是莫名愉快。
他不知道乐乐现在怎么样了。他知道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他知道少爷会像救他一样的去救乐乐。但是他自己,却永
永远远得不到任何救赎与温暖。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有李革非这样极端自我的,有王川民这样完全没有自我的,有少爷这样永远一根筋死钻牛角尖的
,有乐乐这样永远不说实话装疯卖傻的。所谓各花入各眼,但是却并非每一个故事都有美好结局。
因为破灭就发生在他的身边,因为幻灭就发生在他的身上,所以他相信,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在最后获得救赎。最终
能够让你清醒过来的,不过还是你自己罢了。
他看着窗外的日升日落,阴晴圆缺。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不论你失去什么获得什么,都不是能够置你于死地的东西。
最终它们都会过去,像冬天般雪化天晴。到最后或许你什么都不会记得,这些爱恨情仇所留给你的,只不过是一颗日
渐坚硬的心。
火车到站,卫普站在大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他。卫普的头发变得很整齐,衣服也变得规规矩矩。他开着老爸的奥迪车,
神清气爽过来接他。
他知道他们已经走上不同的路途,最终他们会慢慢得忘记对方,不留一丝痕迹。卫普会和他美丽的女朋友结婚生子,
幸福的过完一生。而他,也只能在光与暗的漩涡之中独自挣扎,等待救赎。
他在卫普家过了十天,学了很多养花经验。卫普老爸其实很好说话,青年时自称嬉皮。照顾花草据说天下第一,省会
城市的街心花园都少不了他亲自操刀。
他在花海之中缓慢行走,跟着卫普四处乱转。十天过后跟着卫普老爸去了南方工程的海边别墅,温暖的阳光久违的照
射在他的脸上,恍若隔世。
卫普没有再问起李革非的事情,他也没有再提。他们开开心心的在海岛玩了七天,启程回家。
他没有再跟着卫普,自己订了回家的机票。
他知道,这次以别,恐怕不会再见了。
在机场道别时他们互相拥抱,微笑着轻拍对方的肩膀。他们知道,都已经长大了。所有的叛逆不堪都已过去,未来变
为定型的平坦大道。他们已经走过迷茫黑暗的分岔口,各自选择了完全不同的生存道路。
他们都没有再回头。因为他们惧怕分离。那些大学里的隐晦往事,已经如同明媚的海岛阳光,渐渐消失不见。
他在飞机上睡着了。没有做梦,没有喝水,甚至没有起飞与降落的感觉。像是只过了十分钟就到了家。他走下飞机走
出大厅走出机场,拎着卫普送他的一袋花粉瓶子,在路口叫了辆出租。
在司机问他目的地的时候他有些迟疑。最终他说了一个名字。在说的时候他的食指有些颤抖。司机没有听清所以他又
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大底气十足。他的手指没有颤抖心情已是异常平静。他看着司机从后照镜里看着左右车
辆,忽然觉得有些兴奋。
他一路上看着已经离开半月有余的城市。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一切都是老样子。他把花粉袋子打开送给司机一小瓶,
然后在墨绿色的防盗大门前打开车门。
他爬上五楼,掏出钥匙,插进锁眼,轻轻旋转。
他看见信箱里有一张明信片,半截露在外面,没有塞严。
他抽出钥匙,拿起纸片,看向背面。
他收起钥匙发疯一样奔下楼去站在路中央。他拦下一辆本应反向行驶的出租直奔机场。他买了一张机票,直奔中国最
北部的边境小城。
四小时的飞行,却让他觉得像是过了几年。他一路上双腿发抖双手冰凉。一直到傍晚到达目的地,他的身体还是无法
平静。
他急匆匆走出大厅直直拦了一辆出租,把明信片后面的街道地址指给司机。车子带着他开了四十分钟,到达林泉的红
色平房。
他打开车门走下去,按着门牌号码站到他的门前。他又掏出明信片想再度确认的时候,红色的旧木头门被轻轻打开。
他看见一个脸上长着小麻子的陌生男子,抬起头在站在门内,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他应该抬脚走开。或许这是李革非的新情人。或许这张明信片只是一个说明完全结束的最
后声明。而他自作多情的理解错误,像个傻子一样不远千里跑来看他。
他觉得自己浑身冰冷。他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有愣愣看着林泉的脸,像个傻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陌生男子看见他手里的明信片,忽然温暖的向他微笑。他把他拽进门去按在沙发上,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没想到你是个男的。难怪他一直这么痛苦。他已经走了,几天前就走了。我在书本里发现这张明信片,写着你
的名字和地址。我帮他寄了,以为是他写给他女朋友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男的……”
林泉在他身边坐下,饶有兴致看着他的脸。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端起茶杯放下纸片,故作镇定的喝下一口。
“喂别急啊,有点烫的……”
他心里暗骂着怎么不早说,一脸痛苦的把杯子重新放在桌上。
“……不会是因为你不接受他吧?他是同你不是?”
他回过头去好笑的看了看陌生男子的脸,有些无奈的往沙发后背上靠过去。
“拜托……我是被甩的那一个好不好……”
林泉有些惊异,仔细的看看他。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本画册,他看见上面画着两只兔子。图集很薄,大概只有十几页
,背面被水浸湿了,模模糊糊一大片。
“晚班还有回去的飞机,帮我把这本书带给他。他需要,而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林泉,林泉的眼睛清澈明亮。
出租车。飞机。机场。出租车。
墨绿色大门。五层楼。熟悉的木头大门。
他手里拿着那本兔子图集,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颤颤巍巍的往锁孔里插。
他听见门里的声音,那声音拖拖拉拉的,缓慢拖延。
他松开拿着钥匙的右手,睁大眼睛,静静的望向大门。
一道眩目的白色光芒跟着打开的大门直直散射到他的脸上。他睁大眼睛顺着这突兀的晨间光亮望过去,再次看见了那
张熟悉而又刻骨铭心的英俊面容。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