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浮尘)(第三、四卷)+特典——坊七瞳
坊七瞳  发于:2010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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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杨日昭低声吼了出来,“少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

杨日昭的反应正中意料。

卓然补道,“王爷务必记得,在下与王爷早已连在一起了。”

“出去!”

卓然顺从地走出花厅。

回头望时,杨日昭蹙眉坐在桌前,说不出是怎样的表情。

王府有留给卓然的小院。

卓然正要推门进院,几个侍卫赶来,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莫公子,王爷命我等将公子乱棍打出王府。”莫公子终究是王爷的座上宾,做事要留几分余地。

卓然竟然也笑了,从容道,“也好。”

杨日昭果然还是小孩子。

自己知道了福王爷的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福王最应做的事,确实就是不理会这个秘密,不去揭他的盖。

但杨日昭不该放他出去,而应该将他紧紧掌控在手中。

侍卫和善道,“莫公子,王爷正在气头上,您还是暂且出府避避吧。”

“要起风了,待我取件外衫。”

***

几个侍卫默许了。

卓然在京城另有一间小院。

小院地处城东,卓然穿过半个京城,侍卫快一步拦在门前,不但收了他身上的银两还不允他入内。

看来福王很生气。

侍卫甚至好心地告诉他花街的思然居也被人守住禁他入内。

卓然站在街上,突然笑出声来。

月光清亮亮的,非常美好。

杨日昭的小屁孩子脾气也耍得淋漓尽致。

卓然不争不辩,只请侍卫替他拿出官服,沿街走到护城河边,选一处八角凉亭坐下。

卓然合衣小睡。

这一处紧临集市,天未亮便有人声车马。

卓然迎着天明的日光,在河水里洗了洗脸,又选一处僻静之处换上官服,将常服抵给店老板换一顿早饭之后,悠悠穿过集市上工点卯。

***

莫大人的“逸”事很快就传遍了衙门。

莫大人脸上挂着惯常的似笑非笑,带着惯常的悠然,却很不惯常地选择了韬光养晦。

于是众人更加意兴盎然了,

王麻子领着一群同僚故意走到莫大人桌前。

莫大人闻声优雅地抬起头,目光通透,和善地望向众人。

一大半儿人心虚了——为难一个落难的美人,不好不好。

另一小半儿人兴灾乐祸——姓莫的仗着当王爷的小白脸目中无人,如今落迫得连条狗都不如了。

卓然扫过众人一圈,见无人开口,又下低头看自己的文牍去了。

室内瞬间冷场。

莫大人依旧是目中无人的莫大人。

一个清淡的声音地穿过人墙,“莫大人,请过来一下。”

人墙自动分开一条缝。

卓然慢慢抬起头。

凌栈站在门口,淡然扫过众人的脸,然后转身走进庭院。

众人讪讪地散了。

被顶头上司不冷不热地捉了个现形,人人自危。

卓然冷眼旁观众人散开,有条不率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书,起身向凌栈走去。

凌栈站在院中,官袍飘荡荡地罩在身上,水墨画一般疏淡雅致。

卓然走到跟前,不疏不近地笑了一笑,“凌大人有何吩咐?”

“跟我来吧。”凌栈转身走出衙门。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凌栈不说话。

卓然也不问话。

凌栈走进一间雅致的茶馆,踱上楼去。

凌大人吩咐过“跟我来吧,”,卓然抬头看了看牌匾,也跟上楼去。

茶室临街,朱雀大街。

每逢三年一次,从临窗的雅室望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金榜题名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头戴红花,游马窗下。

小凌大人也曾经骑马游过这条街。

卓然也曾经站在这只窗前看过、更画过如斯盛况。

小凌大人点了一壶茶。

茶水热气袅袅,无声地在两人中间升腾、消散。

依旧无话。

安静对坐,直至日暮。

凌栈起身,结帐,走人。

***

杨日昭提着两坛好酒,进了宁王府。

日朗正坐在厅中擦剑。

日昭走到日朗的身边,把剑抽走,放在了一边。

日朗诧异地看着他。

杨日昭笑着举起酒瓶,“咱们喝酒。”

日朗看了看窗外,“天还亮着呢。”

杨日昭禁不住挑起眉毛,“宁王爷何时喝酒还要挑时辰了?”

日朗坐转身子,直望向日昭。

日昭还是往常的模样。

但冠礼之后,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长大了的人。

日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晚上还要大宴群臣,若是现在就喝醉了,岂不要闹笑话?”

杨日昭笑了笑。

然后放下酒,探头吻上了日朗的嘴唇。

侍奉的人早在进门前就被禀退出院落。

日昭抓住日朗的手,将他抵在椅中,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日朗的吻。

日朗没有动。

日朗也没有回应。

杨日昭抬起脸。

日朗正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四目相对。

日朗的目光无波无澜,没有欢喜,也不生气。

杨日昭松开了手。

日朗拍拍他的头,淡淡道,“以后不要再做了。”

日朗拿过剑,继续擦拭。

日昭怔怔地看了半晌,放低声音,“日朗,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喜欢。”

回答干脆利落,远远出乎了杨日昭的意料。

杨日昭狠了狠心,追根就底,“我说得,不是亲人的那种喜欢,是要成亲的那种喜欢。”

“哥明白。”

10.上计

天街小雨。

天地灰蒙蒙地一片。

杨日昭一下接着一下敲动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卓然。

卓然跪得有些不耐烦,干脆盘脚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日昭。

宫中确实暗中流传着他的秘密身世。杨日昭一夜之间突然明了,为什么皇上会一心一意地要把皇位传给老二,对他总是有些疏离漠然。

杨日昭站起来。

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决定选择暂时相信姓卓的。

“还有谁知道?”

“只下官一人。”

杨日昭点了点头。

卓然回京是要害人的,冒充皇子也是要死人的。

杨日昭为了自保,最可能做的事就是杀人灭口。如果姓卓的想害谁,只要报上个名字,一定可以话到人除。

既然卓然一口咬定只有他一人知道,杨日昭估且相信他,先除他一人。

两人一骑冒雨出京。

卓然缩了缩肩,靠在杨日昭的身上取暖。

路是条熟路,通往他的密林,竹屋和一池小小的温泉。

雨越行越大,风阴冷窒人,只有两个人相依偎的那点儿热度。

马停在竹屋之前。

卓然蓦地一笑,“左右都湿了,不如王爷与在下一同泡泡温泉?”

雨顺着睫毛滴了下来。

卓然盘在马上居高临下,眼角含着邪里邪气地微笑。

温泉冒出的热气正袅袅升起,氲成浓浓的一团白雾。

杨日昭脱衣下水,闭目靠在卓然的身边。

雨打在竹叶上,簌簌作响。

卓然仰头靠在岸上,淡淡道,“王爷让我死在这里,是想谢谢我么?”

杨日昭闭着眼,雨水透过树叶细微地打在脸上。

卓然低声笑了,“王爷要保住这个秘密,只除了在下怕是不成的。”

“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替本王出谋划策?”

“因为在下仰慕王爷。”

杨日昭张开眼。

卓然已经贴近他的脸边。

雾气氲在眼中像是水光。

卓然伸手慢慢抚过杨日昭的身体,嘴唇贴在昭小爷的耳边,“在下决定跟着王爷,自然会处处为王爷着想。”

杨日昭冷笑着闭上眼。

卓然又倚回岸边,“在下以为王爷有三计,下计便是见佛杀佛遇祖杀祖,把一切知道真相的人除掉。”

杨日昭哼了出来,模模糊糊地吐出一个“蠢”字。

“中计便是杀了在下,然后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杨日昭又闭了闭眼,睫毛轻轻翕动。

“而上计……”卓然顿了一顿,慢慢道,“登极大宝,假戏成真。”

杨日昭吃惊地张开眼。

卓然眯着双眼,眼中冷光闪烁,“能永远压住的秘密,就是无人敢揭的秘密,只要王爷大权在握,到时……”

杨日昭的手指掐上了卓然的咽喉。

姓卓的果然是想死了,竟然越来越大胆,教唆他夺权。

卓然轻声一笑,闭上双眼。

喉节轻轻滑动,杨日昭的手指越收越紧。

“用……刀吧。”卓然努力地喘息,“这种死法,不大好看。”

杨日昭忽地笑了,“就陪本王留在这儿吧。”

昭小爷从小到大,还从未真正一个人呆过,留着姓卓的讨个趣也好。

卓然怔了怔,“王爷这是……”

“没有王爷了。”杨日昭蜷进了水里。

他希望他哥不是他亲哥,他希望他爹是他的亲爹爹。如今愿望都实现了,很好。

他表白了,他哥也喜欢他。他哥让他以后不要再做了,他听这个话。

水没过了发顶,呼吸有点儿困难。

杨日昭集中精神想得很认真,如果他消失了,他的秘密是不是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卓然呆了一瞬,立刻钻进水里将杨日昭强拉了出来。

水顺着杨日昭的脸滑下,卓然蹙眉恶狠狠掐住杨日昭的脸,“你要自尽?你就这么不堪一击?不过是——”

“滚!”杨日昭翻着白眼推开卓然,“本王是想归隐。”

杨日昭忿忿地爬出温泉。

姓卓的居然以为他想寻死?

昭小爷不过是想找一个能让他安静想清来龙去脉的地方罢了。

昭小爷就算不是杨家人,也不当杨家人最不耻的懦夫。

卓然依旧很不相信地盯着他的脸,看得昭小爷很不自在。

杨日昭回身怒踹一脚,“老实呆着,不然杀了你。”

“好。”

昭小爷被卓然拉住,咚地一声又栽回了水里。

***

雨停了。

雨下了三天三夜,整个京城都笼在水气之中灰暗迷蒙。

脸上依旧能感受到湿润的潮气,梁曜寒默了一默,走进自己的药店。

杨日昭已经无声无息地失踪三天了。

皇宫里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消息,所以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寻到珠丝马迹。

铺门被随手合上,目光慢慢扫过铺里的伙计,梁曜寒平静道,“关铺落栓,今天放假,不做生意。”

掌柜的怔在柜上。

梁曜寒已经走进后堂。

尚宇时正在堂间大剌剌地坐着喝酒,双脚就搭在桌边。

梁曜寒坐在对面自斟一杯,然后慢慢问道,“我儿子在哪?”

“你儿子?”尚宇时扬了扬眉毛,眼角狭笑,“你哪个老婆生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他妈是装傻。”梁曜寒重重一顿酒盅,“骗一十五岁的小屁孩儿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斗不过大人你就欺负小孩?爷是不是应该敬你一杯?”

尚宇时噗地笑了,“梁曜寒,看来你确实很生气,你一生气就口无摭拦,让本教主很想掐死你。”

梁曜寒没有答话,埋头喝酒。

尚宇时顿了顿,接道,“听说那男人放了狠话,如果这一次确实与我们魔教有关,就不惜一切平了我们?”

“嗯。活该,谁让你一而再地动他儿子?要我我也想掐死你。”

尚宇时不以为意地笑了。尚大教主伸出脚,用脚尖挑起梁曜寒的下巴,“那你是不是有点儿傻?跑到这儿来给我当人质?”

梁曜寒冷脸拨走靴尖,“人质没问题,我换我儿子。你放他回去,我跟你走。”

“你还真疼那个小屁孩儿。”尚宇时掸掸靴尖,站了起来,“他不在我这儿,不知跑哪儿去了,大概是听了某人胡说八道,以为自己是你的种,一时羞愧难当,躲起来了吧。”

梁曜寒蹙了蹙眉。

尚宇时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团团围住了花厅,“说来此事也与魔教有点关联。本教主听说坐龙椅的都自称金口玉言,放出来的屁话也要当真。看来本教在劫难逃,梁皇后,你就留下来当本教主的人质吧。”

“滚,”梁曜寒无视众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们就是想杠对吧?你们不扛死一个就不爽是吧?随你们便,你们爱杠就杠,早死早利索,谁死了爷给谁收尸。爱咋样咋样!”

梁曜寒说罢拂袖出厅:一腔怒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

尚宇时愕然看着,突然嘁地笑了出来。

姓梁的家伙一拐出他的视线立刻拔脚开跑。

姓梁的果然一肚子坏水,依旧最会装模作样。

可惜近期之内再也见不到了。

尚宇时挥挥手,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

11.竹林

雨过天晴。

连夜空都通透清明。

杨日昭枕着双臂仰望星空,傻傻发呆。

跑出来三天,也不知爹爹和日朗会急成什么样子。

如果日朗真的喜欢他,会不会也能找到这来?就像当初他找到日朗一样?

卓然拢着衣服坐在他的身边。

衣衫半裸,露出大片上好的春光。

杨日昭闭眼轻声一哼。

卓然垂下头,贴上了他的嘴唇。

月光清亮。

卓然被温泉蒸红的皮肤剔透莹润,漆黑的眉毛和睫毛像是精心描绘在脸上。

杨日昭不耐烦地一扯,将姓卓的按到身边,“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儿?”

“在下只想不负春光罢了。”卓然说着站起来,蹙眉望向林间。

林中有人慢慢行来。

雾气氤氲,浮波絮柳,时隐时现。

那人走到近前,平静地看着两人,忽地笑了。

清浅的微笑从紧抿的双唇间悄无声息地漾开。

安静地就像一支幽兰在月下缓缓绽放。

卓然垂下眼,抬手合拢半散的长衫。

***

两人进屋叙话。

杨日昭转身趴在榻上,支着耳朵偷听两人说话。

小凌大人双手拢着茶杯,垂着头一言不发。

姓卓的坐在对面,仿佛茶杯里能被他看得生出一朵花来。

杨日昭坐起来,百无聊赖地支起下巴。

要是日朗找来了,昭小爷绝不会这样傻乎乎地干坐着,一定上前紧紧拥住日朗。日朗也一定会训斥他一顿,然后两人亲亲热热地回家。

屋里的两人依旧无话。

杨日昭倒在榻子上,默默地望向远方。

远方有清新的风的味道,卷着草叶子青涩的气息。

杨日昭蓦地跳起来跑向林外。

耳边响起了马蹄声。

杨日昭站在林中,日朗真的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人一骑缓缓地停在昭小爷的面前。

杨日昭咧开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润了。

日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地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他一下。

马鞭抽在背上一声脆响。

杨日昭咬了咬牙,拽住日朗的衣襟将他拉到马下。

“杨日朗,你——”

“叫哥。”日朗反手握住日昭的手腕,向竹屋拉去。

***

卓然和凌栈站起来行礼。

杨日朗淡淡一嗯,将日昭按在了椅上,然后坐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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