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安德鲁斯————百纳川
百纳川  发于:2010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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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拉尔矛盾重重,既从心底可怜那些人,又不愿再次失去恋人。他终于不得不以主人的身份,强迫安德鲁斯给那些即将离开这片土地的人们最好的补偿。粗暴的管家断然拒绝,侯爵又低声下气地恳求了许多次,安德鲁斯才微笑着同意了。

第四章01

“真是太棒了!”吉拉尔看罢手中的请柬,把它摆到写字桌上,兴奋地凝视立在独脚圆桌旁的管家,管家正亲手泡制红茶。吉拉尔看着对方端茶杯渐近:“西班牙战败了!孔代亲王战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投靠孔代的傻瓜们,后半辈子不得不去恶魔岛种椰子,或者干脆走上断头台。”管家把茶杯轻放到主人面前,“比如德·怀特公爵?就是在这场战役中不能保住脑袋的蠢货们的代表!”

听到这话,吉拉尔沉了脸。他本想说:“这意味着我们能过上你所期盼的安定日子!”然而管家似乎不懂他的心。

经那次决斗已过去半年时光,年少的侯爵已经成长得十分成熟——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他身材高挑,体格健硕而匀称。丝绸衬衫异常服帖,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富有弹性的肌肉。长时间在骄阳下习练剑术,让他原本雪白的肤色,完全成了浅金麦色,与波浪起伏的金发交相辉映。

侯爵满脸阴郁地交叉了双手,用手背托起下巴:“安德鲁,你不难过吗?”他左手食指上戴着金质的家徽印戒,中指戴一枚嵌玛瑙的指环。双手欣长而骨感鲜明,给人绝对的安全感。

“我为什么要难过?”管家取来主人要的牛奶。

“德·怀特公爵曾是你的情人!”吉拉尔极不情愿地咆哮出这句话,“他就要死了,你却无动于衷?!”

“阁下……”

“得了!”吉拉尔甩甩手,从座位上起身,“你竟这么无情……”他不安地瞥一眼安德鲁斯,“……还是说……其实在你眼里,我和他们一样?你根本不爱我……”说出最后一句,他遭了雷击似地摇摇晃晃,一手撑到小桌上,另一只手痛苦地扶住额头,仿佛他已支撑不住自己的整个身体。

“您错了。”安德鲁斯凝视主人的侧影,“我比任何人都要爱您,特别在是您包容了我的粗暴之后……”他迎上吉拉尔疑惑的视线,“如果我不爱您,怎么会在巴黎舞上把您从德·哈位小姐手中抢走?如果我不爱您,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摆脱那些……”

“算了吧,你一直都在骗我。”吉拉尔摇头,“你若爱我,为什么一度厌恶我来到这个家?又为什么小看我的出身?我总想不通,现在理解了,你……你爱我父亲……我是他儿子你才爱我?你只爱他!你感激他把你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波佩在世?”他自嘲地一笑,“我现在还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父亲?我讨厌他!恨他!他死了简直太好了!换我来当傀儡,你尽管戏弄我,用我来实现大人的遗愿吧!你在背地偷偷地嘲笑,你尽管笑吧!笑一个真心爱你的人!然后把那人折磨至死!”

安德鲁斯沉默地听着,直至无法忍受这无缘无故的中伤,把嘴唇绷成了一字形。他粗暴地冲去吉拉尔背后,扯得对方转过身,“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要是不信任我,就马上解雇我!要不然,就不要像个女人似的唠唠叨叨!”他把对方推搡到墙角,让对方惊愕不已,“该死的小杂种!你的卑劣简直配不上大人高贵的姓氏!让我告诉你吧!眼下,此时此际!我倒真希望你不是他儿子!”数月前,他尚与吉拉尔平视,现在,他不得不仰视日渐长高的主人。他盯了盯与自己对视着的主人,转开了脸:“……您这样看我,只会令我不安……”他有些激动,肩膀微微颤抖,却低缓了声音,“你太高了……”

“这不是很好吗?”吉拉尔微笑起来,“我长高了,可以成为你的靠山!”他搂住管家的腰,想亲吻对方。对方粗鲁地拒绝了:“如果再来一次决斗,我保证会穿帮!这都要怪你该死的身高!你长得太快……”

挣脱吉拉尔的纠缠,安德鲁斯径直往门首走去。

“安德鲁!”吉拉尔叫住他,“对不起……”他不走近那背影,只是深情地望着,“我……我想向你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安德鲁斯不回头,更不转身。

“你究竟……我是说,你直截了当地作我的情人,或者接受我做你的情人……一旦明确关系,我向上帝起誓……”

“所有跟我有过关系的人,都这么说。”安德鲁斯哼笑着,一摊双手,“我求求您,阁下!”他声音温柔,“这都是老一套了。事实上,谁都知道,上帝不会原谅男人们因迷恋色情而犯下的过错!”

“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吉拉尔凝重了表情,用混浊的声音对答,“我和他们一样,也迷恋你美丽的身体,但这绝对是出于对你的爱。不是因为你美丽的身体,才试图去爱你。”

安德鲁斯沉默了。

吉拉尔叹息着:“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安德鲁斯的手搭到门把上,依旧沉默。

吉拉尔拧紧眉头,支吾半晌——实际上仅仅几秒钟,他却认为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德·哈维公爵的晚会,你会陪我去,是么?”他做个深呼吸,“毕、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踏足社交界……”

安德鲁斯拧下门把:“您已经受过良好的训练,没什么可怕的。”他背对主人,异常平静,“我的身份让我不能陪您进入那栋高贵的建筑,我会在马车里等候。”说完,他毫不迟疑地出去了。

铁门大敞,马车络绎不绝。

前庭闪亮的的灯火,迷蒙地从透过一小方玻璃车窗,映到侯爵脸上。侯爵端坐在明暗相交之所。他的管家与他面对面坐着,完全处于昏黑之中。

“安德鲁,你为什么总穿黑衣服?”侯爵用手杖端头的绿松石抵住自己的下巴,“如果换上鲜亮的衣料,我敢打赌,你绝对是世上最美的!”

安德鲁斯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一眼侯爵,更没说话。吉拉尔无趣地做个鬼脸,往车窗外望去。

他们正排队等候进入德·哈维公爵的庄园。

吉拉尔看见前面的马车缓缓向前挪动,他的马车随之跟上。他因此看见庭院里一幢华贵的大房子,男男女女在门口进进出出。建筑前方的庭院树枝上,全挂满灯火。

吉拉尔不安地瞥一眼冷静的管家:“你确定我要独自进去?”

“当然。”

听到肯定得近乎残酷的回答,吉拉尔就像受惊的熊,双手抱住脑袋,低低咆哮了一声:“你为什么总对我严厉?”

“因为我爱您。”

回答丝毫没有迟疑,管家的表情也严肃得可怕。吉拉尔盯着他:“……别、别在这时候说……”他僵硬地把微微润湿了的视线转向窗外,逃避管家紧追不放的目光,一滴喜悦的泪,还是不争气滴落下了来。

这时候,管家忽然安慰道:“绅士迟早要迈出这一步,这至少证明自己活还在社会里……”

“是啊是啊。“吉拉尔蹭掉了眼泪,烦躁地耸耸肩,双腿不停地抖动,“全要感谢那次的决斗!大家终于注意到,现在的冯达休侯爵不是个傻瓜!”他紧张兮兮地自嘲,马车已彻底驶进前庭,暴露在一片灯火通明之下。接着,吉拉尔听到一声男仆的高喊:“德·冯达休侯爵驾到!“

立在车后面的仆人递交了帖子。

“安、安德鲁!”吉拉尔抓住管家的手,“相信里面有休息室,和我一起进去?”他哀哀恳求,“别、别让我一个人……”

“您若想再用生命决斗一次,我就同您一起进去!”安德鲁斯抽回手,冷若冰霜地瞪着主人。对方也紧张地盯住他,希望他改变主意。

几秒之后,管家强行把主人推下了车。主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望一眼管家,管家已命车夫把车子驶去铁栅边的黑暗角落。

“天哪!要是我被哪位女士搭讪了,你可不要后悔!”吉拉尔无可奈何地摆好姿势,小声抱怨着,大步踏上来台阶,进入了光明的殿堂。

德·哈维公爵的独生女,维多利亚瞥见孤身进来的吉拉尔,便知他是巴黎舞会上那位有缘无份的先生。她对客人说了几句,笑盈盈迎到吉拉尔跟前,提起长裙:“即使脸隐藏在面具后面,您的英俊与高贵,还是牵引我来到您面前。”她说出与巴黎舞会上相同的台词,抬起一只手。

吉拉尔明白她在试探,吻上她的手:“您好。”他也说出了与那次相同的台词,“我美丽的女士,荣幸之至?”他把一只胳膊伸给她。她骄傲地挽起,露出胜利喜悦的表情,向与她投来视线的宾客们点头致意。

“您是第一次出席社交界?”维多利亚头不偏一下,轻声问吉拉尔。

“……事实上……是这样……”一丝红晕染上吉拉尔的脸颊。小姐飞快而意味深长地瞄过他:“我也是。”漫不经心的一句,令吉拉尔想起管家曾经的警告:她情人众多。

侯爵微微一笑,听女士又低声说:“我想您和我一样,始终被社交年龄与严厉的家教束缚?”

这话无疑让吉拉尔的心颤抖起来,他不由顿住步子。女士随之停下,凝视他的双眸:“幸运的是,我在私下积累了不少经验。来吧?”她拉起吉拉尔的双手,“我把您介绍给这里所有的人?他们都知道您是击剑高手!哦,条件是,您一定要告诉我,夺走您的那位绅士是不是你们曾经争夺的那位先生?”她突然提高嗓门,“各位?”她拍一拍巴掌,吸引来大家的注意力,开始殷勤地介绍起年轻的冯达休侯爵,仿佛她就是他的老友。

吉拉尔明白,女士在打他和安德鲁斯的主意,且要一箭双雕。他并不道破,努力作出笑脸,向众人致敬。

“看呀,这小子很得意!”即将拐入长廊的角落,梅迪芬奇元帅与维福尔嘀咕,“我不会忘记他刺伤我的仇!他让我颜面扫地!”他抬起右手,怜惜地盯了盯掌心一条丑陋的疤痕。

“嘘!”维福尔观察着众人中央的小姐与侯爵,“也许刺伤您的不是他。”他表情像只倦怠的猫。

“怎么回事?”

“不久前,我和托比亚斯研究过这桩怪事……哦,他在那儿!”维福尔朝面人群深处的目标招招手,波米拉伯爵不声不响地过来了。

维福尔看着俊美的老友渐近,才与元帅说:“我们想,这事最好让您知道,当然……”他蹙一下眉头,又轻松地笑了,“还有德·怀特阁下,可惜他这会儿正独对牢房墙壁,不久就要死了。子爵因年龄的关系,不能出席,但他已经知道这事,并表示站在我们这边……”

波米拉凑过来,三人很快隐入走廊的昏暗之中。

“这真是绝妙的洽谈场所。”波米拉挂着一贯的微笑。只有见识过他隐藏不露的内心的人,才能知道这笑容背后真实的恐怖。

第四章02

三人围成一个小圈,秘密谈论着。

维福尔不懈地瞥一眼光环下的年少侯爵:“托比亚斯,快把结果告诉元帅?”他有点急不可耐。

波米拉穿件米色短外套、一条威尼斯短裤。绸缎与他金栗色的头发,全闪出柔和的色泽,他看起来光彩照人。他玩着袖口一圈蕾丝边,不紧不慢:“元帅,我劝您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看得出,您开始往德·怀特阁下的道路上倾斜了……”

“究竟怎么回事?!”梅迪芬奇长大双眼,盯紧俩位同胞。维福尔马上做个手势,示意他听下去。

波米拉唇角上扬,透出嘲弄的意味:“我们只担心您用情太深。”

元帅地拼命摇头:“我们早就达成协议,不是吗?我们发过誓!”

“是的!”波米拉欢快地拍一下巴掌,“您听着,我们可爱的小鸟安德鲁斯背叛了我们!”他沉下脸,“这一点已得到我的证实。”

“怎么?!”元帅吃惊不已。

“事实上,我们早就怀疑杜普莱西于那次决斗中顶替了小侯爵。”维福尔一手捻着胡子,另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能够学会众人剑术精华的,除了他还会有谁?他周旋于我们之间,欺骗我们、观察我们、模仿、学习我们,他曾用剑抵住托比亚斯的喉咙!毫无疑问……”他把目光转向波米拉,“您说说是如何抓到他小辫子的了!”

波米拉把那夜偶遇安德鲁斯的事飞快地向二人复述一遍,说:“他显然还惧怕我们,就像以往一样。我佯装喝醉,强他共眠,他不愿意。这使我想起决斗最后一刻,我透过层层面具看到的那双眼睛,黑色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他不愿提起那次决斗,为什么?他害怕我们拆穿他的小把戏!他以为能就此摆脱我们?”

波米拉一声哼笑:“大错特错!他摆脱不掉我们的爱!但我相信……”他伸出一根手指,让对面的二人警惕起来。他笑了:“如果那晚他头脑足够清醒,身体还能自由移动,我坚信他会杀了我!”享受着霎那间近乎虐待一般的气氛,他浑身松弛下来,“我囚禁了他,本想在第二日接见完贵客后,逼他说出真相——我必须要说,当日的贵客是格拉蒙骑士。我不明白骑士为什么心血来潮地拜访我,我们交情一般。就像出自上帝之手的安排!收到骑士帖子时,我如此想。”他叹息着摊摊手,“贵客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不明白格拉蒙如何得知卧房里的秘密。后来,我发现卧室一扇窗户的玻璃碎了,正好是门口上方的那一扇。见鬼!那小东西离去时的眼神、微笑,再次浮现于我脑海之中。我恍悟,他是在向我挑衅,我看得出,他在说他胜利了!”他右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好了。”维福尔转向目瞪口呆的元帅,“那场决斗,我本想让我们的非盟友冯达休侯爵一败涂地,谁知他同时约了我们五个?早有预谋!是杜普莱西将计就计!他想离间我们!甚至趁机除掉我们!而他达成了目的,因此我们不得不再次聚集!”

“可、可我和同床过无数次,怎么……”

“得了,阁下。”波米拉调皮地挤一挤眼睛,“您别告诉我您真得对他动了情?”他看一眼老友维福尔,“比起您忠贞的妻子,你更爱他吗?”

“开玩笑?!”维福尔哼笑,“爱上安德鲁斯·杜普莱西·德·冯达休的下场,只能像德·怀德一样。”他安慰似地握了握元帅那只受伤的手,“这一点,波米拉阁下、萨尔维子爵、我,以及许许多多的盟友,全都明白。相信您也一样?”他言语轻柔,“不要忘记,早在许多年前,我们已达成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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