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柏走的那天,只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临走前冷漠地瞥了眼另一张床上隆起的被子。
他收拾的动静不大,可也不小,那鬼东西却还在被子里......想法强烈点时才能碰着东西......
看他现在的状态多少都会有点意识的......可那又怎么样,算了。
方柏略略想起近来一段日子,只在前几天早上跟他有些交流。方柏带上门,猛地吸了口手中所剩无几的烟,一扬手,掐熄的烟头顺着抛物线轨迹精准地进了垃圾桶。
妈的,居然被只鬼给唾弃了!方柏心里轻蔑地自嘲着。
方柏走后,林笑才爬起来怔怔地发着呆。
晚上回来时,这才清楚地意识到会有一阵子见不到他了,顿时觉得周身都轻松了不少,可又觉得这屋子隐约寂寥了些。
看见搁在桌上的镯子和玉时,林笑黯然失神,心里酸酸涩涩不知所以。
尽管那天在床上打闹了会,林笑还是觉得自个无法坦然面对,一静下来就觉得堵得慌,心里一道坎横着,始终不知该如何解决,就这么一直蔫不拉叽地装着、缩着、躲着。
二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看过的人心情怎么样了。
林笑在屋里窝过了新年,一个星期后,C大的学生陆陆续续返校。不知不觉中,林笑在屋里开始翘首以盼。
林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时,听见门外窸窣的钥匙响声,半惊半喜地一下蹦起,跑去开门,却听见外头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就住这啊?”
“嗯!”熟悉的嗓音低低应了声。
林笑立刻停了动作,转身把电视关了。
方柏率先进来,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影子也没有,临走前取下的镯子和玉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正要本能地走过去戴上时,方柏顿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后决定作罢。
身后的人跟进来。来人似乎也是个学生,把行李搁一旁后便大大方方地走向唯一的沙发坐下。
方柏翻出两瓶矿泉水,却意外地摸到暖壶塞热热的温度,方柏的手有意无意地拂了下电视侧面,也是温热的。
“给,没过期的,开水还得临时烧。”递给对方一瓶,方柏也一旁坐下。
那人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惹得方柏轻笑出声,“你当自个牛呢。”
对方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柏看了会。
方柏正要开口,对方泛着水光的嘴唇突然压过来,扔开瓶子的手一把勾住方柏脖颈,润泽后的舌长驱直入方柏口中。
对方的肆无忌惮让方柏微微皱了下眉,想到房间里第三者可能还在,一把掰离对方。
那人貌似有些不高兴了,“你当我来这真是参观的啊?”
方柏半垂着眼帘不说话,只犹疑了一下,便主动勾过对方肩膀,热情地吻过去。那人这才满意地回搂过去。
两人开始猴急地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伴着抚摸与亲吻一路从沙发转移向床。那人看见两张床时,喘气间问了句。
“你有室友?”
方柏吻着对方肩窝,一边把他往自己床上带,一边含糊地回道:“没有。”
这节骨眼,任谁都不会有心思去理会多余的床是用来干嘛的。
来人身上已不着片缕,方柏下身却还严严实实,对方急了,用力扯着方柏的牛仔裤扣子。方柏压住他的手,握在一起带向对方腿间,隐忍的声音显得沙哑之极,“不急。”
对方满意地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方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回头扫了眼屋里,瞥见不知何时掉在门角的遥控器时,嘴角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然后慢慢伏下身去。
22
林笑失魂落魄地荡出来,到了楼门前,外头尚耀眼的天光让他浑身无力,一下便瘫软在地。神思恍惚中找到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然后就那样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一直在想,走了个傅青书,也还有别人,他就算是个同性恋,不会结婚生子,也总会有生活伴侣。到时他该何去何从?半个电灯泡也是电灯泡,总会招人烦,惹人嫌。时间一到,他也只能淡出视线,然后……轮回转世或是继续游荡在这繁华世间。
他注定了只是个过客而已,想到这,心脏一阵紧缩。这让林笑很吃惊,做了鬼也会心痛?
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一直在想,直到想累了再没力气去想。本打算就此作罢,就像之前那样过一天算一天,反正他林笑脸皮厚,死乞白赖着又如何。就算哪天方柏带了人回来,他回避就是了。
可世事终究不愿如人意。今天不设防看到的那一幕让林笑无比震惊,震惊到令他整颗心都苍白无力。一霎那间的念头扑面而来,与之前所想背道而驰。
jian夫、夫——ying、ying夫!
林笑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怒火冲到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待意识到自己出乎预料的反常时,满身焦躁的火气犹如被迎面扑来的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林笑彻底明白了自己痛苦的根源。
坐在楼梯背面的角落,林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阖着眼,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中途貌似听见过方柏与人交谈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林笑终于爬起来,外面静悄悄地没一个人影。走出楼仰头看了看,繁星满天,明天还会日阳高照。
他讨厌太阳。
踟蹰了好一阵,林笑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回走。
一进屋,就见桌上的台灯亮着。方柏坐在桌侧,看见他进来后掐灭了烟头。
残留的烟雾缭绕朦胧,衬得方柏异常疏离淡漠。
林笑觉得气氛有点古怪,脸上故意装出一派轻松自然的神色。
“你回来了,咋还没睡啊?”林笑其实心底有点虚,暗骂自个没出息,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今天下午刚到。”方柏回答的语气也很随意自然。
“哦,挺晚的了,睡吧睡吧,我也去睡。”说完,略带慌张地走向床铺。
“等下!”方柏开口叫住他,“我们谈谈。” 语气淡淡的,林笑却觉得方柏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心“嗖”地往下沉,终于要摊牌要赶他走了吗?林笑挪回脚,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猛地记起下午的场景,一时心生厌恶,立即蹦开,在床沿坐下。
方柏冷漠地看着他这些举动,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个嘲讽的弧度。
“我们可以去找下那老头的师傅,解开那玉对你的束缚或是转世投胎,都随你选择。”
虽然猜中了方柏的意思,但亲耳听到时林笑还是很震惊,他抬头讷讷问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方柏看向他,对方身上笼罩弥漫的哀伤是否是昏暗光线下的错觉。
烦闷地揉了揉眼,失去耐心的话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我想,这段时间你应该早恶心得不行了吧?”
闻言,林笑一脸的错愕和不可思议,当下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后,又急又怒,瞪眼吼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恶心了?”
“你也不用装了,我都理解,不是每个人每个鬼都能接受同性恋的。”这句无奈的话到了他这,对象范围还得扩展扩展,别遗漏了眼前这一类东西,想到这,方柏不由得轻笑了出声。
在林笑看来,方柏那一声轻笑犹如一根细长的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让他又痛又急。
“你——”林笑一怒之下冲到他跟前。
对方摆明了是不相信他,林笑可算是有幸体会了一把窦娥冤,冤得他直想搬块大石头砸过去,看看他那破脑袋瓜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林笑很清楚方柏,这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决绝得很。眼下不是撒火解气的时候,他可不认为错过了这次,方柏会再给机会他说清楚。这误会现在不解开可就变成死疙瘩永远都说不清了。
林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笑直直看向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恶心你了?”内心焦躁的林笑试图以他最平和的口吻来解释,可一张口,还是忍不住冒火。
方柏站起来,冷冷一笑,“你居然还装,真不知道你这样有什么意思,直说不就得了,犯得着躲着避着吗?”
“我——”林笑张口就想反驳。
方柏讥诮地接过话,“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哪里躲着避着?”方柏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冷,“林笑,对你我也不想说什么场面话,今天我们就把话挑明了说。当初我留你在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我的某些方面碍你眼了,那很抱歉,何去何从请自便,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只要你肯开口我也不会冷眼旁观。”
林笑听他说到后面,就跟那被太阳晒伤的大白菜一样,彻底蔫了。
沉默了会,林笑抬眼,定定看向他,平静地说:“我哪里躲着避着,哪里恶心了?”
方柏见他还想藏着掖着,脸色愈加阴沉,语气也就不再客气,“你他妈的现在连沙发都恶心了,去年那段时间对着我估计都想吐吧,也真是难为你天天装睡避着我了。”说完又是讥讽一笑。
“我做事虽然不理别人眼色,可也不会高兴在自个屋里天天见到一个恶心自——”
林笑急切地用嘴堵过去,成功地截住了方柏后面的话。林笑气壮山河的一吻,仿佛带着强大的浩然正气。因为解释不清,只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清白和无辜了。
这一时冲动引发的行为只让林笑痛快了十分之一秒,很快他就犯傻了。然、然后呢?
唇贴着唇,再没任何动静,林笑的尴尬越来越大。
方柏眸中出现了瞬间的呆愣和诧异,随后眼神变得幽深叵测起来。
林笑眼底的每一丝变化都落入了方柏眼里,当看见对方黑眸中闪现的困惑与茫然时,方柏推开了他,冷冷地开了口,“这算什么,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来成全我的自尊心,我压根就不在意你怎么看。”
“你他妈的就不能静下来听我说几句吗?”方才内心的慌乱让林笑情绪不再低沉,他窝火地吼了出来。
这一吼可能真起了点效果。
“那你说。”语气意外地变平静。方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重新在凳子上坐下。
刚刚那一吼仿佛把林笑的力气给用尽了似的,林笑神情变得局促,讷讷地不知如何开口。
见方柏一直盯着他,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我、我没、没——”
“算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要睡了。”方柏漫不经心地开口,止住了对方的支支吾吾,走向床铺。
林笑见他神色愈加疏离冷漠,急得眼都红了,慌忙跟过去,扣住他肩膀正面相对。
“你听我说!”
方柏顺着他动作转身,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静待着他的解释。
“我——”林笑还是不知要如何说起,那个急那个恨啊,内心一团乱如麻,察觉到方柏要扭身时,没经过脑筋思考的一句话立刻脱口而出。
“那天你趁着酒醉强、强吻了我。
23
林笑一说完便懊悔不已。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方柏听了也一愣,脸上的茫然与错愕虽然一闪而逝,却还是丝毫不落地映入了林笑略显慌张窘迫的眼中。
林笑这时出奇地冷静下来,然后以一种异常平静的目光端详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方柏半垂着眼,细细回想,那晚喝到最后,虽然还有点神智,但被扶到床上后,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刻就安下了心,意识很快便进入混沌状态。第二天醒来后只恍惚记得似乎梦见了青书,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是吗?”听起来并不像是在确认。
林笑忽然淡淡地笑了,斩钉截铁地确认道:“当然!”语气从容淡定了很多,可心里犹自嘀咕,怎么感觉跟被占了便宜要求人家负责的黄花大闺女一样,林笑无比汗颜。
方柏不经意错开身,走回去将台灯关了,然后拉过被子随即躺上了床。
林笑走过去,蹲在床沿边,食指点了点方柏微阖的眼皮。
睫毛微微颤了下,眼皮眨开后露出暗夜里犹显晶亮的黑瞳,某个角度泛着奇特的水光。
黑夜对于林笑来说并不是阻碍,他看得很入迷。
“干嘛?”躺下的人皱了下眉。
“不生气了吧?”
“......”
“你那天晚上吻了我。”
这一刻,方柏忽然觉得这个夜晚诡异得有点不真实,他的眉皱得更紧了,“所以呢?”
有完没完,他还嫌不够尴尬么?
“所以——”
“……”方柏显得有点不耐。
“我要吻回来!”林笑平静述说道。
方柏又愣了下,一瞬间,林笑今晚的神情举止似乎让他明白了点什么,可心里却直觉地抗拒这个想法。他的眉皱得更紧了,拒绝的话正要说出,对方却已堵住了他的嘴。
林笑俯身过去,凭着本能,在对方唇上轻轻舔舐。
林笑的吻带给方柏一种另类的触感,内心抗拒的念头刚升起,就立刻湮灭了,抬到半空的手也最终缓缓放下来。
酥酥麻麻地,有点痒,有点凉,有点……像小狗,方柏觉得这样的吻还挺有趣,让他觉得很单纯,而且似乎很——新鲜。
林笑轻轻地摩挲着他柔软温热的唇部,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仿佛历经了前世今生一般漫长的时间,他才找到这一处温暖。
林笑停下来,拉开些距离凝视方柏。
随着唇上的触感瞬间消失,方柏不满地抬眼,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问道:“看我做什么?”
方柏话刚落,对方的唇又再次贴上来,一如方才的动作,只在他唇上和嘴角轻轻地摩挲着。
方柏却有点焦躁了,抬起手搂过林笑,一反之前的被动,主动封住对方冰凉的唇,火热的舌也立即长驱直入,勾过对方的舌一起嬉戏。
林笑身体一僵,顿了下后,随即开始热情地回应对方。
方柏显得有些动情,不甘寂寞的另一只手渐渐滑向对方的腰身,凉凉的柔滑肌肤几乎像是立刻粘住了他的手一般,那种触感令他眷恋不已。
方柏享受着这个新鲜的吻。夜晚的时候,人抵抗诱惑的能力往往降至最低。
林笑窃喜,同时也很懊悔,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直接来个恶虎扑羊,之前何苦跟自己闹别扭。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吻能让他如此激动,感觉全身都软了一般,心底滋生出一种难言的满足感,渗透至四肢百骸。
这时,方柏却突然停下来,推开林笑,他坐起来将床边的台灯打开。方柏脸色复杂,仿佛才看见鬼一样。
“你身上怎么热了?”
23(下)
林笑眼神迷蒙,似还没从热吻中恢复过来,茫然道:“热了吗?”说着摸向自己脸。
只听“哦”地一声,却不痛不痒。
半秒没到,又听“啊”的一声惊叫,林笑几乎跳起来,“好、好像真、真的有点温、温度哎。”不敢置信的林笑说话都开始打结。
“你摸,你摸下。”林笑激动地拿起方柏的手背就往自己脸上贴。
方柏嘴角微抽,没好气地抽回了手,“是我告诉你的好吧,还用得着再摸。”
你摸,你摸下……可真令人遐想连篇,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意识到自个内心所想时,方柏懊恼地低吟了一声,随即拍了下脑袋,企图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给拍走。
犹自沉浸在喜悦中的林笑没注意方柏的异样,一直贴着自己的皮肤沾沾自喜。
“啊呀,怎么又凉了怎么又凉了怎么又凉了?”林笑神色焦急地瞅向方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