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沈醉又何妨+番外——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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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人听着心里着实有气,本想指责苏清岚教弟不严,纵弟行凶,在大街上随便撞人。转眼又见青衣秀士怀中那位与他对撞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比他小了将将十岁,堂堂知府与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不免有失身份。况且碰撞後他并未摔倒,反倒是对方跌了个四脚朝天,若说是这少年故意撞他,似乎也不太可信。罢了罢了,就当吃个哑巴亏,回头问过梁大哥,弄清这四品官的底细,再来算帐不迟。

又是狠狠一眼瞪向凌文湖,红袍人一语未发,冲苏清岚再一拱手,转身便走。那帮打手见主人甩手离开,纷纷追上前去。

苏清岚望着那位凌知府的背影,微微摇头:“这人的脾气可真是够坏的,若非容貌出众,梁殊怎会看得上他?”回身走到凌文湖主仆身边:“你曾说过,那兄弟俩容貌十分相象,原来你的公子就是长的这副模样啊!”

凌文湖横了他一眼:“公子何等风华,怎是这种面目可憎之人能比得的。”说完,搂着小晏气乎乎地往前走。

苏清岚摸摸鼻子,心知自己一语失当,又摸着了老虎屁股,无奈地追上前去,翻来覆去说尽好话,直说得凌文湖展颜微笑,方才松了口气,暗道这世上谁有我这麽辛苦的?吃个饭还要先收拾别人惹下的烂摊子。

三人用过晚膳,苏清岚提议趁着酒兴往碧影湖一游,凌文湖喝得有些高了,欣然同意。小晏本是个没主意的孩子,公子高兴他便没了话,三人兴冲冲往碧影湖而去。

碧影湖乃京都护城湖,因湖水清澈见底,两岸种植数千株垂杨柳,每至三春,杨柳抽丝吐绿,倒映在湖中嫋娜多姿而得其名。碧影湖的主干位於城南,岸边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商铺林立,栉比鳞次,夜间更有那画舫轻摇,波光映月,绿烟红雾,歌吟为风,罗纨之盛,艳冶刺目。久而久之,文人骚客莫不争相游玩赏美,倒也自成京城一景。

苏清岚是个会享受的人,当即拉着凌文湖包下一条画舫,舫中配了一名歌女,两名端茶倒水的小厮。画舫轻摇,耳闻清音,难得浮生偷闲,凌文湖微微眯起眼,颇有些心醉神迷之感。

要说碧影湖确实与其它烟花风月场所大相径庭,虽然私底下也做那等见不得光的人肉交易,但表面上堂堂皇皇,清雅脱俗,单听歌女所唱便知非同一般,唱的是一阙望海潮:“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长忆误随车,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

凌文湖摇头晃脑地随着节奏打拍子,恍惚间,似乎想起了当年与公子同游碧影湖,公子拉着他的手柔声细语:“你看,你的眼睛便如这湖水般清澈明亮,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姓什麽,那就随我姓吧!我本姓凌,双名文清,你便叫文湖,凌文湖,好不好?”

文湖文湖,公子啊,我的眼睛早被这世俗污浊了,再不似这盈盈湖水……

一念未了,前头画舫忽起一阵骚乱,凌文湖正想得入神,思绪骤然被打断心下着实不快,耳边偏偏又传来一人破锣似的大喊声:“不好了,瑜王殿下落水了,快来人啊!”

凌文湖脸色突变,外袍都没来得及脱,翻身而起,冲出船舱,“!”地跳入水中。小晏尖叫一声:“公子!”便也要往下跳,苏清岚一时怔愣,没赶得上抓住凌文湖,只得退而求其次抓住小晏:“放心,你家公子水性很好。”心道这就叫巧了,怎麽萧怀瑜今晚也跑到这儿来了?

凌文湖的水性确实不错,京城外有一座百米高的小山,山名虽为横翠,偏偏山上寸草不生,只有嶙峋的山石参差耸立。山脚下有一条绕山一周的大河,取山名,为横翠河。此河乃碧影湖源头所在,虽不算宽广,然下深数米,甚至十数米。河畔零星几棵矮草灌木,却有一座孤坟,坟旁植了一株梨花,苏清岚知道,此坟乃凌文湖前主人的衣冠冢,而那人的身躯早已化成千坯细灰,洒进横翠河中。凌文湖的水下功夫便是在横翠河中练就的,苏清岚曾亲眼见他躺在河下的怪石上闭着眼睛呆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拉上来时人还是活的。

可水性再不错,要在夜里於水下救人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凌文湖一路摸索着向前游,却始终找不着那人,他心中焦急万分,探头深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又扎将下去,这一次下得更深,几乎摸到了湖底淤泥,可惜仍旧没有找到要找的那个人。

脸上全是水,似乎眼睛里也溢出了水珠,凌文湖突然觉得一阵心悸,仿佛冥冥中有谁在悄悄告诉他,今晚若找不着,以後便再也看不见那人了。他咬紧牙关,双脚一蹬,探出水面,四下里瞧了瞧,还是不见那熟悉的人影。

他一向害怕见到那个人,可这会儿却又恨不得那人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恍然间,心脏一阵阵疼得抽搐,凌文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入水。

突然,有人在水底下抱住了他的一条腿,凌文湖心中一喜,是不是……不假思索地潜下去,却觉适才抱住他腿的人业已松开了手,凌文湖大骇,急忙伸手摸索着抓住一片衣角,蹬水越过那人,张开双臂,将溺水者死死搂进怀里。

那人并不挣扎,凌文湖使出吃奶的力气探出水面,借着微弱的光线细细一瞧,眼泪险些不争气地流出来,搂在身边的不是那阴魂不散的萧怀瑜还有谁?

萧怀瑜神智犹存,望着他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一句:“小湖,是你吗?”双眼一闭,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凌文湖的身上。

探花郎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乱动,五月的水仍有些微凉,他担心萧怀瑜的身体受不住,索性将其横抱在胸前,感觉那人在水中似乎毫无份量,不觉心头一酸。

他并没有游向萧怀瑜所乘的画舫,而是回到自己的舫前,在小晏和苏清岚七手八脚地帮助下,二人终於上了船。

舫内备有小床,凌文湖小心地控去萧怀瑜腹中的积水,脱下潮湿的衣服,擦净身体後将他送到小床上,盖好被褥。

苏清岚倚在窗旁,看着他一连串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伤感,嫉妒的是凌文湖对萧怀瑜果然大有情意,伤感的是自己这麽多年陪在他身边居然争不过一个相识仅只一年的人,唉,命不好啊!

小晏见凌文湖身下湿淋淋的全是水,忍不住劝道:“公子,你也把衣服脱了吧!这麽湿,千万别捂出病来。”

那歌女与两名小厮早已避到外间,听得小晏的话,其中一名小厮走了进来:“客人要衣服麽?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家成衣店,这会儿想是还未收工呢!”

苏清岚不耐烦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快去买两套新衣,余下的赏给你沽酒喝。”

小厮顿时眉开眼笑,拿了银子颠颠地转身便跑,还未上岸,便见前头画舫摇近,几名侍卫打扮的年轻人不等舫停,直接跳了过来,嘴里大呼小叫:“王爷……王爷……”“殿下……殿下……”

这麽一吵,躺在床上的萧怀瑜不醒都不行了,只好缓缓睁开双眼,冲着凌文湖张张嘴:“小湖……”

凌文湖全身湿漉漉,风一吹,大脑顿时恢复了正常,“咚”地跪倒:“王爷……”心下哀叹,合该我欠他的,迟不落水早不落水,偏偏在我眼皮子底下落水,老天爷呀!

苏清岚依旧懒懒散散地倚着窗子,双眼玩味地紧紧盯住萧怀瑜。瑜王皱皱眉,瞟了苏清岚一眼,注意力重又回到凌文湖身上:“小湖,你快起来。”

此时,王府侍卫已冲了进来,一个个面色惊惶,见萧怀瑜好端端躺在床上,看样子也没有缺胳膊少腿,顿时松了口气。其中一名胆大点儿的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凌文湖连忙朝旁边挪了挪,把一大片空地留给那位王府的侍卫。萧怀瑜平躺着看不见他,光着身子又不能坐起来,心里直把那侍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人家的十八代祖宗也被拉出来挨个儿问候了一遍。

接下来,堂堂的王爷当然不能呆在这个小小的画舫上,早有家仆捧来衣物伺侯萧怀瑜穿好。凌文湖一直跪得中规中矩,萧怀瑜连说几声“起来”也自岿然不动,瑜王无奈,最终叹了口气,心疼他的一双膝盖吃不消,甩甩衣袖迅速离开,暗地里盘算着略施小计,小湖心意已明,底下住进探花府当是不成问题了。

他这边洋洋得意地离开,那厢凌文湖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只觉筋疲力尽,浑身骨头如散了架般动都动不了,心中似苦似甜说不分明,哪还有游湖的兴致!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苏清岚今晚倒没有再死皮赖脸地纠缠不休,将凌文湖主仆送至探花府後,老老实实回自己家去了。

小晏生怕凌文湖受寒,去厨房熬了碗姜汤,逼着主子喝下後方才允他脱衣休息。凌文湖刚刚躺好,少年突然幽幽问出一句:“公子,您心里是不是很挂念瑜王殿下?”

凌文湖愣了愣,突然觉得心烦意乱,伸手掐掐小晏的腮梆子:“小孩子家家,乱想什麽呢!早些睡吧!”

小晏垂下头去,半晌无语,隔了好一会儿又道:“公子,今晚我想和您一起睡。”

凌文湖笑嘻嘻地翻个身:“好啊,把灯灭了,上来吧!”

小晏默默点了点头,吹熄油灯,脱衣服上床後,钻进被窝里,死死抱住主子的身体。

凌文湖知道这孩子的心思,却也清楚自己无法回应,只得暗暗叹息,不忍推开他,任他抱着。

春夜好眠,被人搂得死紧竟也能睡得着,不一会儿,凌文湖呼吸渐渐均缓,慢慢沈入梦乡。

小晏知道他睡熟了,放开手脚,缓缓撑起身体,借着透进屋中的蟾光细细打量主子的脸庞,不一会儿,两颗晶莹的泪珠从腮旁滑过,少年低声呼唤:“公子……公子……”

窗外,月色如水,晓风细细,万籁俱寂,花影婆娑。

瑜王府内,萧怀瑜悠悠闲闲地喝着汤药,回春堂中的女神医站在一旁,不无埋怨:“殿下就算是想探查凌大人的心意,也不该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万一有个闪失可怎生得了!”

萧怀瑜不以为意:“我自小会水,况且又是服了药才跳下去的,怕什麽!”

晓莲无奈地摇摇头:“若让陛下知道您如此胡来……”

萧怀瑜摆摆手:“左右我没事,父皇不会责怪的。”他将空碗放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啪啪啪”连拍三下。

树梢轻晃,一名黑衣人跃下枝头:“王爷。”

萧怀瑜微微一笑:“事情可办妥了?”

黑衣人单膝跪地:“王爷放心,白日里凌大人出府求医,属下等便已将事情办妥了。”

萧怀瑜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四哥的那些人呢?”

黑衣人答道:“瑛王殿下的人被属下关在郊外的庄子里,相信一时半会儿逃不出来。”

萧怀瑜笑了笑:“好吃好喝待着,别亏待了!免得日後见了四哥徒生尴尬。”

黑衣人忙道:“属下明白。”

萧怀瑜挥挥手:“辛苦你们了!过两日本王便会住进探花府里,你们多加注意着些,千万不要再让四哥有机可乘。嗯,太子那边多少也盯着点儿。不过,只要他们不打小湖的主意,自不必去管他们私底下的勾当。”

黑衣人点头,行礼後纵身离开,依稀可见他背後衣服上绣着一束栩栩如生的孔雀羽毛。

为君沈醉又何妨 微虐 第十一章

接下来几日,朝中突起波澜,四皇子瑛王遭人弹劾,言其拥兵自重,有不轨之心,并直指其家中私藏龙袍帝冠,皇帝闻之震怒,令人搜查瑛王府邸,除却在府中搜到了一座小小的地牢外,什麽也没能查获,但私设牢狱已触犯律法,瑛王削去大将军职务,念其战功赫赫,降封神威将军,罚俸三年。

这一局未能扳倒瑛王,太子党个个气愤填膺,摩拳擦掌,梁殊一计不成心生二计,誓要将萧怀瑛置於死地。

谁知世事难料,梁殊还没来得及动手,瑛王那头抢先一步,秘密禀报皇帝,说是抓住了一名在瑛王府偷衣服的小偷,经审问,小偷供认指使者为丞相梁殊,并称梁殊请来一位巫师,在家中装神弄鬼,偷瑛王衣服是为了作法,欲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瑛王。

这件事非同小可,皇帝顺水推舟,当即下令搜查丞相府,也是梁殊气数已尽,其时尚未得着消息,正与庆州来的凌知府在相府的後花园饮酒嬉戏,又有几名半个月前毛遂自荐上门请舞的舞师正在园中跳着夷族的面具舞,被前去搜查的刑部侍郎苏清岚率人当场逮住。

其後,苏清岚又在梁殊小妾的卧房中搜出一个小小的木头人偶,人偶心脏处插了一根细细的绣花针,面像刻得栩栩如生,有眼睛的一瞧便能认出正是四皇子瑛王。

萧怀瑛在金殿上大呼冤枉,称自己被巫术所控,性格逐渐暴戾,竟然不知不觉中在府内设下私牢,全是这邪物害人,求父皇为己申冤,还其清白。

又有萧怀瑛麾下部将与璁王琨王出殿做证,言近段时日瑛王性格大变,常常不知所云,待人狠毒,私设牢狱之时形若疯狂,确实有受控之相。

人证物证俱全,梁殊谋害皇子、排除异己之心昭然若揭,昔日的夥伴盟友作鸟兽散,太子见此事闹得太大,唯恐受其牵连,私底下派人提点梁殊,只要他将所有的罪名一力揽下,定佑其妻儿的性命,梁殊心知大势已去,耐何幼子尚未成年,为保血脉,果然答应了太子的条件。最终,诺大的相府树倒胡狲散,梁殊获罪下狱等待秋斩,家产充公,妻儿发配边陲,参与巫蛊者一律处死,三族之内全部受其牵连,终生不许参与科考,基本上断绝了梁氏一门的入仕之路。

与梁殊一起下狱待斩的还有几天前刚刚赶来京城面圣、於相府一并被抓的庆州知府凌文俊。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一段时间内,探花府来了一位脸皮极厚的不速之客,凌文湖本不想与那人见面,偏偏小晏性子敦厚,未曾禀报主子,便将那人放了进来。待凌文湖看清来人的长相,心下顿时哀叹不已,暗暗埋怨小晏糊涂,却又不敢肆意撵人,只得委委屈屈地尽地主之仪,让座奉茶。

萧怀瑜示意家仆将带来的包裹搁在案上,挥挥手,那家仆行礼後离开。凌文湖瞧着这一番举动,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又觉得不便开口,只在心中直骂老天爷不长眼,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朝廷内闹得风声水起,自己也过上了安生日子,偏偏又把这尊瘟神送来了。

他在自己家里总不能故技重施,长跪不起,况且萧怀瑜悠悠闲闲,喝完茶後竟十分自在地携起他的手往後面的小花园走去,凌文湖气得直翻白眼,又不敢无礼撒泼,只得任其拉着手,心下几乎将无辜的老天骂穿一个洞。

探花府院落不大,却独得风景,府中十数株桃树虽已花残,然一眼望去,荫荫翠色,夺目养眼。院墙边摆着蔷薇架,这时节正开第二茬新花。墙靡随风轻摇,小小的花朵层层叠叠,雅致清新,惹得瑜王连连赞叹。

凌文湖不明白萧怀瑜究竟在搞什麽鬼,处处小心奉承,原想将人糊弄走自己便可解脱,谁知瑜王在探花府转了一天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这让探花郎大为光火,一肚子气埋在心里撒也撒不出来。

过夜,小晏怯怯地跑来请示是否留瑜王用膳,探花郎尚未答话,萧怀瑜已十分自觉地接口道:“不必太客气,平时吃什麽今日便照吃什麽。”

凌文湖终於忍不住了:“王爷不回府吗?小人送王爷回府可好?”

萧怀瑜大惊小怪地瞪起眼:“本王没说要回府啊!”他对凌文湖一往情深,几个月前以为探花郎对他并无情意,设宴亦不愿往,颇为伤怀,竟闹得旧疾复发,险些一命归阴。可病好後又觉万分难舍,索性下了决心,纵使凌文湖不喜欢他,也要缠到其动情为止。不料几日前碧影湖上的一番试探,让他得知凌文湖对己之意实不输於自己暗怀的深情,实是欣喜非常,遂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赖在探花府里,死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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