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沈醉又何妨+番外——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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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瑜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替他擦汗,那人的气息温和清朗,闻之心旷神怡,似梦似醒间不由微微一笑,喃喃道:“小湖……”

探花郎手一颤,险些捏不出汗巾:“大哥……”这一声大哥隔了半年之久重又叫出口,其间的酸甜苦辣除了这两人谁都无法辩得分明。萧怀瑜虽然不太清醒,却仍然十分准确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心口一紧,立时睁开双眼。

宣晓莲默默地退出卧房,此时此地,有任何一个人在场都是多余,她刚才听见小晏回府的脚步声,想那孩子定是直接去熬药了,遂朝着另一间亮灯的屋子走去。

萧怀瑜捂着胸口在凌文湖地搀扶下坐了起来,眉目含笑,语气带着几分撒赖的味道:“小湖啊,我在你家里犯病,你可不能不近人情再把我赶走了。”

凌文湖没有吱声,事实上这会儿他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宣晓莲把话讲得那麽透,若再故作矜持,未免太过矫情。罢了罢了,其实挨鞭子也不是很疼,习惯就好。

萧怀瑜见他一语不发,心下忐忑,忍不住喊道:“小湖……小湖……”

凌文湖暗恼这人怎地没有半点眼色,磨不过他一声声纠缠不清,只得恨恨地瞪他一眼:“我……上辈子欠你的!”

萧怀瑜大喜:“小湖,你终於不赶我走啦?呵呵,适才我好像听见有人唤大哥,小湖,是你吗?”兴奋之下似乎身体也没那麽疼了。

凌文湖心道这人倒会打蛇上棍!冷哼一声:“你别得寸进尺。”

萧怀瑜佯装不解:“你我当年对月结拜时曾论过岁数,我确实比你年长两轮,便是叫我一声大哥也不吃亏嘛!小湖……”他开始运用厚脸皮战术:“好小湖,刚才我睡得糊里糊涂,若非那声大哥怎会这麽快清醒?再叫一声好不好?”

凌文湖一巴掌挥开他凑过来的脸:“坐坐好,小心着凉。”自己向後挪了挪。

萧怀瑜失笑道:“这是什麽天了?我有那麽弱麽?叫一声嘛,又不会少块肉。”

凌文湖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怒道:“你有完没完?”

萧怀瑜见他一张脸气得通通红,暗自偷笑,心想好不容易将他骗转,可千万别弄巧成拙,反正来日方长,慢慢磨吧!他把长眉一扬,陪笑道:“不叫就不叫,做什麽生气?小湖,你坐那麽远干吗?过来过来,我和你说正经事好不好?”

凌文湖嗤之以鼻:“你能有什麽正经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位九皇子乃是赫赫有名的吃闲饭逍遥王爷。

萧怀瑜心道我和你之间的事再正经不过!嘴里可不敢直说,只道:“我刚才似乎觉得屋子里还有别的人,是小晏吗?”

凌文湖瞥他一眼:“不是。”暗想装傻充愣确实是你的长项,不信你不知道?

萧怀瑜适才睡着,并不清楚宣晓莲已替他向凌文湖原原本本地摊了牌,犹自装糊涂:“不是小晏?那是谁?”

凌文湖也不急着戮穿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猜不出来吗?”

萧怀瑜觉得他的笑容十分诡异,心下打了个寒噤,嘴上仍然死撑到底:“这倒奇了,你府里除了小晏还有谁是我认识的?”

凌文湖点头:“不错,我这里统共只有两个人,哦,说不定还有什麽认得王爷而王爷认不得他的小鬼……”

萧怀瑜暗叫不妙,讪讪地打断他的话:“好小湖,你告诉我,究竟是谁?”

凌文湖眯着眼睛笑:“刚才在这儿的那个人吧,她对瑜王爷的事了若指掌,据说是因为从小在瑜王殿下身边长大之故,乃一代神医宣老前辈的亲闺女。奇怪的是,这位医术得自神医真传的千金小姐居然抛头露面,跑到回春堂去当一名小大夫。呵呵,王爷,这位宣晓莲宣姑娘你认不认识?”

萧怀瑜心下大骂死丫头多嘴,却也无可奈何,身体向後缩了缩,干笑两声,赶紧闭上嘴巴。

为君沈醉又何妨 微虐 第十三章

凌文湖得理不饶人,悠悠闲闲地主动向前靠了靠:“王爷怎麽不说话?难道并不认识此女?”他装模作样地皱皱眉:“莫非此女故意撒谎欺骗於我?不对呀,我与小晏都未告诉她病人的真实身份,怎地她竟一眼便将王爷认出来了?”

独属於探花郎的清幽气息盈於鼻端,萧怀瑜呻吟一声,索性反被动为主动,身体向前一扑,顿时软玉温香抱满怀:“小湖……”

凌文湖自投罗网,想要大力挣脱,又顾及到对方是个病人,别不小心一个闪失伤到了他,只得大喝道:“放手!”

萧怀瑜心想这时候不耍赖什麽时候耍赖,笑嘻嘻道:“不放!小湖,你可真狠,这半年折磨得我死去活来,总得给我些补偿吧?”

凌文湖听他说得委屈,虽然明知他故意装可怜,心中却仍是一软,叹了口气:“好啦!抱也抱过了,快放手吧!一会儿被小晏和宣姑娘瞧见了成何体统。”

萧怀瑜低声道:“你不生气了?”他不确定宣晓莲究竟与凌文湖说了多少实话,问得小心翼翼。

凌文湖摇摇头:“你放开我,我就不生气了。”

萧怀瑜一听,心里估摸着晓莲护主,落水装病这两件事儿定然没有告诉凌文湖,否则不会这麽轻易过关,暗中又把宣晓莲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只听凌文湖又道:“还不放开我?”

萧怀瑜讪讪一笑,依依不舍地松手。凌文湖见他半个身体露出被外,不由皱皱眉,动手替他盖好棉被。

萧怀瑜虽然坐着,其实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凌文湖不许他乱动,他果然乖乖地一动不动,只是那双眼睛冲着探花郎上瞟下瞟,左瞟右瞟,瞟得凌文湖恨不得把那对亮晶晶的眼珠子挖了。

宣晓莲与端着药碗的小晏进屋时,便见房内二人一个笑嘻嘻,一个板着脸,也不说话,气氛显得十分怪异。

小晏瞧瞧床上的萧怀瑜,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将药碗交给宣晓莲,自己缓缓走至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垂头默默站着。

宣晓莲是个过分伶俐的女子,主子一个眼神递过来已明其意,捧着药碗来到凌文湖面前:“凌大人,有劳你!”

凌文湖愕然道:“你去端给他喝便是,交予我做什麽?”难道是要他试毒?萧怀瑜居然怀疑小晏在汤药里放毒?怒气顿时掀了上来。他爷爷的,不愧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心思缜密啊!莫说我家小晏是个实诚孩子,就算这汤药里有毒,你……你竟要我替你试毒,刚才那些话……是出自你的真心吗?

宣晓莲见他愣愣地,索性将碗塞进他手中:“凌大人,药凉了就不好喝了。”

凌文湖的脑子还在试毒上打转转,心中一阵气苦,望着黑漆漆的汤药,摇摇头,俯首喝下一口,半晌大声道:“放心喝吧,药里没毒!”

萧怀瑜与宣晓莲面面相觑,女华陀心中哀叹,这探花郎看上去一副聪明面孔,怎会如此不解风情?

站在角落里的小晏却变了脸:“毒?”

萧怀瑜弄巧成拙,自认倒霉,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交给宣晓莲,试图解释:“小湖,我并不是要你替我试毒……”话说了一半,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只得长叹一声:“唉,你呀!”

凌文湖自幼在风月窝里长大,只是他一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情实意这回事儿,凡事都习惯往坏处想,但并不表示他便是个愣头青,萧怀瑜话一出口,他已猜出了原由,自己也觉得适才所虑确实有些离谱,生怕被那人耻笑,转过话题:“夜已深了,王爷也该休息了。小晏,今晚我到你房中和你一起睡。宣姑娘,你是留在这儿照顾王爷呢?还是让小晏把客房收拾收拾……”

宣晓莲同情地望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瑜王爷,截口道:“我留下来照顾殿下。”

萧怀瑜一张脸沈得更加难看,凌文湖只作不见,带着小晏离开房间。

宣晓莲关门时见那主仆二人去了东厢,忍不住问道:“殿下既想让凌大人留下,为何适才只字不提?”

萧怀瑜疲惫地闭上眼:“他半生坎坷,不知忍受了多少屈辱,若我强要他留下,只怕他又会胡思乱想。你瞧,适才他居然以为我是要他试毒。”

宣晓莲默然,凌文湖是什麽出身,她略知一二,也明白如他们那样的人,越是满腹才华性情越压抑,一个大意便可能触痛其苦苦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痕,殿下所虑不能说没有道理啊!

那厢,凌文湖与小晏进了房间,两人洗漱後钻进被窝里,小晏抱着凌文湖低声问道:“公子,王爷明天会走吗?”

凌文湖怔了怔,好半晌方才不确定地回答:“大概……会走吧!”总不能一直住在探花府里。

小晏又道:“瑛王爷好久不曾过来了,公子,我有些害怕。”

凌文湖笑着揽住他:“傻孩子,怕什麽?是他自己来的,又不是我们将他请来的,萧怀瑛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小晏暗想那位孔武有力的蛮夫什麽时候讲过道理了?怕只怕到时候公子又要挨打。

不知不觉间,主仆二人抱成一团,长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们在觉得寒冷时便会依偎起来互相取暖,却忘了,时将初夏,天气本是十分暖和的。

凌文湖的判断显然严重失误,接下来几日,萧怀瑜半字不提回府之事,而那位女华陀宣晓莲也顺理成章地在探花府住了下来,凌文湖也曾几番试探,终因无果只得作罢。

好在萧怀瑛也罢,萧怀瑾也罢,都没有来找他的麻烦。萧怀瑜命好,早朝一向想上便上,不想上便不上,凌文湖却不行,日日辛辛苦苦地赶五更上早朝,每每站在金殿中都暗暗念叨着最前头那两人怎麽没动静?哦,想来这段时日闹得狠了,那两人在朝廷中再不如从前般如臂使指,所以暂时无瑕顾及收拾他。

巫蛊案结案第三日,下朝後,“沈冤得雪”的萧怀瑛在离开金殿之前冲凌文湖站立的方向望了望,面上神色十分复杂。凌文湖暗地里打了个寒噤,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见,正疑惑着金殿光溜溜的地面居然也有小蚂蚁爬出来,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凌大人,走吧!”

凌文湖抬头一瞧,众官员已全部离开,金殿中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站在他面前的刑部侍郎苏清岚,不由讪讪一笑。

二人相携而行,出得宫门,专拣僻静的小巷子乱钻,苏清岚见四下无人,终於开口了:“小湖,萧怀瑛是不是发现我与你常有来往?”

凌文湖瞪他一眼:“每回萧怀瑛一来,你便跟着赶来,若被他发现了,也是你自己大意所致。”

苏清岚似乎有些苦恼:“我是怕他伤着你,况且每次去找你我都十分小心,除却上回那位祈公公,自信无人发现啊!你是知道的,每次我都会先将萧怀瑛布设的人收拾了再去找你。”

凌文湖听出话中有蹊跷:“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苏清岚正色道:“这几日我夜里去你府上,谁知竟被设在府外的侍卫拦住,这些侍卫武功非同寻常,我竟不是他们的对手。奇怪了,萧怀瑛从哪儿网罗来这麽多的高手?”

凌文湖心下一跳,难道是萧怀瑜搞的鬼?他不便多说,含含糊糊地回答:“或许萧怀瑛最近被人弄得疑神疑鬼,所以特地挑来高手监视我。”

苏清岚并不知道萧怀瑜死皮赖脸住进了探花府,听完凌文湖的解释,觉得有理,倒未多想,反而谈起另一件事:“我让人把梁殊和凌文俊关在一起,你准备什麽时候动手?”

凌文湖默然半晌:“既要动手,你便准备卸职回流云山庄吧!把小晏也带走。”

苏清岚老生常谈:“你呢?”

凌文湖笑了笑:“你真是死心眼儿,问这麽多做什麽,我自有去处。你看我们什麽时候动手较妥?”

苏清岚暗想你小子想糊弄我,门儿都没有,回头把你点昏,夹了人一起带回流云山庄。他沈吟着:“迟则生变,依我看,今晚便动手吧!”早些动手便可早些带小湖离开这里。

凌文湖皱皱眉:“仓促行事……你已经安排好了?”

苏清岚得意地一笑:“梁殊一出事我便着手安排,放心吧!今晚,苏侍郎凶性大发,把家仆统统赶走,自已放火,烧死在榜眼府内。”

凌文湖摇摇头:“你这麽做,有心人定会觉得其中有诈。”

苏清岚满不在乎:“管他呢,反正苏清岚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便是发觉有诈,还能查得出来吗?小湖,今晚三更,我在刑部等你。”

凌文湖点点头,二人计议已定,各自回府。

人生如戏,前些日子还风光无限、锦袍玉带的当朝丞相梁殊此时却是蓬头垢面、形容凄惨地与同样狼狈的凌文俊抱在一起缩於天牢一角,当凌文湖见到那两人时,心下不免感叹世事难料。

等死之人夜里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轻微的脚步声便引起了梁、凌二人的注意,直至凌文湖与苏清岚站到他们面前,二人全都大吃一惊,凌文俊倒抽一口凉气:“是你们?”他询问过梁殊,已知面前这两人的身份。

凌文湖随便笑笑:“二位安好,我们是来接二位出狱的?”

梁殊先是一喜:“你们……”似又觉得那种推测不太可能,转口道:“你与我们无亲无故,何必救我们出去?”

凌文湖摇摇头:“梁大人记性不好,我们怎麽会无亲无故呢?梁大人做寿那日,在下可是题了一幅梅花篆哪!”

梁殊眼瞳倏地收缩:“梅花篆……你……”除了凌文俊,还有一位以写梅花篆见长者,可……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凌文俊突然尖声大叫:“来人哪,快来人哪!”

苏清岚一巴掌挥过去:“闭嘴!”复又笑道:“天牢归刑部管辖,好歹在下也是个刑部侍郎,放心吧,这里头的人都被迷昏了。”他指指对面一间牢房:“连关押的犯人也都睡死过去了。”

梁殊颤声道:“你们究竟想干什麽?”

苏清岚随手连点二人几处大穴,让他们说不得动不得,方才问道:“是在这儿动手还是……”

凌文湖狠狠道:“带他们去横翠河,我要在公子坟前活剐了他们。”

苏清岚拍拍手,一声尖细的呼哨响过,两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牢中,一人背起梁殊,一人背起凌文俊,苏清岚自个儿忽地将凌文湖抱住,带着夥伴很快离开了天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凌文湖忘不了的是凌文清待他亲若兄弟;忘不了的是凌文清为眼前这两人陪尽一生;忘不了的是凌文清临终前嘱他将骨灰撒入河中以洗去肮脏净化来世;忘不了的是从十年前便深埋心底的仇恨与决心。

横翠河边,一坯孤坟,坟旁梨树已经长大,延伸的枝条荫荫盖住坟顶,凌文湖记得,公子是最喜欢梨花的,常赞它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慢慢走到坟边,梨叶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横翠河波光鳞鳞,凌文湖悲从中来。公子的骨灰由他亲手撒入河中,坟内只有两件破衣服罢了,今日大仇将报,公子在天之灵还能看得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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