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宇宁
宇宁  发于:2010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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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走至医院大厅时,韩成又说,如果你现在真委曲求全和孙晓晔结了婚,迟早后悔,那时两人日子都不好过。潘晓波说,这他都知道,可关键是现在他怎么跟孙晓晔说。韩成说,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点说好。潘晓波本真一门心思准备跟孙晓晔结婚,听韩成这么说了,不禁有些动心,但瘫痪中的女人毕竟还躺在一片苍白的病房里,他再怎么无情,也做不出来就撒手不管。
韩成看着他,突然扬了手,蹭了蹭潘晓波的脸,说,这块脏了,给你擦擦。潘晓波觉得韩成这动作暧昧无比,想让又不好意思,只呆呆看了他,直到韩成缩回手。韩成对他莞而一笑,潘晓波只觉如沐春风,那多少年前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来,还孩童时的脸和现在的脸重合在一起,两人竟纷纷合合,你离我往,在一起纠缠了这么久。潘晓波试回忆韩成吻他的那夜,韩成童贞般的话,韩成无所顾忌告诉他他喜欢男人的事,还有韩成告诉他他喜欢他,潘晓波一一都记得异常清楚。韩成见潘晓波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正准备问,潘晓波突然朝他挥挥手,你走吧,有时间大家再聚,说完便转身走了。韩成又哪里知道,潘晓波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觉得没必要为自己再添一件烦恼事,下定了决心,返回原来的路,离他远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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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孙晓晔康复出院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了。潘晓波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里,一直坚持在医院照顾孙晓晔。孙晓晔从没说过感激的话,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潘晓波心里从没怪过她。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就这么出了场车祸,失去了人一辈子最为重要的两条腿,从此靠一辆轮椅过活,也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受打击了。孙晓晔已是残废了的人,潘晓波没有任何可再去责怪她的,孙晓晔整个人也变的极为安静,甚至呆滞。孙晓晔她妈经常来替潘晓波的班,潘晓波白天去工作时,她妈就照顾他,晚上,潘晓波就回来,整个晚上陪在她身边。
一天晚上,潘晓波又向孙晓晔提起出院后,去办结婚手续的事。孙晓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病床上,抬头看着对面墙上装着的电视机。潘晓波又说了一遍,孙晓晔终于开口了,但并不是答应潘晓波的话,而是说她出院后就回老家。潘晓波心里惊了一下,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当初不是都说好了吗,出院后结婚,之后的日子他照顾她。孙晓晔没有说话,潘晓波也静静等着,仿佛空气中有东西被凝滞了一般,深夜里户外知了的吱吱的叫声听起来也更外的大声,两个人的背影都被一重夜色抹黑。孙晓晔说道,当初我有答应过你?过了一会儿,又说,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潘晓波说,你这又何必。孙晓晔冷笑了一声,你可以不当我是人,我还要当自己是。潘晓波只觉得无话可说。
孙晓晔出院那天,潘晓波还是来接了。上出租车时,孙晓晔坚持要跟她母亲走,潘晓波则说,先回家再说,有什么事,以后再商量。说着,便抱起轮椅上的孙晓晔往出租车里抬。孙晓晔在潘晓波怀里奋起反抗着,腿虽然不能动,两只手却在空中不停的乱挥,一边动,一边叫喊,潘晓波,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我叫你放我下来。潘晓波并不理她。孙晓晔妈也在一边不停劝阻孙晓晔,让孙晓晔就这样依了吧,何必刚出院就回老家,凡事都好商量,先回了家再说。一番折腾直到一个打在潘晓波脸上响亮的耳光后为止。潘晓波愣住了,他没想到孙晓晔坚持她原先的主意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仿佛她和他潘晓波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既是不敢相信,又是觉得再坚持下说不定就可以打动孙晓晔,潘晓波抱着孙晓晔还是不动,稳如泰山似的,手上使的劲也更紧了。
孙晓晔一气之下,又挥起手打了潘晓波一巴掌,这掌打得更清脆,更贯穿于耳。附近的人都纷纷侧过头来看这边了,出租车司机也转过头,看着这热闹的一幕。似乎是等了久了,还问了一声,老板,你还要车吧?刚说完,还没等潘晓波回答呢,孙晓晔扬起手,噼里啪啦左右开工又打了几巴掌。潘晓波这回总算是醒了,也不知是气,还是羞涩,脸早已涨的通红。他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甩手,把孙晓晔丢到冰冷的水泥地上,但毕竟身为男人,他强忍住了。最后还是送孙晓晔出来的一位主治医师,出来替潘晓波解了围,从潘晓波手中接过了一直不停挣扎着的孙晓晔,劝他说,你先走吧,什么话,以后再好好说。孙晓晔此时却像发了疯般,指着潘晓波,当着众人的面,大吼道,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就算我死,也要死的离你十万八千里,下辈子也不用再见。孙家妈妈终于再看不入眼,流着泪,拉扯了孙晓晔,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口里边说道,好了好了,孩子,你就别说了,谁也不逼你再见晓波了,谁也不逼你再嫁给他了,好不好?说着,孙晓晔的泪也流了下来,任凭着泪水流过面颊,没用手去抹一下,说着,就算我残废了,也用不着别人拿婚姻来施舍,我这辈子没有你,也一样能过好。说完,自己动手推着轮椅掉头走了。
孙晓晔的妈妈看着立在当中的潘晓波,叹口气,随后也转身跟了上去,人群纷纷走散,潘晓波恍惚间抬头看着青天,感觉这世界变的他再也不能理解了。

酒吧里光线是那样昏暗,仿佛人的心情也会因此变糟糕一样。靠着黑暗的一角,人造皮革的沙发上,一个人正昏昏沉沉,买了数十瓶啤酒买醉,可谓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潘晓波虽算不上旧人,但心情郁闷,胸中郁结也是可想而知的。孙晓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了他那么多记巴掌,他被打的却毫无话说。在众人心里,孙晓晔没任何错,只是一个因残废而遭人抛弃的可怜女子,即使这抛弃是主动式的,而不是被动式,而潘晓波则是个罪人,一个始乱终弃的罪魁祸首。再多的啤酒,再怎么放纵自己在酒精里迷醉,潘晓波也没办法改变已发生的一切了。孙晓晔去意已决,那十来个巴掌就是证明,潘晓波虽无心真要挽回这一场看似迟早要败退的婚姻,多少觉得肩上的负担轻了好多,但是事情发生的突如其来,且想不到竟在这种景况下,绝了他以后纷扰不停,纠缠不断的与孙晓晔的婚姻,他实在想不到。买醉只是短暂的,但人的神经还是需要短暂的麻醉一下,才能忘却该有的痛苦。
潘晓波渐渐醉在了并不舒服的沙发上,因为是角落,空调不怎么能吹的到,光洁的额头密布了一排细密的小汗珠,呼吸均匀地侧躺着,周旁的人都很难发现这角落一处的人。直到酒吧快打烊,打扫的服务生,看到这被遗忘的一个醉酒人后,摇着他的身子,想叫醒他。潘晓波却浑然不知所觉。旁边渐渐走过来一个人。刚还有一个服务生问他,可不可以结帐了,酒吧已打烊,就算要喝酒,也只得等到明天了。客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往这边走来。发现潘晓波的服务生,看到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便顺嘴问他,是不是认识这躺在沙发上的人,是他朋友吗?客人点了点头,再没多说,搀扶起潘晓波走了。

潘晓波渐渐醒来,发现自己完全在一个陌生环境下,虽有点眼熟,而头脑尚发热,并想不起在哪了。刚想张口说话,发现喉咙痛的根本开不了口。这时,房门突然开了,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然后蓦然发觉自己这是在哪了。
潘晓波第一个反应也不是惊讶,也不是要向韩成道谢,而是直接掀了被子,看向自己的下半身,还好,晚节尚保,没有失身。韩成则是笑了一下,非常体己地递给了潘晓波一杯凉开水,然后说道,怎么,你不会以为我会在你喝醉了的情况下迷奸你吧。潘晓波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歉疚地笑了笑,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韩成绝不会是那样的人。韩成也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我也是开玩笑,昨天晚上看你喝醉了,所以带你回来,让你好好睡一觉。潘晓波也笑说,谢谢你了。之后便进入双方都沉默状态。
韩成首先打破了这僵持的格局,他并不是喜欢隐匿的人,凡事都喜欢说开,并且是于自己有利的话,韩成更不会藏在心中。他告诉潘晓波,昨天,潘晓波去接孙晓晔,他都看见了。潘晓波愣了一下,知道韩成说这话,又是想提那层意思了。他并非想拒绝,只是和孙晓晔才分手,多少难扰的事要等着他去解决,他实在没有心思接受韩成这一层深意,遂只是简单答了句,哦,是吗。脸上并没多少表情。
韩成收了水杯,讪讪的,知道潘晓波又在跟他打马虎眼,如今孙晓晔已经跟他分手了,他再没有家庭的困扰,韩成觉得,他大可以放足马力去追潘晓波了。要说潘晓波不喜欢男人也罢,他当初吻过他,潘晓波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甚至自己也有一番陶醉,对他可以说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情感,那他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潘晓波呆呆坐在床上,似乎为自己找不到其他什么话提感到困惑。韩成却悠闲地走开了去,在衣橱里翻出件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来,丢给潘晓波说,你一身酒味,去洗个澡,换上我这套试试看吧。潘晓波依言,从床上下来,进了浴室。等潘晓波出来,韩成还待在卧室里。潘晓波只着了件短裤,从房门口走进来。被韩成直视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后悔怎么洗澡前忘了带换洗的衣服进去。此时,只好硬着头皮在韩成眼下走过。其实,他大不必这样的,韩成没有盯视他,而是非常自然地在房间里打转,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口里还随意问着潘晓波,洗过澡是不是舒服些了,头是不是还痛,一些零琐的话。潘晓波走到床边,转过身子,正准备拿起T恤套上,却不知道那侧的人也转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了他。韩成不想这样的,他确实不愿意这样,本来只打算,按先前做出来的样子扮成正人君子,可眼睛还是禁不住诱惑,以潘晓波的背为焦点,紧紧注视着。此刻,他眼中呈现的哪仅仅是潘晓波这人,又包含了多少情愫在里面,潘晓波像朵开的极艳的罂粟花,诱发了他的毒瘾。潘晓波当然没那么美,韩成的毒瘾当然也没那么深,但韩成那一刻,确实被一时冲上来的热情迷晕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便赤裸裸地抱住了潘晓波的背,脸贴在他温热的颈项上。潘晓波惊地一弓背,手上做着该有的反抗,口中说道,韩成,你干什么?韩成只顾享受这片刻的温柔,并没有听见潘晓波的话。潘晓波无奈,又说了声,韩成,你快放开,听见没有。他已能听见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声。韩成执意不肯放,坚持道,不,你就让我抱会不行吗?
潘晓波总算软化了下来,静静任韩成抱着,刚从浴室出来稍减退的体温又慢慢提升起来。两个人的身体,不论热情还是体温,都能簇燃起一把火。这把火在两人各自的心中慢慢燃烧着。先是仅仅抱着,随后韩成又翻转过潘晓波的身子,压着他,亲了起来。两人纠缠到最后的结果,潘晓波重重拍掉了韩成已滑落到他下身的手,推开他,喘着粗气说,好了,你也适可而止了。实际上,潘晓波在同性之间的做爱上确实还存在那么点顾虑,也可以说害怕恶心。当韩成下滑的手快要一把抓住他的坚挺时,他的内心着了慌,感到那么一丝恐惧。韩成被推开后,则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心上的一把火还没有熄灭,虽被浇了盆冷水,但隐隐的,还留了一点火星。
韩成看见潘晓波脸色不善,知道潘晓波已达到了他的底线,不好再逼他,强憋住火,抚慰似的着意又看了他几眼,才不舍地放开了。潘晓波静静把衣服穿了,又套上牛仔裤,脸色依然不好。韩成看在眼里,却又不好意思与他道歉。潘晓波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说要走,韩成终于忍不住,突然抱住他,坦言道,晓波,你知道吗,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同性恋人,所以我才忍不住想亲你,你不要怪我。潘晓波想了好久,终叹口气,再不说了。

潘晓波一天天把孙晓晔走后落下来的事一件件办好了。当初两人共同出钱买的房子,潘晓波原本想一文不要,连他那分,一同送给孙晓晔。但孙晓晔执意不肯领他这个情,人都不和你结婚了,还在乎这一点房子吗,于是只托她妈打了通电话给他,说房子里,包括所有她的东西,他尽可以扔了,想烧便烧,想卖便卖,送人也可以,只当没她这个人就行了。孙晓晔做的确实绝情,走的一干二净,你清我白。潘晓波对孙晓晔这样的对她,也完全没辙。他考虑了再三,还是把房连家具全卖了,自己搬出来,在外租了间房住。卖房所得七十来万,取出一大半,私约了孙晓晔的妈妈出来,把钱给了她,只说卖房的钱,两人对分,他也不愿沾孙晓晔的便宜。房当初两人共同买的,两人各分一半本就应该。孙家妈妈接了,临走时,看着潘晓波,感叹地说了声,也是孽债,就走了。
潘晓波至此算是和孙晓晔彻底撇清关系了。公司里知道他遭遇这么一劫,也并不问太多话。年龄大的长辈,还宽慰他说,小伙子,别心急,好姑娘多的是,回头我老孙就给你介绍一个。潘晓波听至此,也只是笑笑。
别人不知潘晓波苦在哪,真正的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韩成的事,潘晓波一直没放下过心下。他一直在考虑是不是真要和韩成在一起。两个男人谈恋爱,他还真没经历过。尽管韩成对他很好,他又不怎么反感,但毕竟心理上过不去,总觉得这不合适。渐渐的,事情便拖了下来。韩成经常一通通打电话来,潘晓波要么不接,要么就接口说自己正在忙。直到韩成真的恼了,非要邀潘晓波出来。潘晓波竟一口答应,对着听筒说,恩,也好,我也正准备找你出来,公司里的人替我介绍了个女朋友,你好替我看看。韩成那边甩了话筒,吼了一声,好,你让我看,我便看看!
约好了在咖啡馆,韩成却来得很晚。与他平常打扮不同,这次竟穿了一身正装,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但确实英俊潇洒得出了点格,好似抢了主人的风采。潘晓波心里想笑,却又感到那么点苦。面上并没露出来什么,扬起手替韩成和这次唯一的女宾客赵芮做介绍。赵芮开朗地朝韩成笑,韩成却只看着潘晓波,面目严肃并不苟言笑。赵芮觉得有些尴尬,潘晓波只能无言,做不出解释。幸亏赵芮是开朗的女孩,几句便将现场弄得活跃,韩成脸色也没先前那么难看。但毕竟来示威的,当然也就不能放纵过头,依然摆出一副马脸,当然只在面对潘晓波时,转头看向赵芮,则另外一副嘴脸,除了频抛媚眼,更是暗送秋波,直看得潘晓波憋不住了想笑。筵席散后,赵芮更是忍不住对潘晓波诉苦道,你那位朋友是不是故意找你茬,或是你们串通起来戏弄我,那样被他看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潘晓波笑着说,他闹着玩的,不用理他。说完,又问赵芮,你看他,是不是长的挺帅。赵芮意味深长,想了会才说,恩,是挺帅,就是人怪了些,倒是像和你有关。潘晓波吃了一惊,不知道赵芮直觉会这么敏感,一眼就看出,韩成这样与众不同,是因为在座有他。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没怎么吧?赵芮嘻笑着,一把拉过了潘晓波的胳膊说,不和你有关,难道和我有关,我先前又不认识他。潘晓波才惊觉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糊涂了,这么简单的帐也没算过来。

韩成为潘晓波的事一直生着气,好几天也没再给潘晓波打电话。潘晓波倒落了个清净,但日子也不好过。先是拒绝了和赵芮再交往下去,赵芮性格开朗,并没做太多纠缠,分手时还非让潘晓波答应,以后还照常做朋友,潘晓波原先内疚的心情也去了一半,本来这段姻缘就是他们公司一些爱管闲事的老前辈介绍的,因为不好推却,只好答应下来,见了几次面后,虽然感觉两人在一起,气氛挺好,但不像情侣中的人,提出分手也就必然的了,幸好两人感情也都不深。和赵芮的事解决以后,公司接下来,像是为了弥补他感情上接二连三的挫折,推举他到沿海城市去学习,以验证那句话,忙碌的生活用来忘却曾经的伤痛。
这话用到潘晓波身上,却是不对。他不想这时候去外地的,可是领导们的一片好心,他盛情难却,只好委身答应了。走的前几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给韩成一通电话,思前虑后,决意还是打一通吧,怕日后韩成知道他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非要砍他脑袋下来不可。韩成在那边听了,果然不高兴,并且满口醋意道,才谈恋爱,把赵芮丢下,就不怕对不起人家。潘晓波并没有告诉韩成他和赵芮早就完了。又说了几句,韩成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潘晓波什么时候的飞机,哪天走。潘晓波交代完,便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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