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宇宁
宇宁  发于:2010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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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成你别这样。他轻轻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根本不该这样。
沉默,无尽的沉默。
你有你的生活,我不该扰乱它,可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潘晓波无意想打击韩成,话只是顺嘴说的。
知道了,如果你愿意,我就打算和你在一起。韩成说话像个孩子,向人讨要爱情也好像仅仅在耍赖皮讨要一个玩具。
潘晓波本还想跟他讨论有关婚姻有关责任的事,但看到韩成真挚的脸,把话又吞了回去,他想韩成可能根本不在乎。但他不在乎,并不代表他也可以不想,韩成除了约束他的父母无任何顾及,可他家里还有孙晓晔,还有等待着他的婚姻,对这些怎样交待,他感到乏力。
潘晓波说他想回去了。韩成载着他回到市区。两人无言地分手。

孙晓晔没去上班第二天请了假在家盘问潘晓波盘问了一天。孙晓晔要死要活,非让潘晓波说出那写邮件的人是谁。潘晓波早想好了应付的言辞,说只是他们单位的人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并没有在外养过什么女人。潘晓波说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到单位去,问他同事。他和同事早串通好了的。孙晓晔将信将疑,打了通电话到他同事的手机上去,他同事解释了半天,孙晓晔心里有了底,也渐渐明白就算再闹下去,也不可能从潘晓波那里得到实情,于是也不再胡搅蛮缠。晚上,孙晓晔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为潘晓波倒了酒,说,如果他真诚心实意结婚,明天就跟她去登记,如果他不干,今晚吃了这顿,他们就好聚好散。
潘晓波宛若被人逼着掐了喉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哪都不对劲,孙晓晔这样无疑就是拿了枪口对着他的脑袋,逼他去结婚。他难掩气愤,又不便发作,遂压低了嗓子:“你这是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怕我跑了?”
孙晓晔粲然一笑,酒杯往桌上那么一磕:“不是怕你跑了,是怕你哪天不小心真给我带回来个女人来。”
“孙晓晔,你不要太过分。上次的事早说清楚了的。”
“鬼才知道。”孙晓晔撇嘴冷冷一笑。
“……”
“都说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那封邮件别人真的就想跟你开个玩笑,我不盯着点,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这回也轮到潘晓波粲然一笑。孙晓晔这招实在灵,他就是一犯了错误,就被判为终身监禁的人。
“孙晓晔,你就直说吧,其实你就想逼我和你结婚。”
“结婚怎么了?我孙晓晔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要个名分也不对。”
“没有不对,只是你不该不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是你没法子让我相信!”孙晓晔急了,提高嗓门,对潘晓波喊。
潘晓波注视孙晓晔良久,终究化为一声悲叹:“晓晔,我们还是别吵了,婚早晚要结,我答应过,自然不会反悔。”
孙晓晔盯着桌上色式各样的菜,突然化了一脸的怨气,对潘晓波眉开眼笑:“好,晓波,那我就不再说些不中听的话。我们喝酒吃菜。但你最后说的那句,我一定记得。”
潘晓波不得不惊叹孙晓晔的聪明,女人的逼是要逼到点上的,逼到男人无法拿自己的话反悔。潘晓波又不由想到韩成,韩成予他的情,怕也要葬送在这里了。

孙晓晔热情四溢款待他吃完饭,又主动承包下洗碗的任务。

第二天,孙晓晔拉着潘晓波,说是去民政局登记。潘晓波说,不是说好再等些日子吗?孙晓晔一怔,说给忘了。于是放开潘晓波,又去干别的事。潘晓波知道聪明如孙晓晔,又怎会忘了,只不过于无形中给他压力罢了。

韩成又来找潘晓波有事。晓波本不想去的,可奈何韩成情真意切,说这次是真为了正事,让晓波无论如何要去。潘晓波没办法,只好答应。等待见了韩成,韩成什么话也没说,而是直接拉着他进了出租车,潘晓波问他去哪里,韩成只是摇摇头,说,等会你就知道了。潘晓波心想,等会我当然知道了,知道了还问你。潘晓波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只见韩成脸上闪着光彩,像是有什么喜事,心里也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出租车停下来,韩成拉着潘晓波又进了老大一幢全部由玻璃镶起来的展厅,走进去,只见灯光灿烂,万人攒动。潘晓波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什么地方,误以为闯进了什么大型典礼仪式,他朝韩成看看。韩成看着他,开怀地朝他点了点头。

原来这是场游戏业新产品的发布会。韩成带潘晓波来这的目的是因为他们曾经合作开发的那个游戏在投入市场后反响大好,并在新一届评奖会中已被内定,成为一等奖获得者了。潘晓波说,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他老板也没通知他。韩成笑逐颜开地说,那是因为这消息才刚刚被放出来,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呢。潘晓波得知后,心里也不免开心,两人只在会场里逗留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跑出来,在街边的大排挡吃喝庆祝起来。

酒喝多了,话就不免多起来。潘晓波本不想再和韩成谈那个问题,可韩成无意中又把话头转到这上面。韩成说,如果你真没有什么意思,我也不会逼你,只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我们还做朋友。潘晓波总觉得有些愧疚,好像欠了谁的感情债。韩成看出来,又说,这也没什么,感情本就讲个你情我愿,现在也只不过回到原点,你我都不必放在心上。潘晓波本想问韩成会真不放在心上,那天晚上,他痴情痴心的一副姿态,他还记在心上的,寥寥几句,便真就可以过去?

潘晓波和韩成都没想到,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他们会碰见老早放韩成鸽子,把他一个人撂在结婚婚宴上的那个姑娘。那姑娘本来是和一个男的在同一家大排挡吃东西,后来不知怎的那男的好像和服务员发生了口角,闹僵起来,之后又把怒火转移到姑娘身上。姑娘盛怒之下,撒腿跑了,刚好撞到韩成他们桌子上,韩成扶了她一把,不想两人都大吃了一惊。潘晓波看的最清楚,三人都非常尴尬,那男的也已跑过来,想拉那姑娘走。那姑娘却突然抓住韩成的胳膊,说,你再这样,我跟哪个男人跑了,也不再和你在一起。韩成显得委屈至极,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任那姑娘拉着。那男的脸白了又红,突然扬起手,给了那女的一巴掌,在场的人都傻了,姑娘也是被打的七荤八素,眼泪哗哗流下来,姓严的,你不是人!她骂道。手也离了韩成的胳膊,想去推那男的,哪知那男的真是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东西,扬起手又想打。这次,却被韩成一伸手,挡住了。

那男的看了看韩成,又看了看韩成身边站着的潘晓波,问道,你是谁?过会又问,不会真是这不要脸的姘头吧。这话不要说连潘晓波听了气的都发抖,韩成更是气得白煞了脸。他们先没动作,那女孩子倒是先动起手,也回甩了男的一个巴掌,撒开腿,真的跑了。

三个大男人,便眼睁睁看着女孩子消失在他们眼前。韩成最后临走时说了句,肖娜真是不值得。潘晓波猜肖娜是那女孩子的名字,也更知道,韩成说的那不值得,又是为什么。

韩成决定去找肖娜,说不管怎么说,一场朋友,就这样撒手不管,显得太无情。潘晓波不好意思先回家,也只好陪韩成找起来。两人上了出租车,附近逛了半天,也没见肖娜的人影。潘晓波问他,可有肖娜的手机,打一通,先试试看也好。韩成拨通,响了半天,那边电话才接起来。韩成迫不及待问,是不是肖娜,问她在哪。肖娜好似支吾了半天,好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韩成,最后从韩成眉逐颜开的表情上看出,他到底是问出来了。

韩成和潘晓波依着肖娜给的地址找到她的人,那时也已快傍晚了。肖娜短短一个小时内,就从城区搭出租车,去了郊外。韩成和潘晓波在护城河的河道上看见她略为清瘦的人影,长裙在风里飘扬,显得她格外瘦弱。韩成初到她身边时,还开玩笑说,你不会就这样想自杀吧,好歹也别枉费了我当初想成全你们的心。肖娜并没有笑,而是苦涩地想哭的样子。韩成显得有些后悔,最后还是潘晓波解了当时的尴尬,让三人都靠着河道边缘,坐下来。韩成向肖娜介绍了潘晓波,肖娜显得有些难为情,从韩成和潘晓波坦然的表情看出,他们早知道她事了的。

韩成说了些劝慰的话,肖娜一一听了,却也没说什么。最后,突然问韩成,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一点也不计较,逃婚,应该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受的吧。韩成没作声,本想向潘晓波望望,又怕潘晓波尴尬,遂没有动,只坐着。肖娜却突然转头朝潘晓波望了,潘晓波登时红了脸。肖娜本无意识地朝潘晓波看上一眼,却没想到收到这样效果,立刻恍然大悟,一疏忽,说出来,原来你和他是……韩成一脸严肃阻止了她。韩成说,我和晓波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朋友。说出来后,却又发现这样无异于越抹越黑,没敢看潘晓波,也不再说了。潘晓波却突然开口说话,脸上还带着笑,当初你逃婚,韩成没责难你,倒真是我的功劳,只是现在不同了。韩成非常惊讶地看了潘晓波,不知他究竟什么意思,肖娜听的也是半知半懂。潘晓波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潘晓波拿出来打开接了,是孙晓晔。孙晓晔让他早点回去,说她妈来了。潘晓波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由感到有些烦,但又不得不回去。

肖娜说要请他们吃饭,他们开导她那么久,吃顿饭,解解乏,也是应该的。韩成开玩笑说,要不要也把她那位朋友找过来。肖娜嘻笑着啐了一口,之后又有些难过地对韩成说,当初她真是选错了,她没想到逃出来的爱情也会这样经不起考验。说完,还看了一眼潘晓波,潘晓波故意装作没看见。

潘晓波本来是准备不去的,但肖娜执意要潘晓波去,那种热情的热度让人感觉她好像是为了专程看韩成和潘晓波两个男人如果谈情说爱究竟该暧昧到哪里去而特意准备这次考究机会的。潘晓波感觉到一种被偷窥的滋味。韩成倒是一派自在的样子,没什么异样。

三人吃饭当中,孙晓晔又来催了一次。韩成在旁也帮说让他走,潘晓波只觉失了面子,孙晓晔口气渐坏起来,潘晓波也不免动了干火。说着说着,好似吵起来,潘晓波坐定了身子,说,他就不走了,看孙晓晔能怎么办。韩成可以听见那头摔电话的声音。潘晓波也一扔电话,对着手机冷笑了一声。韩成和肖娜都看着他。潘晓波笑了声,说,女人都这样。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自我慰藉。肖娜盯了他,潘晓波随后又改口说,没说你,说我家那位呢。肖娜显得很吃惊,说,你有女朋友了?说着,还往韩成那边看。潘晓波说,呵,是,我老婆,快结婚了。潘晓波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说,像是气没撒够一样,还想折磨什么人。韩成显得不动声色。

孙晓晔再没打电话来,潘晓波安安静静吃完了饭,回到家时,发现孙晓晔根本不在家,连岳母也不在。潘晓波不免起疑,但也没完全放在心上,月色如漾,他还没发现,其实正有一件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事发生着,专注于回来该和孙晓晔怎么解释的潘晓波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凌晨时,睡梦中的潘晓波接到一个电话,还没听完,穿了衣服,就冲出去了。潘晓波赶到医院时,孙晓晔她妈扑到潘晓波怀里就哭了,老人一大把年龄,拽着潘晓波衣服,全院的人都盯着他们看。潘晓波无奈拍了孙晓晔她妈的背,说,妈,没事,我已经来了,别哭了。晓晔现在怎么样?孙晓晔她妈才止了哭,一路引着,到了孙晓晔的病房。孙晓晔全身上下除了眼睛露出来点都被白色的纱布包的严严实实。
潘晓波离开她妈身边,走到孙晓晔的床边上。孙晓晔眼睛紧闭着,潘晓波看了,只感觉一阵辛酸,就要落下泪来。看附近都是人,只好忍了,哽咽地说了声,晓晔。孙晓晔完全没有反应。潘晓波回头又看了她妈一眼,妈,晓晔到底怎么样了?年迈的老人又止不住泪水,边走边哭着,也一同来到孙晓晔的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没度过危险期,要到明天,人要是醒过来了,就真没事了。
潘晓波坐在床边上,陪了孙晓晔一晚上。他让她妈回去,家去歇会,老人却怎么也不愿意。老人有时零零碎碎说些孙晓晔小时候的事,又说晓晔怎么对家里说潘晓波怎样怎样好,本来一门心思要结婚,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潘晓波听了心里也难受。老人还无意中向潘晓波透露,晓晔要是真残废了,或是脑子撞坏了,出了什么事,她下辈子又怎么过。潘晓波明白孙晓晔她妈说这番话的意思,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叫她妈不要担心,什么事都会好起来。
第二天,孙晓晔迷迷糊糊终于睁开眼睛了,张望了半刻,却没认出人来,把潘晓波和她妈都吓了个半死。后来医生进来说,因为大脑经过剧烈撞击,造成短暂失忆,过几天就会好的。
潘晓波每天从早服侍到晚,孙晓晔也渐渐记得人了,但对潘晓波却还冷淡的很。至此时,潘晓波也全知道了孙晓晔出车祸的前因后果。就是那天,潘晓波出去和韩成肖娜吃饭,与孙晓晔的一通电话,孙晓晔气的不行,一气之下跑出来找潘晓波,可没想到在路上出了车祸,潘晓波说不清到底是内疚,还是觉得孙晓晔咎由自取,两人闹闹吵吵常有的,在路上出了车祸,也不完全是他的错。

孙晓晔完全醒过来后,医生却又带来一个噩耗。孙晓晔一直觉得腿部不能动,刚开始只以为因为绷带的关系,外伤好后拆了绷带,才发现腿部根本没任何反应。经过检查,终被确诊为下半身瘫痪。孙晓晔的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晕了过去。孙晓晔也是震惊了半天,之后,一声哀嚎,哭声再没有断过了。医生拍了拍潘晓波的肩膀,万事都想开些吧,日子总还得过。潘晓波佯装镇定,内心却也经不住这个堪称的上的青天霹雳。

潘晓波依旧每天来照顾孙晓晔,孙晓晔的妈妈暂时回了老家,和孙晓晔爸爸商量好了日后的事,再来。孙晓晔却是每天冷眼瞧潘晓波的,病人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再加上原本两人就是因为闹了矛盾,孙晓晔才出的车祸,孙晓晔更是凡有什么气都撒在潘晓波身上。潘晓波对于孙晓晔的蛮横并不置微辞,每日只默默忍受着,孙晓晔说什么便是什么,要什么便买什么,苦终究苦,但潘晓波确实在孙晓晔住院的这段日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罪责,并感到深深的内疚。

两人又谈到结婚事宜。孙晓晔讥讽着说,人都这样了,还结什么婚。让潘晓波另寻了好女人去结婚才是正经。潘晓波知道孙晓晔说的只是气话,人在这个时候,身残了,心要是再被残了一块,那真是没什么可活的了。潘晓波赌誓,一定和孙晓晔结婚,等孙晓晔出了院,再修养一阵,两人就办结婚手续,就算残废,他也养一辈子。孙晓晔听到这话,无疑非常感动,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坐了。

韩成听说这事,对潘晓波说也想来医院看看孙晓晔,潘晓波没有拒绝。潘晓波向孙晓晔介绍时,只说这是他朋友。韩成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并总在无人注意时,打量孙晓晔半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潘晓波未婚妻,当初提出要来也不知为什么,或许只想看看日后跟潘晓波生活在一起的会是怎样一个女人吧。韩成没看出太多眉目,孙晓晔只不过受了伤躺在病床上疗养的女人,看潘晓波时,眼里总有一种哀怨,而潘晓波眼中,一点点的自责,甚至还包含了那么一点麻木不仁。人,总归不想娶了残废了的女人回去当老婆吧,但潘晓波也不得不这样,和孙晓晔在一起这么久,如果当初为了感情的原因分了手,于孙晓晔于潘晓波也没什么,至少不存在道德上的谴责,而现在不一样了,要是潘晓波真因为孙晓晔残废而抛弃她,不要说朋友家人会怎么骂,自己也确实做不来,真可谓两难境地,潘晓波想不出万全之策。
韩成设身处地地为潘晓波想了一回,一切也是明白的,他为潘晓波不值,更为自己本来可有的感情出口,却因这么一遭断送掉了,也不禁郁闷。韩成家去的时候,潘晓波一同从病房里出来送他。等电梯时,因两人一时同迈了步子进去,碰了个正着。潘晓波不好意思笑笑,韩成却脸上吃紧。电梯里无人,韩成正好趁着机会,问潘晓波,真打算和孙晓晔结婚?潘晓波强颜欢笑,说,难道你有其他办法?韩成禁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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