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又抬起头,痴迷着望着另外一个痴迷中的人,怎么样,舒服吗?潘晓波哪还说的出话,甚至做不出反应。韩成脸上泛着笑,这是只属于他和他两人的私密爱情,他终于得到他。
两人在充满了青草清香的明媚阳光中醒来,空调在凌晨的时候定时关了机,但房间还是很凉快。潘晓波睡在韩成身侧,两人都不着片履,韩成搂了搂潘晓波,那人仍有些羞涩。韩成笑了。韩成看着他,轻轻说道,我爱你。
潘晓波刚出外办完事,因见天色不早,便决定不回公司,而直接回家。路上,经过韩成的公司,心下有些犹豫的,但想想还是上去了,准备等韩成一起下班回去。
韩成公司里有些人潘晓波认识的,彼此互相打了招呼,潘晓波颇觉得有些不自在,怕别人问起来干什么,他不好回答。待上到韩成所在开发部那层,潘晓波往里大致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韩成。潘晓波觉得有些奇怪,找个人一问。那人却一脸奇怪看向他,问,你是韩成什么人?他同学?潘晓波不懂他问这句话什么意思,点头闷声答应了一句,嗯,我是他同学。
韩成他早被辞退了,都一个星期前的事了,他没告诉你吗?潘晓波吃惊犹如青天霹雳:他被辞退了?怎么回事?那人说:韩成因为之前无故旷工一个月,回来也不见他向老板道歉,老板一气之下,就把他给炒了。
潘晓波回来时,韩成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潘晓波回来,忙站起身,向潘晓波笑着说道,你回来了。潘晓波面无表情,甚至鞋都没换,径直走到韩成面前:韩成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韩成显得有些心虚,但旋即灿烂的笑容又覆盖了那抹尴尬:没啊,我能瞒你什么。说着,又转移话题,指着厨房:你看,我回来时还特意去熟食店带了烤鸭回来,晚上我们就不用做饭了。
潘晓波依然面目严肃,一眨不眨地看着韩成:那你说,你从什么地方回来?韩成没说话。
从人才中心吗,还是劳动服务所?
韩成一下抓住了潘晓波,嘴颤动着,却又什么也说不出,终还是放开手,脸上又换上了他一惯的笑容,却看得让人辛酸: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知道也好,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去人才中心,好几家公司要我,是我自己不愿意去。
那你还一个多星期都没找到工作!
韩成坐回到沙发上,目光却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他不是不知道潘晓波说的都对,就因为太知道,所以才一直憋在心里,不让他知道,不愿他担心。
潘晓波也走过去,说:你知道现在工作难找,为什么还那么轻易地就离开了公司,都因为你平时太懒散,太三心二意,要是你平时认真点,公司会辞退你吗,你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公司不会平白无故地就把一个人才辞退!
够了,我会不知道吗!韩成突然一下子提高嗓门,站起来: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潘晓波愣住了,身子也仿佛被钉在地板上,丝毫动不了一分。
韩成低了低头,脸色渐渐和缓,又一把抓住了潘晓波:晓波,你别生气,我胡说的,我只是一时被你逼急了,所以才乱说一气。
潘晓波摇摇头:不,你说的对,你这样,确实是我害的。
怎么是你害的呢,要是我事前向老板请假,老板也不会炒我鱿鱼啊,对不对,晓波,你不要自责了,真跟你没什么事。
潘晓波笑了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他越不想欠这个人太多,就越欠这个人的。他转身想走,又被韩成一把拉住:晓波,你别这样好吗,我刚真不是有心的,我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何况只是丢了工作。
潘晓波扯了扯嘴角,开了句玩笑:那让你去死也行吗?
韩成举起右手,紧握了拳:我韩成发誓,就算潘晓波要我去死,我也毫无怨言。
潘晓波噗哧一笑,这回是真笑了。
韩成也笑起来,过了会,又说道:而且晓波你也不会让我去死的,对不对?
潘晓波瞪了他一眼:那也不一定。
韩成每天奔波于各种招聘会和人才中心已有一段时间,白驹过隙,时间匆匆在缝隙中溜过,无人察觉的水迹一般在一瞬间干涸。潘晓波并不敢有关工作的事向韩成询问多少,只每天看他劳烦,回来早,或回来晚,但进家门时总带着一脸疲乏。
韩成面试了几家公司,最后都不是人家拒绝了他,而是他拒绝了人家,这种事发生在韩成身上,潘晓波却是不得不相信的。韩成以往的成绩实在过于好,大学没毕业,便获得全市计算机编程二等奖,找工作时,人家知名企业又是主动联系上他,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只游戏人间,因此也养成心高气傲的性子。韩成一直没答应下来,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不能找一个比原来差的,他不想让他以前的老板瞧他不起。
一拖便是半个月,韩成一直在风里来雨里去,幸亏先前给的遣散费不少,且留有一些积蓄,才不致于沦落到要潘晓波养的地步,潘晓波自不介意,韩成就另当别论了。
韩成一脸疲惫回到家,依然沮丧的样子,看样子就知道工作仍旧没着落。潘晓波则早已习以为常。
还没消息吗?潘晓波还是问了一句。
韩成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潘晓波安慰了一句,也不敢多问。
两人坐着吃饭,韩成突然沉下脸,看着潘晓波,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潘晓波看出来:怎么了?
韩成反而收回了目光,表情也变得木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你就说好了。
韩成轻叹了口气,对面那人却还是发现了:有一份工,我不知道该不该去,他薪水不错,福利也很好。
那为什么不去,他给你多少?
一个月八千吧。
这不是挺多的吗,为什么不去?潘晓波笑吟吟说道。
可是……得去外地,不是本地公司,一年年假也就十几天。
潘晓波的笑僵住了,但仍维持着和颜悦目的脸色:还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吧,挺不错的一家公司,而且听你的口气,你……也很想去的对吧。
韩成自进家门以来从未有过的精神一振:没有,我发誓没有,你要是说一个不字,我就不去!
这又是何必,我并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些什么,况且你也确实想去,一开始,你就提到薪水了不是吗,说明你很在意。
韩成还想辩驳,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潘晓波把他的心理分析的如此透彻,连他所忽略的地方都注意到了,他还有什么立场为自己说话。
去吧,找一份好工作并不容易。
韩成像是被激怒了: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容易!
潘晓波也像是被韩成感染,说话也不免冲了些:是你自己说那家公司薪水高的。
韩成一下子丢了饭碗,站起来:可我并没有说我就一定要去!
潘晓波同样也站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说!
晚上,韩成缩在了自己那个没空调的小房间里,心情依旧平静不下来,仍在为日间的事生气,生潘晓波的,也生他自己的,为什么晓波就不能体谅他一点点呢,虽然他很想去,若他也真为自己考虑,也就不会说出那些话来刺激他。韩成拽过薄毯蒙住了头,没一会又露出来:操,真他妈热!
门咯吱响了一声,韩成浑身一震,也不敢动,静静听着。潘晓波慢慢走进了,站在他床头:韩成……睡着了吗?韩成背对他,眼睛睁的很大。
韩成?
韩成依旧没回应他。
一个身体在他身侧躺了下来:还在生气吗?不就是那么点小事吗?而且照理说,该生气的是我才对。
韩成刷的一下翻过身子:怎么叫该生气的是你,是你先挑起来的。
我?潘晓波指着自己的鼻梁。
韩成盯了他片刻,突然一掀身,把潘晓波压在身下:当然是你,我早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潘晓波本来还嘻笑着,这时敛了笑容:那如果我叫你去呢?
韩成一愣:为什么?
我们都是男人,自然知道除了情爱,当然还有其他东西,相信你心里也明白,只不过因为我……潘晓波再说不下去。
韩成了然于心地笑了笑,心里也宽慰许多:我自愿的。
可我们不能抱着这东西吃饭吧不是,总得赚钱。
你真愿意我去外地?不会想我?
小样!你还当我没了你,过不了日子是吧,你不在,我还省了力气照顾你,为你做饭。
韩成嘻嘻哈哈地要挠潘晓波痒:你真不想我,不觉得寂寞?说着,又一把抓住潘晓波最脆弱的地方:熬不住了,也不想我来替你解决!
你他妈的再不正经,我可真翻脸了。潘晓波被韩成弄的已有些焦躁难耐,可又不愿让韩成看出来。
幸亏韩成真放了手,从潘晓波身上滚下来:好吧,就放过你,这房间也实在热不过。
还没待潘晓波说什么,韩成一转脸,又说道:去你房间吧,为了你,我可是把我的房间都让给你了,自己则住这么个破屋子。
潘晓波笑笑,没说话。
两人一同搬到潘晓波房间,潘晓波还特地去洗手间灭了次火,韩成或许因为日间找工作太累,躺在床上,已呼呼大睡了。
潘晓波也轻手轻脚上了床,突然想到忘记问韩成准备什么时候跟那家公司签约,签好约后,又什么时候要走。潘晓波看着韩成,叹息了一声,还是明日再问吧,总归不会明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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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成每天打三次电话来,早上起床一次,中午午休时一次,临睡前再一次。韩成不烦,潘晓波倒是觉得他像被人监视了。
一个星期日的早上,潘晓波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肖娜站在门口,脸上是和潘晓波一样的吃惊:怎么是你?韩成呢?
潘晓波也问道:你怎么会来?你认识韩成家?
肖娜坐在沙发上,非潘晓波那样的拘束,反而显得轻松,像不怕别人看透什么。
嗯,喝水。潘晓波递给肖娜一罐饮料。肖娜笑着接过了,爽朗地说了声谢谢。
因为肖娜一直没道明来意,潘晓波也不知该怎么问,因此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肖娜一手拿着饮料罐,一手撑在膝盖上,拖着腮,突然向潘晓波看来,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新奇和戏谑的成分。潘晓波终于忍受不了,开口说道:看什么?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肖娜则答非所问,而是任着她的性子,提出她的疑问:你怎么在韩成家?韩成又去哪了?
潘晓波借故喝水躲过肖娜的视线:韩成出差去了,所以要我来这住一段时间,替他看家。
那你就住这了?
潘晓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肖娜笑了笑,一会儿,又问:你和韩成在一起了?
潘晓波抬起头来,一接触到肖娜一直炽烈的目光,又后了悔,但仍没离开,因不想让自己显得懦弱,虽然他确实懦弱。
潘晓波转了话头:你来找韩成有事?
肖娜终于把目光调开,脸上却依然浮现着笑,连眉眼里都是,让潘晓波觉得,即使他毫无躲避,肖娜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还是胜了他一筹。
没事,就来看看他。说完,又添了一句:我经常来这找韩成的。
潘晓波无缘无故打了个寒颤,但仍不相信韩成会骗他。
你干吗紧张啊,我来这找韩成不是挺正常的吗?他没告诉你,我们也在交往吗?你的事,我倒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韩成没把我们的事告诉你。
潘晓波的心彻底凉到底了,这炎炎夏日,变得竟犹如腊月天。潘晓波拿着杯子,痴呆般站起来:你胡说!口气却异常的坚定,像在为自己打气。
肖娜也站起来:我骗你干吗呀,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韩成家,又怎么会来这找他?
潘晓波哆嗦着说不出话。
看起来,你好像挺喜欢韩成的。肖娜一如既往的轻松口气,更似有看好戏的样子。
韩成……韩成他真的在跟你交往?潘晓波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真的啊,是我先追他的,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所以不想再放弃他,况且你们身为同性恋者,总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总得结婚,所以他选择了我,我也选择了他。
潘晓波精神涣散地笑了笑,原来一切不过是个谎言,何苦当时低贱了自己的心。
肖娜临走时,还调皮地朝潘晓波笑了笑:韩成回来后,就让他给我打电话,我等他。那样美丽的笑容对于潘晓波,却是莫大的讽刺。
韩成的电话,潘晓波一个都没有接,都他妈让它们见鬼去吧,既然也和别人在一起,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电话打来,又是什么意思,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吧,除了他这里,他还可以打到别的地方去吧。
潘晓波最后干脆把电话线拔了,把手机关了,心里还真够舒坦,结果却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
夜半的时候,潘晓波居然听见又有人敲门,不切实际地幻想或许是韩成飞回来为跟他解释,有些焦躁,又有些忐忑不安地打开门,究竟不是那个人。
你叫潘晓波吧?邻居深夜造访,只为问他一个名字:我是韩成的邻居,他怕家里出事,所以打电话到我家,要我过来这边看看,你没事吧?
潘晓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说完,就把门关了,心情竟他妈意想不到的失落。
第二天去上班不得不把手机又重新打开,一时间共累计了五十条短信,潘晓波想若不是手机存储空间不够大,可能还不止五十条。潘晓波一条都没看,把收件箱直接清空了。到公司,隔壁小林一看见他,便跑上来问他:你去哪了?这么晚才来,公司的电话都快被你一个叫韩成的朋友打暴了。
别理他。潘晓波头都没回,空留下小林一脸疑问号和一脸感叹号。
一阵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再平常不过的嘟嘟声,此刻听来,却冗长的让人无法忍受。小林坐在潘晓波对面,犹豫了再三,还是抬起了头:肯定是你的,你还是接了吧,不然他会一直打来。潘晓波再考虑,小林又说道:你欠了他多少钱啊,他这样穷追不舍地打来。
潘晓波没有回答,接起了电话:你不要再打来了,再打来,我还是一样的挂。说着就要摔电话,那边传来韩成嘶哑的吼叫: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啊!
潘晓波已把电话挂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不用再说。
电话铃再一分钟以后响起,显然是通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潘晓波在这段时间里,也一直没定下心来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晓波?
潘晓波一接起又挂断了,只萦绕在耳边一句简短的话。
这是个漫无边际的等待,痛苦的折磨,分秒的煎熬,噬人心骨的惨烈,潘晓波回到韩成的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去他妈该死的韩成的家吧。
其实并没有想好到底到什么地方去,除了再回到那个老房子,并且希望它破旧的还没有人看上它。
离开的过程竟这样难,本来没有丝毫犹豫的麻利手脚,到最后,看着每一样事物还是会留恋。
潘晓波看了最后一眼,真的要走了,出去了就再不进这个门。拉开沉重的铁门,那人比自己还惊讶,低头看见晓波手里拿的行李:你干什么,为什么拿着行李?
潘晓波闪过他,径直向外走。
你干什么!我这么千里迢迢回来找你,你就这么对我?韩成一把拉住他。
我没要求过你怎么对我,你自己想怎么样就好。潘晓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摔掉韩成的手臂要走。
晓波……韩成再一次拉住他。
我们谈谈好吗?……就一次……你总不能一棒子打死我,给我一个理由。
好,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
韩成把潘晓波又拉回房间在沙发上坐下,尽管潘晓波千不甘百不愿。东西重新搁在一旁放下,里面的东西则不忙拿出来,总有物归原处的时候。
晓波,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询问理由变成质问。
潘晓波没做任何解答:肖娜来过。
肖娜?韩成一脸疑惑:那疯婆娘来干什么?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