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美且殊 第三、四卷——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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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默被他扯的身体向后极痛苦的坳过去,虽是冬季额上却已经现出了一层薄汗,他笑道:“陛下,臣从没有病过,臣只是觉得累了。”他被拉扯后仰的脖颈上,露出了一些尚未消逝的吻痕,淡淡的褐色,像是极为情色的胎记。

谭之洲另一手抚上他的脖颈,人体的热传到手心,在这阴冷的空气中自然是格外舒服的,他只消微微一施力,这人就必死无疑,只是他此刻又被挑起了好奇,要仔细看看昌延王南默到底有几种面目。这是多么有趣的游戏,跌宕起伏从容不迫。他复又勾着南默的脖颈,将这漂亮的人紧紧箍在胸前,张口咬上他的嘴,尖锐的牙齿毫无怜惜刺入柔软的肉体,将血腥的味道留在舌尖上,实在是让人满足,这人就是该这样,该这样被施虐,只有这样的昌延王才是美丽的,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第二十二章:绝然之箭(1)

冬猎转瞬便到了。

更衣侍女将一件紫棠色箭飞绣西番莲的箭服为南默换上,外披那件谭之洲赐的绛紫色大麾,将久置的宝剑青玄从玉匣中取出,挂于身侧。

他配上剑,多了几分正义风流,少了几分妩媚。

年轻的昌延王垂首看了看腰间的青玄,不知怎的,突然对身旁秋天道:“秋天,我曾听长公主说过,我的母亲是个爱憎极分明的人,对么?”

这句话问的实在突兀,秋天心中突然掠过极不好的预感,却仍是恭谨答道:“银钩长公主确实是那样的人。”

何止是那样的人,简直是分明到痴狂,不肯有一点退让和妥协。

南默抚了抚腰间青玄,叹出一口气来,“那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秋天道:“婢子并未见过银机侯。”

她怎可能没见过南汶长野,她不想说,一点也不想,南汶氏,银机侯,在五羊殿是禁忌。

南默又道:“长公主她去的时候,可有对你说什么?”

谭浮溪自尽时,他虽在床榻见了她最后一面,却总觉有些什么谭浮溪羞于开口,她自知对不起南默,便肯定不会说出来。

秋天手抖了抖,嗫嚅半晌,终于道:“长公主嘱托婢子一定要劝王爷好好的活下去,只是王爷那日以后住在宫外,婢子便没能将长公主的话传达。”

好好的活下去。

“哈哈!”南默极为讥讽的笑出来,“活下去?”他讥嘲的看着秋天,又讥嘲的看了看自己,以手掩面,声音似悲泣又似切齿,一字一句道:“秋天,长公主她真是愚昧,枉我曾经将她当作母亲一般,她却只要我苟延残喘,我如今已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是了,那时汉嘉王谋乱,南默本可借此机会逃离宫廷,却不料谭浮溪将铁衣卫给他,要他担起责任,嘴上虽说不管南默作何用途,然而他若带着铁衣卫投效汉嘉王,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若说谭野是强迫他留在宫廷,那么谭浮溪便是利用了他对她的感恩之心。

事已至此,她已将他害得无法好好活下去。

谭浮溪又有何脸面要求或劝慰南默好好的活下去。

秋天见他脸上又有痴狂迹象,慌忙走上前去扶住他,不料南默将掩面的手放下来,露出那一双眼睛,含着深刻的恨意与深切的悲痛,不愿服从命运又不得不放下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尊由别人来践踏。秋天被那双眼睛骇住了,扶着南默手臂的手微微松了松,下一刻便被南默粗暴的拂开,他恨切的看着某一点,将周遭的宫人吓的连呼吸都要闭住,忽的他又笑了出来,柔情蜜意的微笑将脸上方才的狠戾一扫而净,对秋天道:“什么时辰了?”

秋天细声道:“王爷,该是走的时候了。”

南默对着镜前,略略整了整自己的冠带衣衫,不允许更衣侍女上来服侍。

镜中的昌延王脸上微笑如沐春风,眼中柔情似一汪微波澜澜的湖水——那是期待和邀宠的目光。

昌延王对自己默默道:“你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第二十二章:绝然之箭(2)

***

初九这一日,果然又降雪,太史官道:这是祥瑞之兆。

祥瑞之兆,讨了吉利。

旌旗猎猎,皇帝率百官行至冬猎围场,马蹄奔腾起的雪,散出白色的雾,连同人嘴中呼出的热气绞合在一起,与随风展开的华美旗幡,形成冬猎的奢华之势,但求这冬猎前的冬祭可保明年丰瑞,愿国土安宁——呵,多么虚伪的说辞。

皇帝与随行官员已至猎场,谭之洲猛然勒紧缰绳,他的坐骑极通灵性,当真半步多余都未走立时停下。身后群臣坐骑络绎响起阵阵马嘶之声。

冬祭的首项仪式便是射猎,一切仪式已经备好,六只野兽在小指粗的铁笼中锁着。

太史属官虽然准备匆忙,办事倒还得力,所得野兽中的猛兽暴躁异常,喷出白色的鼻息,在笼中烦躁的转圈,这种猛兽若不能一箭射毙,恐怕便没有命留着射第二箭。故射猎的五名官员,必定要是皇帝最信任之人。

南默在缇茯苓上,头上戴了一顶貂裘风帽,将半张脸面遮了去,乌黑的头发从风帽流出来掩在大麾中,在两颊上贴服的倾泻在厚重的毛皮中,衬的他肌肤雪白,眉目入画且妖娆绰约。他状似慵懒无力在坐骑上浅浅打了个呵欠,颇有些漫不经心。

谭之洲见他如此,便对在另一侧的吴赞道:“吴郎中令可要小心呢,”他取笑南默道:“昌延王若箭法不准,还要你来补一箭。”

吴赞忙道:“陛下,论射技,臣怎敢同昌延王相提并论。”

冬祭中,最忌祭兽不是一箭毙命的,所幸他这句话说的极低,要是让周遭官员听了去,不知脸上要变几回颜色。这位君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说话亦太过随意,让前朝旧臣听了去,说不定便要用来大做文章。

南默倒是听的一清二楚,轻笑道:“陛下,臣还是去射那第五箭吧。”

第五只野兽是玄貂,去年赴谭之洲邀约,南默便射了一只玄貂给谭芾环。他有意将旧事提出来,不知是何意思,谭之洲微微一笑道:“昌延王倒是谦虚。”

南默勾了嘴角,半遮的眼珠看向吴赞道:“吴大人其实也很谦虚,要是过往这名头我还喜欢,只是现在已不比当年了,我自然是比不过吴大人。”他再笑了笑,仰首看见一名礼官端着谭之洲的弓走过来,便收了笑容,做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极为严谨,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架势。

那名礼官将谭之洲的双手呈上来,南默瞟了那弓一眼,并非前日谭之洲所用——这张弓通体苍黑,无雕刻纹路,更无华美珠宝镶嵌。

谭之洲将箭掌在手中,另一手从箭壶中取出一只羽箭,箭体为钢制,箭头为穿甲箭头,尾部有倒刺,射入便不能拔出,否则必要剜下一大片血肉来。

每名射猎祭兽的官员只有一支,其余皆是普通的箭镞。

谭之洲将箭上弓,单手握着弓,那边六驾装载野兽笼子的车已经渐次入场排进来。

南默看着那六只笼中的野兽,肃穆庄严的面上,突然暧昧起来,扫过身边的秦一以及另一边的吴赞,这一笑如同阴郁的乌云,罩在这二人心中,吴赞心中不详更甚。他自知自己那日背叛,南默必然要报复。

这是一个泾渭分明的因果循环,南默与他之间绝不可能再有任何美好或坚贞的情愫,所有的一切已经被南默和他共同抛弃,他们在不由自主间已经选择了不同的立场,这个立场并不对立,但也决不可能是同盟。

谭之洲将弓缓缓用双手举起,对一旁的礼官微微颔首。

礼官意会,拖着长长的嗓子长喊一声:“冬祭礼开!”

礼官身后八字排开的十二名礼侍一同齐声喊道:“冬祭礼开!”

嗡的一声,铮然若金玉相触的祭乐响起来,六名侍卫各跳上一只铁笼,手上皆持一枚铁棍。

第一名侍卫将锁在第一道笼门的铁链啪的一声撬开,笼中狂躁的猛虎微微缩了肩胛,啪的一声冲撞跃出,铁笼连着其上侍卫一同被甩开,倒在雪地中。

猛虎凶暴,谭之洲又是正对猛虎,那猛虎被关押的久,早已经暴躁不堪,出了笼门一声虎啸便直扑朝谭之洲扑过来。

南默在谭之洲身后一些,看的真切,一条血红的舌头脱出来,几乎可以闻见猛兽特有的腥臭,这猛虎力相当大,笼子隔着六位射猎大臣已是甚远,然而它一个越跳竟然已经近在眼前了,秦一在谭之洲身侧,绷紧身体,剑在手上便要出去。

谭之洲却是不慌乱,将手中的弓悠然举起,右手极快的将弓弦拉成满月,松手将弦放了出去,从猛虎的眼中一传而入,竟然末倒了箭镞之处。

猛虎一声凄厉的惨嚎,腾跃的身体一个扭动掉在地面上,在雪地上挣了几挣,便寂然不动了。他握着弓弦犹自剧烈颤动的弓微微一笑,气度风华,眉目鬓唇,从哪里看都实在是风流极了。

南默忽然想起前日,谭之洲握着他的手,也是将弓弦拉的极满,在他耳边暧昧道:“昌延王,箭应该这样射。”这人射艺果然深刻,那一只箭几乎完全没入猛虎头骨,可见除去精准,臂力亦是惊人。

但凡臂力惊人之人,手臂必是筋肉纠结的,南默见过谭之洲的赤|裸的身体,他手臂并非那样,那么便是因为那人内息淳厚,可将内息灌于手臂,那么谭之洲这个人的武学修炼便可从这里窥见。且他必定是有意表露,好慑服群臣中仍然心系前朝之人。

冬祭之礼决不可中断,必然要联系紧密,第一只猛虎落地不动后,第二只笼子立刻被撬开,那只熊只冲出笼子半步,南默的箭便离了弦,照样从眼中穿入,那只熊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在笼子中颓然挣了挣也断掉气。这一箭虽射的精准,但是箭身未入头颅多少,且又是射死在笼中的,与谭之洲那一箭相比,实在是逊色太多。

第二十二章:绝然之箭(3)

第三只笼子啪的一声被撬开。谭之洲忽然侧身过来对南默道:“昌延王你这样可不好,需得等那猛兽出来到面前了再射箭,才好看。”他语音戏谑,面带微笑,实际是调笑之意。

南默亦温柔回笑,出口的却是:“若是以往自然是可以的,可惜我没了武功,自然不能像陛下那样神勇。”

第四只笼子被撬开。吴赞已经将弓放下,听闻“没了武功”四字,被刺的手中紧了紧,他的目光仓皇扫了南默一眼,正见他也状似无意扫过来,便将目光移开,看秦一将弓弦已经放了出去,从那只狐狸耳中穿透而过,钉在雪地里,鲜血泼洒了一片,红白分明,分外好看。

谭之洲道:“昌延王何必将那些往事记得这么清楚。”他轻描淡写将话锋带过,南默对吴赞本人如何冷嘲热讽他自然是不痛不痒,不过此刻正是冬祭的庄重场面,将这些敏感的恩仇之类拿出来说,实在是不够明智的。

说罢他回身要看那剩下几箭,却不料六只笼子已经全然打开,人马所围中心六匹野兽的尸体散落,鲜血被白雪吸了大部分,染的雪上一片殷红,真是好看。

礼官吩咐方才撬开铁笼的侍卫,分别将六匹野兽的头颅割下来,列在长形的玄色祭器上。

谭之洲翻身下马,抬脚走入祭场。祭场用厚牛皮围起来,可容纳百余人,皆是忠臣才可进入。祭祀与香案已经布置好,所祭祀神像为开国平岚皇帝。

肃穆的礼乐轻缓中夹杂金石之声,铿锵有力响起,一名容貌端丽的礼官在香案旁轻缓念道:“我将我享,维兽维珍,日靖四方。伊嘏前人,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这曲祭辞中本还有一句“维天其右之。仪式刑前人之典”,意为请平岚皇帝享受祭品,保佑国家平安,谭之洲却是谋乱而坐上的帝位,这句自然不可唱,便去掉了。

待祭辞完结,礼官手中捧着三根已点燃小指粗细的贡香呈在谭之洲面前。

谭之洲面色庄严将香接在手中,对着平岚皇帝的画像即其下的牌位真身跪下,拜了三拜。他身后众人,便也跪下,拜祭祖先。

南默早已将风帽除了,跪在地上,散落的头发遮掩他轻蔑的表情,他心道:这冬祭果真是没有任何意味的,全是些虚伪的东西,一眼都能看破,却不料这些人都乐在其中……也或者可说是苦中作乐。

在他心中,恐怕难有使他觉得有趣味的事情了。

谭之洲三拜之后,上前将手中贡香插入香炉,便转身,当着众人的面,对南默笑起来,上前将他的手牵起,温言道:“昌延王,冬猎就要开始,”他的眼睛却看向另一侧吴赞,笑道:“千万可要尽兴而归。”

吴赞脸上表情略有些恍惚,却只能勉强微笑。

南默由着谭之洲拉着他的手,垂首看看那相牵扯的十根手指,抬首的表情柔软而温驯,笑弯了两只眼睛,对谭之洲道:“遵旨。”

他此举实在是突兀,群臣虽知道昌延王同皇帝的那点牵连,但皇帝如此露骨将这点牵连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且又是在如此庄重的冬祭上。

南默心道:你故意如此让我在宫中更难立足,哼,恐怕片刻后便不能如你愿,若真是不成,如了你愿便可,我本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谭之洲亦笑道:“昌延王这话说的孤不爱听,怎么能说是遵旨,尽兴与否可不是孤说了算的。”说罢,便一直牵着南默的手,出了祭场走向各自的坐骑。

南默走至伏缇苓前,轻巧上马,侧首对跟在谭之洲身后的吴赞及秦一秦二笑道:“几位大人的都是好手,让本王开了眼界,接下来本王恐怕要大开眼界,是不是?”

秦一同样微微一笑道:“王爷喜欢说笑,我们这些人,自然是入不了眼的。”

南默在马上,眼珠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嘴唇上却是温暖如春的笑意:“都知道我昌延王是什么样的人,大人们就不必客气了。”

他言语间倒也并非讥讽或者刻薄,反而有那么片刻的自嘲,也不知是为何,他竟然肯放低姿态娱乐众人了,谭之洲心中略有些疑问,却也不觉如何,这人变成什样子都是不奇怪的,只要他不沉默,那么就不需要担心。

谭之洲扬起手中马鞭,对众臣道:“冬猎已然开始,诸位爱卿随孤入场吧。

言毕,马鞭抽在坐骑,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然进了猎场。

按照曾经惯例,本应是由礼官宣布冬猎开始,且皇帝是无需亲身参加冬猎。冬猎本是由各位贵族,以及皇子相互比试所获猎物来攀比武艺,然而谭之洲尚还没于子嗣,前朝贵族又多庸俗腐败,实在是入不了谭之洲的眼。

尽管如此,谭之洲此举仍是有些违背礼法,将礼官祭祀无形中降低身份。

平岚皇帝建国来,酆朝便将祭祀礼官至于重要地位,到谭野这一朝,更是由于祭占台的身份,国师祭祀自然是相当风光。谭之洲对这些兴趣缺缺,甚至设立太史及其属官分别代替了国师和礼官各项职能。

南默在坐骑上,回首对吴赞嫣然一笑:“今日可是吉日。”说罢,也纵马入了猎场,披着厚重大麾的身影在雪地中跃了跃,几乎看不见了。

秦一秦二一同策马跟随,吴赞随后跟上。秦一道:“陛下走的这样快,等也不等我们。”

说罢回首身后,便有群臣跟随其后,秦二依旧是那张冰山脸,毫无表情道:“陛下自然是不希望我们跟随。”

他这一句道破了某种事实,一旁吴赞脸色忽然变得极为苍白。

秦一看在眼里,嘲笑道:“吴大人似乎同样很着急,不知心里惦记的是不是殿下呢。”

吴赞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却并不做声,自谭之洲登基以来他便多是沉默的,这也尚可算本朝功臣的人,在众臣眼中总是个尴尬的角色,他至多是一颗棋子,被利用反噬自己主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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