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縂会——三瞳
三瞳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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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點酒

在尖沙咀东部沿岸, 几群高楼耸耸立起, 拱照着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的光华. 可那灯色亮起得过早, 反而映得星月无光. 原来这样迷人美丽的景致,
最后都可以成为一种伤害, 嘿嘿, 正在上班路上的我无奈的聊笑着, 继续走向那个属于我的地方.

那地方位于交错的行人天穚之间, 以一板在这个城市中显得无光的粉红色看板招引来客. 每次当我看到那闪耀的大字, 都不禁在想, 要来到这个地方,
实在需要那么一点点縁份. 可是这种有縁人是不愁的, 因为我们的縁份都只在今宵,或者, 下一个明天. 我侧侧肩头, 脚踏上了抺得过份光滑的云石地板上, 啲,
正好十二点正.

「阿小, 你总要这么晚来, 来不及准备你说要怎么办耶?」那个年头萧妈还在, 她总亲匿的叫我阿小,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阿小, 在这里我叫秋,
在其它地方我叫什么也不重要, 反正都是个小角色而已, 有个名字和叫「阿喂」的没有多大的差别.

我拉拉阿曼尼衬衣的袖口, 向她调笑着:「你可曾见过我失败的?」

萧妈不甘心的歪个脸, 四十多岁人了, 还是一般的风华絶代, 那份可爱感仍没有生涩,
只是让人觉得一种不真实在其中.「我是要你当这个工作都要有一份专业的态度啊~」

「妈妈生, 你别说话了, 我絶对专业的.」我和她玩着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她敌不过我, 嘻一声的笑出来.

她用有点丰凝的手推我的背.「别再玩闹了, 阿小, 快快给我穿着好.」

「是, 太后, 小的马上去淋浴更衣.」我拱手作别, 谦逊得像个面首. 萧妈文化浅, 但剧集影片倒看的不小, 她又一笑, 妆上都半红了.

「你还敢给我闹? 快去快回.」她举手作势要打我, 我也忙着要闪开.

我做的工作没什么大不了, 几千年来都有人做, 做的人倒也不小, 不过是吃吃酒, 伴伴笑, 卖弄一下姿色, 挑逗一下来人, 偶尔, 也上上床而已.是的,
我是当娼的.

说我为娼在定义好像有点不对, 因为我是正正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可也没什么奇怪, 因为我卖的东西和女人都没有什么不同. 说白了, 就是提供一些性服务吧.

可别的姐姐妹妹都笑我是「卖艺不卖身」, 说得我好像眼角高的不行的样子. 其实, 可以选的时候不去选, 难道要不能再有坚持的时候才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想起她们嘟起嘴的模样, 我不禁又笑了出来. 真的是一群可爱又势利的女人.

「阿小, 你又在干什么?」一进门就看到我在发呆的样子, 萧妈不禁走进来替我结领带, 希望能把我快一点赶上场.

这时我已经换起了一套蓝色镶亮片,微微闪起银光, 穿在街上略嫌夸张的西服. 萧妈也早穿上她那件黑底绣白昙花的旗袍出来, 头髪梳成一髻,
别上緑玉环碎礸的胸口针, 雍容得像个阔太太.

实际上她也曾是个阔太太, 不过不知为什么原因, 她下堂求去, 回来重操故业. 那个前夫倒也大方, 把这间夜总会顶让下来给她打理, 他说,
这算是补偿夫妻多年来的情份.那天萧妈醉着跟我说, 我也乖乖的坐在一旁听.

她说, 阿小, 你给我记着, 欢场无真爱.

我记着了, 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我觉得, 不会有人爱上我, 既使真的有那么一个冤大头, 也不见得我会喜欢上他.

看我的神色,她料定我没有听进去. 于是又说, 阿小, 你千万要给我记着, 你这种孩子, 就是最容易自焚. 我就知道, 你这种样子的人, 最容易化灰.

我那时当她是醉话, 也没有多理. 今天不知怎的, 就是想起得那么多, 原来已是这般的深刻了啊?

「好了.」萧妈停下手, 满意的看着她的杰作, 却见到对方在发呆, 心中挠是不满.「喂!!! 醒醒神啊!!」

「知道了, 要去几号桌啊?」他掩着耳朵, 又是笑着躲了开来.

「三号!」萧妈在他的背后叫着, 装得一副很急的样子. 其实也只是装装样子, 根本就小有人会指定他, 因为毕竟有『特殊辟好』的客人始终不多,
更何况他是这夜总会唯一出来卖的男人? 他明白萧妈的玩笑, 又笑得更开怀.

闪过开场没多久就一身酒气的客人, 他走入更深更黑的地方, 不似外场的五光十色, 这里只点耀着一些蓝的白的灯光, 就连眼前人的面貎也难看清. 半遮半掩,
才煞有味道.有钱人的品味.

而他, 亦只是其中的点缀.

「唉呀, 来了来了... 各位~!~ 这位就是我们场子最红的秋了!! 」这里的女孩不叫咪咪就是艾艾, 分别是不大的,
但他还是知道眼前这位故意开挑皮玩笑的女孩是谁.

「妮妮, 只有我一个当然是最红啦.」他挑了挑那个粉嫩嫩的下巴, 心里明白客人已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这他倒也不在意, 反正在这种场合,
他的责任就是把场子搞热.

他调整一下表情, 又媚笑抬起头, 一双吊鳯眼扫视过所有的客人, 才开口道:「各位客人要我调什么酒?」

「什么? 这个年头『鸭』也懂得调酒?」明显的财大气粗, 一位少爷竟不能自已的哈哈哈大笑.

都当过了这些年了, 他也没有太在意, 只是装作脸色一沉的样子. 那些咪咪艾艾妮妮一下子静下来, 不可思议地那些公子哥儿也跟着安分起来.

毕竟是好家庭教出来的, 刚才那样子也只能算是小孩子使使坏而已.他看着玩得差不多, 就深喘一口气, 脸色凝重的道:「不要叫我作『鸭』,
请叫我......性工作者.」

那些公子先是一呆,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后, 才知道被耍了. 纷纷的笑了起来, 为首的一个又嚷了起来:「来, 亲爱的性工作者, 你擅长调什么我就要什么!」

他身旁的女孩也都有一下没一下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没有回复过来,又听到秋说:「那就威士忌加冰吧, 我最擅长下冰的.」

这一下真教他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女孩们纷纷立起来要失陪去补妆.那些公子也满意的给了好多小费, 然后挥一挥手, 要他下去了.

就这样的要踏离贵宾区, 我拍着手上的钞票, 想来自己也真是卖艺不卖身的多, 相较那些女孩动不动就被人摸遍大腿内侧的, 自己现在皮也没少一块,
明显就要强得多.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 就被一个小厮拉到一旁, 说有客人要请我过去.

怪事年年有, 一开业就有人指名我倒是不多. 就在思量着到底是那位恩客这么早来捧场, 我推开了棕色厢房的门, 阔大的空间内, 陈设着黑色软皮的梳化,
上面坐着两三个人, 看起来都熟悉了这环境的样子. 他们身旁一人一个女孩, 粉红色的羽毛披肩香艳得不象话, 騒人看得满眼风情万种, 可是就有一个男人只是看着自己.

忽忽和他对上了一眼, 马上就没有焦点的扫视着全场.

「各位客官要小弟来, 有什么好服务呢.」白齿又露了半排出来, 眼睛却下意识的避过某处.

女孩们都向我打了几个眼色, 那算是我们的交谈. 看来今天的几个男人, 都会令她们感到很满意.

我自然不想坏她们好事的, 又笑得更媚, 可也没有再对上谁.

「我想请你调个酒.」那个男人又低沉的道.

「好啊, 要调什么?」我嘴上这样说, 又探头出门示意外边的人去准备. 就服务业来说, 我的态度算是很不要得的了.

可是男人并没有作意, 他又说道:「给我一杯『蓝色树』吧.」

「哦, 是『蓝色树』吧...」 少有的专心的调着酒, 我的手交替忙着, 也没有敢抬起头来看他.

就在他低沉的嗓音传来的空荡中, 只有几个字不住的在心头回旋, 从没想到, 已经变得那么深刻.

阿小, 你给我记着,

欢场无真爱.

 

2:燃煙

烟燎燎的点起, 橙红的火光烧起了一个个圆, 长筒形的烟管半夹在桑柔般的手指上, 那热量似有若无的在空气中燃烧, 然后又不知所踨.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湿着烟管的半端, 少有的没有多说话.

今天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我竟然比平常早得多上班, 妮妮这个丫头也因为手表跑快了不得不变成了个勤工的人. 在『东方』的门前我俩错愕的相视而笑,
二话不说马上逃逸到吧台那头品酒喷烟, 名义上就说, 是为咱们『东方』作些品质检定.那吧台的JACK也没我们好气,
把渗水的酒推过来就算是慰劳了我们.后来其它上班的姐姐妹妹一听到有「员工褔利」,又那里还会跑慢? 一时间, 还没有开业的『东方』竟有满了客人的热闹,
真不知道是萧妈管教无方, 还是我们无情无义了.

我们一班一字的排开坐着, 往往最未的人看不到最头的人, 最头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是未. 于是大家都扯着嗓子大声的聊天儿, 烟气蔓漫之下大伴儿都比平常美丽的多.
我这么的想着, 又把酒杯往嘴角一抹.

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说过一个字, 只是默默的听着姐妹们七嘴八舌吐出的那些艳情絶史.声丛喧乱, 然后又到了一个姐妹开口, 我随着声音稍为抬眼看她,
心头竟没由来的一震. 是咪咪, 昨天待在那个点『蓝色树』的房间里的, 是她.

咪咪清清喉咙, 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你们知不知道, 原来袁总的那位公子是性无能的.」

女孩子听到八挂都纷纷围上去, 把我挤到一旁也没有什么抱歉的. 她们闪闪亮亮的小嘴嚷着嚷着:「然后呢, 然后呢?」

那时我都没有注意, 直在心头低吟着, 原来他姓袁.

「他啊, 把我带了『出街』, 竟然也没有做什么, 一整夜都在街上迋着迋着, 问他什么也不应, 那也真是个神经病的.」咪咪的行情也算是颇高, 要和她一渡春宵,
没三, 四千块钱也上不了枱面. 说真的, 把她人带在身边什么也不做, 不是个神经病就是踩场子, 也难怪咪咪不愤.

可我心里就是没有帮着咪咪.

这时, 蕾丝的口倒比我快张开了:「那你怎知道他是性无能的, 你又没有和他...嗯... 上床...」未了那两个字声音说的极小,
不看也知道蕾丝这时早就羞红了脸.

唉, 我吐了口烟, 真个是那般的纯情, 就不要当我们这一行的. 蕾丝现在还没有下海, 也只是个「眼看手勿动」的小姐, 可谁知道她哪时会忍不着心动? 名,
利, 白花花的钞票, 如果不是图这些, 她又怎会进来这个门儿? 哈, 天下的乌鸦一样黑.

「你也真是个木头.」 妮妮笑得倒开怀.「你怎知道他不想上, 依我看, 他是力不从心吧?」

我眼睛笑得瞇起来,却很是不痒不痛. 那鬼灵精的妮妮看到了, 一个手肘顶了过来, 嘻笑着:「秋哥你呢? 从男人的角度给些意见吧?」

我别有用心的和JACK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清清喉咙很正式的道:「男人嘛, 自然是有很多难处的...」我故意的顿了顿, 装出一副苦瓜脸,
好像身同感受的样子, 逗得女孩们都笑了.

「把咱们漂亮动人的咪咪给掳走又不踫, 我想到的理由只有两个.」看她们都立直了身子听, 我心里倒觉得有趣, 说话又起劲起来.「第一嘛,
咱们咪咪的魅力不够...」

换来咪咪的瞪眼, 我又忙陪着笑:「那当然不成道理啦, 大家到我们眼前的咪咪是多么的美丽又有气质. 所以就只有第二个理由嘛... 他临时抬不起头了.」

姐妹们嘻笑着, 不满于我拾人齿慧, 连忙开口要讨伐我:「靠, 你这样和说性无能有什么分别, 还装得神神秘秘的什么?!~」

「立不起来不等于是性无能的嘛, 要知道, 有时候工作压力什么的都会...」正想给这群妇女上一课性教育, 蕾丝胆怯的声音却阻止了我.

「请问... 什么立不起来啊...?」

现在我承认, 她一脸无知的样子有点刺激到我的神经.

于是我一张口就噼呖啪辣的说过没完:「我就是说阳具的海绵体没有充血的问题, 如果你还不懂, 也可以告诉你那东西暧昩一点就叫那话儿, 抽象点可叫作热度啊,
情热啊什么的, 大的你也可以叫硕大,粗暴对你的叫作刑具亦可, 不过想要可爱點你也可以叫它小鸡鸡, 小鸟, 小弟弟什么的随便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不过我告诉你,正式的叫法就是男性生殖器, 简称就叫性器, 虽然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叫它作阳具...」

看被我连珠轰了一脸的雷丝的样子早已是被迫得快哭出来, 心里就凉快了好几分.妮妮只是在一旁看着没作声, 所有人都晓有默契的举起酒杯,
好像沉默只是因为忙着吞咽而起. 我冷眼看看她们, 心里儿忽然就没有了劲.

看来, 我是生气了.

正想着要怎么完场, 萧妈倒也就是我的救命菩萨, 一句话就给我打造了个金璧辉煌的下台阶:「你们还在给我喝什么酒, 都富贵得成了客了吗?」

女孩们纷纷的跳下椅, 我向萧妈瞇瞇眼表示感谢, 今天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一向自负自己情緖管理是搞得颇不错的, 可能是真的着了魔吧.

萧妈看到了没说什么, 只是推着我的背又叫我去工作, 還念了一句:「小女孩嘛...」

我笑着想说知道, 却看见萧妈眉心皱的难看. 我看着她, 不敢停下去脚步:「你怎么了?...」

她难过的揉着太阳穴, 向着我挥挥手: 「没事儿, 可能是宿醉了吧. 阿小你也是, 别再喝那么多酒了. 又不是不知道对着客人你不想喝也要喝,
干吗要现在就害惨自己?」

自己这么的不舒服还忙着念人, 真不愧是萧妈. 我借口孝顺她, 要帮她看看场子的空档儿一卷尾巴就溜掉,还直奔向『东方』的入口, 要当起我的门憧来.

其实我心里明白萧妈不给我们喝多, 为的不是省钱, 照她自己说, 钱她是够多了, 就是不想我们为钱学她一样弄坏了身子. 所以平常都像个老妈子般管我们,
烟不许抽多酒不许喝, 还要每人每天吞两个维他命丸才甘心. 我知道那是关心, 可是人都喜欢当偷腥的猫, 知道了也没法子. 这么的想着,
我的心情又大好了起來.这样的反复大起大落, 也倒真是我平生牟有的事.

现在仔细想来, 那就是萧妈开始发病的时候吧.

可那时我人还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一心也只是想开溜, 没料到, 人还没到门后, 脚就已经停在走道上.

他, 款款而至.

踏着冷, 从画中神仙似的下凡而来.

向着我, 微笑着走了过来...

 

3: 調情

我知道就是他,一看就知道是他. 虽然说, 干我们这一行的人, 对人面相的记忆力说是不行是没可能的, 可是, 我自己心里明白,
他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很深很深的留下了印象, 非常的深刻. 不需要任何附加的数据, 声音,爱恶, 身份, 地位, 收入... 我清楚记得他英俊的轮廓, 而事实上,
我亦对他一无所知.

他直直的向着我走过来. 虽说这里只有一条路, 他亦未必是走向我. 可是当时就是以为,啊,他正在走向我.

哈,我就像个花痴般愚昧.

也许是为了替我解困, 再或者, 这纯粹是一个偶然, 他真的走在我前面, 向我笑着.

他洁白的笑容向我闪耀着, 一时间, 我也忘记了反应. 呆了好一会,然后, 我才吐出了几个字:「欢迎来临『东方』.」

他从容的跟随在我身后, 任由我凌乱的步伐带领着在『东方』内乱闯.不成, 我为什么要着急, 为什么要发慌, 不过就是一个客人, 一个一夜的客人.

就这样我把他胡乱的塞给妮妮, 又或者是丝丝应付着, 自己却落荒而逃.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 人已经坐在更衣室里好一会, 额上掌心都是冷汗. 我傻笑着,
不过是一个客嘛, 怎么好像遇到鬼一般呢? 努力的调整着心情, 我不由自主的换过了一套套衣服, 穿着穿着还是不太满意, 到萧妈顶着一张臭脸来叫我时,
我身上穿着的却是一袭啡色的西装, 当然, 少不免又是带有一点亮片的设计.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怨恨过亮片, 走在萧妈姗姗碎步的后头, 我一边偷偷的用双手使劲的往下抺,
像是要磨破皮才甘心的往下抹着,恨不得就这样把闪闪发亮的部分都隐藏过来.有那么一点的预感, 我知道, 我就是要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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