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美且殊 第三、四卷——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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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默对他微微一笑,这笑容如沐春风,毫不伤怀,他说:“谭之洲,我最终不能信你。”

一切不过是徒劳,命数已经定下,不可改变。

只是,史书记载上,对偷换太子一事,未做任何记载,昌延王也并非因此获罪。史册上的记载,又是另一番说法。

合德初年三月,赵昭仪与昌延王私通,所累数人,赐死赵昭仪,削赵太常为民,削昌延王爵位,即遣昌延郡。

合德初年三月,设大理寺,着柳执为大理寺卿,专事密案。

——《酆史·卷廿六》

——第三卷·我君离殇·终——

++++++尾卷:两思销魂++++++

初语·珍珠

见过公子的,大都认为他是一个冷厉之人。

是的,旁人的眼光没有错误,公子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心中没有怜悯,他的手段没有柔慈。

我眼中的公子,却从不是这样,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孤僻的立场罢了。

每个人心中总有在意的东西,还有足以毁灭自己的善良,一点足矣。

第三十一章:风流(1)

“公子公子,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来看看,来看看。”

南默将眼睛睁开,就看见珍珠一脸笑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如果这个时候他现出真身来,就是一条翘着尾巴到处游动的蛇——这种姿态的蛇,恐怕是十分难见到的。

南默被珍珠不由分说拽下软榻,一盘不知什么东西端在他眼前,珍珠的手不住在他面前上下抖动,连带着那盘子上的东西也在窸窸窣窣的抖动。

南默道:“你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珍珠把盘子在他眼底下摇了摇,嘴里不停的念叨:“公子,你尝尝么,八宝杏仁酥。”

八宝杏仁酥?

南默瞟了一眼盘中之物,挑起眉眼,问道:“八宝毒药酥?”

珍珠十分受打击,将东西收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又回来,睁着一双十分天真的眼睛看着南默:“公子,你跟我去棉州吧,咱俩隐居。”

南默将眼睛眯了眯,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想不想我用雄黄熏你。”

珍珠立刻噤声,在一旁委实十分老实的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道:“公子,你总是不能仁慈一点。”

“对你是一点都不能仁慈的。”南默含笑,目光落在珍珠一只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上面仍有些明显的疤痕,这用雄黄浸出的伤,养了两年都没能全部消去痕迹,更不用说他腿上的那些,他不露声色将目光转去另一边,他对珍珠一直十分愧疚。

此时距在帝都那件事情已有两年时间,两年,不多也不少,南默的性子却又变了。

那年谭之洲给的罪名并非涤乱皇室血统,而是与人私通。

虽是十分不好听的名字,也只是不好听罢了,尚可保留一条性命来,谭之洲并不愿意他死,于是留了一条后路。

说来昌延王的下场倒也不是十分悲惨,被削去爵位,重新为窦绫公子。昌延郡这个地方,还没有王爵进来,所以他在昌延郡,过的并不坏。

只是初来时,他以为自己很快会死去。

珍珠在一旁坐了半晌,忽然道:“公子,下个月陛下……”

南默道:“我没有忘记。”

下个月,谭之洲生辰,臣子自然要献礼,前年与去年,南默只送了些寻常物件,毫无深意。

珍珠曾经十分不解,依照南默的性子,必然要送一些东西,使谭之洲不快或者心有芥蒂。他想,恐怕是公子变了,瞬息之间,就变了。

“将淬月拿去吧。”南默又道,“镇一朵紫铜骨送过去。”

无论多么珍贵的东西,在皇帝那里,都不会显得稀奇。

此时已是初夏,衣衫凉薄仍感燥热。昌延郡土地丰美,每年向帝都进贡鲜美水果——食物之类倒不是十分稀奇,只是昌延郡独产紫铜骨,夏季开花,花有拳掌大小,花瓣如琉璃一般透明,非常美艳。

只是这花太过娇贵,无法移植。去年昌延郡太守想借花献佛,借淬月一用。南默却懒得为他人做嫁衣,自然是不借,与太守之间生了些嫌隙。若是他如同过去一般,太守自然不敢将他如何,如今他却是一个落拓贵族,空有名号与积累的财富,其它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今年若是他用淬月镇了紫铜骨献上去,太守必然会知道,恐怕这嫌隙就更大。

珍珠知南默的心思,他从来就是如此,偏偏喜欢惹得别人十分不快,自己才能觉得痛快,所谓以他人之苦为己乐,便是如此。只是如今他却尚能得过且过,不再如同过去一般睚眦必报,说他变了,便是变在这一点上,那些乖戾冷酷,竟然一夕之间,退得干干净净。

珍珠想:若是公子从前便是这样,该有多好。

好不好,无人知晓。

几日后,珍珠便将东西封好,送到太守那里去,本以为太守脸色会十分不好看,却不料他竟然非常恭敬的,道:“上面来了诏令,陛下生辰后要来昌延郡避暑,不知陛下有什么喜好……”

珍珠笑道:“太守大人说笑了,卑职如何能知道陛下的喜好?”

太守仍是满面微笑,说起官腔与场面修为,他比之南默是有些资历的:“窦绫公子曾经长住帝都,又常伴君侧,比下官自然要知道些。”

珍珠仰首对太守颇有些严厉道:“大人,公子若是知晓陛下喜恶,恐怕也不会来昌延郡了,卑职以为太守大人这话说的十分有深意,公子若是知道太守的话,不知要作何想法。”

太守额上有些汗出来,连忙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小心行事而已。”

珍珠勾嘴笑笑,道:“太守大人行事向来谨慎,那么便当面去问公子吧。”说罢,径自出去了,留太守一人。

珍珠最见不得这样的人,有求于人还要做一副高姿态,这便是不知好歹见风使舵之流。

只是,如今他无暇顾及这类小人,“避暑”二字,印在他心里,两年的恐惧扩大来——昌延郡虽土地丰美,夏季却十分炎热,何来避暑一说。

谭之洲来,表面上说是避暑,在珍珠看来,必然是与南默相关,那人仍不肯放弃,他却绝不允许。

侍从禀报珍珠回来,南默便让人将珍珠找来,问道:“太守说了什么。”

珍珠在他身旁道:“今次十分奇怪,太守知道是公子送的淬月,却没有什么不满。”

南默沉吟一下,忽然笑了:“这倒是奇了,我还等着他来为难,不想竟一点反应没有。”

珍珠暗观南默颜色,笑道:“公子总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告诉南默谭之洲要来昌延郡的事情,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珍珠对南默,起先或许确实因为猎奇,他跟从祭占台多年,又身为影武者,所见之人,多是十分伪善内敛之人,便造就他这样玩世不恭的性格,单纯之人固然可爱,只是在珍珠看来却太过乏味,又实在易碎,更没有乐趣。他本身是妖怪,更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只是南默这人,在他心中,实在是个不一样的人。

初见确实只是惊艳于他样貌艳丽妩媚,气质冷厉妖娆,确实是个张扬之人,若说这样的人,其实也并不少见,尤其在妖族之中。只是偏偏南默就是有那么几分不一样,言语难以描述,却分外深刻。南默无疑是一个虚伪之人,又太过怨毒刻骨,睚眦必报工于算计,这人无论如何都不该使人喜爱。只是人恐怕便是这样,总会被一些隐晦的东西所迷惑,无法自拔。

若说南默这人是真的,他却总是无情无义品行淡薄,若说他是假的,他却肯为免珍珠受刑而认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且珍珠与他相交并不深刻。

珍珠爱他,便是因为他太假又太真。这便如同矿物中的真金,舍弃太过可惜,留下又倍感遗憾,渐渐习惯之后便真的不能割舍。

南默挑起眉来,看了珍珠一眼,言语冷淡下来,连着目光也变得十分冷淡——昌延郡两年里,他一夕之间便成一个温言微笑之人,昔日冷厉无影无踪,珍珠已许久不见他这个样子,仿佛是回到从前在离禾一般,“太守大人并未向你提起陛下要来昌延郡避暑一事么?”他嘴角微微勾了勾,似笑非笑,“珍珠,你是否觉得我如今是一个十分容易欺瞒之人?”

这一句话,问出珍珠一身冷汗来,他是不知晓南默如何能知道这件事情,却不肯认错,只是抿着嘴,站在一旁,不再说一句话。

等了不知多久,珍珠微微抬头,南默仍是似笑非笑看着他,那点冷厉刻薄在唇角挂着,目光相触,珍珠更觉无语,他本是个十分善言辞之人,在南默面前却总不得发挥,末了他终于开口道:“公子,吴赞背叛你之时你尚可对他绝情,为何对陛下,你却不能?”

南默笑出声音来,言语十分和蔼,道:“你如何知道,我对陛下不能忘怀,也或许我对吴赞那人比对陛下更记忆深刻。”

若是从前南默,必然不会有这样温和语气,或许他真的变了,或许他只是换了一件外衣。

珍珠张了张嘴,却是再找不到什么话来,末了只得苦笑道:“公子,是我遇见你太晚,否则便不会有吴赞这样的人来伤你的心,更不会有谭之洲,这两人恐怕绝不会有我对你忠贞。”

南默微微摇首,微微一笑,目光空远道:“忠贞?我本就不是一个忠贞之人,又何必苛求他人?我如今想明白了,却已经太晚,珍珠,我如今无恨无爱,过的很好。”他眉目祥和,十分安然。

只是这一切,也仍然是表象,做给别人看,自己绝骗不了自己的。

珍珠却俯身下来,吻在南默唇上,声音有些哽咽,道:“公子,为什么你眼里没有我?”

南默感到他两只手已将轻薄外衫剥下,冰冷手指已挑开中衣,他被珍珠拢在怀中,毫不反抗,唇边略带微笑,模糊的声音从相交的唇齿间漏出来,笑道:“珍珠,你想得到什么便从我这里拿走,我对你十分愧疚。”

他知道如何使对方断绝念头,其实不过一句话而已,愧疚二字便是最残忍,因怜悯而接受,那么便是拒绝。

珍珠放开南默,眼中有泪,只是绝不垂落,他为南默将凌乱衣衫理好,一字一句,“公子,我恐怕要恨你了。”

南默将头枕在他尚未放开的手臂上,侧首对他一笑,风流倜傥:“有许多人十分恨我。”

第三十一章:风流(2)

***

第二日便是太守来拜访。

昌延郡虽不大,太守却是个肥差,每年宫中水果与丝绸都是昌延郡所出,其中私囊中饱自然不可避免,且昌延郡本已雷同皇家后花园,专事供奉一类,对其法令就略微有些松弛。且昌延郡亦并非兵防之地,故而享乐之风更重。

南默笑道:“太守大人登临,有什么事情?”

太守也笑道:“不知昨日公子的侍从有否提及陛下来昌延郡避暑一事?”

南默道:“他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他又笑了笑:“太守大人,我虽身处昌延,与帝都相隔倒也并不十分远,消息恐怕也不会特别闭塞,多谢太守大人关心了。”

太守脸上僵了僵,南默此句,自然是颇有深意的,平日他与窦绫公子并无太多交集,只是因为淬月一事,他对南默十分计较,曾经寻些小麻烦来,南默倒是从未反应,故而太守在某些席宴上敢于嘲讽他,同旁人眼中所见一般,皆是他的艳情之事,且加之南默的私通之罪,更是多添谈资,十分不光彩。太守便借此将窦绫公子踩在脚下,且踩得不亦乐乎。

南默皆是一笑了之,从不计较,同从前那般刻薄几乎是不一个人。

太守暗自揣摩南默这句话的意思,脸上仍是笑的一派祥和,颇为谦逊道:“公子说的是,额……公子曾在帝都,可否知道陛下身侧忌讳,下官好准备周全。”

“大人如何以为我能知道陛下喜恶,我若是能投其所好,恐怕也不会在这里。”

这句话,与昨日珍珠所说,言语一致,不给太守留一点余地,显是十分干脆的拒绝。

太守连番施力,人丢了两回,自然有些不甘,且擅溜须拍马之人,总是有些厚脸皮的,又笑道:“那么,请窦绫公子便说说陛下平日所用之物可好。”

南默听闻更是微笑,便歪起一边脑袋,对太守微微一笑,这一笑十分温和,是太温和了些,反倒有些危险,他道:“太守大人若是想知道赵昭仪身边所用都是些什么,我倒可以说出一两件来,只是不知太守大人是否用的上。”

他婉转一笑,眉目微潋,十分动人,加之衣衫华美,不自知多出几分雍容风流来,他微侧首,长身直立,眉眼间气质无害且又颇具警示意味,如同隐晦的触角,外表柔软,实则充满杀机。

太守立刻道:“下官还有公务在身,他日再来。”

南默便向前走了几步,意欲送他,太守忙道:“不劳烦公子。”语音落了,已经匆忙出了门,如同逃离一般。

南默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复又温和起来,顺势坐入一旁椅中。

待得皇帝生辰那日,太守便设宴同昌延郡官员庆贺皇帝生辰。其实太守本可以进宫朝贺,只是因为几日后皇帝便要来昌延郡,所以便派了另一名官员入宫,本人在昌延郡筹备皇帝避暑行宫。

此时昌延郡已是十分炎热,他将行宫外设楼台水榭,用名贵的南洋国琉璃瓦将行宫的墙壁罩起来,琉璃瓦避水,可不被流水浸透,将清水引下来,从琉璃瓦上流淌而过,便可将热气阻隔于琉璃瓦外,使行宫中阴凉舒适。且琉璃瓦为透明材质,可从屋内观之流水之态,又是十分动人的景象——昌延郡太守,着实是花了不少心思。

席间免不了有恭迎奉承之事,皇帝不在眼前仍免不了要长而不绝的一番贺词,大意无非都是恭贺皇帝生辰,歌颂皇帝业绩之类,只不过在辞藻方面高低参差。

南默只将眼睛专注于席间菜色,轮到他时,便将事先差人写好的一纸虚词背了一遍,便又百无聊赖,好容易待得一番虚应告一段落终于可提起筷子来填饱肚子。

南默吃的有些漫不经心,菜肴精致,色香俱全,只可惜这席宴上专心菜色的人实在太少,致力官运亨通之人又太多,或有志同道合之人,对他的作为又是极看不起的,他心中暗自嘲笑:颇有些寂寞呢。

是有些寂寞的,一个人活,手边没有什么可拿来玩弄之人,果真是寂寞了。

只有当使别人痛苦时,他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待得肚子才填了六分饱,席宴便撤了去,台上便有伶人演木歌戏。伶人戴上木质面具,上面画着精美脸谱,伶人并无唱腔,只随丝弦之乐用肢体表达。故事多取自民间传说,多用来博人一笑或博人泪水,也有宫廷之事,则多歌颂帝王美德。

南默却不喜欢这类东西,看着便要有困意,十分无聊,只是他是待罪之身,若中途离席便又有好一番罪名来,不如忍耐些,熬过一两个时辰,才能解脱。

趁报目的空档,他侧首对身旁珍珠轻声道:“太守大人尽心尽责,只可惜陛下不在昌延郡。”

珍珠知他意为讽刺昌延太守善逢迎之事,便笑出声来,略表附议。

南默含笑向上座太守看去,碰巧迎上太守十分期待的目光——上个月南默将他好一番恐吓羞辱,此次恐怕便要借机报复。

南默对太守微微一笑,便将目光转向戏台,若有所思。

先是一段十分柔糜的丝弦,便有一名戴着美貌少女面具的伶人袅娜而上,腰肢纤细,少女旋身而舞,朱红色的舞衣系着精巧铃铛,展开来,叮当作响,十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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