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美且殊 第三、四卷——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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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吴赞对南默这个人毫无感情,那是绝不可能的,只是正如南默对他评判,他是一个十分懦弱又摇摆不定之人,所以他才会背叛,实在是因为他对南默用情不够深刻,太多自私。

却是直到如今,点滴感情积攒起来,才终于发现,他对于南默仍余情未了,只是面前这个人对他,已经毫无知觉了,这便是后悔莫及么。

他咬咬牙,终于和盘托出道:“王爷有所不知,我父亲与赵太常早有通信。”

南默听闻,嗤笑:“吴御史谋反暴露,是希望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么?”

吴赞道:“自然不是,那日赵太常与我父密谋,将太子偷换及其后各种事情,想必昌延王是十分清楚的。我父与赵太常本以为一切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却不料,韦于晏却已经看破计谋,故意让我们偷换了太子,命那女子潜入你的王府。”

南默道:“又如何?”

吴赞见他仍是不肯相信,道:“王爷看不出么,韦于晏是想一石三鸟,赵家与我吴家与她之间的间隙自不必说,王爷你曾经……韦于晏才会这样做。”

南默却不知可否,道:“本王如何信你呢,吴大人,这事情与本王所知完全相悖,本王无法相信。”说罢,他转了身,手伸向一旁门板,便要打开来走出去。

只是刚转身一下,却不料,吴赞从他身后伸出两条手臂,将他紧紧抱住,南默吃了一惊,吴赞手臂圈在他腰身,十分用力,他挣不脱,便将身体卸了力量,冷笑道:“吴大人,你倒是想再续前缘么,用这么粗陋的谎言来骗我?”

吴赞在他身后,低声咬牙道:“南默,你要信我,一定要信我,韦于晏那个女人疯了!”

南默清清冷冷道:“这件事情我要从长计……”议字尚未出口,便被含在吴赞口中。

吴赞心中悔意深刻,他未曾想过,自己有多么后悔自己当时所做一切,当他将南默亲手送给谭之洲时,他的内心甚至短暂的快慰过。

然而自那一以后,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渐渐将南默所做的一些事情的深意琢磨透了,便突然醒悟过来,十分的后悔。然后后悔亦毫无用处,南默虽对他十分古怪,时时有讥讽嘲笑之意,但是宫中权利勾斗,他父亲亦是一热衷名利之人,吴赞对功名热衷,对利害小心,却从来没有达到狂热一步,实在不能同父亲在功名场中游刃有余。便更觉出,除了南默以外,恐怕也再无他人能如南默这样了。

只是这样好一个人,是他亲手送给别人的。

他这一吻饱含痛苦懊悔之意,并未多做纠缠,便将南默放开。

南默却是毫无反应,对他仍是面目冷凝,嘴边却绽开一朵诡异的笑容,道:“吴大人,你原来十分后悔。”说罢,他拨开吴赞仍然在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言语却忽然温柔起来,不再用冷冰冰的语调道:“吴赞,我十分后悔能认识你,十分后悔。”说罢他又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吴赞便向后退了两步,与他隔开距离,十分恳切道:“南默,我却从未后悔能认识你,是我对不起你。”说罢,便越过南默走了出去。

南默却将面目藏在凌乱的头发中,将面上悲伤表情掩了去,后悔与不后悔没有任何用处,如今他对他再不能起半点波澜,因为他心中的那个位置,换了别人。

带吴赞走后,南默将秋天召来,道:“如今事情有变,你将那个孩子照顾好,我即刻进宫去晋见陛下,将事情说清楚。”

秋天见他脸色凝重,道:“王爷,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南默并不回答,只道:“你吩咐珍珠将那个孩子保护好,不得有半点闪失。”

话音刚落,却不料门外一阵喧哗,仆从惊呼之声传来,南默脸色变了变,吩咐秋天去看看的话尚未出口,门便被踹开了,一人带领几名侍卫进来,手中亮出皇帝手谕,道:“昌延王,你与吴御史赵太常等人,偷换太子意欲造反,即刻押送入大理寺!”

南默看着那人手上所执手谕,字迹飞舞,果然是谭之洲的笔迹,却仍是十分镇定,道:“本王到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个大理寺来。”

那人冷笑道:“昌延王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这大理寺便是半个时辰前立下的,昌延王的耳目倒也不如和聪敏么。”

南默道:“本王本就没消息不通灵,有什么奇怪。近日倒也好去开开眼界,看看大理寺是什么样子。”说罢,便向前走几步,那人身后侍卫却以为他要反抗,锵的一声,腰间并且皆以出鞘,不料南默只是伸出手来,放在那人面前,微微一笑道:“要上枷锁么?”

那人面上仍是冷冷的,毫无表情,道:“王爷你是金贵之人,这些粗陋刑具,怎可上身,只要王爷更属下去一次,若只是诬陷,那么片刻王爷便可回来。”

南默知他说的好听,这片刻恐怕绝不只是片刻。

他便转身,对仍呆楞的秋天道:“秋天,你跟随我良久,我交代你要好生照料我的府邸,待我回来时一定要我离开时一样。”

说罢,便对那人再一笑,“这位大人,现在便可走了吧。”

第三十章:一切皆梦

南默坐在那里,脊梁依旧挺的秀丽,面上表情依旧冷涩,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自入大理寺以后,他便在没有走出过一步,罪名几乎即刻便定了下来。

谭之洲新设大理寺专办调换太子一案,牵及数人——吴御史及其子,赵太常,赵昭仪及昌延王皆下入大理寺,询问此案。

大理寺卿却是一名无论如何也未能想到的人物,竟是柳执,原来这人并不是宦官,只是放在皇帝身边,迷惑人眼罢了,看来是个十分内敛的人物,到如今才现出真面目来,南默便想起来,曾经谭之洲提及柳执是个“有些手段”之人,如今用在大理寺内的一干谋乱疑犯身上,想必是是分应景的。

柳执提的第一人便是南默,只是他无论问及什么样的问题,南默皆是沉默,没有一句作答。

柳执倒也不恼,便将他放在一边,先盘问其余几名要犯。

赵昭仪和赵太常本就是懦弱胆小之人,且是一点恐吓都经受不住的人,当即便已将如何密谋更换太子一事招了,再来是吴御史与吴郎中令,吴岚风这人,柳执并未给他任何辩解机会,只讲物证拿出来,吴岚风便再也不说话了。

便只剩下南默一人。

柳执倒也直接,对南默温言道:“王爷,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肯说,刑罚上身也不肯说么?”

南默便是在那里直立,目光睥睨,十分骄傲,半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皮肉之苦,本王见多了,不知大人你是否能让本王长些见识?”

柳执嫣然一笑,温柔眉目上凸显一点不易察觉的戾气,他官袍严整神态端庄样貌清俊,却不知从哪里出来那么一抹邪气,他笑的时候,眼下一滴几不可见的泪痣便在脸上微微动了动,似落下一滴泪,他温言道:“王爷这样尊贵的人,怎能将那些东西用在王爷身上,臣寻到一人,不知是否为王爷故人,特请来让王爷看一看。”说罢,看了一眼一旁狱卒,那狱卒便会意。

一阵铁链拖沓之声传来,在牢狱这种空旷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南默突觉不详,他虽不知柳执所说故人是谁,却也大概能知道那人恐怕有些举足轻重地位的。

拖沓之声停了下来,狱卒将那人向前极为粗暴推了一下,那人脚步上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

那人神色倒还十分镇定,脸上表情依旧是挑逗的,满不在乎一样,见到站在一旁的南默,咧嘴笑了笑,十分灿烂的笑道:“公子,好久不见,我算算,有个三日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算是九年未见了吧。”

那人便是珍珠,不知柳执是用什么法子将他擒住,南默目光目光落在他的衣袖上,他身上穿的是靛蓝色曲裾,袖袍短窄,上面有些地方被血染成极深的颜色,看在人眼里触目惊心。

能将珍珠擒住,那么恐怕便是知道他是妖怪,否则以珍珠修行,普通刀剑如何能伤他皮肉,更不用说如今这般样子。

南默将目光收回来,对座上柳执道:“这便是大人说的故人么,本王倒是十分好奇大人用的什么法子将这人擒住的。”

柳执似是十分得意,又似十分愉悦,目光在珍珠面上转了一圈,似回味又似回忆,最终才道:“王爷心念仁慈,对这些整治人的东西不免有些寡闻,其实也不死十分难,只要善用雄黄,还有什么不容易的,只是臣觉得珍珠这样的人,实在是不一般,便用雄黄调成膏状,敷在他身上,便可一劳永逸。”说罢,他又温言道:“王爷的故人倒是十分爱笑,一点也不怕痛呢。”

但凡蛇,无论修行如何深,对雄黄这极普通之物都是毫无招架能力的,柳执将这样东西用在珍珠身上,果然是用对了地方。

南默面上仍是十分平淡,嘴上称赞道:“大人真是个聪明之人。”言语十分冷淡,对珍珠漠不关心,又道:“大人倒是再让本王见识一下还有什么手段,本王日后也好说与别人听。”

柳执道:“臣便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落了,便有一名壮硕的狱卒上来,将珍珠拎起来,将裤子撩起至小腿后,便将珍珠按到在地上,另一名狱卒端上一支小臂长的铁匣来,蒙着一层极细的铁网,内里放入通红的炭火,有细小的火焰频繁从铁网中顶出来,似十分饥饿一般。

狱卒将珍珠的小腿抬起,置于那铁桶上,若即若离。珍珠小腿抖了一下,额上即刻出了冷汗,那壮硕狱卒将珍珠小腿抓牢,他再动不得半分,脸上却仍是微笑,对那狱卒道:“我这腿长的可好看?”

那狱卒不吭声,只专心将珍珠小腿固定好,毫无所动。

南默便看着那细小火舌轻舔珍珠小腿上肌肤,只顷刻间,那曾雪白肌肤上便变了颜色。

柳执轻笑道:“王爷恐怕未见过,这是小火烤细毛,剥皮是十分不易的,须得用这个法子,将皮肉烤的三分熟后,用消融的雪水浇在上面,只轻轻掀起一角,便能脱下一整张皮来,十分完整。臣少年时见过师傅将一张人皮剥落,便用的这个法子,连人面目上表情都能看得清楚。臣今日便剥了这人的皮送给王爷可好。”

南默皱眉道:“大人的礼物倒是贵重,大人还是留给自己吧。”

柳执道:“王爷真是客气,臣有个不好的习惯,既然允诺别人,便一定要做到。”

言语间,狱卒已用铁匣将珍珠小腿上烤的一片殷红,鲜艳欲滴,颜色十分妖冶。珍珠已将嘴咬出学来,头发被冷汗浸湿,小腿不由自主剧烈抖动,被壮硕狱卒十分有技巧的固定,未擦破一点皮。

那狱卒显然是痛此道的,从一旁已备好的铁盒中,提出一只雪白的碗来,里面盛了雪水,还冒着寒气。

那狱卒脸上本是十分平淡,似乎面上肌肉已经坏死,此刻突然两个嘴角向耳后裂开,是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他直起身来,将那碗水从高处浇在珍珠腿上。

珍珠便看着那水砸在小腿上,一片寒凉之后,便是剧烈的痒痛,上身弹跳似的想仰身起来,被一名狱卒牢牢按在地上,一处都动弹不得,他张了嘴,却没有叫,仍只是笑,一双妖邪眼睛盯在柳执面上,大声笑道:“倒谢谢大人为我脱皮,每年一次是极麻烦的,大人这法子好,待得明年我还来找大人。”

柳执勾勾唇角,眉目温和如水,话语清淡如风:“你若是愿意,我自然鼎力相助。”

那狱卒本将手中动作停下,听得柳执如此说,便要将剩下半碗冰水也倒出来。

南默开了口,道:“慢。”他的目光落在珍珠冷汗淋漓的脸上,话却是对柳执说的:“我与吴岚风早有勾结,在皇后分娩之日买通宫人,偷换太子,意欲涤乱皇室血统,请大人定罪吧。”

珍珠小腿上那片片斑红,映在他眼里,似将他眼睛也染的一片殷红。

***

谭之洲看看桌案上那几张供状,面无波澜道:“昌延王也招供了?”

柳执极为谦逊道:“并没有费什么功夫。”

谭之洲将那几张薄薄装置拈在手上,问道:“他没有说要见孤么。”

柳执低下头来,轻声道:“陛下,昌延王是个极聪明的人。”

谭之洲点点头,将那几张供状放回桌案,叹出一口气来来,道:“陪孤去看看他吧。”

柳执嘴角轻微抽搐,道:“陛下,他会恨你。”

谭之洲道:“孤自然知道。”

***

南默仍是坐在那里,透过人臂粗的铁栏,便可看见珍珠。那人靠墙而作,将一条腿搭在床铺之上,那条腿的颜色颜色已经变沉,像是已经废了一样。

南默的眼睛便盯在珍珠的那条腿上。

珍珠看到他的目光,仰首笑出来,道:“公子,你看着我这条腿,好像可以吃一样。”

南默想: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困境么,这个时候还能自娱自乐,忍不住脸上笑起来,道:“我不吃蛇肉。”

珍珠哈哈一笑,道:“公子,原来你也会应景说些笑话。”

南默隔着监牢对他展开笑容,不再说话。

这片刻安宁即刻便被狱卒打破,一名狱卒上过来,将狱门上的锁链打开,哗啦啦的一阵声响。

南默瞟见狱卒手臂上隆起的筋肉,笑道:“怎么,又有什么花样。”

那狱卒并不吭声,将南默抓在手中,慢慢推出牢门。

南默站在昨日站立的地方,但是那位置上做的人,却不是昨天所看到的,那个人坐在上面,玄戏嫔虾廖薇砬椋夏运淅涞溃?ldquo;陛下。”

谭之洲将众人屏退,伸手将桌案上几张供状脱落在地,那几张纸轻飘飘落在南默面前,其中一张上面字迹他认得,那便是他亲手写上去的供词。

谭之洲问道:“南默,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这便是世事无常。前几日,谭之洲还对他笑谈“相信”二字,他说“你若不能信任,我便想法子让你相信”,信誓旦旦,但是即使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这个时候已将那个时候的他变为假的。

南默心道:我本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南默道:“你并不希望我说什么,除了这张供状。”他用两根手指拎起自己写的供状,对谭之洲冷冷道。

谭之洲将眼睑垂下,面上表情十分平静冷涩,他对南默,似乎毫无关怀,南默除了冷静,在他脸上找不到连愤怒都找寻不到,原来这便是这个人一直所要的结果,他想,从今以后,谭之洲之人终于要稳坐江山,几乎后顾无忧了。

这便是这人想要的,十分阴险之人。

谭之洲却不为所动,他对南默的讥讽并不关心,他平声道:“我给过你机会,太子生下来第二日退朝,我以为你会来找我,但是你没有。我本是不信的,南默,可是呈现在我面前的种种迹象表明,我从你这里只能得来地上薄薄的一张纸。”

谁也不能信谁。

南默身上穿的仍是从王府里带出那件衣衫,多日不换,已经污秽不堪,头发凌乱颇有些肮脏,然而此刻他神情淡然,他或许该是十分愤怒或者讥嘲的,此时却异常平静,只是他目光中一片死寂,已然认命了。他勾起嘴,毫无感情笑道:“陛下既已得到自己想要,又来这里做什么?”

谭之洲道:“南默……”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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