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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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秦昭然坚定沉毅的站起身,缓步行至小笛身旁,曲膝蹲了下来,仰起脸正可以看见小笛低垂的眼睛,“小笛,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令人无比安心的自信,深潭一般墨黑的眼睛,专注的观察着眼前那尖尖小脸上闪现的每一种表情。

十丈软红(7)

静到了极处,两人仿佛同时屏住了呼吸——小笛异常窘迫的垂下眼帘,双手在袖底捏的更紧,蹲在他身前的秦昭然,热辣的眼波一直追随着他,不容逃避,也……不容退缩,带着一定要听他说些什么的执着,阖屋跳跃的桔红色的烛火,把圆木桌上那套茶具的剪影投射在他的衣袖上,气氛说不出的庄严重穆。

“恩?小笛,”秦昭然忽然把手放在小笛的膝盖上,轻轻摇晃着,锲而不舍的追问,“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小笛心中低喃着,先前指着那床边刻痕,信誓旦旦温柔无限的说,是你刻上去的,后来对着华主事,又没头没脑的说,你喜欢的人,是要疼宠而非使唤,这些日子更是思虑周详,悉心照料,今天在后山,言之凿凿热切殷殷,一举一动,都透着对我钟爱非常的意思,可……小笛蓦地双颊飞红——你从未情真意切的对我说过……你喜欢我,现在却来问我有什么要对你说的,难不成你这人当真如此强凶霸道,还要我先说出那句话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昭然已经以他独有的矫矫之姿,在他心里登堂入室——每天早起后,会下意识的去后院,把前一天从后山拖回来的杂乱树枝归置好,再放上一柄磨好的利斧,做完这些,他便施施然的去后厨准备早饭,心中似乎十分笃定,秦昭然早起后,定会去后院替他把木柴劈好再码放成堆。当他坐在灶炉旁,抽减木柴时听到后院凌厉的劈空声,总能感觉平静而安定,木柴被劈开时的脆响,每每能令他想起秦昭然的犀利果敢,继而想起初见秦昭然时对他出众品貌的赞叹,再想起自从被秦昭然撞见院里杀手苛责成性,从此在他不留心的时候,便常常不声不响的把那些粗重劳务接手作下去……这个品性高洁的男子,总是这般体贴和为他着想。

正殷切的看着小笛的男子目光如炬,仅在刹那间见小笛脸上飞起红晕,已经心念电转,几乎——几乎猜到他的心事了。

是几乎!秦昭然只当小笛面嫩,明白自已那句问话下小心翼翼的试探,却是青涩腼腆,不便出声回应,所以才这般透着羞意,似嗔还怨的静默不语。

压下心底激烈的喜悦,秦昭然缓缓抚上小笛的面庞——炎炎烈日、瑟瑟寒风、烟熏火燎和严重缺乏睡眠,把这本应是光洁如玉的小脸,侵蚀的龟裂斑斑,抚上去手感着实不够滑嫩,但那些微微的粗糙和面庞上忽然升高的热度,却无比真实的提醒他:这就是他的掌中宝,看得触得,疼得宠得,

能爱他也能……被他爱。

原来……期待所爱之人回应的感觉,是这般甜蜜的折磨,胸腔里跳跃的那颗活力十足的心脏,像被捏在爱人手中,此刻爱人默默无语,仿佛正或轻或重的揉搓着,把玩着,恶作剧似的忽然下了重手,又慌忙松开,轻怜密爱。

秦昭然的手,由小笛那稚气尤存的脸庞,滑向鬓角,那儿有一绺发丝凌乱的斜斜搭了下来——是日间烧烤时,无意被枝杈勾扯出来的,秦昭然挑起那绺散发,轻柔缓慢的挂在小笛的耳后,平日未曾留意过,这时灯影宁谧祥和,令人无意间放缓了动作,也舒缓了心情,白日的疲累和浮燥消散后,精神竟无比集中,自然立即就顺着那绺散发,看向小笛细白小巧的耳垂。

比起那张小脸,这细巧的耳朵无疑得了上天的眷宠——透着粉嫩,透着瓷白,耳廓纤柔,垂坠圆润,秦昭然正用痴迷的眼光膜拜那似乎散发着神迹的耳朵,忽的惊觉自已的呼吸竟粗重起来,秦昭然像被什么烫了似的,赶紧缩回手指——天呐!小笛对他的影响真是不容小觑,单是这么着摸摸那柔润的耳珠,他竟生出了渴望……渴望能轻轻吻上指间的嫩滑,抑或是附在那纤巧小耳旁,用带着欲望的沙哑喉音,倾诉他的渴望!

天色越发黑沉了,施边灯台里的蜡烛即将熔尽,桌旁一坐一蹲的两人却一无所察,自秦昭然进得屋来,两人都是这般无声的想着各自的心事和敏锐的观察着对方的举止,终于,跳跃的烛火爆出噼噼啪啪一阵响后,像折翅的飞蛾般高频震颤了十数下,彻底熄灭了。

小屋登时陷入一片漆黑,小笛微抬起低垂良久的小脸,回忆起榉木床的前档板上,仿佛搁着一截短小的蜡烛,当即起身去取,蹲在他身前的秦昭然,忙站直了让开道,腿脚间忽然气血翻涌,麻痒入骨,软绵绵的刺痛从脚心一直延伸到膝盖上方,两腿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了,秦昭然急急按住圆桌,嘴里吸着凉气,维持住一种姿势动也不敢动,只想静待血气运行通畅,消了那钻心的酸麻。

就在秦昭然维持着一种异常艰辛也异常僵硬的姿势按住圆桌时,小笛已经动作迅捷的闪身钻到他腋下,乖巧的承受起秦昭然半边身子的重量,见他一动也不敢动,不禁焦急的问道:“秦大哥,是腿麻了吗?待会儿我扶你坐到床边,给你敲打敲打,一时就好了!”

秦昭然心头一甜,一边竭力强忍着腿间的麻痒,一边嘟囔着,“我还道你今儿不想理我了呢,早知道,今儿在后山林间给你取山泉润喉时,就该顺着那涧旁青苔,失脚摔上一跤,摔的狠些,让你搀了我回来,一直这般温言软语的哄着我!”

小笛紧着揉了揉耳孔,生恐自已没听清楚——秦昭然是在抱怨他的冷淡?听他的语气,竟是觉得若然摔出一身外伤,能得他软言哄慰也是值得!这人呐!……小笛在黑暗中转了转眼珠,羞涩甜密的白了秦昭然一眼,眼前浓黑的一片,提示他,这个眼波流转的嗔怪,身边那人是看不见的,刚才那人的话还在耳边不住回响,小笛忍不住托着他的臂膀,拿指尖轻轻掐了一下。

掐完赶紧缩回手,秦昭然却似一无所觉,小笛也不知自已怎么忽然心中气愤难平起来,想也不想照准托举的那条臂膀,下重手使劲掐了下去……刚触及皮肉,身边那人忽地站直了身子,双臂一抄把他揽入怀中,呵呵低笑声混合着暖热的呼吸同时喷入耳孔,“你这个小坏蛋,”秦昭然的嘴唇在他耳边轻轻摩挲着,“使这么大力,想谋杀亲夫吗?”

——什么?小笛惊跳起来,抛开羞涩腼腆,倔倔的责道:“你胡说什么?这么大人了,怎地这般胡言乱语,什么谋杀……亲夫,也不怕人笑话!”

“咦——”秦昭然拖长了腔调,双手促狭的按在小笛的腰侧,“你听到‘亲夫’二字,如此兴奋激动,莫不是……想嫁人了吧?”

小笛被他那双威慑力十足的手,迫的惊喘连连,即要防着他忽施偷袭——乱搔腰侧敏感的肌肤,又要随口反驳他——不愿被他占了口头便宜,困在他两臂之间,左突右闪,仍喘息甚剧的开口:“你才想嫁人了呢……”

话音甫落,就觉察秦昭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几绺头发从顶心发髻中脱落下来,在小笛脸上来回拨弄着,“你怎地知道?这些天后山的孤狼嚎叫的厉害,我也觉着有些春心荡漾,这便想找个人嫁了——不知,你可愿……”

小笛急急捂住他的嘴,哭笑不得的连声嗔怪:“你……你这人,怎么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堂堂七尺男儿说出这等混话来,仔细给院里那些人听见了,背地里不定会怎么说你呢!”

他自已送上门来,秦昭然当然不会客气,按捏着捂在他嘴上的小手,凑到手心轻轻一吻,语气无比庄重,说出的话却是荒诞不羁,“恩,我听你的!我是七尺男儿,便再不说这等混话,可我一人实在孤单寂寞,不若……你嫁给我吧!反正你不足七尺,纵是嫁了我,外人也不好说长道短!”

“你——”小笛被他绕的头晕,实在想不出什么反驳他,哪知那人还要乘胜追击,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脑袋,“好,好,我理会得!你脸嫩听不得这些……无妨的,我知道你愿意嫁我也就是了,从此咱们心知肚明,我再不提起便是!”

他说了这许多,内中深意不言而喻,小笛抿紧嘴唇,小小的贝齿把下唇咬出一圈细碎的牙印,听秦昭然语气中透出一副无赖气息,满心无可奈何的想:当初怎会以为这人正直爽利,是个皎洁君子——这人分明是属猴儿的,脸皮厚且无赖,整个是顺竿爬的草料!

十丈软红(8)

黑暗中拥紧的身体,无形中彰显着暧昧。

秦昭然的手,一直在他背部流连着,夜已如此深沉,秦昭然却仍是没有歇息的打算,小笛被他紧紧扣在怀里,耳朵贴上他的胸膛,听着那里面鼓点一般的激越,蓦地有些不安,舔了舔下唇,伸臂推开了他,“秦……秦大哥,”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甚,他险些结巴起来,“我有些困,想歇下了!”

“困了?”秦昭然挑高声线,似乎有些不满被他推开,“那好,咱们歇下吧!”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向榉木大床走去,小笛惊的心中急跳,“不……今晚你睡在床上吧,条案上还有被褥,我睡在那儿就行!”

“你怕什么?”秦昭然声气儿里透着好笑,“我说过,你若不愿,我绝不迫你!”说完稍停了一下,耳朵极敏锐的捕捉到小笛轻松的吁出口长气,便不再多说,立在床边脱了外袍搭在床笠上,转身坐在床边,盯着黑暗里模糊的小笛,那孩子又垂下头,踌躇半晌,终于举步靠过来,却不脱外袍,直接翻身躺进床里侧。

秦昭然朦胧间听到滴水声,一点一点,从极高的地方坠下,打在青石板路面上,击上路面时那清脆的一声响,几乎在人的脑海里,真实的出现了那一瞬间四散飞溅的碎花,和扑面来的烟尘气。

白日里阳光普照,便是夜间也能看见洗练的月华,所以,应该不是下雨了。秦昭然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脑袋一沉就要陷入黑甜梦想,有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脸上,秦昭然一惊,猛的瞪圆双眼,看清了眼前喷出温热的气息的,原来是小笛。

那孩子睡得沉,眉峰却微微皱着,秦昭然看见他,立即睡意全消,饶有兴趣的枕着手臂,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小笛——这孩子长相甚是清秀,就是太过瘦弱,一张小脸瘦的脱了形,看不出应有的秀美轮廓,可即便如此,秦昭然仍是满足的喟叹着,近乎贪婪的热切凝视着他,临睡前和小笛的那一番对话,算是隐晦试探的揭开了一层窗纸,这时的两人,再不如以往般,隔着厚重不明的棉纸,凭着对方的只言片语揣度各自的心意。

小笛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清楚,仍是要靠猜——是的,他借着烛火熄灭时屋内的晦暗,半真半假,插科打诨,把原本庄重肃穆的求婚,说的好像性之所至,随心而为一般。这般做作,一多半倒是因着小笛年幼,怕他白日里眼中倾慕的神彩,只是缘于一时的迷惑,待时日久了,便忘却脑后,更怕他这好容易为之动心的爱人,不愿接受自已的真心,所以那些问话,说的便不如何认真,仗着小笛听了他的问话,面上飞霞,就妄自猜测,自以为是的认定那孩子,是一时脸嫩,当下心中惊喜、犹疑、惴惴、忧愁,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却几乎在同时,就被心底一股强硬之气打压了下去。

——小笛,秦昭然志在必得的用眼神细细描摩着那尖尖小脸的轮廓,我即认定了你,此后绝不会放手,你便是上天入地,也休想逃开我的纠缠!

空洞单调的滴水声,渐渐缓慢沉积下来,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面再没了动静,秦昭然凝视小笛良久,心神宁定之余,倦意微微卷上心头,满足的阖上眼,鼻息和小笛的缠绕在一起,便要睡去复又伸过头去,与小笛额头相抵,那带着些许凉意的肌肤立时熨平他略略焦燥的神经,叹息着轻笑着,屋内虽然一片漆黑,虽然闭了眼,仍能看见眼前那片五彩霞光,是他那珍宝在他眼中,独一无二的光华。

寅时初,笼罩在睡意和宁静中的小院,一如既往的黑沉,黑沉中隐约可以感觉院内各房里,低沉绵长的睡息。洛原揉了揉眼,吱嗄一声拉开自已的房门,随手裹紧亵衣,呵欠连天的眯着眼向后厨走去,连着十几天的艳阳,把前些日子霉雨时的阴晦一扫而空,空气不再潮湿沉重,处处却透着燥热,赶上这一个月小笛被秦昭然囿在屋里,院里没人洒扫,更是没人准备茶水吃食,昨晚他虽去账房主薄祈固达所住的坎院,好生灌了一壶茶水,谁知夜半时分,仍是被喉咙口一阵火热灼醒,他那屋里早断了茶水,只能摸索着去后厨,预备对着水缸一通牛饮,也不管那搁置的井水是否洁净,只待先消了饥渴再说。

天井里不复往日的整洁清爽,青石板面上积满了落叶,洛原踏着那干脆轻薄的一层落叶,就要跨进后厨时,身后一阵劲风卷来,带着幕天席地的尘土和一丝极淡极轻的血腥味。

……血腥味,洛原霍然睁大双目,警惕的就地蜷身,滚进后厨伏在门后,右手向腰间摸去,片刻之后,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擒在手中,这匕首是他在武库中精心挑选的利器,自他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这匕首便须臾不敢离身,这时从睡意朦胧到警戒防备,眨眼不到的功夫,他已是神完气足利刃在手,锋刃上的寒光,耀花了人眼,也替他定下了神。

外面的山峦间似乎劲风不绝,后山松涛一般的叶海,扑扑籁籁摇曳生响,洛原伏在门后,把天井里上上下下看了个通透,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刚才钻入鼻端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几乎就在同时,洛原正心头疑惑,准备从藏身之处走出时,院外绿叶繁荫的桐树树冠上,一团模糊的黑影随着树冠上下摆动着,渐渐向下滑落,扑通一声,以能惊扰所有人美梦的绝尘之姿坠落院中。

“怎么——”

“谁?”

“出什么事了?”

“小笛——”

从院里各处紧闭的棂格门里,传来杀手们或惊惶或不解的疑问,夹在众多问询中那句“小笛”便格外清晰刺耳的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有心人,不仅包括正站在院子里,愣怔出神的洛原,也包括躺在床上刚被那重物坠地声惊醒的秦昭然。

一时间咣当声大作,天井南面那一排房屋中,郭琛提着长剑心浮气燥的奔了出来,直到距那坠地黑影几步的地方站定,呼哧带喘的按着膝盖,躬下的身子急速起伏着。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天井里就站满了杀手,面上俱是冷凝萧索,被杀手们围在圈心内的,是两个总角小童,这两个小童手中提着琉璃灯盏,把他们身前方寸地面,照的纤毫可辨,华旭笙正负着手,仔仔细细打量着地上那团黑影,胡全礼就站在他的身后,本就没有表情的白板脸,愈发白板无颜,以至有几个杀手伸头伸脑的想看的真切些,却无意瞧见他阴沉的神色,被他脸上少见的郁愤威摄住,忙收起好奇心,在人群里站好,再不敢左突右撞,见缝扎针的从人缝里钻行了。

“是丁大盛,喉管被人切开了,又把他头下脚上倒放在树冠上,待血流尽了,人这才咽气。”华旭笙拨弄着地上的黑影,头也不回的告诉胡全礼他的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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