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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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笛提起这人,语气竟是这般苦涩,秦昭然虽不知他俩往昔有什么纠葛,可下意识的对那湘函已有些不满——小笛这么好的脾性,他若不喜欢谁,定是那人不对……纵使那湘函没有什么不对的,秦昭然双眼一眯,小笛不喜欢这人,他也不会理会这人。左右不过少交个朋友,小笛却是他的心头宝,怎可为个旁人,坏了他和小笛的情份!

打定了主意,秦昭然故作不解的问道:“小笛,你说的这湘函,我今早在乾院见过,很是普通的一个人,又不是比别人多长了眼睛鼻子,哪至于像你说的那般妗贵!”

小笛提心吊胆的说出那话,原以为秦昭然听着好奇,一定会出去瞧瞧热闹,湘函的品貌俱是上上乘,这些年又发身长大,出落的比他还要高挑,那双丹凤眼斜斜一勾,就能把堂里那些杀手们,迷的七荤八素,颠倒黑白不知晨昏,那湘函又生的水性,见着堂内模样周正些的杀手,定要使出手段,把人勾到他那巽院的榻上去,秦昭然这般人品,若是被他瞧见,只怕……小笛猛的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的看向秦昭然,眼中竟带出几分乞怜的神色,轩逸还活着的时候,对他也是百般照顾,他却是从不惧怕湘函来勾搭轩逸,甚至背地里还有些好笑,不知湘函若是使出手段来对付轩逸,那个笨拙的汉子要如何应付,可……若是把湘函使出手段来对付的人换成秦昭然,他连想想都觉得胸中烦闷欲呕,直想把榻边秦昭然还来不及收拾的碗盘摔出去,砸在湘函脸上。

秦昭然却是这般混沌,浑不觉他这三分清秀,会被湘函那十分颜色比下去一般,还直嚷嚷着湘函若是多了眼睛鼻子的怪物,才当得他所说的妗贵,小笛心中畅爽,偷偷抬眼,秦昭然温润的眸光正撞入视线中,原来他一直都静静的盯着小笛,眼神中有宽慰有怜惜有爱宠有纵容还有着坚定不移的执着,小笛心尖儿一颤,像融化在他的眼波里,身子忽轻忽重,忽起忽落,软绵绵轻飘飘,再没有半分力气去想别人了。

两人默然对视良久,院里那些人吵闹过了,逐渐安静下来,有个温凉如玉的声音穿过紧闭的门格,飘然落到屋内,“洛大哥,小笛那屋怎么积了那么厚的灰尘,难不成是为着轩逸去了……他便寻了短?”

屋里的两个人听清了这话,秦昭然登时一肚皮野火,一句粗话差点骂了出来——湘函你这个狗娘养的,当我是死人么?小笛和武轩逸清清白白的,为什么武轩逸死了,还这般作践小笛……小笛!秦昭然急急扭头,他的宝贝脸色已是煞白,眼眶里晶莹欲落的,依稀便是泪珠,却咬紧了下唇,可怜巴巴的偷眼看着他,秦昭然胸口一紧,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把小笛紧紧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哄着:“宝贝,别哭!也……别怕!我这就出去教训教训这人,给你出气!”

小笛先是被湘函那句充满恶意污蔑的问话,唬得魂不附体——院里这许多人平日里言语间,总带出他和武轩逸不清白的意思,他本想着清者自清,也不去理会,只道这些人说得多了,却没人理会他们,自然也就无趣了,可这时他却似乎多了许多顾忌,惟恐众人说的多了,秦昭然当了真,怕是会瞧不起他,若真是那样……小笛只觉得眼眶热热胀胀的,有些暖热的液体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他宁愿……秦昭然还能对他生出兴趣,便是要他怎样都行,就是……别离开他。

秦昭然的反应简直出乎他的意料,这铁塔一般的男子竟扑了过来,紧紧搂着他,只不住宽慰他,还要出去教训湘函给他出气,小笛立时心里暖洋洋的,反手搂着秦昭然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不住摇头,也不知是不让他走,还是不让他出去教训湘函。

小笛……这是第一次主动搂着他,秦昭然做梦似的,只觉得怀里有个黑黑的小脑袋不住晃动着,他梦游一般在那发顶印下一吻,无限温存的叹息着,心里对湘函又能有些感激了,若没这人出来聒噪,他不知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哄得小笛对他如此依赖呢,秦昭然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转了两转,不怀好意的抿起唇角——湘函,看在你助我一臂之力的份上,我便……只去茅房找些秽物帮你洗洗嘴巴得了!

想归想,这时温香软玉在怀,秦昭然是提不起力气,也鼓不起勇气推开小笛,起身去找湘函麻烦的,只盼着能一直抱着他的宝贝,千百年后,两人便是这般变做化石才好!那便当真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任谁都分不开了!

院里洛原低声嘟囔了句什么,两人心神激荡之余,也没细细留意,洛原话间刚落,便有人突兀的开口,听那声气儿,竟是替小笛辩解的,秦昭然怀里那小人儿一凛,随即坐直了身子,秦昭然却是舍不得丢手,硬是凑上去别别扭扭的搂着小笛,没过多久,腰身便酸麻难忍,他却强忍着不适,坚持着绝不丢手。

院里那人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们他妈的再胡说,老子——”说着只听“铮”的一声,似乎那人拨了剑出来,“当心老子教训你们!”

这话一说出来,秦昭然再也坐不住了,外面怒火中烧的,赫然便是郭琛,他的宝贝理应由他来护卫,哪轮到别人越俎代庖,他怀里的小笛似乎有些吃惊,视线已经移到紧闭的门扉上,嘴里还喃喃道:“是郭大哥?”

秦昭然脑中“轰”的一声,霍然起身,不忘轻柔的扶小笛靠在枕上,回头便四下里去寻自已的佩剑,看上去倒是镇定,其实心里已掀起了滔天巨浪——院里这群狗娘养的,不是惦记着他的宝贝,就是出言抵毁他的宝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他不打的这群人哭爹叫娘,他们就学不会卖乖!

小笛莫名其妙的看着没头苍蝇一般的秦昭然,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轻道:“秦大哥,你……是在找佩剑吗?”见秦昭然听到他的呼唤扭过了头,勉强挤出笑容,小笛有些好笑的道:“你不是总说你的拳脚功夫好,用不着佩剑么?”

秦昭然面上一热,急忙扭过身,不敢让小笛瞧见他的窘样——天呐!被郭琛拔剑的声音刺激了,他竟也满屋子寻起佩剑来,正如小笛说的,他……他学的拳脚功夫啊!这般提了剑出去找人拼命,只怕这人是要丢大发了!

十丈软红(13)

离院一向是冷清的,这冷清不仅是指居住的人数不多,而且还因为离院是个相当邪门的院子,堂里共有八处院落,每个院落住的都有杀手,只这离院,不知是名字取的不好,还是冲撞了什么,尽管住在离院的都是堂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可是接了任务出去,再也回不来的人比别的院子多得多,做杀手忌讳本就多,大伙儿认定是院名儿不吉利,从此私底下只用杀手的名字来称呼离院,比如“洛原他们那院儿”或者“郭琛他们那院儿”,符堂主广谟庙堂,身为上位者,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堂内大小细务都了如指掌,所以竟没留意到底下人对离院的奇怪称呼,秦昭然初来那会儿,不喜交际也不喜外出,还以为堂里其他的院落都没有名字,后来才知道八院分以八个卦向来命名,当然,此为前话,表过不提。

这时离院聚着群急赤红眼的人,洛原和郭琛都是怒发冲冠,两人提着兵刃,被各自身后的杀手们死拉硬扯着,不让他二人交手,秦昭然矫若大鹏,身形迅捷的站到天井里时,竟没人留意到他,众人不是抄手嗫牙,站在一旁瞧热闹,便是扯着嗓子劝架,秦昭然扫视一周,见今早在乾院遇到的那绯衣人正站在水井旁的回廊处,面含淡笑瞧着这一众闹事的人们,心里便极之不爽,秦昭然溜着回廊去了后院的茅房,拿棉布提了一坨臭气熏天的物什绕到湘函身后,还没稳住身形,那湘函竟立时察觉了,身形一动,便要躲避,秦昭然哪肯错过这绝好的机会,顺风抖开那棉布,呼呼啦啦泼洒了湘函一身黄白之物。

院中争执和劝架的众人一呆,天井里渐渐弥漫开腥臭气,中人欲呕,众人再去看那湘函,绯色的衣襟上,沾满了秽物,就连顶心上,也沾染了不少黄点,他显然被秦昭然这个举动闹蒙了,站在那儿支拉着两手,看着自已浑身的秽物不住发抖,他这个样子太过滑稽,有人绷不住笑,急忙闪身缩到同伴身后,捂着嘴不住抖动着肩膀,却是不敢笑出声来。

有人发笑,却也有人心疼,洛原身后有个黑壮的胖子平地一声怒吼,喝道:“秦昭然,你平素在这院里作威作福,老子不愿伤了大家的和气,是以也便忍了,可你今日这便无礼,竟对湘函做出这种事情,老子却也容你不得,你——受死吧!”

话音未落,那黑壮胖子取出腰间双刀,穿花一般拂出各色炫影,两人距离太近,待众人看清那胖子的刀势,那清亮的寒光已直奔秦昭然面门而来,秦昭然悠然站在原地,直如明知躲闪不及,索性坦然就死一般,那被他泼了一身秽物的湘函,见状竟惊呼一声,秦昭然迎着天井里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猛的缩身钻到那胖子大露的空门下,对着他的肚腹便是重重的一拳,角度之刁钻,速度之迅捷,力道之悍猛,都是院中众人始料未及的。

那胖子刀势已老,来不及变招,结结实实接了他这一拳,五脏六腑便如被倒翻过来一般,喉头一甜,跟着喷出一口黑血,双刀当啷落地,那胖子身子一矮,歪倒在地,只呼哧呼哧喘着气,像只濒死的赖蛤蟆,每呼出一口气,嘴里便涌出一阵深黑的血沫,秦昭然见状暗叫不妙,看这人的情状,只怕刚才那积聚力量的一拳,震碎了他的内脏,这下他是真要闹出人命官司了!

洛原最先反应过来,飞快的跑到那胖子身前,连点他胸前几处大穴,轻声唤着:“罗平川,罗平川,你怎样?我这便去请华主事,你……要挺住啊!”

那胖子罗平川因噎出的血沫太多,有些抽抽嗒嗒的,像个小姑娘似的,秦昭然看得一阵烦燥,他这个样子,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再叫华主事,徒令他多熬时日,多受苦楚,秦昭然走到他身前,抬脚便欲送他上路,那洛原忽然伸手挡住秦昭然的脚踝,眼中闪出焦急的神色,极微弱的说了句:“将军,不可!”

自打秦昭然来到聚承堂,这洛原便始终看他不顺,堂中众人皆知两人不对盘,这时冷不丁见他一脸惶急,带着关切对秦昭然说“将军,不可!”秦昭然不禁有些错愕,下意识的回过身找一圈,可他身后没有半个人影,这时聚在那罗平川身边的,除了他便只有洛原,可见洛原那句“将军”便是叫他的,秦昭然愈发疑惑起来,可这时的情况又不容他多想,院里早有杀手飞奔出去,寻刑堂主事和堂主,院里诸人脸上,也是幸灾乐祸多过同情悲戚,看来,只待这罗平川咽气,院内诸人便可以此为据,要求堂主和刑堂主事按堂规重罚秦昭然了!

过了一柱香的时辰,当华旭笙随着符堂主步入离院时,那胖子罗平川还努力保持着呼吸,他那口中血沫越来越少,想来是洛原点的那几处大穴,封住了血脉,华旭笙进了院子,先是瞧见一身黄白之物狼狈不堪的湘函,有些惊异的挑高眉头,却没言语,直奔蹲跪在地的洛原而去,抓起罗平川的左腕号脉,须臾华旭笙叹了一气,摇头站了起来,冲符堂主身后那两个小童一招手,那个穿绿衫脸圆圆的总角小童,忙不迭的递来一只雕工精细的木盒,华旭笙肃容打开木盒,从木盒里白色的衬绸上,取出一柄柳叶小刀,刀刃比纸还要薄上几分,锋利的只能见着聚于刀尖那一点耀眼的寒芒,他对符堂主躬身行了一礼,道:“堂主,罗平川五脏皆被震碎,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这般干挺着也是受罪,不若……属下送他一程,免了他的苦楚!”

符堂主抿紧双唇,冲华旭笙微一颔首,众人只见华旭笙略略点头回礼,蹲在罗平川身侧,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指间寒芒一闪,罗平川那咕噜咕噜的喘气声便消失了,众人适才听了许久,耳侧似乎还回荡着那锯木一般的哧啦声,明明见着罗平川眼睛猛的一睁,就此闭了下去,却仍有种他还在那儿苟延残喘的错觉。

离院里站满了人,不仅有本院的,还有从别的院落赶来见湘函的,这时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眼看符堂主面色越来越阴沉,这艳阳天下,竟有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符堂主的雷霆之威,那个秦昭然只怕是承受不住的。自相残杀,按堂规要处以斫刑,把这么一条硬朗彪悍的汉子,硬生生拆成十七八块……那人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怎地这些日子没接任务,倒要被拘在山上,看那剥皮挖心,斫处活人的刑罚,这……到底怎么话说的?这接连两人又都是出自离院,离院难道当真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堂主身边一向带着胡先生,是以遇到什么情况,胡先生总能迅速处理妥当,不必劳烦堂主,今日却不知胡先生去了哪里,只得堂主一人黑沉着脸立在院里,在离院围观的众人虽心中打着鼓,在堂主的沉默中越发不安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偷摸溜回自已的小屋,只能都木桩一般立在院里,这时节已近立夏,午后的阳光已有些毒辣,院里众人站在太阳地里,都是晒的头顶流油,偶尔有人站姿僵硬,缓缓扭着脖子,舒缓颈部僵直的肌肉,见那秦昭然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神色淡然却也少了众人的狼狈,便恨的牙根子痒痒,这个罪魁祸首!真是堂里的灾星,只盼堂主这次借机除去他,一了百了才好!

符堂主仍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默然站了多久,湘函衣襟和顶心的秽物几已结伽,符堂主这才开口道:“湘函,你先回去清洗一下,换身衣裳再来,我有话问你!”

湘函点了点头,支乍着双手只行不得礼,索性便也作罢,直挺挺的走出离院,华旭笙看着地上那具血污的尸身,再看看没事人儿似的秦昭然,心底一叹,这人怎地就不能安份些,上次听说在院里掌掴他人,被堂主关起来,饿足了七天泄火,这回又惹出人命,且还是当着堂中那许多弟兄的面,堂主便是有心回护,怕也是力不从心,华旭笙扭头看着符堂主,他这许久都不开口,恐怕正是为着不知如何处置秦昭然为难!

华旭笙虽不管堂中事务,可这一点他还是猜对了,符堂主这许久的沉默,正是为着不知如何处置秦昭然而为难!按说礼不可崩,乐不可废,可若按足堂规行事,秦昭然这性命怕是难以保全,这么个人才,若为了个罗平川,便舍弃掉了,着实有些可惜,但当着堂中众人,他又不能偏帮着秦昭然,留下他的性命,真是越思量越觉左右为难。

秦昭然只除了上次去刑堂观刑时,有过那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以外,平日时总是神经粗条,这时打死了罗平川,虽然有些懊悔自已出手不知轻重,却没有那种死到临头,即将被人按上砧板待死的惧怕,符堂主沉默良久,他也知符堂主心中气恼,所以也就格外老实的陪着众人立成树桩,见华旭笙站在他身侧,和洛原两人都是一脸惶急,秦昭然险些喷地笑出来,心道:真是对不住,害你们两位陪着担惊受怕,只是——那老狐狸绝不会让我死,当真是生受两位了!

十丈软红(14)

静极的离院里,众人已有些昏昏欲睡了,堂主这般阴沉着脸,却一句话也不说,再加上午后阳光的和暖,众人心中没了惧意,便渴睡起来,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吱声,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头顶滑过,有几个人心里一寒,忙睁大双眼,四下里打量着,却见有个瘦小的身影从北边的一间小屋里走了出来,那孩子低垂着头,不看众人也不理会符堂主,径直走到秦昭然身边。

秦昭然漫不在乎的眯着眼,原本还规规矩矩的站姿,也因为时间过久,而变的有些吊儿啷当——一条腿撑着身体的重心,另一条腿半弓着放在身侧,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可这似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秦昭然,见了小笛,竟堆上一脸柔情蜜意的笑,伸手便揽上小笛的腰身,轻声呵问着:“你在屋里等急了吧?着实对不住,我耽搁的太久,”见他面孔雪白,秦昭然忙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道:“这外面日头太毒,你先回去歇着,此间事情一了,我便回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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