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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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笛见他们罗嗦个没完,有些着急的倪着秦昭然,催道:“你还有完没完?快让晗茗歆朝过来,给何主事瞧瞧伤处!”

秦昭然听他随口埋怨,语气熟捻,神态间颇是亲近,不由心头大乐,只觉着他像这般出言埋怨,还是头一遭,那小模样也格外讨喜,秦昭然含笑踱到小笛身边,隔袖捏着他手,却是一脸正经的盯着歆朝给湘函清创,小笛心中甜美,略一使力,在他手心捏了一把,秦昭然立时厚起脸皮,凑到他耳边,慢慢吹着气,“小笛,你这些日子越发顽皮了——你这般精神,夜间还让我怎么顾惜你的身子?”

他这般说的多了,小笛自知到了夜间,他虽情急难耐,仍会颇多顾忌,是以再不惧怕他的恐吓,只咭咭笑了两声,湘函坐在床边,耳听他二人打情骂俏,胸中立时一阵气闷,晗茗替他敷上药膏时,伤处竟更痛了几分,湘函一时没崩住,蓦地惊声呼痛,小笛急忙靠了过去,秦昭然从后面揪着晗茗脑后两个圆髻,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可是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怎会敷了药,反而痛得这般厉害?”

晗茗一点也不服气,仰着小脑袋,脖颈几乎和身子垂直,犟嘴道:“这是我师父配的药,我和歆朝特特从堂里带了来的,你又没用过,当然不知涂了这药,伤处会有些蜇痛,小笛哥那年伤了手腕,便用过这药,不信你问他,用了药伤处可会蜇痛?”

小笛闻言点了点头,道:“这药确是有些辛辣,敷上去伤处也确会痛的更厉害些,可这药效极快,不出三日,伤口便可结痂。”

晗茗“哼”的一声,从秦昭然手中挣脱了,扭头跑了出去,歆朝也是愀然不乐,板着小脸跟在晗茗后面出了门,两人跑到院门口,耳听屋内秦昭然唤了两声,“晗茗,歆朝,上哪儿去?”,歆朝拉着晗茗,也不理睬,跑的越发快了,刚出小院,迎头撞上院外两个路人,歆朝身量较晗茗高些,脑袋正撞在那路人曲起的胳膊肘上,晗茗却和那路人身边的少年撞了个满怀,两人登时变做滚地葫芦,晗茗昏头昏脑的撑着身子,便要站起来,歆朝撞上的那位路人,已经势若猛虎般扑了上来,一把扯开晗茗,扶起那少年,急切的问着,“子诺,你怎样?可摔着哪儿?”

歆朝抱着头,哎声不绝,晗茗被那人使力掀到一边,又撞上了歆朝,两人抱着滚作一团,院里秦昭然的随扈听到动静,忙出来探视,见歆朝和晗茗倒在地上,便认定是被那站在一侧的路人冲撞了,他们随侍武江昂已久,一个个骄纵跋扈,都是喜欢惹事生非的胚子,这时寻了由头,便要压着那路人赔罪,那路人身边的少年见他们一副痞气,不由煞白了小脸,强撑着喝道:“放肆!我小舅舅是当朝国子监祭酒——谢怡泽谢大人,岂容尔等无礼!”

晗茗瞧那少年容貌清丽,那副喝斥的口吻,和何湘函倒是有几分相像,心中登时不喜,抢白道:“什么谢大人谢小人,你们撞了我们,又推掇着我们摔了一跤,居然还有理了?”

那少年翻了翻白眼,噎着气道:“你……你竟敢出言不逊,辱及朝廷命官……”

还没说完,歆朝已是嘻笑着,上下打量那路人和他身边的少年,提着嗓门道:“国子监祭酒,是个多大的官?大的过……哪明亨么?”他忽然想起那晚在坤院,偷听到的对话,想着若是秦昭然这大将军,都对哪明亨有几分顾忌,只怕山下这地界儿,鲜少有人敢不把那位哪大人放在眼里,果然那路人闻言一怔,言语间立时带了小心,陪着笑道:“哦,这位小兄弟和哪大人有什么渊源?听您的口气,倒和哪大人甚是熟捻……”

歆朝撇了撇嘴,冲那路人身侧的少年一挤眼,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哪大人待我们,便如您对等身边的子侄一般……若是我二人受了委屈,哼哼,哪大人可绝不会善罢干休!”

那路人一下瞪大了双眼,他身边的少年扯了扯他的衣袖,轻道:“小舅舅,怕他们做甚?这两个小无赖定是在哪儿听过哪大人的名头,故意诓骗你的!”

歆朝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晗茗便立在他身侧,见他抖手,立时背转身,冲那几名随扈使了使眼色,当先一人体型健硕,浓眉大眼,很是硬朗,见晗茗挤眼歪嘴的作怪相,心中不由暗笑,却极是配合的率身后的随扈,冲歆朝躬身行了一礼,恭声道:“属下等先告退了,更深露重,小公子也早些歇下吧!”

那谢怡泽见歆朝和晗茗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身边随从却是身形矫健,呼吸吐纳间一副高手架势,这两个孩子也是处变不惊,隐有大家风范,又听他们提及朝中,那只手便可遮天的重臣,再想到这穷乡僻壤,不若京师重地,乡野孩童如何能得知哪大人的名讳,当下倒不敢贸然指摘他二人,笑嘻嘻的便要涎脸赔个不是,带着他那外甥离开,晗茗却不肯就此作罢,指着那人皱眉道:“你,过来!让我也摔你一下,咱们这梁子就算揭过去了,不然……”

那子诺气的小脸通红,却苦于他那小舅舅对歆朝晗茗颇为顾忌,只能咬牙隐忍,歆朝呵呵笑着帮腔,“我最爱看人满地打滚,谢大人,烦您好生摔上一跤,也好让我兄弟二人乐呵乐呵!”

谢怡泽笑容一僵,他只道这两个孩子毕竟年纪幼小,赔个笑脸说几句好话,定能就此遮过去,哪知他们倒是得理不饶人,可歆朝晗茗越是刁蛮,他心中倒越是拿不定主意,觉得这两个孩子的作派和哪大人倒甚是相似,只怕当真有些渊源,是以只能苦着脸立在那儿,不知这两个孩子到底要如何戏耍他才觉出气。

一时间只闻那谢怡泽身边少年,粗重的喘气声,晗茗挑衅的看着他,仰起下巴,便要指着他去摔他那小舅舅一下,院里忽然跨出个人来,原先进了院子的随扈,都跟在他身后,那人见晗茗歆朝鼻孔朝天,似乎正在为难院外那文秀的年青人,不由朗声一笑,道:“你们两个,又在这儿捉弄别人,”说着揪着晗茗头上双髻,“晗茗,你既说我是你半个师父,那今儿我这半个师父,可要代你师父好生教训你们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文秀青年扑地跪倒,纳头便拜,口中连呼,“下官拜见武将军,”稍停一顿,看着晗茗歆朝又道:“原来这二位是武将军的徒儿,下官不知内情,倒是冲撞了两位小公子,还望武将军恕罪!”

空山新雨(20)

武忠随在秦昭然身侧,自出了院门,见了那文秀青年,他便担足了心事,这时见这蠢材竟堂而皇之,把秦昭然的身份宣之于口,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急步上前托着那谢怡泽的下颌,声严厉色的道:“噤声!你这蠢材,我家主子此次微服行走,你这般大声嚷嚷,若是引来居心叵测的恶徒,可如何是好?”

谢怡泽吃惊不小,连连点头道:“是,下官……小人不知厉害,才会这般失惊打怪,大人尽可放心,这家客店今儿只住了些许客人,又都宿在前院,想来不妨事的!”

武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秦昭然却回过头来,神色自然的冲谢怡泽笑道:“这位……却不知是哪位大人?请恕武某眼拙,倒没认出您来!”

谢怡泽见他甚是和善,暗暗放下心来,陪笑道:“下官是国子监祭酒谢怡泽,新皇登基时,曾在大典上见过您一面,那日谨王殿下醉后失仪,扯着皇上唤侄儿,您一怒之下,掀了谨王的桌子,揪着他浸到殿角净手的铜盆里,直嚷着要给他醒酒,自那以后,谨王见了您,就躲着走,连皇上都知道这事儿,我们几个私下里相与甚好的小吏,提起您就直挑大拇哥儿,说是要论忠君爱国,朝堂里您自是头一份儿……”

秦昭然嘴角噙着笑,淡淡应着,“谢大人过誉了,武某不过尽了为人臣子的本份而已!程大人哪大人,哪个不是尽心为国,勤劳王事,便是谢大人你,办差那也是细致谨慎,不敢有丝毫疏漏,其实——自那日后,武某常自惴惴,这般君前失仪,当真不该!”

谢怡泽愣了一下,旋又笑道:“武将军一副至真性情,皇上提起您来,常笑喟‘朕的天下兵马大将军’,又怎会怪责您失仪呢?”

秦昭然暗暗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他原是有些担心,下得山后,若是武江昂的亲信旧部,发觉这武将军和原来的武将军,有诸多不同,会心生疑虑,这两天下来,倒慢慢放宽了心,听武忠和谢怡泽说起武江昂的旧事,似乎这人性子极是爽直,从不掩饰自已的好恶,恼将起来,固然可以揪着皇亲浸入水盆,放浪形骸时,又可尚未娶亲,便养了满府娈宠。

秦昭然心中偷笑,越是这般爽直的武江昂,恐怕越是令人觉得摸不清底细,当然这武江昂身边,怕是不乏能人异士,智囊军师,不然,怎能替小皇帝撑住这危机四伏的朝局,护卫这锦绣河山?

晗茗一听他们打官腔,就浑身不自在,忙侧过头打量起谢怡泽身边的少年,这一留神,才注意到,那少年穿着甚是粗陋,一身麻衣,衣角还缀着补丁,晗茗再去看那谢怡泽,却是通体光鲜,晗茗登时冲他嚷嚷起来,“我说……你自已穿的这么排场,却为何克扣自已外甥,让他穿的这般破旧,直如个小叫化一般?”

那子诺登时翻眼瞅着晗茗那身布衣,嘲讽道:“你不也是一身布衣,难道你这位师父,也克扣你不成?”

这一声清亮柔糯,秦昭然不由侧过头,打量了那子诺一眼——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间甚是灵动,那张小脸带着不屑,直瞪着晗茗,不仅不显粗鄙,反倒秀致宛然,秦昭然心中暗赞,晗茗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歆朝却笑嘻嘻的靠过来,伸手替子诺捋了捋刚才摔倒后,揉皱了的衣角,道:“我们师父常说,穿着质朴,满腹学问,可比一身光鲜,腹内草莽好多了……”

他明知子诺甚是维护他那小舅舅,是以故意指桑骂槐,子诺闻言斜眼看了看秦昭然,见他果然也是一身布衣,瞧那装束,似乎比他身边的从人还要朴素,而且,刚刚见他言语间甚是和旭,待人彬彬有礼,看着确是令人高山仰止,子诺收回轻慢的目光,不自觉又看了看自已的小舅舅——他虽儒雅俊秀,可瞧着他那副卑躬屈膝的谄媚样儿,和那位矫矫不群的将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谢怡泽听了这话,心里却打起鼓来,偷眼觑着秦昭然的神色,秦昭然立在那儿,正含笑望着那侃侃而谈的小童,待那小童说完,秦昭然哈哈一笑,冲谢怡泽拱手道:“谢大人,我这两个小徒生就这副跳脱性子,时而出言不逊,得罪莫怪,我回去自会教训他们!天色已晚,武某还有些细务,便不多留您了,待回了京,武某自当备了酒席,请您过府饮宴,如何?”

这谢怡泽见他已有送客之意,急忙拱手辞了,带着那子诺快步去了,秦昭然正要揪着晗茗歆朝的顶心毛发,把他们俩扯回院子,小笛急赤红眼从屋里跑了来,拉着秦昭然的手臂,急道:“秦大哥,何主事那脚越发肿的厉害了,这一会儿,痛的满床打滚,你看能不能使人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瞧瞧?”

武忠扫了晗茗歆朝一眼,见秦昭然目视自已,忙指着随扈中一个壮硕少年,吩咐道:“启鸣,你出去请个大夫回来,让他带好治伤药膏,快去快回!”

小笛略松了口气,扯着秦昭然,便要让他回去瞧瞧湘函的伤势,仿佛秦昭然去了,湘函那脚就能止痛一般,秦昭然无奈的摇着头,由他拉着回了屋,晗茗歆朝吐了吐舌头,彼此扮了个鬼脸,正要想法儿开溜,却被武忠一手一个,捏了脖颈,提溜着进了院。

接近武忠安排秦昭然歇息的那间上房,房里似乎有人咬着什么东西,拼命压抑着喉间的叫嚷,秦昭然随着小笛进屋时,就见湘函满面痛楚倒卧床上,躬着身子抱着自已的双脚,小笛上前坐到床沿,指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脚,道:“秦大哥,你瞧,这可怎么办呢?”

秦昭然却不上前,回手捞过晗苟歆朝,指着湘函那脚,沉声道:“这是你们俩干的好事?”

晗茗爽快的点了点头,歆朝嘻皮笑脸的挨过去,轻轻伸指忤了一下湘函的脚心,湘函立时痛哼一声,看样子真是痛的不轻,歆朝像模像样的点着头,缓声问他,“你这脚是怎么个痛法?”

湘函咬着牙,颤声道:“脚心肿胀欲裂,坠痛难忍。”

歆朝冲晗茗一点头,晗茗跟着念叨,“肿胀欲裂,坠痛难忍?”忽地回过头,和歆朝那贼亮的视线碰到一处,两人同时惊呼,“多了槐角!”说完两人有商有量,竟说起这药怕是要去了槐角,再添些红花,才不致这般霸道,秦昭然捏着手心冷汗,问道:“这药原来不是你们师父调制的,而是你们两个胡乱琢磨出的?你们俩当真胆大包天,自已随意捣腾出的药膏怎敢随意拿出来,给人敷用?是药三分毒,这药若不对症,定会伤人身体……”

晗茗嘻笑着拿起放在床边的小药瓶,冲秦昭然摇了摇,道:“这里不过是些止血消肿的药物,哪里就能伤人身体……最多药效霸道些,令他多受些痛楚罢了!”

秦昭然一扬长眉,面色登时沉了下来,“我看……你们俩怕是有意为之——拿这药来捉弄何主事,快去取了你们师父配制的药膏来,重行替何主事敷上,你们若是再敢耍花样,我即刻便令武忠送你们回山,至于教授拳法,你们还是另觅高人吧!我最瞧不起自恃了得,欺凌他人之辈!”

歆朝闻言抬头,见秦昭然果然面无表情,背过身踱到湘函床前,自顾自取了湘函腰间那柄小小指刀,极是小心的替他刮去脚心药膏,湘函怔怔瞧着秦昭然,眸光柔和,略失清明,歆朝不禁暗暗叫糟,他和晗茗对湘函一番戏耍,本是瞧不惯他心眼狭窄,故作无意伤了小笛,可现下,竟引得秦昭然对他心生怜惜,只怕这番做作,适得其反,更是遂了湘函的心愿!

歆朝立在那儿若思冥想,追悔莫及,晗茗也跟着呆呆立在原地,偷眼觑着歆朝,小笛见他二人窘迫,忙上前抚抚二人顶心,轻声笑道:“你们还不快去取了药来?当真要等秦大哥使人送你们回去么?”

晗茗紧着冲小笛咧开小嘴,拉着小笛的袖子摇了摇,道:“小笛哥,你若要留下我们,只怕秦大哥也不得不听……”

歆朝这片刻功夫,心思已是百转千回,不待晗茗说完,竟拉着他急急出了屋,小笛摇头笑着打了盆净水来,浸湿了帕子递给秦昭然,嗔道:“你也真是——明知这两个孩子早盼着下山玩耍,偏拿这个吓唬他俩。”

秦昭然接过帕子,顺势在他手心捏了一把,微露一丝笑容,“这两个小鬼,天不怕地不怕,哪有什么能吓得住他们,我只想让他们知道,这般恃强凌弱的行径,我最是瞧不起,也是指望他们能收敛一些,山下可不比山上,他们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若惹出祸事来,只怕不好收场!”

空山新雨(21)

床前那两人打情骂俏,似乎浑没留意,床上还坐着湘函这个活人,湘函微微垂下头,左手捏紧衣角,虽然心中不快,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出来,适才秦昭然那句“恃强凌弱”,说的虽是晗茗歆朝,可他听在耳里,总觉着秦昭然话里有话,再加上当初剑伤小笛,他确是存心,这便先给他自已落下了心病,听话听音,他自已倒多替秦昭然延伸出几层意思,只当秦昭然是借着晗茗歆朝,敲打自已,是以垂头坐在床上,半晌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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