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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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旭笙闻言为之侧目,他这两个徒儿打小便是堂里的小魔星,别说一般堂众,便是见了堂主,他二人也是嘴上尊敬,实则不以为然,谁曾想,这两个眼高于顶的孩子,竟和小笛这般投缘,几次三番与湘函为难,俱是为着湘函曾伤了小笛,秦昭然抿唇一笑,心道:你也要来添油加醋,晗茗早扯着我,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详说了一遍,你们俩倒当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小笛为人甚是忠厚,当年湘函对他做下那等恶事,他养好伤后,湘函每次回山,碰上了总要为难他一番,饶是如此,他仍是秉性纯良,不愿与他计较,现下有了秦昭然这贴心爱人呵护备至细加照拂,他便更是不愿再提起陈年旧事,也不愿见湘函为难,小笛正盘算着出言缓和,秦昭然却早一步嘻笑着走到歆朝身边,伸手拍拍他头上小小发髻,朗声道:“亏着你提醒我——否则我还当真不知,竟是何主事伤了小笛!”

湘函站在华旭笙身侧,听秦昭然和歆朝一番言语,蓦地浑身冰凉,正是闷热初夏,却仿佛置身冰窖,牙关打战,身颤不已,偷眼细查秦昭然的脸色,见他虽嬉笑自若,眼底却浮着一层坚冰,湘函忽地想起,自打今儿在乾院门外见着秦昭然,他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生疏,周身冷冽的寒意,带着不屑一顾的轻视和掩饰得体的疏离,湘函原不过是瞧不得小笛觅得这般知冷知热的贴心人,有意引逗,可和那人相处一段时日后,湘函却蓦地惊觉,那无意间被吸引,并深陷其中的人,竟是他自已而非秦昭然!

空山新雨(16)

晗茗不情不愿出了坤院,一进离院,抢入眼中的,是院里青砖缝间,疯长的野草,还有晾衣绳上,浆洗后不知展平,拧成麻花状晾晒的衣物,晗茗心中哀叹,拖着步子到了厨房,这里更是凌乱脏污,门后那一排水缸,早见了底,灶台上的大黑锅,不知多久没洗过了,浮着一层干硬的粥皮,晗茗又是一叹,提起那口黑锅,准备去院里打了水来清洗,他还没转过身,就听身后有人欣喜万分的惊呼,“小笛?!”

晗茗回过身,他身后那人急匆匆的扑进了后厨,看清他的模样后,登时一脸失落,强笑道:“哦,原来是晗茗,我还道是小笛回来了……”

晗茗哼了一声,“小笛哥不是离院的杂役了,你以后少呼喝他,若是给秦大哥听见,你定逃不过一顿好打!”

那人垂着头,声音异常嘶哑,“我理会得,晗茗,”他忽又抬起头,眼中微芒闪动,“小笛在坤院过得还舒心么?自他搬出离院,我便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秦……秦昭然待他……还好吧?”

晗茗歪着小脑袋,咭咭取笑他,“秦大哥待小笛哥再好不过,郭琛,小笛哥以往在这离院,你可没少指使他,现在他走了,却作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态,瞧着……好恶心人!”

晗茗嘴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再加上他这两天没少替小笛鸣不平,所以见郭琛有些难堪的讪笑两声,转身出了厨房,心里只觉畅快,而这郭琛的颇知进退,又让他想到了湘函,那外堂主事真像一帖膏药,晗茗心中愤愤,为人奸滑脸皮又厚,这些天总借着脚伤,来坤院纠缠秦昭然,看着比这郭琛还要惹厌!

近二更时,晗茗洗净了水缸,把门口一字排开的五口圆缸都挑满了水,这才揉着腰慢慢步出离院,华旭笙虽说让他来离院劳作,却没说不许他回去歇息,晗茗抓着他师父这一点疏忽,偷偷摸摸又回了坤院,刚趴在他和歆朝共住的小屋窗外,轻轻叩了叩窗格,忽听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急急奔坤院而来!

晗茗略一愣神,小屋的棂格窗被人悄没声息的推开,那人伸手抓着晗茗的肩膀,没等他回过神,就费力的把他提了进去,晗茗被拖曳着,腰眼硌的生疼,在屋里立住了脚,转身便要喝骂,哪知那人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窗外,晗茗见他神神秘秘的,想必是有热闹可瞧,便收了满腔怒气,和他一道儿趴在窗边,把那小窗微微阖上,只余一线,供他二人偷窥。

院外急奔进来四五个人,为首的便是符堂主,除了符堂主,晗茗只认得他身边的洛原,剩下那三个人,却是一身黑衣,面孔被包在黑色的头巾里,瞧不出是谁,他们虽人众,行走起来却极是小心,也不多言语,晗茗捏了捏身边那人的手臂,歆朝回过头,两人同时交换了一个兴味的眼神,又同时比了个屏息的动作,生怕被院外的高手察觉到这屋里呼吸有异。

符堂主和洛原领着那三个黑衣人,直奔小笛住的厢房而去,刚走到门口,洛原举手便要敲门,门却自已开了,秦昭然像只偷了腥的猫儿,笑嘻嘻的跨出来,见了眼前情景,不由一怔,压低了嗓音道:“符堂主,这又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你们穿着夜行衣作甚?这铭山都是你的产业,你也搁不着夜半行窃啊!”

符堂主陪着笑,急忙给他行了个礼,指着自已身后那三个黑衣人道:“您来了客人……”

他身后那三人不待他说完,当先一人已跨步上前,扑到秦昭然身前跪倒,急切的唤着,“将军,卑职来接您回去!谢师爷昨夜使人来寻卑职,只说时机已到,命我等来此迎您回京,主持大局!”

秦昭然刚从渲染着浓浓情欲气息的屋里出来,一时间仍是沉浸在和小笛的欢愉中,心里满是柔情蜜意,听这人跪在身前,口宣京机要事,竟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正要开口询问,到底是什么时机到了,屋里有人迷迷糊糊的轻唤一声,“秦大哥,怎么了?”

秦昭然立即扭头柔声应着,“没事,你先歇下吧,我去打些热水,马上回来陪你!”

屋里那人低低“唔”了一声,秦昭然笑了笑,带门出去,让符堂主另找一间僻静的厢房,引着那三个黑衣人一道去密议,晗苟和歆朝在黑暗中互视一眼,彼此只能见到对方眼中贼亮贼亮的光采,两人吞地一笑,蹑手蹑脚的开了门,瞧清他们的去向,跟着躲在那间厢房窗外偷听,符堂主没有掌灯,屋里众人似乎按位份坐了下来,秦昭然仍是压低了声音,轻道:“京里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哪党耐不住,做出了什么举动?”

有人接口道,“回将军,您久未回朝,朝中流出传言,只道您已无幸,哪明亨惟恐是计,忍耐了许久,前些日子终于按捺不住,寻着由头,更换了王城布防的禁卫,又在昭德门和景运门做了手脚,暗里收买了两处守门的都尉,皇上和程丞相得悉,推测哪党只怕是要铤而走险,意图逼宫了!”

秦昭然还未开口,屋内忽有一人愤然道:“程征那个老穷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忠哥,你大可不必对他这般客气,我瞧着……将军上次遇袭,指不定就是他做的手脚——现下皇上对他颇多依重,将军若是无幸,得益最大的,便是那老贼!”

先前那人紧着喝止他,“启鸣,不得无礼!程丞相是将军故交好友,与将军的情谊……非比寻常,你怎可妄回揣度,快些退下!”

晗茗和歆朝别的没听明白,单那人一句“将军”,被他二人听入耳中,两人止不住心头一阵急跳,情不自禁两手交握,这才觉出对方手心都是粘腻的潮汗,此际秦昭然低沉的嗓音传来,两人竟激动的浑身乱颤,“你们是说,现下要我立即回京?哪明亨既已露出不臣之心,只怕暗里已布置妥当,回京途中怕是不那么太平,你们就来这几个人,如何能安然送我入京?”

屋里静默半晌,晗茗忍不住趴在窗台低唤道:“秦大哥,算上我和歆朝,我们一起护送你回去!”

歆朝被他闹了个无措,待要去拉他,洛原已飞快的推开了窗,一手一个,揪着他二人的脖颈,把他们掼到地上,歆朝略略抬眼,黑暗中只能模糊看见秦昭然端身坐在床边,他身边除了符堂主坐着木凳,其余人等都是躬身站着应答,晗茗显然也瞧见了,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不由兴奋不已,顾不得周身痛楚,扑过去便要摇晃秦昭然的手臂,撒娇耍赖,定要让他带了自已和歆朝同去,哪知身形甫动,那候在秦昭然身侧的黑衣人,鬼魅一般闪身上前,没待晗茗看清他的来势,寒光冷冷的剑刃已架上脖颈,歆朝心中后怕,颤声笑道:“秦……秦大哥!”

秦昭然本是崩着笑,这时再也忍不住,压着嗓门乐不可抑,“你们这两只皮猴儿,我还道你二人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却原来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一碰上别人动真格的,你们俩就怂了,松包软蛋,当真好笑!”

晗茗不如歆朝想的深远,梗着脖子犟道:“谁下软蛋了?难不成……你还要杀我二人灭口?符……符堂主就在这儿,我师父也在院内,你……你敢?”

秦昭然见他色厉内荏,更觉好笑,起身挪开那人搁在他颈侧的利剑,拍着他的脑袋,取笑道:“我怎敢杀你二人灭口?符堂主和你师父,我倒是不惧,只不过,小笛若是知晓我杀了你二人,只怕日后都会愀然不乐,为了我那心肝宝贝,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留下你二人的性命了!”

歆朝听他出言调侃,心知自已适才想左了,只是那时情况凶险,他单单瞧着那柄利剑,已觉那黑衣人杀意浓浓,生死关头着实吃了一吓,现下不禁汗颜,又听出他有应承带上他二人的苗头,心中大定,转了转眼珠,歆朝端起小脸,说道:“秦大哥,若是你回京途中不太平,便带上我和晗茗吧,我二人虽说只是粗通武艺,可跟着师父学了这许久,使毒下毒的本事,倒是不俗,再者,你们一行俱是年轻力壮的男子,目标太过明显,不若带上两个小童,还能遮遮眼,蒙骗别人!”

那黑衣人讶然动容,点头应道:“这主意倒是不错,此次谢师爷嘱咐我等出京,再三交待要掩人耳目,我们一行十几人,扮作压镖的镖师和趟子手,这一路仍是觉着被人窥视,心中一直担忧,回京途中恐怕会有变故!”

符堂主笑道:“将军,我这堂里还有些好手,便让他们随着您一道儿回去,路上也可多个照应!”

秦昭然摆了摆手,道:“符堂主的好意,武某心领了,只是聂淼被你们擒住用刑,只怕哪明亨已知他这处布置被我获悉,我在这儿许多时日,胡全礼应该生了疑心,我虽不知他有没有把这事透露给哪明亨,可哪明亨终归对聚承堂怀了戒心,只不敢确信,咱们回以虚实之道,令他自已镇日猜忌便是,”说着秦昭然扭头看着符堂主,语气平淡,“再说,哪明亨在这北关边陲,觅得这般隐秘的所在,设下这聚承堂,怕不止是刺杀朝中大员的暗桩,那么简单吧?

符堂主心中一凛,待要辩解,秦昭然却懒懒的打了个呵欠,淡淡的道:“我的人先在这厢房歇下,待明儿寅时,咱们预备好了,再行下山吧!”

空山新雨(17)

下山时,除了来接应秦昭然的三个黑衣人,又多了晗茗歆朝,秦昭然自知这次下山,是要搅和到乾青那一汪浑水中,争权斗势,权谋诡狡,只怕一刻也不得闲,却也知若把小笛留在这铭山上,万一符蓝用心不良,第一个危及的便是小笛,是以嘴上虽说着不得已,心里却乐开了花,光明正大带了他的宝贝下山。

晗茗歆朝这是第一次下山,又是跟着秦昭然,他二人昨夜听得众人对话,认定秦昭然便是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急不可待便想随他出征打仗,建功立业,以往为着央他教授拳法,对他已是着意逢迎,这时更是一脸狗腿样,歆朝脑筋转的最快,见众人都守在秦昭然身边,他便带着晗茗候在小笛身侧,山路难行时,嚷着要背起小笛行走,半路歇脚时,又是忙前忙后,端茶递水,直把小笛闹得连连摆手制止他们,秦昭然被那三个黑衣人贴身护卫着,一路上总寻不着机会,私下里陪小笛说说话,这时借机挨到小笛身侧,取了水囊给他,待他伸手来接时,一把握着他的小手,柔声道:“我知你有诸多不解,只这路上不便言谈,待咱们回了京,我自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小笛一脸平和,微微带着笑,“不妨事的!秦大哥,这回你让我陪着,我心里已很是欢喜……”

秦昭然捏着他的手,略紧了紧,笑道:“我应承过,日后要好生照顾你,怎能把你留给那个老狐狸,只是此番下山,前路恐不太平,怕是要累你跟我受苦。”说着慢慢把脸贴到小笛的手背上,旋又笑道:“不过,有你陪着我,倒也不枉此生了!”

小笛凝视着他,眼中俱是温柔笑意,秦昭然心中一叹——这两情相悦,果然美好!自打上回在山下碰到了故旧,他便不住思索着,这具身体只要还活着,怕都逃不出京城两股势力的倾轧,他要自保,逃避不是办法,惟一的出路,便是迎着困难而上,扫清前面的阻碍,替自已和小笛开闯一条活路,是以才会这般卖力,尽其所能的多探知武江昂的旧事,秦昭然微有所感,俯唇在小笛手背上轻吻着,见他又急急想要抽回手去,秦昭然心下又是一酸,随即对湘函更是恨之入骨——若不是他故意使坏,小笛哪会如此自卑,总担心自已那粗糙的小手,会令他厌恶,秦昭然眼神一紧,牢牢握紧小笛,笑道:“怎地?你还担心我吃了你的手?”慢慢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可闻的细微声音,说道:“比起吃手,我更喜欢吃人,你身上有两处,是我的最爱……”

小笛不等他说出来,急忙抽手捂着他的嘴,哭笑不得的嗔道:“这里还有那许多人,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赖!”

秦昭然漫不在乎的扭过头,他那三名黑衣护卫不知什么时候,已隔了老远围着两人站成一圈,晗茗和歆朝正装模作样,偎在火堆旁烤着野兔,两人还有说有笑,似乎并未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秦昭然回过头,揽着小笛的腰坐在他身边,嘻笑道:“这些都是人精儿,谁敢来坏我的好事?”

小笛见他坐好,这才放下心来,闻言横了他一眼,那小模样又是俏皮又是娇憨,秦昭然猛地忆起上次小笛伸出小舌,从他唇上滑过,那般似有意还无意的挑逗滋味,至今想起,仍令他情热不已,他是初和爱侣共圆鸾梦,自有些需索无度,又顾忌着小笛年幼,不敢肆意征伐,每次苦苦压抑,只会换来下一次更猛烈持久的欢 爱,虽说头天晚上,死皮赖脸磨在坤院,直折腾到近二更,才歇了兵,可这一会儿,瞧着小笛竟又有些上火,小笛见他眼中晕暗,目光灼灼直落在自已身上,腰身登时一软,身后那隐隐的钝痛愈发明显,小笛急忙站起身,躲到火堆旁,陪晗茗歆朝一道儿烤野兔,秦昭然被他惶恐的样子逗乐了,一时玩心大起,便要追过去,看他如何惶急,却有一名黑衣属下立即近前,道:“将军,不一时便有部属前来接应咱们,只是我等备下的都是马匹,待咱们去了前面城镇,再为笛公子觅了马车,您看可好?”

秦昭然点了点头,连声赞道:“如此甚好,他身子弱,受不得颠簸,你倒是心细!”

那人闻言陪了笑脸,凑到秦昭然身前,压低声线,道:“将军,您看咱们要是回了府,安置笛公子住在哪儿呢?府里距您那院稍近些的小院,早安置各位公子住满了,要不要属下捎信回去,通知武悌尽早给笛公子腾处院子出来?”

他这短短几句,听的秦昭然心惊不已,脸上却淡淡的,“什么腾院子?小笛自是和我住在一起,府里那些闲人……”秦昭然略一沉吟,“能打发的,就打发出去,不能打发的……远远寻处院子,让他们都搬过去,别在我眼前晃悠,若是有人敢寻机,欺辱小笛,哼!可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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