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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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函心里一突,晗茗说到这活人时,倒像是在说什么蝼蚁牲畜一般,想到这俩孩子跟在刑堂主事身边,见惯了各类刑罚,想来已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他是第一次听到晗茗以这种口气贱视人命,竟被那漠然森森的寒气激得浑身一抖,小笛显然也是觉着不妥,开口道:“秦大哥,那些杀手也是受人之命,终人之托,你……能手下留情,还请……”

秦昭然被他逗乐了,站起身伸臂把他揽到怀里,点了点他的鼻子,柔声笑道:“你这人这般心软,竟也是那杀手窝里调教出来的,若不是我带你下的山,还当真不敢相信,说这些话的,以前是个杀手呢!”

小笛面上一红,好在外间月色昏暗,屋内倒没几个人能瞧见他此时羞态,晗茗又是一嗤,嘲讽道:“小笛哥本就没杀过人,他以前虽武艺高强,可……却最是胆小,我和歆朝去后山捉了鸟兽来练刀,他总是于心不忍,暗地里做了不少好吃的糕点,央我们少让那些鸟兽受些苦楚,若要杀它们,只管一刀了结了就是……”

秦昭然登时哈哈大笑,把羞意渐浓的小笛紧紧揉到怀里,在他面上响亮一吻,道:“既然小笛说了,那……你们便少让那些刺客受些苦楚,只是……这些人却放不得,歆朝,你和晗茗带的若有令人筋骨软麻,使力不上的药物,便给他们用上,咱们便多带些拖累,也是无妨!”

武忠闻言,急忙抬头冲秦昭然使眼色,秦昭然却淡然一笑,见小笛埋首缩在他怀里,便抬手在下颌一划,比了个手势,武忠欣赏应命,带着晗茗歆朝出了厢房,湘函坐在床上,秦昭然虽背对着他,可抬手比划手势时,湘函却是瞧的一清二楚,心中寒意登时大盛,只这对秦昭然忽起的惧怕中,又掺着对小笛的欣羡妒忌,心中百味杂陈,倒弄不清现下自已对那秦昭然,到底是欢喜多些,还是惊惧多些!

空山新雨(23)

次日启程,武忠已觅好了马车,湘函行动不便,他本是要候着秦昭然抱了湘函上车的,可昨夜晗茗一番言语,秦昭然竟不为所动,他便心知不妙,再不敢怠慢,紧着使启鸣去背了湘函出门,小心翼翼的扶进马车,秦昭然含笑揽着小笛,便要送他上马车,小笛却甜甜笑道:“秦大哥,我想骑马,你拨匹马给我,好不好?”

秦昭然连连摇头,“你没骑过马,仔细跌下来摔折了脖子!”语罢见小笛有些愀然不乐,秦昭然忙陪着笑,“要不……我带着你,咱们共乘一骑,可好?待你学会了,我再使人买匹性子温驯的好马给你。”

小笛这才转忧为喜,耸了耸鼻子,轻道:“也只好如此了!”

秦昭然见他模样讨喜,忍不住又要凑上前索吻,小笛却正了正脸色,轻轻推开他,道:“快些启程吧,这许多人等着呢!”

湘函隔着车窗,听外面那两个人轻声细气,竟有些好笑,符堂主嘱咐他追来,一路随行,倒是正合他的心意,只刑堂主事得讯后,提了一包药剂托他转交小笛时,他有些疑惑不解,华旭笙却是呵呵一笑,压低嗓门轻道:“何主事,这药剂是我特特为小笛备下的,你若用来,只管央他匀你几瓶也就是了!”

湘函眼珠一转,不由有些赧颜,坐在车内仍是掩不住心头窃喜,听华旭笙的意思,对他的心思倒是了如指掌,言语间还透出些许鼓励的意味,湘函心头一热,想那聚承堂里,要数华旭笙和秦昭然最谈得来,他既做如是说,那自是提点自已,下山后追上秦昭然,需得好生下一番水磨功夫,令秦昭然自此对自已再难留怀。

车窗外武忠一声低喝,马车轻轻一晃,车轮从青石板路面上吱吱呀呀的滑过,晗茗和歆朝见着什么,都觉新鲜,止不住一迭声的问询着,直把武忠和启鸣烦扰得满肚子火气,小笛在一旁听得那两个孩子的问话,不禁也觉好奇,缩在秦昭然怀里,细声细气详加询问,秦昭然待小笛,自然比之武忠启鸣待那两个皮猴,更多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只那街上廊角飞檐,店铺里光怪陆离的物什,他也叫不上名字的,便在小笛面前胡扯一番,启鸣见他指着一家小店里金钱蜜的腰封,直说是压月饼的模子,差点笑的摔下马去,武忠回头瞪了他一眼,沉声道:“真没规矩!没见主子在和笛公子逗趣……”

启鸣不待他说完,悄声抢白道:“忠哥,主子确是不识腰封,你忘了,前年田都尉从大食商人手中,买了一品水色滴漏的上等翠玉,使人做了腰封送给主子,主子瞧着好,竟命人取下来,做了冠饰,那玉做腰封倒还正好,若做冠饰,却嫌太过抢眼,直把别人的目光,都引到那冠饰上了,对着主子,便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主子为此还纳闷了许久,直问我‘启鸣,怎地这些日子,旁人见了我,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湘函直听得再也忍耐不住,扑嗤一声隔窗笑道:“这位启鸣大哥,那些旁人当真蠢笨,便恭维你家主子几句,他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嘛!”

武忠忙换了副笑脸,挨到车窗边,轻声道:“何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家主子不喜旁人恭维,京里那些人若脾性爽直,有什么说什么,我家主子最是欢喜,若说起话来藏头露尾,闪闪烁烁只一个劲儿溜须拍马,我家主子则避之惟恐不及,是以自始至终,都没人敢恭维主子的冠饰……”

湘函听得捶胸大笑,晗茗和歆朝齐齐翻了个白眼,见秦昭然和小笛听见这边的动静,策马靠了过来,歆朝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当真好手段!”

晗茗似懂非懂的搔了搔头,轻道:“歆朝,要不要我去作弄何湘函一番,让他出丑?”

歆朝闻言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这傻子!秦大哥身边的随扈一个比一个难缠,昨儿若不是我转弯转的快,你这条小命,怕是当晚就要葬送在那客店之中!你竟还要惹事生非,当真不要命了?”

晗茗忆起武忠那狰狞的笑脸,竟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嘴上却不肯服输,犟道:“你道他还真敢杀了我……”

歆朝板起脸,拼命压低嗓门,“你这么多年的饭,都吃狗身上了?这不是铭山,在师父护着你我二人,便寻人开开心,也没人敢与你我做对,昨晚那人目露凶光,只待一言不合,便会下手取了你我性命……他眼里只有秦大哥,自容不得咱们捣乱,坏了秦大哥的兴致!”

晗茗缩缩脖子,他和歆朝仍是分由武忠和启鸣带着骑马,不由向前挪了挪,尽量离他身后那恶人远些,他们这四人两马侍在马车一边,秦昭然策马在车前笑问,“你们说什么呢?高兴成这样,也说来我听听?”

湘函掀开车帘,抿唇轻笑道:“我们自说我们的,偏你喜欢凑热闹,什么都要打听打听!”

秦昭然一呆,小笛不明所以的两下里看着他俩,湘函已是笑得双眼眯成一线,强忍着浑身乱颤,笑喟小笛,“仔细秦大哥骗你——刚刚那蜜色的明明是腰封,哪里是什么压月饼的模子,他不识得,便信口开河,偏碰上你这老实孩子,什么都信……”

小笛咧着小嘴,跟着湘函笑了起来,秦昭然有心逗他一乐,梗着脖子嚷道:“那……明明就是模子,你没瞧见那上面的花纹,跟中秋吃的月饼,一模一样!”

歆朝见众人围着湘函一阵笑闹,心中不禁烦恶,暗里一夹马腹,启鸣的坐骑猛的向前一窜,惊的他急急收紧缰绳,惟恐这马失惊撞上马车,好容易止了马,众人已是各自笑笑,策马头前去了。

这一路湘函都是坐在车内,他自从寻着秦昭然,就没找到机会告诉他,是堂主使自已随他同行,秦昭然倒也奇怪,既不撵他走,也不追问他要去哪儿,一路竟都把他带在身边,路上秦昭然带了小笛共乘,小笛双手使不上力,不能控缰,秦昭然放心不下,自是把前面提议给他买马的事,搁置不理,湘函独自坐在车内,一听车外小笛柔声求恳,秦昭然却不予理会,便觉心惊肉跳,生怕勾起秦昭然心头恨意,他自知秦昭然对小笛,那是百依百顺,绝舍不得见他不痛快,当下便使出手段,着意笼络小笛,好在小笛这人不计前恶,对他甚是和善,湘函这才算慢慢放下心来。

这一日,到得京师附近的黄沙渡,众人弃马乘船,由河道进京,小笛和晗茗歆朝,倒是不惧船身颠簸,惟有湘函,自上了船,便晕吐不止,连着几天食不下咽,待船到河道中途,他已是瘦了一圈,小笛瞧着不忍,便嘱秦昭然使人打些河鱼,他亲自下厨,慢火煨了鱼汤,送到湘函床前,直劝他多少用一点儿,省得饿坏了身子。

湘函怔怔瞧着那碗鱼汤,眼中噙了泪,一把握着小笛的手,唏嘘道:“小笛,我这人心胸狭窄,以往多有得罪,还望你别往心里去,这些日子,承你细心照料,湘函着实心中有愧!”

小笛拍拍他手,温言道:“何主事,不过些许小事,你用不着总挂在心上……”

湘函拉着他手,意甚诚挚,“小笛,我虽虚张你两岁,可……你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湘函,也就是了!”

小笛张了张嘴,却始终叫不出口,湘函见他有些局促的捏着自已的小手,不由轻笑着抬起那小小手掌,细细端详,小笛除在秦昭然面前,有些自惭形秽,对着别人,倒多了几分坦然,湘函微微一叹,止不住哽声道:“若不是我糊涂,你怎会受这么多苦,我当真对你不住……”

小笛最是心软,见不得别人落泪,忙一迭声的安慰他,“何……湘函,这事都过去那许久了,你不必……再说,我虽双腕受损, 却侥幸不用接了任务下山,离院这些年,来来回回住进那许多杀手,接了任务平平安安回山的,几年间又能有几人?是以,我倒算是因祸得福,苟延残喘了这些年。”

湘函喷地一笑,伸手抚抚他顶心柔软的毛发,轻道:“你总是这般心善,难怪……秦大哥把你疼到心坎里去了,这些日子他虽说带着我同行,可若不是你,单单晗茗歆朝那两个孩子,只怕我也招架不住,更别说秦大哥心中对我厌烦,他那些随扈们私底下刻薄慢待了!”

小笛听他说的可怜,竟抿唇轻笑道:“何……湘函,秦大哥这人面恶心善,虽说他总板着脸,可心地着实不坏,歆朝和晗茗,他俩天性活泼,平素只是开开玩笑,倒不是存心于你为难,武忠大哥和启鸣大哥,只你来的那天,对你有些不恭敬,现下不是待你友善许多嘛!”

湘函闻言轻笑,船头甲板上忽听有人唤道:“是田都尉的坐船吗?”

隔老远有人应道:“武忠?江昂不是嘱你不得撤离京师吗?你怎地却在此处?”

武忠呵呵一笑,“田都尉,您来我们船上,一看便知!”

湘函和小笛面面相觑,湘函只听秦昭然的随扈唤过主子,倒当真不知他的底细,小笛却是明里暗里,不知听武忠唤了秦昭然多少次,他久居山上,自然不知秦昭然若下得山来,会是怎样的风光,先前见他从人甚众,只暗暗担心,怕随了他去,他家中却早有妻妾儿女,又或是美貌娈宠,歆朝是个人精儿,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是以悄然使晗茗去套问秦昭然,小笛自得知秦昭然尚未婚配,这一路又得他细心眷顾,早收起心中不安,待秦昭然也多了几分随意,再不如当初拘谨。

空山新雨(24)

船头立时人声鼎沸,似乎那位田都尉排场不小,身边竟随着许多从人,武忠在舱外,笑呵呵的引着他,那田都尉上船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武忠,你在这船上弄什么玄虚?难不成……替江昂觅了什么美貌男童,藏在这里?”

小笛闻言一怔,外间竟清晰传来晗茗的嘻笑声,听那声气,似乎正从湘函这舱房经过,“启鸣哥,待下了船,你带着我共乘一骑吧,武忠哥骑马太过颠簸,不及你骑术精湛,歆朝说,坐你那马背上,都觉不出马儿在行路……”

启鸣嘿嘿笑道:“你这小鬼,定是惧怕忠哥严厉,才想了这法儿来央我带你,”说到一半,嗓音蓦然一低,小笛不由侧耳细听,只听启鸣压低嗓门,轻道:“其实,若要我带你共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晗茗急急追问,“只不过什么?启鸣哥,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带我?”

湘函险些失手,打落那碗鱼汤,惊诧的张大嘴,“小笛,适才说话的,怎么好像是晗茗?”

小笛点了点头,“就是那孩子!”

湘函噗嗤一声,捏紧碗沿,强忍着笑,颤声道:“天可怜见,这小魔头竟也有惧怕的人,当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武忠大哥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把这皮猴收拾的服服帖帖?”

小笛呵呵笑着,正要答话,忽听船头甲板上有人连声惊呼,晗茗直着嗓子,惊道:“启鸣哥?你……怎会有两个你?”

歆朝也杂在其间,“咦”了一声,“启鸣哥,这人是谁?”

小笛好奇心大盛,奔到舱门边,把门拉开一线,伸头出去打量,湘函笑问,“怎地了?小笛,外间出了什么事?”

小笛直直盯着船头甲板方向,奇道:“外间……竟站着两个启鸣哥,除却装束不同,他二人的相貌,当真一模一样,难分轩轾!”

湘函略一侧目,旋即了然,抿唇轻笑道:“启鸣哥身边的,定是他的孪生兄弟,要不,这世间哪有人会如此相似?”

舱外启鸣已是朗声大笑,“展鸣,你何时回的京师?”

秦昭然正端坐舱中,细想进京后应对的策略,忽听外间热闹非凡,不由跨出舱门,立在甲板上向船头张望,眼见一条玄色人影突地飞身扑了上来,秦昭然微一错愕,面前那张和启鸣甚为相似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将军,您瞧!展鸣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晋了骁骑尉,这一身行头,便是刚领回的官服!”

武忠在一旁,笑得眯着双眼,口中却怨道,“展鸣,你这小子,出府才几年,竟这般没上没下起来,见了将军,为何不拜?”

那展鸣这才惊觉过来,一整装束,便要纳头跪拜,秦昭然已伸臂托了他起身,呵呵笑道:“展鸣出息了,竟还晋了骁骑尉……我便赏你一处宅子,你这品衔当可开府建牙了吧?”

他实是信口胡诌,见展鸣和启鸣相貌相像,心中已猜出几分,又听武忠说他离府几年,当下便应着景儿,随口敷衍两句,哪知那展鸣听了,竟愣了神,满脸震惊,直盯着他张大了嘴,“将军,您……您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您不要展鸣了?”

启鸣连连挨到他身边,笑嘻嘻的拍着他的后脑勺,“你这傻子,将军怎会不要你?只你现如今晋了骁骑尉,不便再回将军府度宿,将军便赏你一处宅子,你还待如何?”

秦昭然抿唇立在一侧,但笑不语,晗茗挨挨蹭蹭,便要挤到那展鸣身边看热闹,冷不防脑袋上被人赏了一个爆栗,晗茗登时怒气冲冲,扭过头便要寻人算账,却见武忠紧绷着脸,低喝道:“老实点!待一边儿去!”

歆朝自武忠身后伸出脑袋,直冲晗茗使眼色,晗茗虽说聪慧,可脾性却实在算不得乖觉,原本在铭山,便最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小麻烦,这时又仗着秦昭然就在一旁,竟对歆朝的提点视若无睹,一双圆圆的眼珠,瞪得有若铜铃,仰着脑袋冷哼道:“你做什么打我?平素你私下里欺负我也就算了,今儿当着秦大哥的面,你竟仍是这般无礼,我……”晗茗扭头冲着秦昭然瘪起小嘴,“秦大哥,你还是使人送了我和歆朝回去吧!我二人不招人待见,你手下这些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瞧不起我们这等穷苦出身的乡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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