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舞杨 第一、二卷(穿越)——苏雅楠
苏雅楠  发于:2010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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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笛和湘函相顾一笑,湘函嘻笑着央他,“小笛,你出去瞧瞧,晗茗那小坏蛋现下是怎生模样?我着实好奇的紧。”

小笛“嗯”了一声,轻轻推开门,船上的木门日夜浸染水气,有些涩滞,伴着轻微的咯吱声,小笛忍着笑跨出舱,秦昭然正背对他,负手站在船头,身边围着一众从人和两个武官模样的年青人,晗茗身量小,被人挡的严严实实,小笛猛一看去,只见秦昭然身边,藏在武忠身后的歆朝,一时倒没留意晗茗,好容易从人缝中寻到他的踪影,却见那和启鸣极之相似的少年向前跨出一大步,拍拍晗茗的脑袋,冲秦昭然灿然笑道:“将军,这小童却是何人?我瞧着……他倒不像善茬!”

晗茗急急甩脱他手,翻眼瞅着他,“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怎地不是善茬了?我是偷你抢你,还是吃你喝你了?”

歆朝恨的直跺脚,索性从人缝中挤上前,扯着晗茗便要回舱,晗茗被他扯出人群,一眼瞧见小笛,当即从他手中挣脱,快步冲小笛扑了过去,小笛轻笑着伸臂揽住晗茗,眼角微光一闪,秦昭然那身粗布青衣已近在眼前,耳边随即响起秦昭然的温言笑语,“你这一大早,去哪儿了?我自起床就没见你,还道……你跟人跑了呢?”

一直站在船头含笑望着秦昭然的年青武将,此时不禁有些动容,眼见这和旭的笑颜,耳听这温柔的细语,这人……当真还是以前那个阴枭沉闷的武江昂吗?

田羽信垂下眼帘,目光穿过身前佩剑,直落在腰间那块通雕玉佩上,那翠玉因主人长期的抚摸把玩,而带出一层淡淡的釉色,田羽信随手捞起那玉,捏在手心,玉佩温凉沁泽,一下子压下了他心中的苦涩,田羽信缓缓闭上双眼,良久才又睁开,仿佛不是身处在这喧闹的船头,却是在自已宁谧的书房一般,神情安逸而平和,直透出端方的随意。

那个被众人围绕,正侃侃笑谈的英伟男子,是他的奶兄,巡原郡王的独子,年方十五便拜了将,后先王早逝,遗诏里晋了他一等辅国公,新王年幼登基,权臣当道,外戚虎视,正值朝廷动荡时节,当此多事之秋,朝中重臣不是明哲保身,便是观风看向,哪明亨系京机枢密使,手中兵马不过国之二三,已是生出非份之想,更何况武江昂手握天下过半兵力,当下便成了朝臣们奉迎拍马,趋之若鹜的对象。

可……这人似乎全然不知,自已手中那些雄雄铁骑,可以为他怎样光辉灿烂的未来,任手下谋士暗喻明指,仍是丝毫不为所动,竟似打定了主意,要为那金氏小儿护卫社稷江山一般。

田羽信微眯双眼,直直盯着前方那伟岸的身影,见他揽着身边文秀少年的腰身,正俯在那少年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引逗得那少年晕生双颊,娇羞不可方物,田羽信心中暗嗤,现下不管那人和你再如何恩爱,待日后他再觅得美貌伶童,还不是立时便要弃如敝履?

有人自身后怯怯的靠了过来,田羽信回过头去,见那人一张小脸上,尽是讨喜的笑容,曜石一般的瞳仁黑亮清妍,看清是他,田羽信忙换了副笑脸,轻道:“季宇,你怎地也到这船上来了?日间江面风大,仔细受了寒!”

那人自顾自笑的得意,躬身向后面的座船一让,“田都尉,席间歌舞酒菜已备妥了,还请移驾!”

田羽信哈哈一笑,冲秦昭然那边一挑眉,压低嗓音道:“魏公子,承蒙府上这些日子来盛情款待,你家老太君私下的请托,非是田某不愿尽力,实是力有不逮,你瞧那边——那位便是当朝左司马将军武将昂,今上帝师!不若我替你引荐一番,你若能借他之力,事必能成!”

魏季宇随着他挑眉的方向看过去,却见船边众人簇拥着一个青衣男子,那人通体麻葛,可站在衣饰光鲜的人群里,却出奇的耀目,似乎有种清朗高华的气度透体而出,一见便知绝非俗物,魏季宇虽心下疑惑,这位权倾朝野的武将军,竟会如此朴质,可对田羽信的提议却颇为动心,当下略一踌躇,便换了副得体的笑脸,“如此,便有劳田都尉了!”

田羽信闻言暗笑,扬首当先去了,魏季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步履谨慎,呼吸轻微,原本在田羽信面前,还能收放自如的魏家少东,竟越是靠近左司马将军,便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空山新雨(25)

舱外热闹非凡,晗茗的怒骂声,小笛的劝慰声,秦昭然的应和声响成一片,其间更有少年的声气,“将军,这小童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地这般有趣,我瞧着,倒挺合眼缘……”

湘函不由骇然,这展鸣他虽未曾亲见,可瞧着他那哥哥启鸣,倒是个老实知礼的,便偶尔逗趣两句,也是谨记自已的身份,不敢太过随意,这展鸣简直就是个直肠子,竟是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也不顾忌别人的身世,幸而晗茗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小童,若是京中哪位权贵家的小公子,只怕他这般言语冲撞,定会惹来祸事!

武忠一顿,咳呛起来,想来是被展鸣那番言辞惊吓住了,秦昭然却不以为忤,嘿嘿笑了半晌,待晗茗不依不饶,缠着小笛直嚷着让他求秦昭然整治展鸣时,冷不防爆出一句,“我也瞧着……展鸣和晗茗甚合眼缘,不若回了京,就由展鸣启鸣代我教授这两个皮猴武艺吧!”

启鸣一听,拖长了音“啊”了一声,展鸣却甚是高兴,连连应是,随着外间便是一阵拉扯撕打的声音,湘函忍着笑,轻轻挪了一下身子,这长时间靠坐在床上,双腿有些不过血的麻痒,他刚撑着床樘换好姿势,舱门竟被人霍地推了开来,晗茗一阵风似的卷进来,指着湘函冲外面嚷道:“我……我宁可让何湘函教我武艺,也不希罕那恶人的功夫。”

湘函一愣,门外随着卷进一个少年,那少年通体甲胄,漆黑锃亮,发冠向上,配着冠饰,更显粗壮爽朗,相貌瞧着和启鸣,果然甚是相似,湘函怔怔瞧着他二人,晗茗不屑的扭过头,只盯着何湘函不住喘着粗气,那展鸣却是嘻皮笑脸,飞快的伸手提起晗茗顶心发髻,涎脸道:“将军既然允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应命,不然,我们这些沙场上挣命的粗人,最是讲究遵从将令,你不从——便拖了你去棒刑二十!”

晗茗回过手,使力捞着自已的头发,无奈展鸣身材比他高大,又甚是粗壮,提起他直如不费力气一般,晗茗被他提离地面,使力不上,只能徒劳的踢着腿,又气又急之下,慢慢带了哭腔,“你……你这恶人,快放我下来!呜呜呜……小笛哥,何……何主事,你们快来救我!”

湘函蒙他看得起,在这紧要时刻,还记得叫一句何主事救我,心情登时为之一爽,待要出声唤秦昭然来,卖个人情给晗茗,忽然想起,晗茗和展鸣在屋内闹了这许久,小笛竟是一言未发,秦昭然这人平素甚是护短,可这一会儿,也是沉默不语,想必是秦昭然有意借展鸣之手,教训那两个皮猴,湘函急忙把脸转向床里,心头忽然欣喜异常——秦昭然任由晗茗闯进他的舱房,又不制止展鸣,难道……是有意放手,让展鸣演出一场好戏,以舒解自已这些日子以来,被那两个皮猴淘绳作弄的恶气?

晗茗哭闹了许久,小脸都花了,也不见有人出声喝止他身后的恶人,忙打开双眼,眯成一线,偷窥门外众人的反应,除歆朝和小笛面带不忍外,竟连秦昭然都是漠然看着屋内,晗茗本是假哭,这时心中酸楚,慢慢悲声大作,“歆朝,歆朝,咱们回去吧!我不要随这恶人进京,我不要他教我武艺,我不要他做我师父……呜呜……师父,秦大哥看着别人欺负我,都不管我……呜呜呜……”

秦昭然听他说的可怜,强忍着笑,便要上前出言缓和,展鸣却是提着晗茗的发髻,把他转到面前,伸手到怀里掏摸了一阵,抓出一把松子糖来,“给!”展鸣被漠北风沙吹晒的黝黑面孔上,竟带着一丝赧然,“这些糖都给你,你快别哭了!给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孩子呢。”

晗茗撇着嘴,一掌挥过去,险些打脱那糖,展鸣却不气恼,仍是笑模笑样的,把那糖送到他面前,硬是把那粗亮的嗓门放低,“这糖是我刚刚从田都尉那船上顺来的,你尝尝,玫瑰味儿的松子糖,京里桂顺斋的枣花酥,都不如这正明斋的松子糖中吃。”

他故作神秘,晗茗本就是孩子,最是贪馋的年纪,一时竟听住了,情不自禁捏过一枚来,剥开油纸塞到嘴里,待口腔里软糯的香甜弥漫开,晗茗吧嗒着小嘴,好奇的问他,“那个枣花酥是什么?好不好吃?

展鸣轻轻把他放到地上站好,神气活现的挺着胸,“当然好吃,虽及不上这松子糖,可桂顺斋的豆黄糕,栗子糕,芝麻卷,样样都比这松子糖好吃,怎样?”展鸣倪着他,“和我一道儿回京,每日随我学完武艺,我便带你溜着豆荚胡同,把这些点心吃个遍。”

晗茗一脸神往,看那情形,单听到这些点心的名字,便已垂涎欲滴,启鸣不由大乐,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路上对晗茗和歆朝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是束手无策,虽说武忠威言恫吓住了歆朝,可晗茗这孩子,简直便是皮猴儿转世,一刻钟也不得闲,眼珠儿一转,就能生出些刁钻古怪的想法儿,这孩子是随着武将军下的山,平素瞧着将军对他也颇为亲厚,那位眼下荣宠无比的笛公子,待他也是极具耐心,是以这孩子打不得,骂不得,碰上他闹脾气,那只能远远避开,只当不和孩子一般见识罢了。

可展鸣竟用一颗糖就收服了晗茗,启鸣大叹奈何,当真是打蛇打七寸,展鸣这铁头猢狲,自已就是副天不收地不管的性子,行事任意胡为,为人却不若外表粗笨,实则极之聪敏,碰上晗茗这等小儿,自然是一眼就能瞧清他的罩门,略施些手段,就哄得他心甘情愿随着回京。

那歆朝却不如晗茗这般喜怒形于色,启鸣看着武忠身边那小童,这孩子自被武忠吓住了,这些天便表现的尤为乖巧,晗茗惹事生非,他竟还知道从旁规劝,可……启鸣抚了抚下巴,他却总觉着,这歆朝比晗茗更不让人省心,眼下的诸多作派,怕只是权衡利弊后,刻意而为吧!

这么小的年纪,却有这么深的心机,启鸣微摇了摇头,比之歆朝,他倒更喜爱那无理取闹的晗茗!

秦昭然暗里一挑大拇指,展鸣这人看似粗笨,实则粗中有细,心思倒是缜密,晗茗这等人见人怕的小魔头,到他手里,竟是由他揉圆捏扁,喜怒哀乐,尽被掌控,这人倒是比他那孪生哥哥有主意有见地!

没了热闹可瞧,武忠一眼瞥见小笛掩口打了个呵欠,忙紧着趋散众人,陪笑道:“笛公子,可是昨夜没有歇好?您不若回房再补个回笼觉,待晚饭备好了,我再去唤您?”

秦昭然得他提点,低头细细打量小笛,见他眼下隐见青影,立时心疼不已,直道:“你快回去歇着吧,每日总是寅初起身,我一眼没看住,就要溜出去寻些事情做,这又不是在山上,武忠他们几个自会料理一切,何至于要你事事亲力亲为?”

小笛微微一笑,这时倦意上头,难掩疲态,秦昭然向来不在意旁人眼光,想到什么便要去做,这时也不思索,一展猿臂,便要托起他送回舱房,田羽信带着魏季宇候在门外,待他处理完家事,这才轻步上前,呵呵笑道:“江昂,借一步说话!”

魏季宇目光炯炯,直盯着秦昭然怀中的小笛,小笛被田羽信那似有若无的目光,觑的浑身不自在,又见他身边的少年,毫无掩饰,盯着自已肆无忌惮一通打量,心中除却别扭,还有一丝不悦,这少年身具大家风范,举手投足间,足见身份教养,可这般直直盯着人瞧,却着实惹厌,既冒失又无礼,当真令人不喜。

湘函虽侧坐在床樘上,这时见小笛默然垂首,再瞧着门边那两堵门神,尤其是那个锦衣少年,眼神中尽显鄙夷不屑,好似看不起身为男子,却要雌伏男子身下一般,湘函幼时虽因貌美,在堂中颇得年长于他的杀手垂爱,可走到那最后一步,需靠身子去攀附勾连,却实是迫不得已,若非走投无路,以他那时孤高的性子,又怎会出此下策!

那锦衣少年眼中不堪避忌,仿佛霍然掀开湘函藏在心底的旧痕,湘函原以为过了这许多年,遭遇过落魄过掩饰过漠视过,那心底旧痕早该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了,哪知今日被那利刃般的眼神剜过,竟血淋淋,撕心裂肺般疼痛,他惶惶别开眼,正瞧见秦昭然神情恬淡的注视着小笛,两人袖口处一阵轻晃,湘函视线下移,却是秦昭然隔着袖子握紧了小笛的手,虽然那双坚毅大手,握着的是小笛的手,湘函心中却骤然泛上暖意,他忽然明白,自已一直困惑不解的关键所在!

就是这份纯粹无私的感情,不管在世人眼中,是鄙薄也好,唾弃也好,只要在这被鄙薄被唾弃的时候,有心爱的人及时伸出的温暖手掌,和那掌心传来的烫人温度,那便是世事坍塌,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他也可以无所畏惧,迎着心爱的人那饱含爱意的眼神,去抵抗无常世事的变化,去承受风霜雨雪的打击。

空山新雨(26)

“小笛,”湘函含笑唤道,“你若不嫌我这里简陋,就在这儿歇息片刻吧!索性秦大哥办完事,定会来寻你,便让他和客人们去隔壁舱房叙话,你留在我这儿,我还可替你推宫过血,舒泛舒泛身子!”

这等言语自他口中说出,秦昭然和晗茗歆朝,登时心里像梗了什么似的,咽不下吐不出——这何湘函几时见他,都是那副尖酸刻薄的孤寒样,哪会这般好心,竟会出言挽留小笛,甚至还要替他松泛筋骨?

反倒是小笛,今日和他相处片刻,被他三言两语说软了心肠,待他倒亲厚起来,再加上着实厌烦门边那两人,是以不假思索点头答允,秦昭然本欲替他婉言谢绝,既见他首肯,也不便违拗他的意思,当下回身冲湘函嘻笑道:“既如此,那就有劳湘函了!”

言罢轻轻在小笛掌心捏了一下,眼风有意无意的扫过武忠,武忠那人精儿立时明白过来,微微躬身颔首,秦昭然这才放心跨出舱门,田羽信身边那少年当即换了副笑脸,轻道:“武将军,田都尉那座船上已备好了酒菜,不若请您移驾,那船上小酌一杯如何?”

田羽信含笑应和着,“正是,江昂便请你移驾去我那船上略坐片刻,可好?”

略坐坐倒是无妨,只是……秦昭然略有些不安,如若谈到什么朝廷要事,他又如何能知,武江昂会怎样处置?莫要为此露出破绽才好。

田羽信身边那少年目光殷切,田羽信也是老神在在,神色轻松,看着不似商讨什么国家大事,秦昭然一狠心,正要随了他们去,展鸣启鸣紧紧跟了出来,展鸣眯着眼睛,老起脸皮求恳道:“将军,展鸣也有些腹饥,您看……”

启鸣扑嗤一笑,也随上来笑道:“将军既带了展鸣,又岂能落下启鸣,便让我兄弟二人随您去叨扰田都尉一顿吧!”

晗茗小小的腮帮子被松子糖塞的鼓鼓的,一张嘴呜呜啦啦的央道:“我也去,我也去!我和歆朝也要去!”

启鸣责难的瞅着他,“你刚吃过午饭,凑什么热闹?”

歆朝绕过武忠,从晗茗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晗茗,咱们出来这许久,还没给师父写过书信,不若……”

晗茗急急扭头趴在他耳边,捏着细音道:“那船上定然还有好吃的糕点,咱们去顺一些回来,日后让小笛哥照着做来吃,那恶人便不能用这糕点,逼我跟他学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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