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的掰弯路 上——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0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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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着从楼上到停车场的距离,梅侧峰得意洋洋地等着井秋回来找自己要钥匙,可等了二十分钟,还不见井秋回来,终于有点按耐不住了,急躁上来,也顾不得脚疼,一瘸一拐地追下楼去。

凌晨两点的锦巢,已经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几个不见天光不罢休的,大多该走的走,该睡的睡,该打麻将的打麻将,该做点什么的做点什么,就连该滚床单的,都各自带着该带的人出场滚床单去了。

停车场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梅侧峰连转了两层地下车库,都没看见井秋,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保安在门口那里晃悠,梅侧峰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再一次让井秋在自己眼皮下消失的恐慌太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从这里走掉?”梅侧峰凶神恶煞似的抓住那个可怜的保安,恨不得跟黑道大片里的老大似的,直接拿把刀架他脖子上,把他那一脸盲目的傻样给吓走,然后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井秋的去向。

保安被自家一年也难得出现一次的正牌老板吓得够呛,哆嗦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像黑手党的家伙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白痴放进来的,只好死命回忆。

“刚才……好像……哦,对了,一个穿灰色休闲服的……”保安被梅侧峰的那一爪子抓得胳膊犯疼,边龇牙边小心地看着梅侧峰左手紧握的拳头,好像生怕一个不注意那拳头就直接把自己揍掉两颗牙。

梅侧峰却耐不得磨蹭,嘴里吼着,手上更多用了三分力,右手手指直嵌进保安没几两的肌肉里去:“对,就是他,去哪里了!”

保安的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疼得脚软,直往地上摊:“上了一辆帕萨特,好像是他哥哥来接的他,刚走十分钟……哎哟……”

“帕萨特?”梅侧峰终于扔下软脚蟹似的保安,心里很不屑地决定马上就让那个冒牌老板何洪刚过来开了他,这么软蛋也能当保安?笑话,欺负他梅侧峰不常来是不是?

梅侧峰一脚把那可怜的小保安从门卫监控室里踹出去,自己一屁股坐过去,调开监控录像,找了半天,终于大怒。

靠!狗屁的帕萨特!那是大众的顶级豪华手工车辉腾!一看见大众的标志就不当回事!没眼力见的东西!

梅侧峰又横了小保安一眼,嫌憎之心越发浓重。

接着往前倒了倒,梅侧峰终于暴走了。

什么哥哥!明明是秦见天!那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的混蛋!深更半夜的,蹲在锦巢等井秋,不怀好意!

一脚踢翻门卫室里的饮水机,梅侧峰跳脚:“你被开了,去人事部领三个月的工资,立刻给我滚!”

小保安被梅侧峰的冲天气势给吓着了,连这个煞神为什么有资格开自己都没想清楚,就吓得屁滚尿流地收拾自己行李卷包袱走人了。

梅侧峰迁怒之后,才想起来给何洪刚挂个电话:“给我滚锦巢来,老子高薪养着你,没让你养一群没用东西!”

何洪刚是梅侧峰的发小,当年没少充当梅侧峰的跑腿、打手,只要井秋被谁多瞧了一眼,何洪刚的活计就来了,不是今天去戳那个人的轮胎,就是明天去偷谁的书包,要不然,就捉毛毛虫塞女生的书包里,逮小蛇放进男生的便当包……总之,就算罪大恶极算不上,无恶不作是肯定当得起的。

“井秋回来了?”何洪刚吃惊地看着梅侧峰,“哦,你终于能圆满了,上帝啊!你终于开眼了!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变态的家伙的奴役了!”

何洪刚差点激动得泪流满面,比梅侧峰见到井秋的第一眼还激动:“天哪,我顶着你梅大王的情人名号已经很多年了!今天终于可以洗刷这个罪名了,嗷!春天!我何洪刚的春天终于来了!”

何洪刚唱做俱佳,把梅侧峰气得踢了一脚:“以后每天二十四小时给我在这里盯着,无论是井秋还是秦见天,见到就立刻通知我。”

何洪刚夸张得立正敬礼:“是!大王,保证完成任务!为了我和你的性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打发走何洪刚去查秦见天和井秋的关系,梅侧峰才感觉到左手掌心痛不可挡,把握紧的拳头摊开一看,惊喜地发现井秋的车钥匙还在自己手里,也顾不得去揉揉已经开始发青的手,立刻打了鸡血似的开始搜寻井秋的车。

梅侧峰很有耐心地走几步遥控一下,没多久就找到了井秋的车。

一辆白色的尚酷,确实像井秋喜爱的那种车,不张扬,却很有个性的小跑车,形体比一般跑车柔和许多,梅侧峰迫不及待地坐进去,发动车子,放下车窗,比划了一下方向盘。

嗯,井秋个子长高了不少,和梅侧峰的臂长腿长基本一致,视高也差不多,座位、后视镜的位置恰到好处,根本用不着调整,梅侧峰又渐渐开始得意起来,很拿自己当主人地摁开音响,跟鬼子进村扫荡似的东翻西翻,不放过任何一个储物柜。

悠扬的萨克斯,深沉平静,仿佛是从遥远的河谷传来的回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让人心绪平和,梅侧峰也跟着哼哼,是经典的蓝调萨克斯风。

用不着翻多久,梅侧峰很开心地找到了一只IPOD,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井秋,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偏爱美丽的东西,梅侧峰如获至宝地揣到怀里,抢劫成功的强盗似的,凯旋而去。

第六章:复仇前夜

IPOD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井秋的个人资料,没有井秋的照片,没有能透露井秋近况的任何有价值信息,只放了一堆MP3,还有几张建筑效果图,若干 AUTOCAD的图。

梅侧峰没精打采地挨个点开看了一遍,最后还是难受得睡不着,只好把IPOD里的音乐播放着,然后把应该是井秋设计的建筑效果图用投影仪打在卧室墙上,然后美滋滋地在亮堂堂的照耀下睡着了。

梅侧峰这几天昼伏夜出,每天都到锦巢的停车场去守株待兔,连候了两天,什么兔都没守着,白当了两晚上的免费保安,更是懊悔那天晚上没从容点,不那么猴急地光顾着吃,好歹把井秋的手机、身份证件、皮夹什么的搜出来查看一番,留下些更有用的线索,也不至于到如今吃了一回比没吃上那会儿还糟糕。

你说,要是井秋干脆不要了这台尚酷可怎么办?才三十多万,要是井秋还和从前似的那样薄情,真有这个可能,当年连那栋联排别墅都说弃就弃了。

梅侧峰无端地越发焦躁。

井秋一回家就病了,病得不轻,天还没亮就发起了高烧,连酒醉带惊吓的,还被折腾了半夜,本来就从小身体偏弱,井端自杀后又常年失眠,若不是秦见天陪着转学去美国待足十年,恐怕早就不堪折磨,神经衰弱成痨病鬼。

“来,起来喝点粥。”秦见天熬了一锅鱼片粥,凉了一会儿,端了一碗,把姜丝挑了,弄个长柄勺搅了搅,坐在井秋床边。

在井秋面前,秦见天始终很避讳展现最真实的自己,传承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爹的嗜血性情的自己,仿佛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井秋讨厌这样残忍暴戾的人,幸亏那人给了血腥的同时也给了装作做样的伪装能力,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温和君子形象。

杜威温顺地卧在床脚,吐个大舌头,耳朵软趴趴地搭在脑袋上,不时微微动一动,忧心忡忡似的盯着主人看,只要井秋一皱眉,就沮丧地低呜两声,把下巴放到前爪子上,连眼皮都耷拉下来。

秦见天放下手中的碗,拿了个枕头塞到井秋身边。

“我没事。”井秋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低落,眼睛半垂。

其实井秋面对秦见天时,心里很有点尴尬,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尴尬就逐渐发酵起来。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好像是井秋多心了,可自从被梅侧峰那么来了一下之后,任何同性的肢体接触,井秋都控制不住地往邪里推测,总觉得对方是有意而为。

即使秦见天当时真的心无旁骛,只是为了帮井秋清理身子,井秋也依然无法让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井秋自己洗澡的时候看过,身上的痕迹实在不能用好看来形容,被当做女人使用过的部位也被清理过,井秋连确认是不是秦见天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秦见天握了握井秋的手,强迫自己只是握了两秒就松开手,力度很大,传递着不容忽视的关切和坚定力量。

井秋坐起来,靠在枕头上,看着秦见天,就像十年前一样,被带动着燃起了生气。

“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你,除了你自己。”十年前,秦见天这样对井秋说,今天,井秋又在秦见天那个微笑里瞬间想起来。

再睁开眼,井秋已经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对不起,让哥哥担心了。”然后端起碗,用他一贯的无可挑剔的优雅,缓慢从容地喝粥。

秦见天看着这样的井秋,心中大痛,说不清是后悔教井秋这样坚强,还是后悔自己没有看顾好一直想捧在心尖上的人,眼睛里的狠厉一闪而过,声音却依然很轻柔: “好好休息,你才回国两个月,不用那么拼,你的才华有目共睹,又在贝大建筑师事务所呆过,国内就吃你这套的。”

“可以把电话给我吗?”井秋虽然是句问句,却隐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一贯的高傲。

秦见天看着井秋,半晌才笑了:“陈毓找过你,我已经跟她说你病了,什么事这么急,要么我帮你先过滤一下?”

秦见天永远不会对井秋直接否定什么,从接井秋离开M城时就这样,总是很温和很宽厚地用一种无法拒绝的温柔,站在井秋的角度,用很慢的语速说话。

井秋知道秦见天是不允许了,抿嘴给了个相当好看的笑:“我很好。”

“我知道。”秦见天也微笑着,干脆脱了鞋,坐到井秋身边,由着杜威把下巴搭到自己的大腿上继续看井秋。

井秋对秦见天一向带着一点点畏惧和崇敬,对于井秋来说,秦见天几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强大、坚定、宽容、温和、谦逊,几乎有井秋所羡慕的一切优点。

井端跳楼的当天晚上,秦见天出现在几乎要崩溃的井秋面前,用一种带着强势的安定力量,说:“跟我走,你是我弟弟,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井秋知道自己被秦见天震慑了。

不过是五岁的差距,可秦见天却拥有太多井秋没有的气魄,一天就办完了所有手续,带着井秋到H城,然后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井秋夜夜梦魇,立刻带着井秋去了美国,从此一别故土长达十年。

可以说,井秋的许多更强硬的一面,都是暗中跟着秦见天学的,加上天生的傲气,虽然没成长成第二个秦见天,却也成就了如今这个睥睨一切的井秋。

“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井秋在大学期间经常和秦见天这样并肩聊天,或者坐在宽阔的窗台上,或者坐在阳台门前的地毯上,极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一起并肩靠在床头。

“可能……有不少。”秦见天笑,伸手摸摸井秋的头,“我只是你哥哥呀,又不是神仙。不过,我家小秋想知道的,想办到的,我应该都知道。”秦见天话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带着一丝坚硬,很不明显,可井秋却听出来了。

秦见天在商场是个狠辣的角色,井秋很清楚,外人常因为他的谦逊温和外表而忽略了这一点,可井秋跟秦见天一起在美国生活了五年,就算秦见天读完博士学位,也依然每个月都去美国探望井秋至少一次,足够让井秋慢慢地了解秦见天。

“哥,你认识他?”井秋的这一句问话相当严肃,刚才用来掩饰自己的所有笑容变成了这几年历练出来的气势,很独特的气势,清冷高贵,带着一种不屑于俗世的俯视和不容侵犯的尖锐,很容易让人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可也很容易让人产生攀折下来堕入尘泥的欲望。

秦见天知道井秋发脾气了,也知道井秋说的是侵犯他的人,只得安抚性地笑笑,点头。

怎么会不认识姚文广呢?过江龙不把地头蛇打听清楚,怎么敢放井秋来这里?可秦见天还是失算了,没料到姚文广竟然不但有色心,还有这么一个色胆!不做些什么,实在愧对秦某人在H城的威名。

是啊,M城和H城,兄弟般的两个特区,交往本来就频繁,作为各自城中的商界龙头,又都是主营地产业的,秦见天和梅侧峰没道理不认识。

都是少年执掌大权,都是有名的风流才子,都是商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个沉稳,一个洒脱,一个谦和,一个锐利,各有各的拥趸各有各的鲜亮,颇受一众职场女白领的追捧。

光是绯闻就缠绕在一起无数次,不是写秦见天抢了梅侧峰的爱,就是写梅侧峰夺了秦见天的美,好像不把那些个红尘女子写得如此受欢迎,就不足以证明她们的美貌。

井秋忽然有一种被放在手心里耍的感觉。

锦巢还是秦见天介绍井秋去的,秦见天拿了自己的贵宾卡,亲自送井秋出的门,甚至还半途追到锦巢来……难道……不!秦见天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拿自己和梅侧峰进行利益交易!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和梅侧峰冤孽似的同学关系。

井秋一直隐藏在心底对秦见天的畏惧开始抬头,不自觉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是我弟弟,小秋,我不容许任何挑衅,任何人。相信我。”秦见天感觉到井秋的动作,侧过身捧住井秋的脸,很认真地说,眼神里跳动的光芒,说不清是狠辣还是温柔。

温柔井秋明白,是针对自己的,狠辣,难道是针对梅侧峰的?

秦见天的话简单却有说服力,轻易地表明了他绝不可能出卖井秋的立场,井秋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就着秦见天的手,覆上去,勉强笑了声:“让我自己来,好吗?” 井秋对于秦见天的能力向来不怀疑,他言语中的复仇意味已经很浓。

“对不起,小秋……”秦见天的眼神被井秋的排拒刺得闪烁了一下,从诚恳渐渐化成隐隐的痛,漾在眼波里,让人不忍细看,“对不起……”没保护好井秋,秦见天无法再那样镇定。

井秋的心好像被捏了一下,酸酸痛痛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秦见天是危险生物,井秋知道,自从被秦家收养就感觉到了,秦见天之所以危险,不是他会如何砍杀你,而是他的心思,你很难猜到,根本摸不透,尽管无时无刻都在感受到秦见天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可井秋依旧不能免俗地对秦见天带着一份近乎于畏惧的尊敬。

自从井秋说要回国创业,秦见天就再没回过H城,还在G城买了幢有点年头的城区别墅,当年殖民留下的见证,东山区绿茵参天的一处幽静地,重新装修了一下相当舒适便捷。

南边紧邻东山湖,北边靠着座小山包,周围基本被军管区包围了,时常可见一些军牌汽车蹿来蹿去,小巷子的深处一个随意地小门,也可能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

用来养身是再好不过的所在。

井秋却休养不住,和秦见天隔着窗户纸说了一阵最难启齿的贞操事件之后,立刻趁着秦见天自责惭愧时分再次索要手机。

秦见天其实恨姚文广入骨了。

他秦某人,自从高三参加了M、H两地学生联谊,在美丽的M城海滨见到井秋,就再没放弃过对井秋的守护,从违背父亲秦关山的意志,坚决地考入对于秦见天来说绝对低就的M城大学,到毕业那年以执掌秦天集团全资子公司为代价,到M城以秦家的名义收养井秋,再到不顾一切带着井秋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去继续学业,秦见天逐渐地让自己融入井秋的生命,用不可逆的力量耐心地慢慢掰弯这个直男。

可井秋显然也感觉到了秦见天不为外人所熟知的那一面,自从上了研究生之后,开始渐渐地拉开与秦见天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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