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轻轻地叫了一声,井秋眼皮子早红了,赶紧眨着眼睛抽手想去揪开毯子,“有你快递……”
快递包裹和秦见天的浴巾一样,掉在了门口,搅在扭成一团的浴巾里,半遮半掩的,倒像是井秋现在的模样。
秦见天笑了,搂着井秋的肩膀,束缚住井秋的动作,把井秋往怀里压了压,亲昵地拿舌头轻舔井秋的鼻梁:“我很高兴,小秋。”
声音呢喃着,带着清凉水汽的温度,青草香的沐浴露味道,说不清到底是香还是不香。
一个优雅男人的最根本,就是脱光了还像绅士,秦见天无疑就是。
“我……”井秋只感觉手上开始出汗,明明天气清凉,盖的也很薄,穿得也很少,可手心忍不住出汗,湿漉漉的,粘腻在秦见天的皮肤上,倒像是夏日里调皮的孩子拿手去捂,讨点清凉。
手指轮动,略略移了移,却改变不了紧贴秦见天皮肤的现实。
“想摸我?”秦见天的笑藏在嗓子下面,手隔着毯子扶到井秋的臀部,轻轻地摩挲,“我很乐意。”
其实用不着拿手去碰,秦见天已经有反应了。
在裹上毯子的时候,井秋的手指轻轻地挪动试图移开的时候。
就这样搂着,什么也不做,也是幸福的。
秦见天顺着毯子缠裹的方向抱着井秋滚了半圈,让井秋躺在自己身上,不得不倚靠到胸膛上来,感觉十分之好。
“我……”井秋被毯子拘束着,不得不趴在秦见天身上,转了半天头,还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搁上去,手不自觉地又挪了挪,试图从毯子里抽出来。
“嗯。”秦见天轻轻地亲吻着井秋的发顶,鼓励井秋继续说。
井秋又动了动,似乎想从秦见天身上爬下来,却被秦见天抱住:“就这样,好吗?”
井秋其实很有些不适应,这样、那样的念头,乱糟糟地爬上心头,关系发展得太快,快到井秋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慌乱,明明不想扭捏作态的,偏偏还是扭捏了,不干脆得连自己都有点讨厌。
“想告诉我什么?”秦见天轻轻地问,其实心里远没有预期那么轻松,相反,还是严阵以待的,提防戒备的,总怕井秋说出什么很无法挽回的话语。
“我……”井秋很想说,其实我真的不想伤到你,可也不得不告诉你,因为如果现在的隐瞒,或许就会是以后更大的伤害。
“在锦巢的那一夜……我……”井秋舔了舔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紧张惭愧,也不是痛苦不堪回首,只是简简单单的尴尬,和兄弟俩纠缠不清的尴尬。
“我已经知道。”秦见天以为井秋会说他和梅侧峰冤孽似的过去,一下子就放下心来,勾着脖子给了一个吻,“你从来都很好,那只是一个意外。”
成年男性,没几个没有过不得不说并且不可直说的性历史,包括秦见天,也未必就是守身如玉一直到现在,至少,正常的生理发泄还是必须的,井秋那次,最多只能算被迷奸,秦见天当然不可能跟姚文广那个死人吃醋。
“我知道,可……”井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面对秦见天时,总是压力重重,连句话都很难表达顺畅,难道真是开始喜欢了,所以在乎了,所以变得不像自己了?
很有些鄙视自己,井秋心一横,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那个人,不是姚文广,而是梅侧峰。”
秦见天顿时呆住。
第二十七章:忠犬地狱
秦见天僵在那里,不知道是接受不了,还是想不起来该如何反应,总之,是僵在那里了。
井秋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有些尴尬,终于从松了力度的秦见天怀里抽出手臂,撑在床上起身。
“对不起,哥。”井秋离去的时候这样说,有些空洞的寂寞,没有让秦见天有任何挽留的机会。
离开得很快,快到连秦见天都来不及反应。
快递里不过就是一只汝窑天青瓷的碗,没有署名,秦见天知道,那是陈淼然的手笔,能这么快找到他秦见天居住的具体地址,并且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显然除了梅家当家主妇,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秦见天心里涌上一股烦躁。
第一次见到井秋,就是井秋端着一只半透明的玉碗,抿着深色的,远远看着分辨不清是药还是老火汤,旁边蹲着一个一身奴相的哈巴狗。
当然,现在秦见天终于知道了那条哈巴狗是谁,即便时隔十多年,秦见天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井秋微笑着,含蓄地半低着头,活像从士子游玩图中走出来的那个羽扇纶巾衣衫缥缈的书生,甚至,是仙人对弈中含笑拈子、骨骼清奇的持笏美人。
秦见天眼里除了井秋,再没他人。
没有梅侧峰,甚至,梅侧峰连引起秦见天的注意都没做不到。
碗,又是一只碗。
和井秋当初端着的那只可以媲美的碗。
井秋说,那一夜,不是姚文元,而是梅侧峰。
秦见天总算明白之前井秋的犹豫和迟疑是为了什么,明明已经开始松动,默许开始交往,却在知道梅侧峰和自己的兄弟关系后产生排斥心理。
秦见天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总看梅侧峰又一种要冲上去掐死的冲动,那样小心地讨好着井秋的人,和井秋一起渡过了那样亲密的十四年。
难怪井秋并没有很排斥那一夜,难怪井秋并没有开口要求报复,难怪井秋反复说,“让我自己来”,难怪井秋这么难接受自己,难怪梅侧峰能很自然地对井秋做出那些既亲昵地动作,一点也不会被觉得唐突。
可明白这些来龙去脉之后,秦见天的心也凉了半截。
梅侧峰对井秋有企图,谁都看得出来,可梅侧峰下手如此之快,谁都没有预料到,井秋也显然对梅侧峰抱着一种很矛盾的感情,微妙到连秦见天也深感压力。
秦见天有些后悔,十年了,始终认为井秋的过去一片空白,自己一定能泡开井秋的心,根本没想过要去调查井秋可能的过去,如今却这样被梅侧峰横插一杠。
十年,井秋只字未提梅侧峰,秦见天甚至根本不知道井秋认识他,如果不是井秋对梅侧峰毫无印象,就是井秋对梅侧峰有很深刻的记忆,很避讳和分享这段记忆。
井秋显然属于后者。
在这短暂的僵硬中终于分析出头绪,秦见天迅速整理情绪,追出门去。
刚才的反应一定伤了井秋的心,井秋好不容易愿意开口说他和梅侧峰纠缠不休的过去,秦见天却这样反应,即使是最真实的,也不可避免地让刚刚愿意开始尝试同性的井秋缩回壳里去。
杜威很温顺地趴在井秋的房门口,没精打采地样子,瘪着个大嘴,眯缝着眼睛,垂头丧气的,看见秦见天过来,竟连站起来挪动下位置都懒得,摊卧在那里堵着门口。
“小秋!”秦见天敲门,井秋的性子,骄傲矜持里带着一点脆弱,扛得住正面打击,却受不住软刀子的伤害,秦见天再清楚不过。
“我休息了。”井秋低声应答,却根本没来开门,门背后安静得可怕。
“小秋,开门让我进去,好吗?”秦见天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生生地疼。
“哥,早点休息吧,明天我还要搬家呢。”
“小秋!”秦见天这下终于上脾气了,声音带上了三分威压的气势,之前那一声“哥”还觉得像是幻听,这一声,再清楚不过,清楚到狠狠地砸碎了秦见天的心。
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风度,拧开房门把手从杜威身上跨过去:“小秋,很抱歉,可是我无法放开手,我做不到,我做不了你的哥哥。”
井秋其实并没睡,坐在床边,斜倚着,手里翻着一本书,却显然没有在看,眉头间尽是忧郁的神色。
秦见天只套了一件睡袍,敞领的,一蹲下就露出半片胸膛,很是有点不搭气氛。
井秋似乎没想到秦见天会这样不礼貌地闯入,合上书放到一边,拿手松了松眉头:“我累了。”
秦见天怎么可能允许井秋逃避?坐到身边,抱住井秋:“我宁可失去所有的血缘也不愿意失去你。”声音低婉深沉,蕴含了许多秦见天说不出口的难过和焦灼。
井秋什么都没说,很安静地由着秦见天拥抱。
无声地坐了很久,井秋才说:“腾龙阁的房款,我的工资卡上好像不够全款支付,能不能先帮我垫着,我凑够数就还,另外,明天能不能让小区帮我搬家?”
秦见天不知道井秋怎么知道自己全额支付了房款,井秋总在一些很忽然的时候给你特别的惊奇,凭借着他的本能,他的敏感,他的高智商,匪夷所思地分析出事实的真相。
井秋一向对金钱不敏感,看上去极精明的一个人,却没任何理财才能,连自己有多少钱都从来没数清楚过,每次贝大师发的奖金花红,都分成大小差不多的几摞,卷成一卷,拿橡皮筋扎了扔进大衣橱里。
直到秦见天去接井秋回国,井秋也没数清楚自己总共有多少卷钱卷,每卷又是多少钱。
秦见天记得很清楚,井秋当时装了一旅行袋的钱卷子,提到自己面前说:“哥,帮我把钱兑换成人民币转回国内去吧,我要到G城开建筑师事务所。”
亏得井秋弄来了那个精明的陈毓当合伙人,否则秦见天真有去当井秋事务所经理人的冲动。
也因为这个,秦见天义不容辞地接管了井秋的资金账户,将近一百万美金,当时数完秦见天就吃了一惊,井秋不缺钱他知道,可短短两三年,井秋就积累出这么多的设计费,工作量之大显而易见。
深入打探才从陈毓嘴里知道,井秋上研究生时一直在事务所打工,年年都是最勤奋的实习生,项目量大而且完成得好,是贝大师每年的特别犒赏对象。
如今井秋还是没弄清楚自己有多有钱,也弄不清楚开一个建筑师事务所能花掉多少,总觉得给了秦见天的钱,一定是都要花掉的,说不定还会让秦见天支援垫付一些。
卖画是舍不得的,不管是井端留下的朱耷立轴,还是秦关山送的李家山水,件件都是井秋的心头肉,恨不得全裱起来弄个专门的恒温恒湿房间挂着。
尽管井秋还是带着几分天然的亲近,希望秦见天能“垫付”一下腾龙阁的房款,可秦见天很是高兴不起来。
腾龙阁的房款能不能先垫付,当然是能的,可等凑够数就还,秦见天是不乐意的,且不说经过自己的运作,井秋开事务所加买房,用自己积攒下来的资本已经足够,就算井秋真不够数,秦见天也绝不希望井秋捧着一沓子钞票来跟自己算账,让小区帮着搬家,明天?秦见天更难答应,何况还是在井秋好不容易改口了的时候。
“能不能……晚点搬?”秦见天确实没办法让井秋不搬,可立刻搬出去,绝不是今天带井秋去看房子的初衷。
“一直照顾我,哥哥也很辛苦。”井秋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似乎是在看这双手有没有能力养活自己,“谢谢。”
秦见天知道井秋是受伤了,把刚刚改口的称呼又改了回去,这种跨越,比一开始的改口更具有心里障碍高度。
井秋这么冷淡地说话,绝不是平时会有的,知道真相的那片刻震惊接收到井秋这里,就变成了对现实的无法接受。
是,秦见天确实有点无法接受,却不是无法接受被梅侧峰抱过的井秋,可那一点点的微妙差别,要秦见天如何去解释?
井秋没告诉秦见天自己当时的状况,自我保护性地,不愿意让秦见天知道那天被抱或者抱人的必然性,只是本能似的知道,万一秦见天知道自己是被喂了药,喂药的又和梅侧峰脱不开关系,那么,这个世界上说不定真的会多增加两缕冤魂。
“小秋……”秦见天试图去亲吻井秋,却被避开了,心里疙疙瘩瘩地堵上来,对梅侧峰更是多了一层无法宣泄出来的憎。
“对不……”
“不要再说对不起!”秦见天很少这样情绪失控,可即便是失控,秦见天也依然绅士,只是皱起眉头强自克制地模样实在有些让人不寒而栗,那张温和冷静面具之下蕴含着的能量,足以喷发出来,摧毁所有。
井秋也不知道动了哪根脑筋,忽然叹口气,凑过去亲了一下秦见天的面颊,是安抚,也是对秦见天的妥协,本能地知道,这座火山万一喷发了,将是毁灭。
尽管只是面颊,秦见天那剑拔弩张的气势也立刻软了下来。
气氛渐渐软化下来,井秋很温顺地靠在秦见天怀里,很久,才认输似的轻轻说了一句:“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男人。”
秦见天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只不过几句话,几个轻小的动作,就能让他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商界领袖跟着忽悠忽悠地飘。
在井秋脸上轻轻地啄着,一下,一下。
力度很轻,像水池中的鱼啄水草,轻缓,温柔,却挑逗,麻痒,一直麻痒到心眼里。
“喜欢我,就可以了。”秦见天这样说着,一手揽着井秋的腰,一手托着后颈,不疾不徐的亲啄着,慢慢让气氛加温。
井秋讨厌不起来。
如果是梅侧峰那样,猛地扑过来,张嘴就吧唧,井秋一定会怒而扇之,然后义愤填膺地扭头离去。
可秦见天总是能掌握好分寸,轻轻地,慢慢地,这样接近,如同狩猎。
等意识到两个人的危险姿势时,秦见天已经很自然地抱着井秋,轻声地哄着:“休息吧,我什么都不做,就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井秋没动,秦见天继续哄:“我等了整整十年,你刚刚答应和我交往,可又马上要搬走……让我多抱一会儿,好不好?”
井秋听了总觉得难受,不知道是因为秦见天的等待难受,还是因为亏欠了秦见天难受。
总之,什么反对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就着曾经梦魇时的姿势,让秦见天搂在怀里睡去。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