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安平世子匆匆奔了进来,一把抱住沈长遗,哭叫道"你还活着啊!"
沈长遗见他痛哭本想要安抚两句却听到这话不由连撕带扯地把他甩在一旁。
安平世子也不计较复又扑上去抱住他"太好了,幸好你没死,不然我怎么跟恒娥说啊!"
沈长遗脸都扭曲了,生生地把这口气吞了下去。
三皇子黑着脸分开他二人。
安平世子哭道"我听顺天府的人说你被姬姜用铁链差点儿勒死,可他明明不会武功啊!"
沈长遗冷着脸"北羌人本就擅于骑射打猎,有什么希罕!"
"你是................ 他把你当鹿似地套住了脖子,你干吗不躲啊?"安平世子抓住沈长遗的袖子。
沈长遗再也忍不住了,推开他骂道"怎么?你现在是嫌我没被他勒死吗?你大舅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安平世子泪如雨下"我怕你抛下我去跟太子作伴,以后就再没人骂我了!"
沈长遗气得直发颤,倒是三皇子冷静问道"人都抓住了?"
安平世子用袖子抹抹泪水,哽咽道"都抓齐了,可他们都是死士,不开口!三哥,怎么办啊?"
沈长遗怒道"是死人也得让他们开口说话!"
刘昭蹙着眉"我总觉着北羌定是出事了。"
"不出事我也要让他们出事!"沈长遗握紧拳头。
三皇子面色微沉"我先去看看!"
沈长遗叫道"三哥,你要小心!"
刘昭点点头走了。
沈长遗眯起眼睛,薄怒道"你不好好地看着那些细作,跑来看我死没死么?"
"姨母跟太后都病得很厉害,我.........."安平世子号淘大哭
46(上)
安平世子哭道"那日夜里,皇上见太子与颖王都出了事,震怒不已,就要杀你泄恨。幸好姨母闻讯前来说你绝不会害太子,可皇上却说姨母眼中只有梁家又说太子不是姨母的儿子,她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姨母本就伤心难解又受惊过度当下就晕了过去....后来太后也赶来听了这话就犯了旧病...宫中乱成了一团,还好三哥回来的快..长遗,你快去瞧瞧姨母......"
沈长遗听得此话掩面大泣"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姨母!"
"怎么能怪你,谁会想到太子...太子他,竟然不是姨母的儿子!" 安平世子哭得抽抽噎噎。
"太子的生母是江容华!" 沈长遗心中大伤,摇摇欲倒。
安平世子惊道"你知道了?"
沈长遗点头道"宋之问怕一时我死不了特意跑到顺天府去跟我说的!"
安平世子双手纂紧怒气升腾,骂道"这个老不死的就会落井下石,当日舅父被逼自裁也是他们一手所为!"
永阳王面上一片死寂"东离山战败,皇上就早有杀我之心,父王、母妃实是因我而亡!"
"皇上也太狠心!" 刘普气愤不平。"怪不得父王去为你求情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已派人去接你外公,有他在会好些!"
沈长遗满心的疼痛,口中干涩难言。
安平世子急得像是在油锅中的水珠子,吡啪乱跳,最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伸手按住沈长遗的肩头,认真道"长遗,要不然,你快逃命去吧!"
沈长遗甩开刘普,哭笑不得"你............"
"你怕连累我是吧,不要紧,再怎样我父王也是皇上的亲兄弟,我是他的亲侄儿,总不能连我都要杀吧!"
沈长遗气道"我用逃吗?要杀我不早就下旨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只帮我照管好恒娥就行了!"
安平世子想了想道"是啊。"
永阳王被刘普闹得啼笑皆非,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平世子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永阳王苦苦笑道"我还能怎样?不过是披麻救火终招自焚!"
"太子之事,错不在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亦罪责难逃,然悔之晚矣!"
安平世子相劝道"这都是南安单于......."
永阳王摆摆手,含泪道"不要说了!"
安平世子也是心中酸痛,道"明日去瞧瞧姨母!"
沈长遗硬撑着点点头。
掌灯时分,三皇子回来见沈长遗面色忧怆即命人去叫程弼,又叹道"不要总是为难自己!"
沈长遗垂下眼帘,眼前渐渐一片模糊,凝集了所有的气力才勉强开口说道"我从来不回头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总是一厢情愿认定自己是对的,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其实是我做错了,牵累别人受罪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话刚说完,沈长遗不禁痛哭出声。
46(中)
刘昭虽不与太子、颖王亲厚,但毕竟存有兄弟之情又见沈长遗如此悔恨,心下也是悲愤哀伤,不知不觉已落下泪来。
众宫人慌忙劝道"殿下,保重身体!"
刘昭这才醒过神,轻拥沈长遗入怀中,叹道"人非圣贤,怎能无过?纵是一生谨慎,也不见得事事都能如愿!再者,今次之事...错也并不全在于你。徐宗明是引狼入室...而我亦是难辞其咎!"
沈长遗听了这话更是伏在三皇子肩头大哭不止。正在不可开交时,程太医到了,见此情景不由摇头抱怨道"王爷本就重伤在身最忌大悲大痛,若长久下去,纵是华陀在世也无力回天,还望王爷自己多珍重些!"
永阳王面上微白,虽知程弼是好心但被他三番两次的教训,心中也是不快。
三皇子咳道"程弼!"
程弼翻了个白眼"殿下,臣与陆大人一样也只是想多活两年,不为过吧!"
三皇子皱眉不愉道"程弼,本宫与你也相交多年,怎么以前你也没这么的啰唆!"
程太医正色道"那是因为以前一直是臣的叔父为殿下诊脉!"三皇子哭笑不得。
永阳王问道"程大人,你一家皆是御医?"
程弼应道"正是!"
永阳王点点头,问道"你可知那七日醉?"
程弼道"这七日醉非我朝所有乃是北羌人用一种不知名的药草炼制而成,据传沾上少量就能醉倒七日,故此得名!"
"是酒?"
程弼道"似酒却非酒,七日醉无色无味应属*,多用来止痛!"
永阳王面上发青"你可见过?"
"臣只是听闻,倒是想看看!"
永阳王嗯了一声,随意道"既如此,待本王出征时随我去北羌走一趟吧!"
程弼"匡"地一声栽倒在地上,惨叫出声"小王爷!"
永阳王面容沉静微微挑眉"怎么,你不乐意?"
程弼有苦难言,谁乐意去充军送死!
沈长遗叹了口气道"郁怒伤肝,大人还是多珍重些!"
三皇子摩挲着沈长遗的发际轻笑出声。
永阳王命人扶起程弼,叹道"大人也看到了,你我只是俗人并非能左右喜怒的圣人,还望大人也多体谅些!"
程弼擦拭头上的汗水"臣明白!"
永阳王轻声道"刚才,对不住大人了!"
程弼心中好生感激,只觉着白捡了一条命再怎样都能稳赚不赔了!
三皇子微微笑道"程弼,帮永阳王诊脉,不可再危言耸听!"
程太医小心着措词"小王爷是郁结于胸,定要袒畅情怀这心伤才能好得快,这身上的伤自然就好了!"
三皇子闻言向沈长遗道"程弼说得不错,先好好养伤才最要紧!"
程弼大喜道"殿下说得极是!太后与皇后娘娘也很惦记您!"
沈长遗喜忧参半,问道"程大人,你可知太后与皇后娘娘病情好些了吗?"
程弼苦笑连连不知如何应对,暗骂自己道"我怎么这么多嘴多舌啊!"
46(下)
程弼含混其词"太后与皇后娘娘是心病,还是要多多调养!"
沈长遗站起身深施一礼"既如此,就有劳大人!"
程弼忙道"此皆是臣份内之事,不敢当此大礼!"
永阳王不在乎地笑了笑"本王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还有那七日醉........"
程弼道"臣会去查!"
三皇子道"你下去吧!" 程弼转身告退。
刘昭抚摸着沈长遗的面庞,微微笑道"我的遗儿终于学会处事要豁达了!"
"可惜,太晚了!"沈长遗笑中发苦。
三皇子摇头叹息,是啊,你我皆是在雾中看景又怎么能看清楚啊,等明白该怎么做的时候往往都是太晚了,也许我有一日也会后悔吧......
事到如今,沈长遗也心知皇后是病重不起,因此次日一早就直奔皇后所居的永安宫。宫人们见了忙引着沈长遗进了内殿。
皇后受惊过度,又引动旧疾,病情日渐加重,沈长遗见状不由泪流满面。
宫女们上前禀道"娘娘,小王爷来了。"
皇后半睁开眼,咳道"快叫他过来!"永阳王忙擦擦眼泪走到皇后眼前。
皇后伸手拉着沈长遗,含泪道"好孩子,你受罪了!"
沈长遗脸上羞惭,又见皇后面色惨淡伤心不已,跪在地下哭道"姨母!"
皇后强坐起来,又命人扶起永阳王,悲道"这些迟早也要来的,咱们没看透罢了,如今你能平平安安的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从今往后你可要自己照管好自己,姨母怕是不成了!"
沈长遗抱着皇后大哭不止,满殿的宫人见此光景纷纷落泪。
皇后拍拍沈长遗"傻孩子,我就是怕有个闪失先做个交待,哪会这么快哪!"
永阳王咬牙道"姨母也别伤心了,太子他,他并不是姨母的儿子!"
皇后微微发怔,叹道"是啊,谁想得到,衡儿竟不是我的孩子。无情最是帝王家啊,只是咱们明白的太晚了些!先帝一直想要传位给汝阳王,可是却被群臣拦着,于是就立了遗诏说是一旦皇上没有子嗣就要把皇位让给汝阳王!"
沈长遗惊道"汝阳王那老家伙还不得杀尽皇子!"
皇后眼中滴泪"怎么不是哪!汝阳王仗着有先皇的遗诏肆无忌惮,我的孩子出世还不到三天就给毒死了,皇上大怒却也无法。这时江容华也生了个儿子,皇上就悄悄地命人把两个孩子给换了!江容华听到自己的孩子没了当晚就自尽了,这几日我总是在想当年我要是知道了实情会怎么样哪!"
沈长遗问道"就没一个人知道吗?"
皇后悲伤笑道"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人知道!要不是这次出了事怕是要瞒着我到死吧!也好,知道了总比做个糊涂鬼要强!遗儿,你听姨母的,等你外公回来就走得远远的!"
沈长遗惊道"那平南王府就完了!"
"功名利禄不过是水中花,富贵前程也不过是镜中月,遗儿,千万别忘了飞鸟尽,良弓藏!你一定要走得远远的,答应姨母,走得远远的!"
沈长遗握紧拳头,应道"好,我听姨母的!"
皇后梁氏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笑道"你也累了,回去吧!"
"我在这儿陪着姨母!"
皇后慈爱笑道"待会太医就要过来,你先回去,过一会儿再来!"沈长遗点点头走了,皇后轻轻一笑便倒在了床上。
47(上)
皇后梁氏心焦力瘁,一连几日汤药不进,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终在五月十六日薨于永安宫,宫中上下无不悲惨哀泣。皇上闻讯大恸,命葬于惠陵。太后接连受惊,病势俞重,同月十九,亦忧伤不治而殁,自帝起举朝皆哀。
延国公梁裕归朝数日更是泪不曾干,从此梁氏一门大权旁落,风光不存。
六月十一,昭云宫中
安平世子刘普望着窗外绵绵的细雨、飘渺若无的雾气,感叹道"你我是在雾中而行永远不知道走没走错!"
沈长遗垂下眼帘,淡漠道"要是知道错了你也就走不下去了,还是糊涂些罢!"
安平世子微微一叹"你能想得开倒是件好事,皇后与太后一过世你就变了个样, 哎,那几日你可把你外公吓坏了!"
沈长遗淡淡道"以后不会!"
安平世子拍拍他,安慰道"徐宗明已在牢中自尽,其余相关之人也都收监!你也不必总为此忧心了!"
永阳王皱起眉"不是说他也是受人蒙蔽吗?"
"本来有陈遥之、黄远等人为他求情说是要饶他一命的,可他那样的人,你也知道失了权势颜面也就活不了了!"
永阳王冷哼一声。
安平世子道"陈遥之大人真是个宽厚正直之人,今次若不是他,你可就有麻烦了!"
永阳王冷道"你怎么知道他与徐宗明不是一处的?"
安平世子正色道"你不知道这徐宗明是面上宽厚,内里却是刻薄猜忌。他有什么事都是与他的心腹密商并不让身旁众人知晓,那个姬平肯定也布好了人手。所以啊,别看陈遥之是他的护卫统领,徐宗明也照样防他防得紧!要不是陈大人恰好听到那个平先生与姬姜要害你,这事还真够机密!"
沈长遗站起身走到窗旁,冷道"居然弄个北羌人来当心腹,说出去能让人活活地笑死!"
"谁说不是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姬平我也听说过,确是智谋过人。也难怪徐宗明把他当成诸葛亮似的处处言听计从!"
永阳王嗤笑道"摇着羽毛扇的就是诸葛亮?姓徐的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不过是功名二字,还能有什么!"
沈长遗看着迷朦的烟雨微微发愣。
刘普叹道"咱们中最明白的人就是太子!"
沈长遗轻声道"是啊,太子他应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姨母的儿子了,不然怎么会硬接个戏子去东宫!他是想既不伤姨母的心又能顺皇上的意,不过是天不遂人愿,倒让北羌人钻着了空子!"
安平世子道"看来姬姜他们是早就盯上太子了!可是你说太子哥哥真的喜欢上姬姜了么?"
永阳王面上露出悲凄之色"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的?我早就分不清了,何况人已经不在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你我那次在东宫也看到了他们那个神情,若说全是做戏我也不信!太子性情温和,也是说不好的事!"
永阳王为之气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不是啊,前些日子太子妃特意跟我说要好好安葬姬姜!可见这事就是真的!"
永阳王眼中现出迷惘"随他去吧!"
安平世子一脸疑惑"你不是不愿意太子与姬姜有牵扯吗?"
永阳王苦笑道"太子夹在皇上与我家之间为难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再为难他了!"
"他那时心里一定很苦,还不能对人说!" 安平世子忽然叫道"许是这样他才喜欢上姬姜!同病相怜!"
"你有完没完?"永阳王怒气暗生"你要是闲得没事干不如去给姨母守陵!"
安平世子道"好了,我不说了。现在朝中情势还是挺紧张,左右丞相都告老还乡了,赵国公也被收了监!"
沈长遗招来宫人倒了杯茶,问道"你也让我告老还乡?"
"你不走还待在这儿干什么?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你还记不记得太子遇刺,那就是赵易安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