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深情——月落猪蹄
月落猪蹄  发于:2010年11月15日

关灯
护眼

 

三十一、

那件案子,我大体也知道一些,毕竟对本市的政坛来说,尽管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也不是擦破点皮的小出血。

依稀记得起因是某政界大人物的公子在本市酒店下榻的时候,心血来潮,对其中一位服务小姐欲行霸王硬上弓,却不想那姑娘不买这位大公子的帐,一番缠斗之后,终于惹怒了那娇生惯养的公子,冲动之下把姑娘活活掐死。

因为该公子的父辈来头极大,导致整个市的仕者们有志一同得沉默,据说还百般阻挠姑娘家人查清事实的各种行动。当时我在国外,回来之后也听说坊间流传着一类“警察不抓杀人犯,野蛮凶暴只抢尸”的黑色笑话,说的就是姑娘的家人要求法医验尸,结果冲进来一批荷枪实弹的警察,将姑娘的尸体强行抬到火葬场火化的事情。

折腾到最后,因为事情实在闹得太大,终于还是有些不上不下的中层人士下了台,算作一个交代。我本来是以为这事与我关系不大,也没有多作关心,不想谢天诚竟曾是原告的律师!这个案子对他的职业生涯,必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对此,张律师露出一抹笑容:“律师界也有许多潜规则,更何况,小谢还是个没有任何后台的娃娃?既不能自行开业,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事务所肯要他,他这律师还怎么做得下去?”

我点点头,并不开腔。

张律师停了停,再度开口,却象是概括总结:“律师啊,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感和理想主义而存在的。”

“是啊。”我颇有同感,想起待会要见面的法官们,在心底加了一句,“法律职业者,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法律而存在的。”

中院的民庭有个特点,女将多,这有个极大的好处,喝酒少。

院长是新上任不久的,来时张律师在车上告诉过我,这个院长就是在那个案子里隐蔽得最深的一个人物,他出的主意,老院长出的头,案发后老院长倒了,而这位原副院长却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于是官升一级。

席间我多打量了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几眼,觉得他其貌不扬,言语也实在乏味,怎么看也不象是厉害人物,不过我也知道,城府的深浅,是在胸间,也许正是这样毫无棱角的人,才能在官场一路畅顺吧。

既然不喝酒,饭局的时间结束得比料想早,张律师按照我的授意,私下再去给法官们分送礼品,我有意不在场,便先行告辞。

应酬完结,不过九点半,我再次推掉董婉的邀约,手指在手机表面一阵抚摩,半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给谢天诚拨个电话。

他的声音很是沉闷,似乎是在不高兴,我顿感不快,说了声没什么事,想就此挂断,不想谢天诚道:“想见你,可以吗?”

“你在哪?我去接你吧。”我迅速得在脑中翻过明天的计划,似乎上午都没有什么大事。

沉默了片刻,谢天诚道:“临江大道。你的新店对面。”

我有些纳闷,他跑那里去干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这个店经理的位置?

到了临江大道,他果然在店对面的马路上呆站。我停车到他面前,他招呼了我一声,没有上车的意思。

没辙,我只好下车,就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外观独特的建筑就是我的新店,方化的大事业横插一脚,竟让我没有多余的空暇来理会它了。

“景辉,”谢天诚突然一叹,“我是你的玩具吗?”

我不禁皱眉,尽管知道重提往事让他的心情不佳,但听到这话,还是足让我不悦:“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指着那店,道:“等你的店开业之后,你会请不少人,其中可能有急需工作和薪水的人,你的店,正好帮了他们。对他们来说,你的店就是衣食来源,一项可以维持生活的收入,但是……对你来说,这店只是一个玩具,你只不过是在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随时可以结束,不会影响你的任何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对你来说,是游戏,对别人,却不是。”

我望着夜色苍茫中的店,有一句话,终于忍不住还是出了口:“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就是游戏?也许,我也是认真的。”

谢天诚目光闪烁着,笑容仿佛是嘲讽,又依稀是了然,“有多认真?你从来没有试过付出全部心力去做一件事,你能多认真?”

我回答不出,细细追想,自己的确不曾“付出全部”去追求什么,我要的,我已经得到,接下来,只是游戏,游戏而已。

“我不想游戏,”见我不语,谢天诚一笑,继续开口道,“但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不愿去做一个游戏别人的人,但我会不会在无意中,做了别人游戏的对象?”

“我对你……”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不止是游戏。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三十二、

做爱是一场激情的游戏。

在欲望升起的时候,在高潮退尽之后,疲惫的身体连着倦怠的心,全都想躲进睡眠的黑暗无意识中。

她或他的身体,挑逗着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无论是谁,那一刻,都只是动物,甚至连动物都不如——据我所知,很多高等动物是有一定的发情期的,比如猫、狗,唯有人类,春夏秋冬,晨昏早晚,随时发情,且花样百出。

人类,其实真的不如动物,比如狐狸。雄狐狸一旦建立感情,绝不更换伴侣。似乎在动物眼里,交配也不仅仅是繁衍子孙的本能。

那一晚,我和谢天诚在酒店配给他的房间中,进行了一场几近疯狂的云雨游戏。

只是那种认真,似乎又不仅仅是游戏。

我渴慕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在拥有他的那一刻,荒唐得想起了“独占”这个词语。

是的,独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方化动议之前,我已经打定主意让他脱离那个圈子了——早在他对我提出那个“不要跟任何人上床”的要求之前,我就对他产生了独占的需求。

天诚,我在他耳边低语,感受着他身子的微颤和偶尔泻出唇间的呻吟,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反应。

这种独占的情绪是如此得陌生,以至我从未考虑过这样的可能,在他散乱额前的黑发中,在他时开时合燃烧着的眼眸里,我才总算可笑得认识到,我压根就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这副表情,不希望有人碰触他与我之间这可以是游戏但也可以是其它的亲密关系。

两个成年人的交欢,两具赤裸身体的交缠,可能是游戏,可能是交易,也许,也许……还可能附加了一些别的东西。

我亲着他微微张开的唇,却不再愿意用fuckee形容这个在我身下的男人。我想起我的第一次与同性的接触,在那个人欣赏的目光中不住得颤抖,在他的温柔中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去克制哭泣的冲动,全心都在如何压抑那不自然的感觉,对情事的过程反而没有多少记忆了。

然,有一种感觉,却长久得留了下来。

也从那个时候起,我的世界里,人有了“fucker”和“fuckee”的区别。或者在我的意识中,同性的交合中,必然代表了一方的屈辱与另一方的欺凌,是一方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对另一方的优越的宣告。

只是,当我和他一起平趟在床上,手臂挨着手臂的时候,听着旁边匀称的呼吸,那情事结束后通常涌起的“船过水无痕”的感觉并没有如常袭来,模模糊糊的意识里,似乎有一些称得上是甜蜜的东西。

他翻身侧向着我,将手搭在我的腰间,含着微笑——之前的愤怒与悲伤已经暂时性得消失,“景辉,你的床上功夫真的不错。”

“彼此彼此。”我笑道,他这句话并无恶意,纯是调侃。

顿了一顿,我问起宝宝平日住哪里的事情,谢天诚诧异得看了我一眼,告诉我宝宝有人在照顾,一般并不跟他住一起。

我没有追问下去,转而提起那近两年前的案子,末了附带一句:“天诚,我还是奇怪。不做律师,还有很多的路,而且……你不见得非得留在这个城市不是吗?”

谢天诚的手改搭为环抱,将我拉近他的身边,我细心得留神他的表情,偏偏这个人一反办公室争执的模样,平淡若水:“我有我的理由……反正活着,总得出卖什么,卖性的自主权,已经算是轻的了。”

“你啊,总喜欢把问题复杂化。”

“有吗?”他一笑道,“你错了,事实上我一直想把复杂的生活简单化,可惜,没有办法。”

“……那个案子,是你主动要接的吧?”

谢天诚沉默着,良久,才轻轻从嘴里吐出一声叹:“不……他们找的是我老师。”

“后悔吗?”我有些心疼于他那有些茫然的眼神,相信的东西,突然消失崩溃的心情,我也有过。

“后悔什么?只是,我对于那件事给我带来的影响,实在估计得太小。景辉,没出校门之前,我曾热切得盼望去见识和体验现实的法律,却想不到,见面还真不如闻名。”他又是一笑,从床上坐起,在床头柜的抽屉中一阵摸索,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我也起身向他要了一根烟,两个人就这么很没有常识得在床上抽起烟来。

“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谢天诚发出一声呻吟,他苦笑得看着我:“你跟我过不去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随便问问……”我亦苦笑起来,只不过是想转换个话题而已。

“我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弹着烟头,将烟灰抖落在精致的烟灰缸中,开口道,“爸妈宠他宠得太过了,反而害了他。”

又是这种概括性的话,我正要叹气,谢天诚接了一句:“因为伤人,判了两年。已经出来了,现在没人管他,又变了烂赌鬼一个。”

半晌,我听见自己发出干涩的笑声:“你爸妈的教育,实在不怎么样。”

谢天诚笑了笑,一口烟喷到了我脸上。

 

三十三、

董婉是个工作能力和效率都很高的女人。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职场上的精英女子,本来就要比男子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她的自信,不仅仅来自能力,还来自外表。

周平良的那篇专访在当月的期刊上登了出来,充分展示了董婉的才华,她能将周这没有实际作品的人捧得很高,却不让一般读者觉得虚假恶心,极是难得,便是我看了,也只有喝彩,更别提周平良读了之后,那乐得象吃了蜜一般的模样了。

在那之后,我就把新店交给了周平良去负责,不过暗自吩咐了几个亲信,表面上不要忤逆周平良,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都照从前的规矩来,阳奉阴违就是了。

当然这些周平良是完全不知道的,每次看他对我那感恩备至恨不得杀身以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为什么人都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呢?

这个人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却要一昧得坚持,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帮他好了。找几个设计项目给他,并非难事。

专访登出来没多久,董婉又出差到这里,上次我没有多少时间陪她,这回,她一口一个我欠她人情,定要我陪她一整天玩乐。

那笔生意还在紧要关头,各路“诸侯”全都听到风声,知道这是方化的生意,均以“逐臭之夫”的气势围了上来,简直恨不得一口吞掉这块庞大的资金蛋糕,我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种“过五关斩六将”般的车轮战了,光是方案就一改再改,连改了六次,改得凡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仁,从上到下,包括我在内,个个象吃了火药一般。

谢天诚两次向我请假,我都没答应,这个家伙脾气犟得象牛,问他原因他不说,不说也罢,我哪肯让他临阵脱逃。

堪堪这个时候,董婉又百折不挠得缠了上来,我在媒体的关系大多是因她而铺陈,也不好太不给她面子,只好答应了周五晚上跟她进餐。

依照董婉的爱好,我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订了位,提前五分钟到达,约莫十五分钟后,一身纯黑色长裙的董婉在侍者的带领下进来了。

三十五岁的女人,有着这般玲珑身材和细腻肌肤,是不多见,我半带好笑半带欣赏得注视着这个懂得简洁脱俗中犹自散发着诱惑气息的女子,她在我的目光中有意一笑,款款坐下,微吁道:“真难得能找到时间跟你独处啊。”

我一笑,将菜单交给她。

点了单,在上菜之前,我向董婉恭维道:“你的专访我看了,还真是多谢你,写得很棒。”

董婉懒洋洋得回答:“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到要去捧那样一个无趣的男人。”

“这个,老朋友嘛,能帮就帮咯。”当然不会告诉她我的真实打算,我轻笑着,捏了捏她放在桌子上白玉一般的手臂,这个小小的动作果然让董婉的笑容更带风情,不再抱怨。

她换了个话题,但说得仍然是周平良:“嗨,你知道嘛,你那个老朋友,竟然是个old virgin!”

我不禁哑然,董婉的表情和口气都是嘲讽的,但在这嘲讽之后,我哭笑不得:“你不是看不起人家么?怎么这样的人还要玩?”

董婉的红唇微翘,似嗔似笑得看了我一眼:“还不是你,把我叫过来又不陪我,无聊得紧了。再说,周那个人也有不少有趣的地方么。”

我看看她,她也看看我,必是想到了一块去了,我跟她都发出了暧昧的笑声。

游戏。

董婉游戏的目的与我不同,我是纯粹的无聊,她则是需要通过游戏来更加证明自己的魅力。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如此,情场亦如此。我私心得推测,也许,越是美丽的女人,在青春年华渐逝的时候,对美丽就越是执着吧……

东拉西扯的闲聊,晚餐也就此告结。离开餐厅的时候,董婉自然得过来挽我的手臂,我由了她,任着那淡雅的香水味道扑鼻而来——她如此用心,让我不经意得皱起了眉头。

果然,坐到了车上,我说送她回去,董婉的脸立刻拉长,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我:“罗景辉,你没搞错吧?”

“怎么?我今晚还有事,不能陪你了。”我明知这么说,与敷衍无异,却不得不道。

董婉浮起一丝冷笑:“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才有例假。”

“……真的有事。”我只得尽可能淡然得去面对她的怒火,没道理的一方,依稀是我,不能回以颜色。

车开动后,董婉突然冷声道:“景辉,你有情人了?”

“没有。”但有一个玩情人游戏的对象。

“少骗我,她是什么人?”董婉面色含霜,她的话从喉咙里喷出来,跟每一个妒忌的女人一般毫不优雅。

我泛起苦笑:“我哪有什么情人,你想太多了。晚上还有个些工作的首尾要收拾,你也知道我最近都忙翻了。”

董婉不再吭声,到了酒店,临下车前她突然把头凑过来,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哼笑道:“你瞒不了我的。下次记得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在她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里之后,我自嘲得笑了笑,对着观后镜擦去脸上的口红——便真是纵情一夜,又有谁知?偏是谢天诚那个规则横生挡在路中,似有似无,却让我心甘情愿不入禁区。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