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如星君如月+番外——子不我思
子不我思  发于:2010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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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面已经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当先的是一个黑袍绣金丝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目俊朗,与桑陌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却迥然与桑陌那种清亮的气质,仿佛就是天生生于黑暗里的。长发虽只是被简单的拢起,却没有半分散漫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不羁。

景送魂在心里暗赞,好个风流人物。

桑陌高兴地扑进了那人的怀里:“三哥,我就知道只有你对小九好。”

那人抬手轻柔的抚了抚桑陌的头发,眼睛却直直的射向景送魂,饶是景送魂自认还是有几分胆气,仍被那种眼神盯到脖子根都发凉,只好上前道:“在下纪景参见三公子。”

桑陌这时才记得介绍,拉起冷面三哥的手对景送魂道:“这是我三歌桑瑜。”然后依旧拉着冷面三哥的手指着景送魂道:“这位是我刚结识的朋友纪景纪大哥。”

桑瑜向景送魂微微颔首示意,颇为戒备和傲慢的神色让景送魂觉得很是不舒服,于是也没有还礼,只是对桑陌道:“桑公子慢走,在下不送了。”

桑陌还没有答话,便被桑瑜拉着走了,桑陌一边小跑跟上桑瑜的速度,一边回头道:“纪大哥,改天再找你玩啊。”声音很是欢快。

景送魂没有答话,目送着那队人离开后,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又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了,现在希只望桑陌能尽快忘了自己,改天别再来才好。

回身关上大门,不由又叹了口气。

这之后的几天,日子都过得太太平平。

等到天气放晴了,景送魂便把屋子里的书搬出来晒,然后自己也坐在那里眯着眼睛晒太阳。

门前的雪人早就化了,只在地上留下两小截的木炭守着那滩快要干掉的水渍。瞥见了路人不小心将其踢飞,景送魂虽不想去理会,但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子的凄凉。于是等到快日落了,偷偷出去将其寻了回来。等到握在手里了,才觉得有些可笑,不过两截木炭而已,自己又何必这般上心呢?

虽是这样想,景送魂还是将其包好,收在了一个小木箱子里。

直到十五过了,十六一早景送魂本打算要去学馆,忽然有人来找。来人是侍卫服色,说话间对景

送魂很是恭敬,道是主人有请。景送魂心里也有底,虽是不愿,也只得应允了。

直到桑陌的笑脸出现在景送魂面前时,景送魂才强迫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脸:“草民纪景参见陛下。”

桑陌忙拉着景送魂坐下:“纪大哥又何必客气呢,叫朕桑公子便可。”景送魂不好再行礼,只好恭谨的坐下,低头看着面前之人明黄的衣角:“草民不敢。”

桑陌无奈叹气:“没想到纪大哥也是这样,本来朕还以为可以找到知己呢。”

景送魂也不答话,仍旧低着头。桑陌问:“纪大哥昨天就知道朕的身份了吧?”见景送魂点头,便笑道:“朕也真是不会起名,如果不留下这个陌字,怕是纪大哥怎么也猜不出来的。”

景送魂摇头:“其实也尽然。……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个‘九公子’有那么大的排场呢?”

其实本来听到桑陌这个名字时,景送魂也没有多想,毕竟羌国不似中原处处要避讳的,与主君同名实属正常。但后来听到那一句“九公子”时,便隐隐有些怀疑了,直到看到那个所谓的三哥桑瑜,景送魂便知道这个桑公子实在不是简单人物。

景送魂虽只是刚到羌国一年,但也知道当今陛下祁陌是先帝的第九子,而最受宠信的三王爷单名正是一个“瑜”字。

祁陌托着下巴笑:“也罢,但无论如何纪大哥是猜出了朕的身份了,朕现在想和纪大哥交个朋友,纪大哥可愿意。”

景送魂不假思索的摇头:“草民不敢。”

祁陌见他这样,沉默半晌,又道:“是否要朕给纪大哥安排个职位?”景送魂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些苦笑的意味:“草民乃闲云野鹤,实在受不起陛下的厚爱。”

祁陌见景送魂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面上已显出微微的愠怒:“纪大哥为何要屡屡拒绝朕,朕只是真心视纪大哥为朋友罢了。”

景送魂却不再答话,只是盯着地板,过了许久,才听到祁陌复又笑了起来:“也罢也罢,纪大哥不愿意就算了,朕也不强求了……朕现下有些累了,纪大哥就先下去吧。”

景送魂老老实实告了礼,这次祁陌却并未拒绝。

直看到阳光里自己的影子时,景送魂才捏着手心的汗,微微松了一口气,暗叹着自己真是没有识人的本事。

景送魂离开御书房不久,便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慢慢走到祁陌身前,先是叹了口气,尔后拿手抚了抚祁陌的头发,道:“陌儿,你虽知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是你不要做得太过火才好。”

祁陌伸手将抚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拉下来,用两只手握住,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尽是清澈的笑颜:“三哥,陌儿虽然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次陌儿却是实实在在要做一回好事了。”

又道:“三哥你放心,既然这次的事对双方都有利,我自然会卖那人一个极大的面子,恐怕将来他还会来给我送媒人谢礼呢。”

祁陌说了半天,见祁瑜不答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便坏笑着道:“三哥你要再不答话,我就在床上让你想说也说不出来。”

祁瑜这时脸色才稍微变了变,继而盯着祁陌笑道:“不知到时是谁让谁想说也说不出来。”目光中已然有了丝炽热。

祁陌注意到祁瑜神色的变化,赶忙丢了祁瑜的手就要往外跑,却被祁瑜一把手捞了回来,炽热的呼吸喷在祁陌的嘴边:“你每次都故意来招我,招了我还想跑么?”说罢便封住了怀中人的唇,祁陌挣扎了几下,也就沉溺于了这个吻中。

这边厢御书房里上演着春色无边的戏码,景送魂那边却苦恼的很,原本打算安安生生的在羌国生活,现在却碰到了祁陌,恐怕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太平了。

正如景送魂所料,这件事情远远还没有完结,祁陌此后屡屡派人来请景送魂去宫中赴宴。

对于这些邀约,景送魂都委婉的拒绝了。

但是祁陌却不放弃,连着一个多月,每隔几天就派人来请景送魂一次,到了二月初十,祁陌又派人来了,景送魂一见是祁陌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来人却在景送魂拒绝后,拜了两拜,脸上满是恳求的神色,道:“纪公子,我家主上平日里邀请您,您都不愿去。但纪公子,以我家主上的身份,整个羌国又有谁敢去拒绝。也就是纪公子你,因我家主上赏识纪公子,所以不为难您,但小人却为主上不平。平日里也就罢了,但今次正值主上的千秋,我家主上视纪公子您为朋友……”

来人话还未说完就被景送魂打断,景送魂面上满是疑惑:“你说今日是你家主上千秋?”

来人抬头看了景送魂,面上也是疑惑,但还是回答:“正是,纪公子您不知道么?”

第二卷第六章

景送魂苦笑:“我又怎会知道,外间并没有人庆贺啊。”

来人恍然:“纪公子既是大周人,自然应该是不知道的。”然后面上显出凄然的神色:“……小人虽知不该在此多嘴多舌的,……今日虽是主上千秋,亦是先孝贤太后的祭日。故而主上不让大肆庆祝,只是在宫里宴请群臣罢了。”

景送魂思忖了下,对来人道:“那容在下去换身衣裳来。”

见来人脸上显出惊喜的神色,景送魂在心里冷笑:“这本来就是你原本计划好的,又来装什么样

子。”当下去换了衣衫,跟随来人进了宫。

宫里已经开宴,景送魂安安静静坐在祁陌专门给自己安排的座位上,旁边的几位大臣正凑在一起在说些有的没的,煞是热闹。羌国的文臣不似大周,有许多都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豪爽,很有武将的味道。而那些武将都有些“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

景送魂不由看向台上坐着的祁陌,虽然羌国的科举制度是有些问题,但祁陌却很会识人,能从良莠不齐的进士里挑选出这些个人物。

祁陌正好也看向这边,微笑着遥遥向景送魂举杯。

景送魂看到,亦举杯和之。

旁边有大人看到这情景,有几个便凑过来和景送魂说话,亦有几个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景送魂看到了,心里苦笑,毕竟自己一身白衣,却受到祁陌这般的礼遇,旁人肯定有羡慕,亦肯定是会有不服的。

但,难道我又很高兴这样的待遇么,景送魂心道,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礼貌的笑着,与旁边几位大人聊天。

景送魂好歹也当过六年京官,对付这些大人虽不能说游刃有余,但不多时也套出许多话来,但好像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景送魂不由失望。

忽然从东边一角传过来喧闹声,景送魂与身边几位大人回过头去看,却见是一桌武将吵了起来,其中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将军已站了起来,旁边有人拉着劝,但那将军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因为

隔得远,只隐隐听到有“孬种”“和亲”等字眼。

景送魂不知怎么的心里头猛的跳了一下,涌起一阵阵的不安。

祁陌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叫内监下来问出了何事。

场子一下冷清下来,同桌的有拉住那人的说着什么,亦有冷着脸也交代了几句的,那人却理也不理。冷着脸甩开拉着自己的人,径直走到了祁陌的座下,却不拜,只是握拳行了一礼,道:“陛下,敢问为何要把咱们羌国的女人送去给大周的皇帝,咱们羌国兵强马壮,又何必要向他们示弱。”

祁陌的脸冷了下来,已有愠色,开口训斥道:“你这是在质疑朕么?”

那人因喝了些酒,借着酒气,红着脸梗着脖子道:“陛下,臣很敬重陛下,也愿意听从陛下的调遣,但这事却是有辱我国国威。”

祁陌面无表情:“那你还是在质疑朕喽?”

那人捏着拳头,面色已经涨得黑红,虎目圆睁道:“是,臣这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祁陌眨了下眼睛,俊美的脸上忽然慢慢露出一个浅笑,道:“那众位大人想必也都听清楚了,任将军亲口承认他在质疑朕,这便是犯上欺君了吧。”

旋即转身坐上御座,道:“把任将军带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任将军听了此话,额上青筋冒起,目眦尽裂,想要叫骂,却被堵住了嘴,他本是行走沙场之人,颇有些武艺,但旁边那些侍卫亦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挣扎了半天还是被强行押着带了下去。

那些大人们也没说什么,毕竟任存确实是犯上了,但心里都在想着,任存不管是平日里,还是打仗的时候,都是出了名的冷静,怎么今次会犯这种错。虽然亦有许多人心里不认同和亲的事,但也不好在这当口去说些什么,毕竟捋虎须的事情不是谁都敢干的。

不多时,殿外传来闷闷的板子声,却听不到那任存将军的声音,连一丝呻吟也没有。若是平日里的话,景送魂肯定是要在心里赞叹一下这位将军的硬气的,但此时景送魂的脑海里只徘徊着一个讯息,——周羌两国要和亲了。

自己现在仿佛还能感到纪恒拥抱的温度呢,而他,却已经要大婚了么?

景送魂傻傻坐在那里,心里一阵阵的痛,瞥了御座上那人一眼,那人就跟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笑容还是如初见的那般清澈。

朝廷里还没有传出有关和亲的事,民间还是风平浪静的。景送魂依旧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那日堆雪人那处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难道人心也会这样么?

本来是自己自私,不想要为难,要在哥哥和纪恒之间抉择,所以不回去,还想着等有一天,纪恒会忘了自己,会过起新的生活。

却不曾想,等到他真的要娶妻了,自己却无法如预想那般淡然的对待。

慢慢闭上眼睛,一行冰冷的泪划过脸颊,落在脚边尘土之上,激起了一小圈的涟漪,但只是那么微微的,微微的一小圈,很快就被风吹的散去。

那个女人会叫纪恒夫君吧,再过一年半载还会有孩子,而那孩子会甜甜软软的叫纪恒父皇,父皇——那纪恒就不会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忽然间,安安静静坐着的人睁开了眼睛,眼神透彻而明亮,脸上的笑容却苦涩,忽然想通了许多

事情,但仿佛已经晚了呢。

纪恒肯定以为景送魂已经葬身于那冰冷的江里,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吧。而自己却还在期待着,他能来到这里将自己寻回——就像在交州那次一样。

景送魂也是刚刚才想通的,之所以可以忍受着离开纪恒,是因为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纪恒在等着自己,只要一回头,他就肯定还在那里。然而现在忽然发现,也许他不会再等了,也许回头,

看到的只会是一个背影,心里就会空落落的,有些像喘不过气那样的,闷闷的疼。

天空仿佛都是昏暗的,萧瑟的树木好像也透着压抑的气息——想要去做一些事情,但却怕,即使做了,也只是让自己更伤心而已。

景送魂坐在椅子上,脚无规则的在地上画着圈子,一个一个,绕在一起就像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时间慢慢推移,除却陪婆婆进夕食,景送魂就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晚上就寝。

第二天亦如是。

整整过了三天,终于有人来了小院里,景送魂看到来人,露出了然的笑,来人反而被惊了一跳,

看这个景公子的神情,好像一直在等着自己呢。

但却依旧未说什么多余的话,只道:“景公子,我家主上有请。”

景送魂站起身来拍拍衣摆,便领先儿去了,来人愈发惊疑不定。

到了宫里,景送魂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祁陌却不再拦着,只是给景送魂赐了坐。

“纪大哥,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祁陌的笑容还是一如初见,但景送魂却不再有初见时的那份闲情。

只是微微的点头,想着对方什么时候会带入正题。

果然祁陌说了几句门面话之后就道:“那日让纪大哥你见笑了,但是,还是想要拜托纪大哥一件事。”

景送魂不语,祁陌就继续道:“这次和亲,对羌国与大周来说事关重大,朕虽已经让送亲队伍学

了周礼,但还是唯恐出错,故而希望纪大哥可以随同和亲队伍,帮忙照看一下。可好?”

景送魂面上露出一个笑,回答:“这又有什么,在下力所能及,可以帮到陛下,自然是最好了。”

两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后,景送魂便告辞退下了。

祁陌看着景送魂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没有回头便道:“三哥,果然那个人看上的人也不会笨到哪里去。”

祁瑜从后面过来,与祁陌并肩站着,目光投向了景送魂离去的那个转角:“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愚不可耐呢?”

又将目光投向身边比自己矮一头的祁陌:“有时我很可怜那个大周的皇帝。——因为他爱得人没有我爱得人有勇气。”

祁陌推了一把祁瑜,别开了头,面色已有些微微的泛红:“三哥你这些话是从哪儿学来的?明明

对着别人连笑脸也不露的,谁敢教你这些玩笑话。”

祁瑜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个浅笑:“这些本也不用学的,只不过这天下有些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老实,不把自己的感觉说出来,别人又怎会了解,最后也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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