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如星君如月+番外——子不我思
子不我思  发于:2010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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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恒再次小声问:“困了吗?”景送魂似有似无的应了声“嗯”。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景送魂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是湿润润的,纪恒忽然很想吻上去,但在无奈的看了看周围赏雪的大臣们后,只好偷偷握住了旁边人的手,景送魂没有拒绝,纪恒便握得更紧些。感觉到暖暖的温度通过纪恒的手心传到自己的手心,再慢慢的蔓延到自己的全身,景送魂忽然就觉得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于是也回握住了纪恒的手……

后来的事景送魂不记得了,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家的。寻思着是在宫里喝醉了,景送魂也不则么在意,反正韩柏青他们以前说自己酒品还算好,想来应该不会闹出什么笑话的,就是不知麻烦了哪一个把自己扛回家了。

正月里和韩柏青几个人出去的时候,景送魂抱怨韩柏青:“小青你真是的,居然在那种时候把我灌醉了。”

韩柏青还没说什么,杜林就已抢先笑道:“那有什么,除夕嘛!不过小送你喝醉酒的样子可真好玩呐。”

景送魂不明其意:“你们不是说我喝醉了之后是安安静静的,怎么会好玩?”

岑枫便道:“就是安安静静的才好玩啊,……陛下在那边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们还道怎么了,过去一看,你居然就那么站着睡过去了……”岑枫说到这儿忍不住笑起来:“呵呵,小送你知道更好玩的是什么吗?……你居然还拉着陛下说梦话:‘哥哥,我要堆雪人!’”

景送魂知道自己定然又是梦到了哥哥,心里闷得难受,但还是笑着,嘴上嗔怪:“那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这次是程毅搭话:“小青本来是要叫醒你的,但是陛下不让,说你既然睡着了就让你好好休息,就派人送你回家了。”

众人又是一番笑闹。

后来又要去景送魂家看景送魂刚刚收集到的一个孤本,一行人本来热热闹闹的,方进了景送魂家的大门,就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十几个雪人齐刷刷的立在那里,雪人旁边是齐刷刷的一队侍卫。景送魂也惊住了,管家忙过来禀报:“大人,这都是宫里送来的。”

景送魂瞪着那一排雪人看了好一会,最后看着最丑的那个憋出一句:“这孩子……”

那时的景送魂尚并不知道纪恒对自己的心意,但仍旧觉得整个心都温暖起来,不过是自己的梦话而已,他却放在了心上。

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温暖,所以微微的笑了,但是为什么明明微笑着,又会有流泪的冲动呢,景送魂叹息着拿指尖拭去眼角的液体,最近真是越来越爱哭了呢。明明是自己的决定,又有什么后悔的,……是因为以后都没有人为自己堆雪人的缘故吧,景送魂心道,明日去找一个人帮自己堆雪人吧。

正月初一,景送魂刚起床就推窗户看了看外面,见地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而雪还在继续下着,心里一阵高兴,赶忙洗漱好,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因下了整整一夜,雪已积了约么一尺厚,景送魂才走了几步就有雪灌进靴子里,好不容易才拿到扫帚。扫一阵歇一阵,大半个时辰才把院子里的雪扫到四周的墙角下。婆婆此时还未起来,景送魂轻手轻脚的打开大门,开始在门口堆雪人。

在隔了一个晚上之后景送魂仍旧是记得要堆雪人的,但显然他忘记了找人帮忙这一打算。

一个人奋斗了许久都没把雪人的身体堆好,雪拍的不结实了就容易塌下来,若拍的太结实了又不容易再往上补,景送魂看着自己堆了半天也还不成形的那一团,不由又想起了当年纪恒送来的那些雪人——那个最丑的,恐怕是纪恒自己堆得吧,景送魂苦笑,自己当年感动之余还在心里笑他堆得难看来着,但看上去自己似乎还不如纪恒。

摇头叹了一阵子气,正打算继续堆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清亮的声音:“兄台你在做什么?”

景送魂被吓的转身往后看,身后有一个年轻公子正弯着腰,疑惑的着看着自己。景送魂对方的装束,知道定然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便不想搭理。一边转过身去继续堆雪人,一边淡淡回答道:“诚如公子所见,在下正在堆雪人。”

那年轻公子也不生气,继续道:“兄台还有这样的爱好啊!”过了半晌,见景送魂不理他,又道:“要不要我来帮你?”

等了半天仍旧不见回答,那年轻公子便道:“既然兄台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啊!”说罢便绕到另一边蹲下,也开始往雪人身上堆雪。景送魂原本以为自己不搭理的话,那人肯定就离开了,未料得那个年轻公子却这般的厚颜。便朝对方看了一眼,不由心里暗赞,虽然人是有些厚颜了,却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尤其是那双眸子,一如他的声音那般清亮。

那人也见景送魂看他,也冲景送魂笑了笑,道:“咱们一起堆一个大雪人吧!”景送魂看着年轻公子如七月间阳光般的笑容,不由也回了淡淡的一笑。

直到一个歪七扭八的雪人被堆好后,景送魂才站起来,对年轻公子道:“多谢公子了。”

那年轻公子依旧笑得灿烂:“不谢不谢!我叫桑陌,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景送魂见桑陌行止谈吐甚为利落,便不由对他生出许多好感:“在下纪景。”那年轻公子又是一笑,指着雪人道:“纪大哥很有意思呢。”

景送魂回道:“心之所至故而为之,又有何不可呢。”

此时雪又开始越下越大,一溜风吹来,纵使景送魂裹得严严实实,仍旧觉得有些冷,便招呼桑陌:“桑公子如不嫌弃,就到寒舍来避避风雪吧。”桑陌拿扇子扇了两下道:“我正想着纪大哥不请我进去我也要硬闯进去。”景送魂含笑瞥了桑陌一眼,领着桑陌进到院子里,边关大门边道:“大冬天的扇扇子,桑公子也不嫌冷么?”

桑陌“嘿嘿”一笑,将扇子拢到袖里:“冷倒是有些冷,但不拿着却总觉着有些奇怪。”

景送魂不置可否的笑笑,刚要将桑陌领进了自己的屋里,便听见旁边的屋里传来婆婆的声音:

“阿景,是有客人吗?”景送魂答:“是的婆婆,是我一个朋友。现在时辰还早,您再歇一会吧!”

便听婆婆笑道:“老婆子再睡下去就要僵掉喽!你莫管我,快去招呼客人吧。”

桑陌进了屋里,如同主人一般,大大咧咧的找了张凳子坐下。景送魂也不以为意,迳自去挑旺了

炭火,又往铁铫子里添了些水。不多时屋子里已暖和起来。

第二卷第四章

不多时屋子里已暖和起来。

景送魂这才将裹在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来,桑陌在一旁含笑看着,等景送魂收拾好了,才问:“纪大哥你很怕冷啊。”景送魂一边洗杯子一边道:“嗯,我身体不大好,禁不住冷气。”

桑陌疑惑:“那你还一大早的去堆雪人?”

景送魂捻了一撮茶叶放到茶壶里,着看铁铫子里冒的热气,过了半晌才笑道:“很想,所以就去堆了。”桑陌看着纪景映着火光的脸,忽然觉得,虽然纪景是在笑着的,但笑容里总有些淡淡的悲伤在里面,就如同自己刚看到他那时一般——漫天的风雪里,远远看到一个人在堆雪人,明明穿着很臃肿,但看上去却莫名的单薄——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端着纪景递过来的茶杯,

桑陌心里想。

“桑公子不要嫌弃,寒舍没有什么好茶叶。”景送魂一边喝着暖暖的茶水一边道。桑陌忙道:“怎会。”

随口闲聊了几句,桑陌随口问起景送魂的营生,因为从景送魂的谈吐气质来看,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个混迹市井的人。 知道景送魂是教书先生后,桑陌问:“纪大哥是哪一年的进士?”景送魂

摇头:“实不相瞒,我本是周人,一年前才来到贵国。”看到桑陌疑惑的神色,又道:“羌国的教馆我自然是进不去的,便自己开了一间,教教附近的小孩子。”

桑陌便笑道:“我倒觉得纪大哥更像个隐士,相比之下我就是那会焚琴煮鹤的俗人了。”

景送魂笑:“哪里就是隐士了,不过是一介教教书的小民罢了。……而桑公子,虽然或许会焚琴煮鹤,但也未必会是俗人。”

桑陌环顾了一下屋内,道:“虽然是简朴了些,却还是能看出主人的格调的,纪大哥又何必妄自菲薄呢。而况在下每天斗鸡走狗,不是俗人又会是什么。”

两人说话间,多半个时辰就已过去,婆婆也已起床洗漱好,景送魂听见响动,就出去帮婆婆生火,婆婆自然是不让的,于是两人就在那里僵持着,一个道:“婆婆你年纪大了,生火自然是要小辈去做的。”

另一个不甘道:“阿景你是说婆婆我老了吧?婆婆我年轻着呢,还有气力。……还有,谁让你扫雪的,你那身子骨谁不知道,你敢招风受凉了试试?”然后就是:“婆婆不老,但毕竟我要年轻些,这些粗活……”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阿景,你还是去招待你那位朋友吧,回屋里避比冷风。……我就不计较门口那个雪人了。”

……

桑陌站在门口看着一老一少在那里争着谁要生火,不觉笑出了声,这个纪景还真是有意思,……是个可以用的人呢。

最后景送魂还是没有争过婆婆,连打下手都没有被获准,只好回到屋里又和桑陌闲扯了一会,早饭上桌时,天色已有些回转了,桑陌看了看越下越小的雪,却没有提出要走,而是大摇大摆的继续坐下。

景送魂笑着看桑陌,道:“桑公子吃得惯么?”

桑陌看了看桌上的小米粥和窝头,又看看景送魂,道:“这又有什么吃得惯、吃不惯的。”说罢

拿起一个窝头就啃,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去,神色却不变,喝了口粥继续啃。

景送魂见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这些窝头还是掺了白面的,要全是玉米面,桑陌肯定就是想要硬撑也是撑不过去的,不过身为富家子弟,能做到这样已经算不错的了。

而自己,景送魂在心里低叹,长这么大,又有什么没吃过呢,这个算得了什么。

不过想来,自己活了二十五载,有那么些东西的滋味,确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第一个,是血。

那天夜里是满月,所以娘亲特别多准备了些饭菜,爹爹还特许自己和玉箫哥哥喝了点酒,本来算是顶高兴地一天。……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嘴里还回味着抟饭的味道时,一切就开始变样。

爹爹的头颅被砍下的那一刹,自己躲在柴堆里没有出声,手,却已被咬得鲜血淋漓。血的味道是咸的,但却如同烈酒,刺激着人的每一个感官,……又何况,还是铺天盖地的散发着腥味的暗红色呢。——房板上,大门上,地上,甚至连井边的水桶中,也已是血水,到处是令人窒息的暗红色,整个感官里充斥着的,只有血……

于是逃出了那个人间地狱,在寨子外面的旷野里呆了三天,直到有人来寨子里放了一把火,仍旧是红,然而却从火光中看到了萨岁的温暖与光芒。

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月光与火光一起照耀着原野,诡异却美丽,自己就站在这样的原野里,看着父母族人和自己的过去在火光里湮灭……将送魂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星星会陨灭

河流亦会干枯

大树和小草会随着岁月成长

也随着岁月枯萎老去

该来的终究会来

你现在走了

请放心的离去

你的牛羊

族人会帮忙照管

你的儿女

我们会当做自己的儿女一样养大

你现在走了

请安心的离去

萨岁的怀抱温暖安宁

……

唱到喉咙沙哑却依旧不停歇,……直到太阳在原野上升起,从此世上没有了景银笙,却多了景送魂……

第二个,是一个冷窝头罢。

刚刚逃出来那会,一路都在闹饥荒,交州就算太平年月也不富裕,更何况是战乱呢。于是一路过来,遇到有施粥的还好,能跟着吃几顿半饱的,如果没有施粥的,便只能挖些野菜来吃。一天晚上实在饿得走不动了,连挖草根都抬不起手指,便就干脆趴在地上,模模糊糊想着干脆就自生自灭了罢,……虽然族人的仇还没报,但是笙儿真的撑不下去了啊……

闭上眼睛,听觉就会格外灵敏,远远地传来几声狼的嚎叫,心里却没有恐惧,或者是连恐惧也没有力气去感知了。

再后来,就是那个冷窝头了。

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塞了个东西在手里,人就是这样奇妙,当时想也没想就把拿东西塞到了嘴里,被噎着了也继续去啃,——一个发霉的冷窝头,却是人间最美味与温暖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留给自己的那个冷窝头,却是从心底里的感激,那个年月,人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那人却仍旧给了别人活下去的希望,既然那样,自己又为何不给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世上有了真正的景送魂。

第三个,……应该是那碗汤圆吧。

还是三年前的事,上元节时宫里宴会完了之后,纪恒忽然拉住不让自己走,说有东西要给自己,原本被弄得莫名其妙,看到那碗汤圆时,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说心里话,从自己入朝为官这几年可以看出,纪恒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尚且年幼,但不论是收权打压外戚还是应对羌人的挑衅,都做得非常高明。并且经常听老太傅讲,纪恒从小就天资聪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帝才,但……景送魂看着碗里张开嘴对自己笑的汤圆,深刻的感受到了,即使是天才,也会有些事情做不好,比如堆雪人,比如做木刻,比如……包汤圆。

虽然那几个汤圆的卖相的确不怎么好,但景送魂还是在纪恒的灼灼注视下把它们统统都收进了肚子里。

但这时,那个景送魂还没有被现在心里满满装着纪恒的景送魂取代。不,现在是纪景了,本不该这样任性的一直向自己提醒着那个人的存在,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又叫人如何不去记挂他呢……

第二卷第五章

其实景送魂在心里想,桑陌那个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虽然这人性情确实与自己很合的来,但也不至于从朝食赖到夕食,眼看着天色全都暗下去了,也不见他提出要离开。

直到景送魂正想着是不是要该提出让桑陌留宿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声。看着桑陌原本嬉皮笑脸的神色,在听到声音时忽然褪去,景送魂隐约猜出了几分。

不多时,喧哗吵闹声就已经传到了大门口,已经能听清楚叫的是“九少爷”了。景送魂看向桑陌,桑陌颓然半晌,向景送魂摊了摊手:“没办法啊,跑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景送魂正想着说些什么,外面的喧嚣却突然静了下来,然后是个沉郁的声音:“小九,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

我把你拎出来。”

这声音的主人应当还年轻,但声音里隐隐透出一股沉肃来,让人不得不去听从他的指示——这一点,和纪恒很像,景送魂心道。而此时的桑陌脸上却一扫颓然,显出了笑意:“我就知道三哥会来找我。”忙跑出去打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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