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记住。我又去看了张庆,见他依旧神采奕奕地喝水,奇怪他能量是哪里来的,莫非
多喝水就行?看他还好,我又去问了辅导员,把我的猜测告诉了他——这种事情实在不
是我一个人能承担的。他说正和他父母联系那,让我们先稳住他。“稳住?”我在心里
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怎么和抓间谍一样啊!理智告诉我张庆现在可能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但我感情上却绝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啊!
从辅导员那里出来我又找了刚刚到学校的班长,具体情况我没说,只是说安排几个人“
照顾”一下张庆。他可能早知道一些零散消息了,也没多问,就把李青和几个平时和张
庆谈得来又有力气的找来了。因为明天就开学了,所以我们都不得不安排大家轮流值日
,按照辅导员的方针,我们是尽量保证他的安全,只要撑到他父母来了就行。我从心里
极不愿意这样,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许大家都在心里暗暗希望他只是略微有点什么
想不开,过几天就会恢复到原样了,和以前一样和我们开玩笑,打扑克,同出同进,所
以至于找医院的事,我根本就没想过,也不愿意这样想。进了那里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
正常人了,事情到了现在,我们都尽量一直避讳着那个词——精神病。
第二天早上我们照常上课,留李青一人“陪”着张庆。可能是这些天太累了,老师一来
我就开始眼皮打架,想爬下却又不敢流力老师可是出名的严)正要坐直了闭着眼神游太
虚,旁边江波忽然推推昏昏欲睡的我:
“哎,找你来了!”
我睁眼就看辅导员正和任课老师打完招呼,然后冲我招手。
“张庆跑出去了,李青劝不住他,你快跟着去看看!”我一出去辅导员就和我急匆匆地
说。我问:
“他们现在在哪?”
“已经到了校门口了!你先去,我随后到!”
我也没问都这时候了您还随着哪门子后啊,拿出吃奶的劲跑出了校门。跑到的时候张庆
和李青正在僵持,一个要走,一个软硬兼施不让他动。
“张庆,你认识我吗?”看着他凶狠地眼睛,我实在不敢想他还是个正常人。
“沈哲嘛,你来干什么?”他看到我,似乎有所收敛。但还是满脸的不在乎,仿佛无论
是谁,现在出现就只能给他添麻烦。
“咱们是朋友吧?”我问,想拿我唯一的资本来劝劝他,阿弥陀佛,希望他还能听懂!
“是啊!”回答还算干脆,证明有希望。
我赶紧顺杆往上爬:“那你就听我一句,先回去好吗?”除了江波,我还从来没这么温
柔地对人说话。
“可我要等我妈啊!”他为难地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已经通知了他家里了。我看
了一眼李青,他也一脸意外。
“阿姨来了就会找你了,你看这里这么多车,万一碰到你多不好!”我试图从安全角度
来说服他。
他努力地想了想,看得出,他确实是认真想了,最后说:“我怕她不认识我们学校……
”
“没事,有我们那,我在这里等他好了,你先回去吧!”李青也在劝。
张庆还是不愿意走,站在马路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在寻
找什么。我正要换个角度打动他,辅导员带着几个同学来了。
“张庆,你知道我是谁吗?”辅导员一过来就拿着腔说。
“你们干吗都问我这个啊,我不认识你们!”显然他为这个问题生了气,要我我也急,
明显怀疑我的智商嘛!
辅导员冲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后来的几个人围了上来。
“张庆,先回去,我们会带你妈来看你的!”辅导员看到他的威严似乎不大管用,也要
“招安”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回去!”张庆警觉起来,戒备地看着周围的所有人。就在我们僵
持不下的时候,一辆白色小面包在我们跟前悄悄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也围了过
来。我正想他们是哪里的呢,张庆却先看出不对了。
“走开,快走开!”他大叫着转身就要跑,但那么多人围着呢,就算他力气大,也架不
住那么多人七手八脚地抓。我只听得张庆大叫:
“放开我,放开我!妈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了。
然后就见他被簇拥着往车上拽。我愣在一边,一动不动,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带他到哪儿
去。看着拼命挣扎的张庆脸上惊骇欲绝的表情,我也给吓到了。他们好不容易把张庆拉
到车上,辅导员顺手把我也推上车,然后“喀喳”关了车门,“呜呜”的警报声鬼哭神
嚎一样响起,我这才反过劲儿来——这是医院的车!
车一动,张庆反而放弃挣扎了,安静的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眼睛恐惧和绝望地望
着我们,我很想知道,在他眼里,我是否就是那个把王子变成赖蛤蟆的巫婆!我看着一
下子变的如此柔弱的他,忍不住挪过去抓着他的手流泪——我就是想不通,他怎么一下
子变成这样?
等车开到医院,张庆已经安静下来了。我们陪着他在门诊外面站着,辅导员则去联系大
夫了。张庆把我悄悄扯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啊?”
“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好的,我不告诉别人!”
“我要考北大!”他笃定地说。
我愣了,看他眼睛望着前面的草坪,一脸的美好憧憬,我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这个人
好像和我隔了一道厚厚的墙。我走不进他的世界,他却是躲在那里不肯出来。分不清是
我不正常还是他不正常,假如在那里他真的可以逃避他所畏惧的一切,也许这样也不算
一件坏事。但那个让他不得安宁的人呢?那个不让他吃饭的人呢?是否也在那里等着他
?
31
一会儿辅导员出来了,叫了张庆和我一起进去。现在的张庆极为配合,几乎是我们让他
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先是他进去见了大夫,然后他出来又把我叫了进去。医生问了我这
些天来张庆的言行,我把他的一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大夫,最后我问:
“大夫,他没什么吧?”
“虽然有精神分裂的趋势,但幸亏你们送来的早,只是前期的——可能是分裂样精神障
碍,恢复的可能很大。”大夫停了停,“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得病的具体原因,
你想想他还有什么怪异得行为没有?”
“没有……”我摇摇头,“我们刚放完假,回来的头一天他就这样了。”
“哦,好了,等他父母来了我们再问吧,你让你们辅导员进来一下。”大夫在纸上不知
写些什么,头也没有抬。我还想再问,却又不知道问些什么了,于是怏怏走了出去。
外面辅导员正看着张庆走来走去的,我告诉他医生叫他进去,他嘱我看好病人就走了。
我看着喜气洋洋的张庆,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可乐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注意到我出
来了。迎上来对我说:
“我又想出来了,那个家伙刚刚又来找我,让我给骂走了!”
我不知道他想出来什么,他想象中烦着他的人又是谁,我只看到他的眼睛是我从没看到
过的纯,还有一种小孩子得意的狡猾在里面。我拍拍他的肩膀说:
“好啊,你以后别理他!”
然后我就和他开始乱聊,顺着他说话。他正高兴呢,辅导员过来了。他看见有人过来打
断他的兴致,脸上有点不高兴,但听到说要给他做身体检查,他还是跟着去了,走到半
路,回头冲我叫:
“等我啊!”
我点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在楼外等了两个钟头,终于等到他们检查完。辅导员对我说:
“大夫要他住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但今天要有人陪着他才行,你看……”
“我留下好了,我和他也熟一点。”
“那你自己注意点,我回去叫人把日常用的都送来,有什么事马上通知我!”
“好的。”
说完我带着张庆先领了衣服和痰盂脸盆,然后又让人带着去了住院部。进铁门的时候,
他藏在我的背后,怎么也不愿意去,大夫严肃地对他说:
“张庆,你忘了,我们要给你治病啊,你要配合!”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他拉着我慢慢走了进去。
他住的是集体病房,房间里大概住了有十多个病人,还有家属在一起,显得乱哄哄的。
有个老头子在吃饭,嚼了半天了,“噗”地又都吐了出来,照顾他的老婆婆就在把那些
东西塞进去,看得我恶心得要命;还有被绳子捆在床上的,不停地说自己要死了,让人
救他;有的穿着病服的和常人一样的,在闭着眼养神,后来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是这
样。
我找到床给张庆铺好,然后打水给他洗脸洗脚。收拾完了,他半躺在床上,笑眯眯地,
像是想在这里常住了。旁边的家属都问我和他什么关系,我说是同学,人家都说,这同
学可真好,我心里说,我倒宁愿你们都不知道我好!
晚上没空铺,我和张庆挤一张。开始我无论如何不敢睡,怕哪个半夜不老实给我一下子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刚迷糊着,就听得那个要死的人闹了起来,又是要撞墙又是要上
吊的,把头撞的床栏杆山响,似乎不是自己的头了。我看得目瞪口呆,反观张庆睡得死
死的。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心想:住时间长了,张庆好了,我倒要常住了。
第二天是班长来接我的班,顺便带了好多东西,都是同学们凑钱买的。我赶紧跑回去睡
了一觉——困死个我呀!
醒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我是给饿醒加尿憋醒的。刚坐起来,就看到江波坐在桌前回过头
来看着我,他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的棉衫,灯打他在背后,映得脸像玉一样。
“饿了吧?”他问,我没出声,还是呆呆得看着他。
“饿晕了?”他笑着走过来,手在我脸前晃晃。
“你可真好看!”我说。
“完了,傻拉?”他摸摸我的头,“不热啊!”
“去你的,好话都听不懂!”我打开他的手,“饿死了,我的饭呐?”
“早准备好了,大少爷!”他指指桌上,上面是两个倒扣的大脸盆。我走过去掀开一看
,原来里面是放的热水,我的饭盆放在水中,拿出来还热哄哄的。我快感动死了,嘴上
却说:
“下方便面就好了嘛,还弄得这么麻烦!”
“你都吃了三天方便面了,再吃得老年痴呆症啦!”他说着给我把叉子拿来,放在我面
前。
“哎,还有鸡腿啊?”我惊讶地说。这还不是学校的啊,是后山店里的。我们每次去都
要买一支解馋,然后回来的路上一替一口地吃。虽然他比我能吃很多,不过每次鸡腿都
是我吃得要比他多。
我问:“一整只啊,你没吃吧?”
“吃了,这是你的,快吃吧?”
一看他在咽唾沫,我就知道他撒谎了。我撕下一半来给他,他还在苦苦抵抗鸡腿的诱惑
力,摇摇头继续撑着。我笑了笑,把剩下的一半吃的响声很大,一边还说:
“好香啊!”
江波低着头,装着专心看报,对于我夸张的表演似乎无动于衷。我低下头,却看到他被
衬衣包着的喉节在一上一下的。我忽然没了吃饭的兴致,把鸡腿放在一边,我知道自己
应该若无其事的把这顿饭吃完,就是撑死了也值了。他是个含蓄的人,我要是表现地太
明显,他又要不好意思了。但眼睛不听我的话,鼻子也在作祟——偷偷地酸起来。
“怎么啦?”他问。
天啊,这种时候,这么温柔地声音……我实在忍不住了,眼泪掉了下来——我是不是太
容易受感动了?
“我吃不了了,你吃一半好了。”我哽咽地说。
“快吃吧,辅导员说晚上还得你过去张庆那里一趟。”
“呀,张庆,我都忘了!”我叫道,赶紧低头吃饭。匆忙吃着,却看江波得意地在笑,
我问:
“怎么啦?我脸上有饭粒?”
“没,我是高兴的……”
“高兴什么啊?”
“你刚刚忘了张庆了……”他还是说半截话。
“这又怎么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原先以为你心里就只有他啦!”他说着看了我一眼,却没再多说。
怪不得这些天不见他发言,原来在吃的醋那。奇怪的家伙,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
的。我瞪了他一眼:
“等回来再和你算帐!”
说完我急忙跑出去了。想起班长刚进医院时惨白的脸,我想打死他也不敢在那里睡一宿
。
男朋友32
在医院的第二夜到是没什么状况,我竟然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我一边和张
庆胡扯,一边等人来接班,谁知等到快十点了都没见个人影儿。我正猜着今天是哪个胆
大的来接我的班呢,就看见护士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刘老师?!”我惊讶地叫出来。他先冲我点点头说:
“辛苦你了!”然后走到张庆面前,盯着张庆仔细看了半天。谁知张庆眼皮也没抬。我
也奇怪了,刚刚还和我聊得挺欢的啊,现在怎么成瘟鸡了?就见刘老师低下头看着他问
:
“小庆,知道我是谁吗?”
我插嘴说:“他认识人!”
没想到张庆的话当面就给我下不来台:“你是谁?”
我看着他们两个,状若木鸡。
刘老师摇摇头,把我拉了出去。刚找了个僻静地方,我正要和他解释张庆的病情,他却
没容我说就先问了:
“我都听大夫说了,张庆在到校前碰到什么人你知道吗?”
“到校前?”我重复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啊,他似乎到校的当天就不正常了。”
“那……”他张了半天嘴,忽然很艰难地冲口而出:“你和他没什么吧?”
“什么什么?”我奇怪地问。
“就是……有过不正常的关系……”他的表情看起来可真难受,但我相信我的表情现在
看起来绝对比他难受一百倍!若是普通人来说,可能会忽略他话中的意思,甚至可能要
求他解释一下什么叫两个男人间的不正常关系。可惜我不是普通人,所以他的话我一听
就懂了。我觉得自己脑袋上马上有些供血不足。
“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我被气糊涂了,忘记了他曾经是我的老师,语气很不客气。